火烧云劈里啪啦烧了大半个天际,篮球场依旧人头攒动。
两人刚走围网旁边经过,球场里面突然响起几声此起彼伏的惊呼,紧接着一颗篮球飞速旋转着朝阮芋袭来。
老实说,她并没有觉得有多害怕,甚至可以说是还没有来得及感到害怕——那颗球就已经被沈闻打远了。
闷响在耳畔炸开的同时她也被拉进一个怀抱中,沈闻用另一只手护住她脑袋,等那颗球远远摔在水泥地上,弹起又落下了好几个回合之后,他才像是终于放心了似的不再呈保护样摁住她脑袋。
阮芋刚眨了下眼,脸颊就被他捏起。
沈闻微弯下腰,凑近她左左右右仔细端详半晌:“没受伤吧?”
火烧云的暖光笼罩,他黑发泛着柔光,睫毛尖儿上的光点随着他眨眼跳啊跳。
她也盯着他脸,摇头。
“那就好。”沈闻松开手,撤走前却莫名一顿,喉结微微滚动,垂了眼转而撩起她耳边的碎发,极其——极其小心地帮她别到耳后。
阮芋很想说那撮头发是她特意弄出来的造型,看网上说可以修饰脸型还是啥。但见到沈闻这副小心翼翼,生怕扯着她头发似的温柔劲儿之后,不仅没开的了口解释,还不由得扯起了唇角笑。
太可爱了!
于是最后她趁机揉了揉他蓬松的头发,用和哄八宝如出一辙的语气说:“嘬嘬嘬,走啦。”
沈闻:?
阮芋皮完之后刚蹦出去两步,后脖颈突然被人一捏,沈闻慢悠悠跟上来,笑着在她耳边接了句:“好的哦,主人。”
晚上回到寝室,阮芋抱着枕头在床上滚了两圈,和姐妹们分享:“其实我觉得沈闻也挺温柔的。”
席如愿一脸见鬼:“……姐妹,你陷进去了。给人滤镜都开八百倍大了。”
许明意说:“圆圆,其实咱俩没见过沈闻温柔那面是正常的,他应该是那种只会对自己老婆温柔的类型。”
席如愿拉长语调‘噢’一声。
“什么老婆!明意你从哪里学到打趣人的啊!”阮芋一个激灵爬起来。
“谁现在炸毛了谁就是他老婆啊!”席如愿嘎嘎大笑,话锋一转又去调侃许明意,“明意这还用说嘛,那肯定是和她的盛柏宝贝学的……”
话还没说完,两个枕头一起砸下来,寝室里三个女生紧接着笑成一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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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到高三后期,年级上的人是越来越少的。
该准备出国的准备出国、被保送的保送、参加艺考的参加艺考。人越走越多。
一模二模接踵而至,好在沈闻的成绩一点点上升,在最新模拟考中已经过了一本线不少。
胡高大评价沈闻,说他是属于是那种极其有自己想法的学生。他很清楚自己哪里是弱项、该去着重学些什么,更知道自己在哪个时间段学习效率最高。
例如晚上效率高,那他就会尽自己所能多花点时间,有些可以靠自己总结的文科类科目就用来偶尔睡会儿觉。高三下为了不打扰室友甚至还搬到了学校附近的公寓去住。
他努力到沈父以为自己儿子被鬼上身了,跑来学校探望了他好几次,最后专门给他请了个阿姨照顾起居。
但是那阿姨做的营养餐……最后大多进了阮芋肚子里。
沈闻自己累得要死不活,但仍总觉得阮芋被学习折磨到瘦了一圈,担心到自己周末买菜给她做了好几次饭。也因此阮芋去过他公寓好几次。
青春期的少年少女碰在一起总是容易擦枪走火,无数暧昧的小火花时常会只因为一个对视而被激起。
但每次眼见着两个人要吻在一起了,沈闻就会努力在关键时候找回理智躲开。
他总觉得和她的第一次亲吻该是发生在最适宜的时间的,该是她给他的最神圣的礼物。
阮芋对他这种说法感到哭笑不得,最后只得许诺:“行,高考完,等高考完。”
三模过后,沈闻成绩已经很稳定了。
眼看着越来越时间临近,准考证打印、教室里闹钟调试、挂着的名人名言被贴上白色纸片遮盖一切字样。
最后一堂晚自习,窗外依旧是绵延了千万里的火烧云。
胡高大没有像其他老师那样一来就说一些高考加油、未来再见这样的话,而是指了指窗外:“大家被关在这笼子里太久咯,走,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吧。”
于是同学们蜂拥而出,傍晚的风温柔拂过,裹着夏季的燥热和同学们难得的沉默扑了人满怀。
女生们手挽手站在栏杆前往外看。看天空云卷云舒,看树叶摆动枝桠,看红砖教学楼几乎要融化进云朵里,也听隔壁教室班主任的考前叮嘱,听到不知道从哪儿得到消息窜过来的沈闻在旁边说:“这云嘛,闻起来像不像橘子味的?”
话说完,班上两个男生气喘吁吁抬上来两箱橘子汽水:“来,喝汽水!咱闻哥请客!”
沈闻笑吟吟朝阮芋抬了下眉。
胡高大也没让沈闻回自个儿班,反倒默许了一切,甚至还跟着拿了一瓶。
大家在夕阳中打开易拉罐,此起彼伏的‘嗞啦’声过后,他们一起举起手:“干杯干杯!考试加油!”
“胡大哥,说词儿啊!”
“就是,你看隔壁老赵都念叨半小时不要迟到记得带准考证了!”
大家一窝蜂笑起来。
在无数目光注视下,胡高大终于清了清嗓子:“我这个人比较矫情啊,实的我不说,我就爱整虚的——”
“那就祝大家千帆过题海,再抬头就迎向未来。愿你们前程似锦,一帆风顺,从此所愿皆所得。”
一阵风穿过,胡高大笑着补充:
——“噢对了,记得带准考证啊。”
第42章 四十二颗星星
高考持续了两天, 一天艳阳高照,一天狂风暴雨。
下暴雨那天,风差点把阮芋卷子卷走, 最后只得申报上面考官,把开着的教室门合拢点。
好在一切还算顺利。阮诫和张向晴早早就在考场外面等待, 阮芋刚考完出来,甚至还没来得及见沈闻一面就被拉走。
上了车,张向晴问:“绵绵想吃什么?我们庆祝一下你高考结束。”
阮芋问:“妹妹呢?”
“今天不带她,就单独给你庆祝。”
她眨了下眼, 有些意外于父母今天的态度。
“想好报哪所大学了吗?”张向晴又问。
阮芋没有隐瞒:“夏城大学。”
有风从半开着的窗户灌进来, 她嫌热, 迅速把窗升上去了。但蝉鸣一旦被隔绝在外, 这四下就显得有些寂静了。
半晌,张向晴才叹息着说:“这么远啊。”
“嗯。”
“我知道你和爸爸妈妈不亲, 但你这跑那么远去读大学, 万一再在那边找个男朋友……”她皱了下眉, “那就不回来啦?”
“不是还有妹妹陪着你们吗?反正你们也是有妹妹在就够了。”换做以前,阮芋不会这么直白的讽刺人,但大概是因为最近和沈闻待久了,她说话变得越发直白起来。
果然,张向晴神色一滞, 不张嘴了。
阮诫的目光在自家老婆和女儿身上溜了一转,又很快转回去继续查看路况开车前行,过会儿有些尴尬地咳嗽一声:“别这么说,绵绵, 你再怎么样也是爸妈的亲女儿,我们只是……和你太久不见, 有些不会表达感情而已。”
阮芋把头转向窗外:“我知道了。”
她现在想通了,这世界上并不是所有的关系都一定要亲密无间,和父母就维持现在这样不近不远的相处模式也挺好。
至于那些无法从父母身上得到的爱,她能从外公外婆那里获得,现在也能从沈闻那里获得。
这个暑假格外炎热,高考完后阮芋和席如愿约着去烫了头发做了美容,还去服装店里为对方挑了几件性感的衣服。换好后两个姑娘一拉帘子出来,不约而同指着对方哈哈大笑:“小学生偷穿妈妈衣服!”
“你还不是!居然笑我!”
毕业后的这段时间总是过得格外快,阮芋不间断的和同学聚餐、和老师聚餐,甚至还有幸听到了胡高大唱歌。
ktv里,胡高大捏着话筒,深情演唱《死了都要爱》,唱完一扭头,发现包厢里几乎空无一人。
“太他妈难听了。”某位同学躲在门外,如是吐槽道。
再后来,高考成绩发放,阮芋拿到了自己的成绩单。还好,她的分数超出夏城大学往年录取分数线不少,几乎可以说是能够稳上临床医学专业了。
但另一边的沈闻却没有什么“原本好大专都难上的差生却在努力一年后考上985”这样的奇迹,他确实上了一本线,574分,但还不够夏城大学分数线。
所有人都说“考成这样已经很不错啦”,沈父甚至高兴得大手一挥给他买了辆保时捷跑车,但沈闻觉得不行,扭头就选择了复读。
阮芋在外面旅游,他在学校里背语文。
阮芋参加同学的谢师宴的时候,他在和物理卷子压轴题疯狂battle。
后来,在阮芋即将启程前往夏城的那个晚上,他们照常打电话。
沈闻说:“一点了,你猜我在干什么?”
“刷题?”
沈闻是个夜猫子,越到晚上神经越活跃,学习效率也更高,所以经常干出早上睡觉晚上学习的事儿。
“嗯,我觉得好他娘的累啊。”
阮芋纠正他:“别说脏话。”
“哦。”那头的沈闻语气一下弱了不少,像被主人训斥而情绪低落的小狗。
但小狗的低落永远持续不到两秒,很快他又扬起了语调:“但是听到你声音我就觉得没那么累了。你在学校里乖乖等我啊。”
“好。”阮芋笑,“这还是第一次听见你说你累呢,没关系的,你不一定非要硬扛着做我的英雄,累了就说,我也可以是你的港湾嘛。”
“肉麻!”沈闻说,说完却开始抑制不住的傻笑起来。
第二天前往机场前,她特意让阮诫拐了个弯,跑到学校给他带了一大包零食。
香樟树、桂花香、湛蓝天。
他们迎着一波又一波涌来的热浪轻轻相拥,阮芋仰起脸笑,眼睛弯成一弯好看的月牙:“加油,我等你来夏城大学找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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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芋,第五次上表白墙了啊你。”
大学室友推门而入,风风火火冲到阮芋旁边把手机递过来。
她顺着瞄了一眼,拿腔拿调道:“春天——又到了万物复苏的季节,动物们——”
室友大笑起来:“确实,这上了大学,好多男生就跟发.情了似的。”
阮芋耸耸肩,继续翘着腿戳西瓜吃。
这时她放在旁边的手机震动了两下,接过后对面劈里啪啦说了一通,阮芋立刻面无表情把手机拿下来,然后挂断拉黑一条龙。
“谁啊?”室友问。
“周阳那女朋友,又换了个号找我麻烦。”
“我是真服了,他那女朋友才高二吧,年纪小没啥是非观,天天觉得谁都想抢她河童男朋友是吧?”
阮芋说:“这事儿和周阳本人也脱不了干系。你知道他怎么说我的不?说我明明有男朋友却还吊着他,把他当饭票和工具人,说我其实可sao了就是享受钓男人的感觉。”她随口列举了几个,听得室友越发眉头紧皱。
“卧槽了,你连他一个冰淇淋都没吃过吧。那男的真是狗东西,张嘴就乱吠,果然学历高的男生也不一定都是好人。”
阮芋:“学历又不能筛选人渣。”
室友深以为然。
下午没课,天气也正正好,五月初的夏城微风温柔阳光不燥,于是阮芋决定和室友们去打会儿羽毛球。
到了羽毛球馆,她刚做完热身运动,一抬头好巧不巧看见个熟悉的身影——周阳。
阮芋嘿哟一声,立刻从地上拎起羽毛球拍子就往他面前走,到跟前时手腕一转,拍子一横,下巴一抬,凌冽而直接地把人一把拦住:“周阳,冤家路窄啊。”
“……你来找我做什么?”周阳皱眉问。
“你给我在微信上发的骚.扰信息让你女朋友发现了吧,然后你反手就把锅甩我身上,说其实是我勾搭的你,说我脚踏两只船,说我把你当饭票,说我是个捞女,是吧?”
阮芋非常直白,眼看着周阳想辩驳,她立刻拍了拍手,成功吸引到周围其他好几个同学的注意力。
“胡胡,帮我录像。”她紧接着叫了室友一声,同时低头翻出和周阳的聊天记录录屏,“不好意思,虽然你微信被我拉黑了,但你的经典语录我都保留着证据的哦。”
“10.14日晚上十点半:在吗小学妹,来不来外面的bar喝酒啊【憨笑】我请客。我回复道:不好意思学长,有男朋友了,不来.”
“11.7日晚上十二点:今天部门团建你喝得有点多哦,快点去撒尿然后休息,怕你尿床。我回复了一个问号,你又说:小麻烦精,那不然只有我来抱着你尿咯。我回复道:滚他妈八百米远,傻逼。”
阮芋随口念完两段,然后抬眼盯过去:“我知道你是咱们学院学生会主席,好像学校里还有哪个领导是你亲戚吧,我确实不能拿你怎么样。但你再敢伙同你女朋友来烦我,我就像今天一样把你发的那些骚.扰信息全部念出来,然后发到校园网发到贴吧发到校园墙发到网上。我看学校有什么脸再包庇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