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媛云哭道:“你姐夫也不同意,他去求公公了,一个下午未归。”
她话音刚落,徐建宁走进来了。众人见他失魂落魄,已猜到结果不好。可林媛云仍抱着一丝希望问道:“公公怎么说?侯府这么多孩子,为什么非得是文哥儿?”
徐建宁麻木的摇了摇头,他爹德阳候中风瘫在床上,已不大能说话,听闻自己不想过继文哥儿,仍咬牙说出个“不”字,还一直摇头表示不同意。
他求了半日,父亲都未松口。现今,他也不知如何是好。
林皓尘见姐姐和姐夫都伤心难抑,只好问宋嬷嬷:“法事还剩几天?”
宋嬷嬷急忙应道:“三天。”
时间这般赶,此事从德阳侯府行不通,只能试试其他方法。
“姐夫,你为何不去求威远侯,也许威远侯会同意改口呢?”他问徐建宁。
徐建宁揉了揉脸,说道:“你不了解我二叔。他长年镇守福建沿海,落下一身病痛,脾气刚强。如今他年纪大了,又经了白发人送黑发人的事,他变得愈发古怪,鲜少会改变主意,而且轻易不见人。”
林媛云一听这话,更加伤心,“呜呜呜……我文哥儿还这么小,出继过去只能同他在空荡荡的府里住着,岂不是受罪?”
林皓尘听到这,也觉得颇为棘手。他好不容易劝停姐姐,眼看就要到宵禁的时辰了,只得先回雨花胡同。
回到林家,林二叔他们都围上来问道:“侯府怎的了?”
林皓尘将事情和盘托出,连林二叔这个老实人都气道:“这徐家怎能这样?”然而,他骂过之后又道:“唉,除非姑爷自逐出族,不然能怎么办?”
这个时代以孝治天下,让徐建宁脱离宗族,自立门户,可谓难如登天。
林皓尘凝神想了一会,吩咐徐竹道:“请你爷爷进来,我有事问他。”
徐竹的爷爷叫徐大,年轻时在战场上失了左腿,只能在侯府做些轻便的活计。他自从和徐竹跟了林皓尘后,也不用干活了,只安心养老。
听闻林皓尘找他,便急急进来说道:“少爷,您有什么事尽管吩咐。”
林皓尘给他看座后,方问道:“我想见威远侯,你可有法子?”
那徐大皱着眉头想了一圈,惭愧的说道:“小的没用,认识的人都到不了侯爷跟前。”
“你再想想,有没有和威远侯有关的人?”林皓尘道。他猜想像徐大这样积年的老仆,在侯府总有些人脉,不用说得上话,只要能领他见到威远侯就行。
徐大道:“我曾经和建辉少爷的小厮住一个院子,可惜那小厮和建辉少爷一并掉湖里了。我还从他那得了一本建辉少爷的练字本。想着以后给徐竹认字用。”
林皓尘闻言,忙道:“你把那练字本拿来给我看。”
徐大忙命徐竹将练字本拿来,林皓尘翻看后,又命徐大将威远侯的事一一告知。夜深时,他心中渐渐有了主意。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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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放肆
半夜, 李大牛起身去厨房添热水,却发觉林皓尘的房间烛火通亮。他回去摇醒妻子李嬷嬷,说道:“丑时了, 少爷还未睡,你说怎办?”
李嬷嬷惊得坐起来道:“少爷太不爱惜自己了,我去劝劝他。” 然而她正要下床, 又坐回去说道:“少爷定是在为小姐的事情苦恼,不会听劝的,不如想想明日做什么早餐给少爷补身子。”
翌日拂晓,林皓尘放下毛笔, 揉了揉肩膀, 又拿起桌上的纸, 满意的笑了。他昨晚一夜未睡, 描摹了上百遍,终于模仿威远侯小儿子的笔迹,写下了三张药方。
昨日, 他听徐大提到威远侯的病症是关节麻痹肿胀,行动不便,严重时夜不能寐,太医说是风湿。他想到威远侯常年驻守沿海,便猜到威远侯患的是痛风。
林皓尘前世的奶奶也患有通风, 他的赌鬼爹从来不管。一直是他陪奶奶去看中医,拿了许多药方, 也因此背下了不少方子。
如今,他把疗效最好的三张药方默写出来, 交由徐大送到威远侯跟前, 希望能借此见上一面。
晨光微熹, 因今日学院休沐,林皓尘暂时搁置功课,去看望姐姐。他刚来到清风院门口,从院里飞出一个彩色的不明物体,他条件反射的接到手里,才发觉是一个彩色的绣球。
文哥儿从里面跑出来看到了,高兴的笑道:“舅舅,你好厉害,接住球球了。她们老接不住球,你陪我玩吧。”
院里的丫鬟看到林皓尘,也纷纷福身喊道:“请舅少爷安。”
林皓尘点点头,将绣球抛给文哥儿,问道:“你娘不在家吗?”
“娘去祖母那里了,舅舅和我一起玩。”他上前拉住林皓尘的手。翻过年,他长高了不少,已长到林皓尘的大腿处。
林皓尘拗不过他,便陪他在院子里抛绣球,院子里一时都是文哥儿的笑声。
片刻后,林媛云终于回来了,厚厚的粉底遮不住她疲惫的面色。见到林皓尘来了,命丫鬟莲心陪文哥儿玩,她招林皓尘进屋说话。
“姐姐,候夫人怎说?”林皓尘问道。
林媛云坐在榻边,用左手撑着额头,缓缓的道:“婆婆只劝我放宽心,但她话里话外又说,都是因着我们房里有两个嫡子,才要出继,其实出继哪一个都一样。只是她做不了主,需我们出面去跟族里提。”
她说到这,猛的坐直,看着林皓尘道:“她的意思,是不是可以用徐思尧换文哥儿?”
这个问题,林皓尘昨晚早已想过,他字斟句酌的道:
“姐姐,此事不宜再提。且不说徐思尧是嫡长子,族里不可能同意过继嫡长子。即使成了,你也少不得落个卖子求荣、苛待继子的名声。日后,你和文哥儿怎办?”
在这个时代,名声一旦坏了,日后婚丧嫁娶也好、科举出仕也罢,都将寸步难行。
林媛云听闻,又倚靠回桌上,叹气道:“那婆婆为何还一再提及,害我白欢喜一场。”
林皓尘也觉得奇怪,按说侯夫人王氏从小在高门大户里长大,不可能不知道这里头的曲折险要。
除非……除非她故意说给姐姐听,撩拨姐姐去和姐夫闹,和徐家的长辈闹。到时姐姐不但没了文哥儿,与姐夫的关系也将变差,在族里也不剩什么好名声了。
想到这,林皓尘出了一身冷汗,好个一石三鸟的毒计!莫非这就是原书中姐姐变得疯狂,变本加厉欺压徐思尧的转折点?
他收敛心神问道:“姐姐,你和姐夫可曾有惹侯夫人不快?”
“没有啊,我们一直对婆婆很恭敬,婆婆对我们向来也很好,除了这一次。”林媛云回忆道。
话虽如此,林皓尘仍觉得王氏的举动有些奇怪。只他眼下,无暇细想,需得先解决威远侯的事情。
姐夫徐建宁一早就被世子叫走了,林皓尘怕姐姐病急乱投医,便一直留在清风院陪姐姐和文哥儿玩。说是玩,不过是他们姐弟俩在文哥儿面前强颜欢笑罢了。
到了下午,徐大那边仍不见有回音,林皓尘不免也有些焦虑,在心里盘算其他的法子。
所幸,到了申时,徐竹终于进来,贴着他耳朵转告威远侯传见。林皓尘按捺住激动,叮嘱姐姐不要轻举妄动,一切等他回来再说,便去了威远侯府。
林皓尘走进威远侯府后,发觉它与德阳侯府截然不同。府内的布置粗狂大气,鲜少见那些五颜六色的花儿,也无甚小桥流水,府里透着一股冷硬。
他跟着侯府的下人走,一边看着沿途的常青树和巨石,一边在心里打腹稿。
终于,他们在一处练武场停下,那下人道:“侯爷就在前面,请公子自行前去。”
林皓尘环顾了一圈足有两个足球场面积的场地,总算找到了威远侯的身影,遂快步走过去,拱手道:“晚辈林皓尘,见过侯爷。”
威远侯坐在一块巨石上,缓缓转身说道:“你就是徐四的小舅子。那药方,你从何得来?”
他找太医看过,太医说那三张药方,有两张是对症的,分别内服外用。待他日后症状减轻了,可换另外一张。
献药方的人连疗程都帮他想好了,连太医都颇为惊奇,这三张方子用药大胆,剂量谨慎,里面有两味药,他根本想不到,可谓以毒攻毒。
林皓尘略微抬头看向威远侯,只见他双鬓花白,皮肤黝黑,面有老态,但眼神如箭一般射向自己。
林皓尘忙低下头,恭敬的应道:“晚辈曾机缘巧合看过一本医书,听闻侯爷的一些病症后,遂想起这些药方。希望侯爷早日痊愈,不受病臼恃洸痛侵扰。”
“我从不欠人情,你有何心愿?”威远侯沉声问道。他自不会完全相信林皓尘的话,然富贵钱财于他已是浮云,他不介意满足林皓尘的心愿。
林皓尘拱手道:“晚辈听闻侯爷欲过继文哥儿做孙子,斗胆劝侯爷一句,此为下下策。”
“放肆!”威远侯大喝一声,又怒道:“徐家的事,轮不到你说话。”
作者有话说:
今晚九点半加更,处理完姐姐的事,阿尘要专心考秀才喽~
第28章 歪打正着
林皓尘被威远侯震得耳朵都快聋了, 幸亏他早有心理准备,仍勉力答道:
“晚辈并非要插手侯爷的家务事。可文哥儿年方四岁,离了亲爹娘, 搬到这诺大的府邸,不过让府里又多一个孤独的少爷罢了。”
他接着道:“再者,晚辈斗胆说一句, 世事难料,若您先走一步,文哥儿无至亲长辈和兄弟,只能依附德阳侯府, 他如何能守住您辛苦打拼下来的侯府?您这是为他人做嫁衣啊。”
言语之间, 暗示文哥儿会步上威远侯小儿子的后尘, 孤独的长大, 又暗戳戳的挑拨德阳侯府居心不良。
“大胆!”威远侯怒斥道。他想站起来,然而大概是坐久了,他只觉得双脚麻痹, 刚起身又跌坐回去。
林皓尘慌忙上来扶住他,威远侯却一把挥开他的手,沉默的看着远处。
自从小儿子去世后,他便辞官养病,深居简出, 然身体不见好。他有意在族人中选一个过继。王氏多次在他面前提到文哥儿,又言徐四愿意将文哥儿舍出来。他这才选了文哥儿。
然而, 林家的小子说的也不无道理。若自己早走,留下年幼的文哥儿, 不异于稚子怀千金于闹市之上。威远侯深思起来。
林皓尘见他神色似有所松动, 趁机说道:“与其养稚子, 侯爷何不将我姐夫徐建宁过继当儿子。一来,他的为人,您是知道的,向来孝顺长辈;二来,他现在已有两个嫡子。”
他停顿了一下,又说道:“三来嘛,晚辈忝着脸说一句,晚辈作为他的岳家,将来科举出仕,也是一大助力,必会好生帮扶两个外甥。”
林皓尘也知道姐夫在仕途上无甚建树,遂扬长避短,将自己都拿出来做添头。这是他昨晚想出来的法子,帮姐夫一家脱离德阳侯府最好的途径。
他尚不知道原书中,王氏在姐姐与徐思尧反目成仇这件事里,扮演了什么角色?但他直觉王氏没安好心。
威远侯听他这么一说,反被他气笑了,说道:“花言巧语,你休想……”
然而,他话还未说完,世子徐建功跑过来打断了他的话,“二叔”。徐建功安插在威远侯府的人看到林皓尘进府,便急忙去报信。
徐建功生怕被林皓尘搅黄了过继的事,急匆匆赶来,他仿若刚看到林皓尘,笑道:“尘哥儿也在啊。”
林皓尘拱手道:“是啊,我刚来给侯爷请安,世子怎知我们在练武场?”
他这话自然是故意说给威远侯听的,自己刚进侯府不过片刻,徐建功便能精准找过来,言下之意,不言而喻。
徐建功避重就轻的道:“我来找二叔商量开宗祠过继的事。还有两日,我已叫下人备好……”
“不必了,此事暂缓。”威远侯打断徐建功的话,过继之事他想好好思量。
徐建功面露急色,母亲令他一定要促成此事。眼看就要事成了,二叔怎会突然变卦?
他看到林皓尘站在二叔身后,边伸出四根手指,便得意的用口型说:“儿子”。徐建功暗想莫非二叔要过继老四做儿子,那老四岂不是和他平起平坐?
遂急道:“二叔,您是觉得文哥儿年幼?那我三弟呢?三弟在我父母亲跟前长大,至纯至孝,他盼着能来孝敬您。”三弟与他一母同胞,总好过叫老四得了这爵位去。
威远侯听他句句在算计爵位,又经了方才林皓尘的暗示,哪里还有什么不明白。想来王氏母子已将威远侯的爵位当成他们的囊中之物了。
他左性的脾气上来,偏不叫他们母子如意!既然总要过继一个,他又想到林皓尘所言不虚,徐四确实是个忠厚的人。于是说道:“你照常准备开宗祠。我决定了,过继建宁做儿子。”
此言一出,连林皓尘都惊呆了,他方才只是想刺激徐建功出丑罢了,没想到歪打正着,反而促使威远侯下决定。
徐建功更是倏然变色,慌忙道:“这……这太突然了!二叔,您再想想。”
威远侯上次是受王氏影响,这次心意已决,岂会再改主意!
徐建功劝说不成,失魂落魄的离开练武场,他尚不知如何与母亲解释,煮熟的鸭子飞了!
林皓尘慢慢扶着威远侯走回正院,告辞之时,只听威远侯在他身后,苦涩的道:“你的字写得很好!”
林皓尘没有回头,他知道这句话不是说给自己听的。然而,那个日日练字,想从将军父亲嘴里得到一句肯定的少年,已经不在了。
徐建宁刚踏进德阳侯府,王氏身边的大丫鬟云香已等在门口。
待他们到达正荣院,王氏和高氏正心不在焉的说着闲话。高氏见徐建功回来,急急的迎上去,问道:“怎样?林皓尘去威远侯府作甚?”
王氏看了儿媳妇一眼,嫌弃的说道:“你堂堂世子夫人,就不能看远一点?你关心林皓尘作甚?他一个愣头小子能掀起什么浪?”
说罢,她转而看向儿子,问道:“过继的事都商量好了吧?还缺什么,你尽管说,娘给你调派人手。”
那徐建功一把推开高氏,径直走到桌边倒了一杯茶,一口灌下去。
高氏被他推得一个趔趄。她站稳后,又讪讪的跟上去,拿起茶壶想给徐建功再倒。
徐建功却放下茶杯,站到王氏身边,低头道:“儿子没用,儿子去晚了,二叔已决定过继老四当儿子。”
“过继谁?”王氏惊得站起来问道。高氏手里的茶壶也“哐”的一声掉在地上。
徐建功干涩的道:“老四。”他知道母亲这么多年一直对老四以及老四的姨娘耿耿于怀,如今老四要脱离他们,要和他分庭抗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