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陌：“…感谢这份幸运。”
舞台上还在继续，剧情是吉姆卖完表回到家。
拆开包装，把棒棒糖叼在嘴里，林陌起身、往一旁走了几步，然后举起照相机继续工作。
大家都看过《麦琪的礼物》，也知道接下来会表演什么。
陆淼微微抬头看着林燚，语气诚恳地说着台词。为了贴合原著，她此时的声调比平时甜很多：“可永远没人能说得清我对你的爱有多深。（1）”
灯光倏地变暗，林燚抬起手臂，一把将陆淼拽到怀里。
没错，是拽到怀里，而不是揽到怀里、也不是拥抱到怀里。
他手抓住陆淼的衣袖、后者被拽的一个踉跄。幸好陆淼反应灵敏且常年打架底盘稳，否则就是一场舞台事故。
隐约听见有学生小声吐槽：“这是新婚夫妻吧，抱得一点都不熟练。”
陆淼勉强维持平静，但面上也难以再维持角色黛拉的贤惠温婉。
林陌此时已经走回到座位旁，小胖子问她：“他俩真的不会在台上打起来吧。”
林陌随口说：“不会，会结婚。”
小胖子却以为她是在嘲讽，担心地说：“你果然觉得他们俩有可能会打起来啊。”
林陌：“……”
说实话果然是没人相信的。
临近表演结束，这么一出倒也是活跃了整体氛围。
最后，由冯辉旁白的声音结尾——“他们俩就是麦琪。（2）”
掌声像海浪一样响起来，幕帘拉上，下一个节目继续登场。
林陌起身走去后台化妆间。
林燚和陆淼已经吵起来了。
陆淼说：“林大少爷你到底会不会抱？刚才那一瞬间我还以为你要打我！”
林燚不服气，关注点却在另一件事情上：“我什么时候打得过你啊？哪次不都是直接被你按在地上揍？我起得来吗我？”
陆淼冷笑，双臂环于胸前、审视着他：“所以？”
林燚扯扯嘴角，傲娇地把脸往一边撇，“被动习惯了，不会主动。”
林陌：“……”
一直以为林燚不打陆淼是因为绅士风度，万万没想到是因为真的打不过。
.
话剧比赛的名次是当天就能出来的。
学生随班主任，这好像有一定的道理。比如，赵尹性格随性，带出来的班级都透着一股穷开心的气质。
七班学生根本不在乎拿不拿奖，在他们心里，能出力演话剧的同学都是勇士。尤其是林燚和陆淼，为了不丢人竟然没在台上打起来，文艺委员还对二人提出了表扬。
只是在茶余饭后，打趣林燚的话多了一条——谈过的妹子有好几车，抱过的妹子一个没有。
于是，班里不管林燚叫情圣了，都管他叫“林下惠”。
这个外号传了几个月，最后传到了语文老师耳朵里。语文老师当时就忍不了了，原地给他们科普了“柳下惠”不姓柳，“柳下”是他的封地。
学生们恍然大悟，开始管林燚叫“柳下燚”。
遇到有人在眼前犯贱，林燚也只是玩闹地锤对方两下，有时候随口解释两句，说“谈恋爱”这三个字里哪有抱，有谈有恋有爱就够了。
一转眼就到了五月份，一楼大厅里的高考倒计时只剩下两位数。
五月末的时候，天气炎热，大家纷纷换上短袖校服。
但是女生们都只是穿在外套里面。
赵尹观察了有一礼拜了，他有点奇怪。左思右想，最后只好把自家课代表叫去办公室。
这是一节自习课，办公室里没几位老师在。
办公室的门窗都大开，吊顶风扇在棚顶呼呼呼的吹，比学生众多的教室里凉快不少。
赵尹看了眼女生，发现林陌似乎是班级里为数不多穿短袖的女生。
他和林陌的相处亦师亦友，便直接问：“为什么班级里女生都不穿短袖呢？因为女生怕冷吗？我也不太知道这方面。”
五月份真是不冷了，甚至穿短袖都不够凉快。
林陌玩笑着说：“赵老师啊，你大学上心理学课的时候是不是逃课了？”
赵尹还真有点心虚，轻咳两声：“差不多行了啊，不知道的还以为你直接当上教导主任了。”
林陌笑了笑，正色说道：“一部分是女生正在发育期，身材变化会不好意思；另一部分是看别人都不穿短袖，从众心理。”
赵尹恍然大悟。
下一秒，又看林陌，虚心请教：“那你是怎么受到这方面知识的输入的？”他一个男老师，总觉得有些不方便。
林陌随口扯了个理由，说：“我看书看的。老师您要是觉得不方便的话，可以去找体育老师帮忙。”
赵尹点点头：“行，我知道了，你回去吧。”
林陌刚要走，赵尹又叫住她：“等一下，我突然想起来还有点事儿得问你。”
“什么事？”
“冯辉。”赵尹抬手按了按眉心，“他这几次月考，成绩下降的太快了。”已经从稳定班级第二掉到十名上下浮动，年级排名更不用说了。
林陌疑惑地抬了抬眉。
然后她看见，赵老师嘴角带着几分笑意，像和朋友聊天一样地问，语气轻松：“听说是你和冯辉分手了？”
“……”
老师你这消息有点滞后。
在心里吐槽完，林陌说：“我和冯辉没谈过恋爱。”
赵尹了然地点点头，开始八卦：“那是在和谁谈？顾洵？”
林陌无奈摊手；“赵老师，这个八卦比上一条还要往前呢，都是运动会那阵的绯闻了。”
赵老师工作接近一年，身上气质沉稳了不少。他拿过保温杯喝了口温水，感慨道：“你这高中生活挺精彩的。”
“是因为传了两段绯闻？”
“不是，是我表达不够清晰。”赵尹说，“绯闻八卦什么的就是玩笑话，但是你的成绩、和你本身，已经足够精彩，和顾洵或者是冯辉都没有任何关系。”
他笑了笑：“得意门生啊，我要拿你当我教学生涯里的活招牌。”
林陌不禁笑起来。
走出办公室之后，赵尹的那句话还在耳边回荡。
她还记得差不多一年前，自己在运动会观众席位上发出的感慨。
那天是顾洵跑三千米，皮肤冷白，一身黑衣，三千米后期跑得堪比五十米冲刺，直到一抹红色挂在他身上，他也依然是那副淡漠的样子。
一时不知道收割了多少女生的芳心。
当时的林陌就在心里感慨，能和这样的人传绯闻、也许是她加一起两辈子平淡学生时代里最波涛汹涌的一部分了。
而赵尹今天却这样直白地告诉她，她本身已经足够精彩，无需依附其他任何人。
走廊里有学生郎朗的读书声。
室外的光投在走廊里，在瓷砖地面上反射起来，有些刺眼。
那一刻，林陌才真正认识到，每个人都是自己人生的主角。
不像曾经、自卑到不敢回忆青春，一度怀疑她只是这场名为“人生”游戏里的NP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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愿我们都能拥有一份回忆起来就为之一笑的青春。
【注】
（1）（2）来自《麦琪的礼物》
第42章 天赋
在赵老师和林陌说完冯辉成绩下降的第二天，期中考试成绩出来了。
中午，距离午睡铃响还有十几分钟。
林陌把成绩单贴到班级后墙上，班里同学乌泱泱的全围过来。
除了冯辉。
从围了好几层的同学中挤出来，她往自己座位的方向走。
冯辉依然是她的后桌，此时正埋头写题。
中性笔在题干里画着关键词，公式写下一个又一个，写完划掉，最后答题区只剩下黑黢黢的一团乱麻，连写题的余地都没剩多少。
“累了就适当休息，劳逸结合有助于学习效率提升。”路过他身边时，林陌淡声建议道。
男生手里攥着笔，没立刻抬头。
林陌也没特意去观察他的神色，视线只看了眼他手下的卷子就移回来。
她走回到自己的位置，坐下，把桌面书本收到书桌里，准备午睡。
始终背对着他。
几个月过去了，这是两人第一次说话。
冯辉动了动嘴唇，一丝笑意控制不住的浮现。他克制地把嘴角往下压，却失败，只能用舌头抵了抵后槽牙来掩饰，同时无声笑了笑。
随后，抬头看向女生背影。
他手里还拿着笔，身体往前够了够。因为周围的人都跑去看成绩了，所以没人会在意他们两人在说什么。
想说的话有很多。最后到了嘴边、变成欠揍的一句：“怎么？表白被人家拒绝了？”
——要不你试试跟我表白？给我讲一道题就行，我就当你男朋友。
保证对你特别特别好。
冯同学在脑海里骚包地幻想上述情景，面上却还是那副不服输的样子。
林陌转过去，自然而然地怼道：“你很希望我和他在一起？”
冯辉一噎。
下一秒钟，他扯了扯嘴角说：“在一起就在一起呗，反正我现在不喜欢你了。”
林陌真心实意抱拳道：“谢谢。”
她在谢他的不喜欢之恩。
冯辉却以为她真的这么迫切地想和顾洵在一起，顿时被她气的深呼一口气，又长长的呼出。
定定看了女生几秒钟，他说：“讲和吧，刚好我要谈个恋爱，你可以给我出谋划策。”
林陌表示怀疑，半分玩笑半分试探地看着他问：“变心这么快啊？”
冯辉把脸偏向靠窗一侧，都不正眼看她，态度恶劣：“不然？难道还需要给你守节三年？”
“什么仇什么怨啊？你就这么诅咒我？”林陌笑，用笔指着他。
他们坐在靠窗一列，窗户开着，有温暖的风从外面吹进来。白色窗帘下摆用书压在窗台上，上半部分则随着风吹过而像波浪一样缓缓飘动。
阳光透过窗帘上的花纹洒在两人身上。
教室里是同学讨论成绩的声音，乱七八糟，根本听不清具体内容。
冯辉转过头，目光落在林陌眉眼间。
女生一脸警告他的表情，但显然是在开玩笑。
他突然笑起来，低沉的笑声像是从胸膛里压出来的。
剑眉微敛，从她手里把那支铅笔抽过来，拿在手里把玩，同时问道：“是赵老师让你关心我的吧？”
林陌一点不担心他误会自己无情，点点头：“是。”
铅笔在他手指之间转的并不利索。他皱了下眉，随后抬眼看她：“这东西怎么转？我看你转的跟个大风车似的。”
林陌又拿过来一支铅笔，给他演示，“中指动的幅度大一些，食指辅助。”
冯辉认真观察她的手，然后拿着自己的中性笔转了几圈。中性笔像是有自己的想法一样，就是转不起来。他又拿起铅笔，练了几次，便像模像样了。
“这铅笔卖我呗，好不容易碰上一根手感好的。”
林陌不疑有他，张口就说：“送你了，不要钱。”
“白送？”
“那你还打算给我磕个头不成？这样不好吧。”
冯辉：“……”
林陌刚要转身，又被他叫住：“你跟他说话时候也这么毒舌？”
两人都知道，“他”代指顾洵。
林同学入戏很快，顿时把自己代入到苦恋顾同学的剧情之中，说道：“当然不是。”
冯辉心里有点不是滋味，往后靠了靠，“那我岂不是多被你怼了很多次？”
林陌点点头。
“这样不行，你得补偿我。”冯辉得寸进尺，又去拽她的头发。
林陌刚要抬手打他，后者就松了手。
“我是不是多余管你？冯学委。”
冯辉手里还在拿那支铅笔转着玩，“那不如好人做到底，辅导我两天功课？”
“你去补习班找老师吧。”
“你是学生视角，讲的比他们好。”冯辉开始劝她，“我给你补课费，行不？”
“没空。”
“那你能给我介绍别人来讲也行。”
正赶上陆淼打完篮球，和林燚一前一后从教室前门回来。
林陌笑了下，看着冯辉：“我给你找个数学家教？”
“行。”答应的很痛快。
“陆淼。”林陌抬手指了下陆淼。后者刚坐下，拿起水瓶大口大口地喝水。
被点名，陆淼看过来，“怎么了？”
林陌意有所指地眨眨眼：“冯辉想找个数学家教，我感觉你挺合适的。”
陆淼看看二人，懂了。
明显是冯辉缠着林陌。
她这辈子最看不起死缠烂打的男人了。
于是，她说：“行，我给他讲。”转过去，问冯辉：“哪道？”
冯辉笑着点了点卷子上的一道大题。这套卷子是他在校外买的模拟卷，是高考真题的变形题，他感觉还挺难的。
陆淼单手把题拿到眼前，一边喝水一边皱了皱眉。
大概十几秒，她把水瓶往林燚方向一递，后者狗腿子地接过、然后屁颠屁颠去给她接水了。
她擦擦嘴，说：“第一个小问是三倍根号二，第二个问我得拿笔算一下，等我两分钟。”
冯辉：？
林陌：？
在陆淼拿起笔算题的时候，林陌也看了一眼那道题。
从数学老师的角度来看，这道题不难，但是也需要思考时间。因为题目很灵活，涉及到的公式也不少。
这玩意真是能一眼就看出来的？
而且陆淼还是个高中生。
没过多久，陆淼在杂乱无章的草纸上写下最终答案。怕他们找不到似的，又画了个圈，把答案圈起来。
冯辉翻到卷子最后的答案页，对照，完全正确。
他看林陌：“你刚才偷看我答案了？”
林陌无语说道：“你就不能想我点好的？”
“那个陆淼，麻烦草稿纸拿过来看一下。”冯辉对不熟悉的女生还是有礼貌的。
陆淼都没看他，随手往他的方向一扔，单薄的纸张飘飘然落到他手掌上。而后，陆淼就伏在桌子上开始睡觉。
草稿纸被横着放，林陌和冯辉一起看。
林陌惊呆了。
陆淼的解题思路非常灵活，数形结合，根本不是老师教的惯用套路。
而且她只用基础公式，其余全靠结合题目、往恰当的方向推导。
冯辉问陆淼：“我再打扰你一下，这个第一问的解题过程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