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芋跟着抬眼看过去,盛柏穿着简单的白t, 身高腿长,光风霁月。
而他旁边的姑娘一身碎花短裙,偶尔紧张地别开长发,露出蔷薇般的侧脸和耳垂。
“不是, 啥情况?”席如愿懵了, 她是个急性子, 一好奇就想直接冲出去问, 结果被阮芋拉住。
“我们还是别去打扰了。”
“他俩谈恋爱了?”席如愿有些淡定不了,在原地忍了半天, 最后还是生拉硬拽着刚付完钱的阮芋追出去。
追着两人到一棵大槐树旁, 阮芋和席如愿迅速找了个角落蹲着。
十几米开外, 许明意被盛柏示意着坐在木凳上,随后他从提着的塑料口袋里拿出一瓶褐色液体,还有一包棉签。
两个人断断续续说了些什么。许明意想躲,盛柏却不由分说摁住她的头,食指撩开她碎发, 露出额头上一道伤口。
席如愿担忧地“啊”一声:“明意受伤了?”
阮芋做了个动作,示意她小声点。
随后她们眼看着盛柏用棉签沾了沾碘伏,动作十分温柔地触碰许明意,帮她处理受伤的地方。
许明意皱了下眉, 怕痛往后缩,盛柏想了想, 安抚似地用指腹揉了揉她伤口附近,同时俯下身轻轻吹了下:“还痛吗?这样会不会好点?”
!
阮芋和席如愿不约而同一把捂住对方的眼睛。
“救命救命救命救命!这不是在谈是什么?”席如愿语无伦次,“我我我第一次看人早恋。”
“我也是。”阮芋心跳也变得有些快,从手指缝隙里往外瞄了一眼,瞥见许明意红了个透的脸。
她俩最后实在没好意思再看,就杵在这棵大槐树到学校的必经之路上把风,生怕学校里的哪个老师突然经过。
十多分钟后,盛柏和许明意离开,阮芋这才如释重负。
没想到下一秒,席如愿用手肘轻轻抵了下她,揶揄地凑过来问道:“你和沈闻,有没有挨那么近过啊?”
青春期的少男少女就是这样,和异性稍微挨得近一点就足以暧昧横生,觉得这是再亲昵不过的表现。
阮芋一顿,脑子里不可避免回想起暑假的那个暴雨天,她和他挤在一个小帐篷里,她一抬手就能碰到他的皮肤。
也……好亲密。
见阮芋不说话,只有耳垂越来越红,席如愿哪还能不懂。
她立刻抓狂地挠了挠自己头发:“服了,你们一个个都这样!只有我!身边一个帅哥都没有!苍天不公!就连你都被拱走了!”
阮芋安抚似的把她揉乱的毛顺回去。
“啊!我羡慕啊,盛柏好温柔啊。”席如愿愤懑之后又莫名其妙悲伤起来,“沈闻对你好不?有没有盛柏那么温柔?不对不对,他就不是那类型的,能不凶人已经很好了。”
“什么叫对我好不好,没在一起呢。”阮芋解释,“我才没有被拱走。”
“你们就没有约定过一些什么?对未来没一点打算?总是要在一起的吧?”
“约定……”她沉默了两秒,选择对朋友坦诚,十分不好意思地闭了下眼睛,“有倒是有,就是和他考一所大学。”
“呸,是我先说的要和你考一所大学!”席如愿怕阮芋被抢了似的,扑过来一把抱住她。
“知道知道。”她忍不住笑起来,两个女孩打闹着离开。
-
隔了两天正式开学,书香路门口立刻被各类车辆围得水泄不通。
其中一辆黑色阿斯顿马丁格外显眼。
沈闻坐在后座,手里的闯关小游戏进行得飞快。
沈父唠叨了半天,一扭头看见他这死样子,立刻气不打一处来:“你看看你看看,就知道打游戏。”
沈闻说:“我前几天跟您说我要好好学习,你说我这破学习水平就和你一样,都是考十几分的料。现在我不学了,你又不满意?你事儿能不能少点。”
“嘿——你怎么跟老子说话的?”
“您不是说来帮我搬行李嘛?我等着呢。”沈闻前两天打篮球不小心歪了下脚,现在就心安理得翘起腿看着沈父。
沈父被哽了一下,一挥手让司机大叔跟上。
三箱行李被搬出来,沈闻瞥过去一眼,发现果然不出所料全是司机大叔在搬。
而沈父全然一副资本家丑恶嘴脸,在一旁悠哉指挥。
沈闻冷笑一声,手机摁灭了往兜里一扔,推开车门下去,自己一手拎一箱:“得了,我自己来。”
“诶,那怎么行,你脚还伤着。”
沈闻说:“李叔一把年纪了,你别在这为难人家。靠不住你我总得靠自己。”
话说着,他长腿一迈迅速走出去几步,路旁遮天蔽日的树木被阳光晒得绿油油,一片片树荫被甩在脑后。
他突然看见前方有个熟悉的身影。
阮芋扎着个马尾,正拎着一个沉甸甸的行李箱上台阶,长发晃啊晃。
发尾缀着跃动的日光。
沈闻眯了下眼睛,没多想两步折返回去,把自己的箱子一把塞给沈父:“爸,我突然脚痛,还是靠你吧。”
他说完就向着阮芋跑去,动作不小心牵扯到脚腕:“嘶——”
但速度却丝毫不减,沈父震惊的声音很快被抛在脑后:“你叫我爸了?”
“老李,”沈父激动地抓住李叔:“他叫我爸了!你听到没有!”
李叔:“昂,呃,恭喜。”
-
最初建校时,行德中学打出的口号是创一流高中,建园林校园,因此里面的绿化好到离谱,并且也确实仿了点园林,在通往新宿舍楼的路上修了不少青石板阶梯。
平时拍拍照散散步挺好,但一遇到开学就很折磨人。
阮芋上学期住的宿舍楼外边还算平坦,只不过现在升上高二,全年级女生都被调换到了新宿舍,搬到了离教学楼较近的那一栋。
这下和男生宿舍也隔得近了不少。
周围来来往往挺多人,她一鼓作气提起箱子爬上一个六阶小台阶,身体朝右边斜,行李箱侧壁随着往上拾步的动作一下一下撞上腿。
“同学,要不要我帮你……”这时一个男生跑到她旁边,挠了挠头问阮芋需不需要帮助。
阮芋张了张嘴,还没来得及发声,自己的行李箱突然被人从另一头一把抢过。她连忙跟着看过去,看见沈闻已经几步帮她把行李箱给提溜了上去。
“她不需要,我在就行。”沈闻把箱子拎着,耐心等阮芋跟上来。同时不大愉快地扫了一眼刚刚那个男生。
男生打量了一番两人,‘噢’一声,走了。
阮芋冲那男生道谢:“还是谢谢你的好意啊。”
沈闻呵呵一笑:“阮老师真有礼貌。”
“又没和你道谢你在这掺和什么。”阮芋呛他,完了追上去,跟在他旁边慢悠悠往前走,“我外婆让你带回来的糕点吃完了吗?”
“嗯,很好吃,帮我谢谢外婆。”
阮芋瞥他:“是我外婆,不是你外婆。”
沈闻抬了下眉,轻笑出声:“这不早晚都得是。”
从他这副吊儿郎当的样子来看,一准是又在逗她玩。阮芋才懒得理他,拾着日光慢悠悠往前走。
两人的影子时不时揉在一起,她没了行李一身轻松,在上下台阶的时候会悄悄瞥一眼沈闻,看他提着行李的那只手,也看他因为用力而肌肉绷紧的漂亮流畅小臂。
“欸,”她终于想起什么,“你是已经回过寝室放好行李了吗?没看你拖行李箱啊?”
“在我爸那儿。”
阮芋一愣,脚步又慢了几分,跟只小乌龟似的。
“你爸……?”她前段时间才从沈闻那里听说过他父母的事,这下立刻有点担心沈闻的状态。
沈闻垂下头,和这只满眼担忧的小乌龟对上视线,他没忍住笑:“不用担心我,我爸其实……还行。”
在沈母去世后,他变得有些精神衰弱,一连两年都沉默寡言,和沈父的关系更是降到了冰点。
他怨沈母毫不负责地结束了她自己和妹妹的生命,也怪沈父当初给家人的关心实在太少太少,同时更恨自己。
曾经的沈闻把自己的内心锁进了牢笼里,每天不停折磨自己,也折磨身边人。那段时间多少朋友被他的怪脾气逼得破口大骂,多少姑娘对他的一片真心被随意践踏。
他当过混账,所以当后面稍稍醒悟过来的时候才想当一个好人。
也因此,沈闻试着去福利院照顾小朋友,试着对需要帮助的人施以援手。他想努力体会周边的美好,努力找到生活的意义,努力救自己。
等到内心阴霾散去的时候,他才发觉沈父其实也在努力弥补。
阮芋听他这么说,稍稍放下心来。
“那叔叔现在在哪里呀?”她问。
沈闻侧眸看了一眼,半晌勾了下唇:“你身后。”
!?
她眼睛顿时张大,如临大敌扭过头。
身后哪有什么他说的人。多数是年轻的少年少女来来往往,偶尔有几个看样子像是学生家长的,身边却都跟着自家孩子。
沈闻笑出声:“真容易被骗。”
阮芋气得踹过去:“你狗不狗啊?”
“我爸确实本来跟在我们后边儿的,估计是不想打扰咱俩,所以绕路了吧。”他被踹了一脚后也仍笑意不减,日光像揉碎了似的落进他微微弯起的眼睛中,看起来心情极佳,“阮老师,你见同学家长都这么紧张啊?”
“见同学家长我紧张干嘛……”话说一半,她意识到有些不对劲。
“那你见我爸那副表现,”沈闻拖长音调,俯低身子凑近她,热气吹拂,阮芋觉得自己要蒸发了,“所以我不是你普通同学啊?那我是什么?”
“你是狗。”她实在有些热,忙不第和他拉开点距离,加快脚步往前走,走着走着还嫌不够,干脆小跑起来。
沈闻慢悠悠跟在后面,闷声笑起来。
第40章 四十颗星星
新学期分班结果出来, 胡高大任职A类班班主任,还带阮芋。
行德中学高二时会按学生成绩分好班,从A到D四个等级, 而很悲惨的是,阮芋在A类班, 沈闻在C类班,隔了两层楼。
年级上的人多数不知道沈闻家庭条件,但严旬是知道的,分班结果一出就跑过来找他。
彼时沈闻正被胡高大抓住当苦力, 搬了几摞教材进A班, 搬完就去找人聊天。
他看似是在和几个朋友叙旧, 眼神却时不时看向阮芋。
“闻哥, 咱虽然不在一个班了,但革命友谊不变, 以后打篮球还是一起啊。”
沈闻说:“那不定, 忙着学习呢, 谁跟你打篮球。”
“学习,哈哈哈哈哈哈,我笑了。”
沈闻踹了那人一脚:“笑屁。”
隔了两秒,他压低声音对这位好兄弟说:“对了,以后帮我看着点阮芋呗?有谁欺负她就和我说。”
好兄弟:“啊?”
他看看沈闻, 又看看阮芋,下一秒反应过来,‘卧槽’了一声,也鬼鬼祟祟压低声音:“你俩在一起了?”
“没, 这不让你看着吗,别让我未来媳妇儿被谁抢走了。”
“我们班这小天鹅才来多久啊。”好兄弟损他, “就让你这瘌□□给叼去了。”
沈闻眼睛一眯,手搭在他肩膀上拍了拍。
重重一下:“你可真会,”
再重重一下:“说话啊。”
“错了错了,哥,痛痛痛。”
沈闻和以前的同学聊了一圈儿,最后终于慢悠悠晃到了阮芋面前。
依旧是靠窗边的位置,绿色课桌上翻开的纸页被风掀起一角,阮芋伸手正想捋平整,余光里一抹人影晃过来,宽阔肩膀投下的阴影将她一并笼罩。
她抬头,纸页呼啦啦被吹开。
沈闻如往常一样,从前边儿暂时没人在的座位上勾过来一张椅子,长腿一翘坐了下来:“我们不在一个班。”
愣了一秒,她垂眼:“我知道。”
话说完,两人同时陷入沉默。
半晌,阮芋轻轻推了下他:“你小心点找我说话被老师看见,听说这学期学校抓早恋抓得紧。”
“那咱俩不是没恋吗?”他毫不在意的样子,帮她把书页翻回原先那页,随后终于意识到什么,动作一顿,歪了头看她:“绵绵,你想和我早恋啊?”
尾音拖长,语气带笑,一点儿不正经。
阮芋被他那声‘绵绵’搞得耳朵发麻,面上却仍绷着脸:“才没有,只是怕老师这么想。我上大学后才会考虑谈恋爱的事情,而且——”她顿了顿,“我不异地恋。”
说完,她又觉得自己莫名讲这些很奇怪,连忙推了下他:“你回去吧。”
沈闻看她一眼,喉结浮起又下落,最后什么也没多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