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思鹤见此，暗中得意。当初他百般接近周易学，偏周易学还屡屡不理自己，转头却抬举林皓尘。
这口气他忍得很辛苦！现在，他有宫里的姐姐撑腰，也算是外戚了。他今天就要让这两人一损俱损！
林皓尘和徐思尧都听到了徐思鹤的轻蔑之言。徐思尧见众人的眼神不善，他圆脸涨得通红，指着徐思鹤道：“你也不过是仗着……”
眼见徐思尧就要牵扯到宫里的娘娘了，林皓尘忙拦下他的手，看着徐思鹤，凉凉地说道：“不知贵府今年的重阳节，准备如何过？”
林皓尘此话一出，徐思尧心里有些慌，他暗忖对方不敢真的将重阳节之事说出来，毕竟抖出家丑，威远侯府也没脸。
但凡事就怕万一！万一父亲做的丑事被林皓尘抖出来，姐姐在宫里也会被人耻笑。
想到这，他讪笑着道：“你说笑了，冬天都未过，谈何重阳。”
林皓尘见他服软，也不穷追猛打，转而看向亭中众人，拱手道：“在下林皓尘，感谢这满园的梅花，让我有幸认识各位。”
众人还在狐疑争论为何这么快偃旗息鼓，故而并未回礼，只是诧异地打量林皓尘。
林皓尘淡然一笑，落落大方，任他们打量。
陈国公府的陈炜玉见此，站出来打圆场说道：“谦虚了，林兄不但是皖城去年的解元，还被圣上赞为‘栋梁之材’。”
“陈公子过奖了。”林皓尘拱手笑道。
旁人见他不卑不亢，又是有真才实学之人，还获皇上称赞，遂上前与他认识。
徐思鹤见此，觉得没意思极了，便走出亭子，想去园中偶遇二皇子。姐姐能在宫中得宠，全赖贵妃娘娘帮忙，他自是要想方设法奉承二皇子。
不远处的阁楼里，下人正在向二皇子禀报这场风波。听完后，二皇子拿着一枝梅花从鼻端划过，摇了摇头。徐家那点丑事，他和父皇早已知道，只要徐建捂好，压根不值一提。
二皇子嗤笑道：“德阳候当年也算得上智勇双全，怎么后人一代不如一代？”
徐建功尚算得上守成，起码会审时度势，还把女儿送进了宫。到了徐思鹤，明知自己有把柄在对方手里，还一再挑衅。
一旁的幕僚应道：“徐思鹤确实不堪大用。这林皓尘倒是机智，没有牵扯后宫，又制住了徐思鹤。”
二皇子捻下一朵梅花，不疾不徐地道：“不过是个举人，且看吧。”说罢，他吩咐下人去准备宴席。
林皓尘和徐思尧坐在宴席的后面，看着二皇子与前排的人谈笑风生。两人默默吃完后，随众人离开。
“真没意思，大家都围着二皇子转。”徐思尧坐在马车里，双手撑着下巴感叹道。
林皓尘也学他，撑着下巴应道：“是啊，所以你要变强，旁人才不敢轻忽你。”
徐思尧有些羞赧的坐直起来，认真地应道：“我知道了，小舅舅。”
林皓尘笑着摸了摸徐思尧的头，然而心中却在想，万一德阳侯府真的站队成功，那威远侯府和自家……估计都不好过。
第67章 过奖
暮春三月, 莺飞草长，林家的人却各自忙碌。奶奶林氏道春晖书局坐镇，时不时去看看两个重孙女, 二婶何氏去严府照顾桃姐儿。
而林皓尘按照原计划，与威远侯南下福建。他们并不赶时间，一路游历, 颇有趣味。
威远候年轻时四处征战，对各地的历史和大小战役，如数家珍。林皓尘听得津津有味，并将这些故事记录下来, 整理好后寄回京城出版。
忆及当年抛头颅洒热血, 再对比如今朝廷重文轻武, 一再削减军费, 威远侯长叹一声：“狡兔死走狗烹。”
林皓尘陪着威远侯静静坐了会儿。现今的周朝与历史中的宋代相似，□□从马背上夺得天下后，为了稳固政权, 杯酒释兵权，将权力一步步收拢至中央。这是无法改变的趋势。
十月时，一行人终于踏入福建境内，他们首先到达的是南河县。
出乎意料的是，大白天, 南河县却城门紧闭。威远侯亮出身份，守门的士兵才赶紧将他们迎进去。
“城中发生何事？”威远侯沉声问道。
闻讯赶来的县令和县尉, 当即双腿跪下，县令哭着求道：
“求侯爷救救我们。我们县和春江县靠海, 自上个月以来, 海盗屡次到我们两个县里偷盗财物。两日前, 他们围困春江县，扬言只要钱不伤人。我们离春江县不过一百里，只怕抢完春江县，下一个遭殃的就是我们了。”
林皓尘闻言大惊，没想到匪患来得如此之快！不待威远侯说话，他便先问道：“海盗有几人？春江县士兵几人？”
那县令慌忙说道：“海盗估摸有四五百人，士兵……士兵……”
“士兵一百六十二人，其中我们县支援过去二十人。”县尉在一旁补充道。县尉才是差遣地方军事力量之人。
两方力量悬殊，听起来春江县危矣。威远侯和林皓尘当即决定赶去救春江县。
他们自身带有护卫十人，皆是侯府的精兵，可以以一挡十，再从南河县抽出二十士兵，一起去营救春江县。
众人一路疾驰，在南河县人的带领下，抄小路赶到春江县，寻到春江县西边的小门。
那守门的士兵不敢开门，直到另一人来了，在门内谨慎地确认了他们的身份，方开门将他们迎进来。
进来后，林皓尘只见那人身着盔甲，身量比自己矮一个头，五官很是英气，神色虽然疲惫，但眼神坚定。
“小女顾月华，拜见侯爷！”那“青年”激动地行礼，声音清脆。
“你是女子？”威远侯惊奇地道，周朝不允许女子从军。
林皓尘瞪大眼睛，他竟是遇着花木兰了，这顾月华胆色过人！
顾月华作揖道：“家父乃春江县的县令顾天佑，两日前被海盗砍伤腰腹，未能起身。县尉大人……”
她深吸了一口气，接着道：“县尉大人被海盗刺中要害，不治身亡。眼下，海盗在城外虎视眈眈，府城的援兵未到，小女暂代父亲守卫春江县，请侯爷见谅。”
威远侯亲自扶她起来，说道：“你临危不惧，保护百姓，何罪之有！眼下情形如何？”
顾月华将海盗的情况、城中的兵力和物资都一一道来。
林皓尘在一旁，将她所言之事用表格列出来，敌我双方的优劣势一目了然。
威远侯就着这个表格，与林皓尘、顾月华一起商量作战计划。
“海盗人数众多，我们若是直接对抗，虽有胜算，但伤敌一千，自损八百。或许我们可以……”林皓尘思虑良久，说出自己的策略。
威远侯拍板道：“此计可行！”
他欲速战速决，打海盗一个出其不意，便决定在明日凌晨，海盗最松懈的时候反攻。
商量好对策后，顾月华吩咐士兵下去准备。她话刚说完，忽然摇摇欲坠地向前扑去，眼看就要倒在地上，林皓尘急忙伸手接住她，扶她坐下。
旁边的士兵担忧地道：“大小姐，您已经两天一夜没合眼了，您要保重身体啊。”
“我不要紧。”顾月华强撑着道。
林皓尘听闻后，看向威远侯，“侯爷……”
威远侯利落的道：“反攻之战，由本候指挥。我们兵分两路，林小子，你送顾姑娘回县衙，坐镇后方，筹集好物资，本候去城墙巡视。”
顾月华见此，只得服从威远侯的安排，与林皓尘一道坐马车回县衙。
刚上马车，顾月华还勉力坐直。然而行了几步，她已困的脑袋一点一点的，犹如小鸡啄米。
“顾姑娘，我到外面坐，你在车里好好歇会儿。”林皓尘不忍见她辛苦，叫停马车，坐到车辕处。
顾月华尚有些迷糊，见他行云流水般出去了，车厢只剩自己一人，便倒在榻上睡过去了。
到了县衙门口，林皓尘正犹豫是否要叫醒顾月华。守在县衙门口的一个老妇人匆匆跑过来，问道：“可是大小姐回来了。”
“吴妈，是我。”随着一声清亮的声音，顾月华掀开帘子，从马车里跳下来。
那吴妈抱着顾月华道：“大小姐，你可担心死我了，都怪那天杀的海盗，要死一起死……”
“吴妈，我们有救了！京城的侯爷来救我们了。”顾月华抱着吴妈的手臂，脆声道。
说到这，她想起一旁的林皓尘来，忙向林皓尘道谢，“林大人，方才谢谢你。”
林皓尘拱手道：“顾姑娘太客气了，在下林皓尘，身上尚无官职。”
顾月华听了，脸色微红，她见林皓尘行事颇有章法，又得威远侯倚重，便以为他是官员。
但她素来不是扭捏之人，遂还礼道：“谢过林公子。林公子请随我去见家父吧，我父亲定在等我的消息。”
他们来到县衙后院，那顾天佑大人受伤不轻，脸色苍白的躺在床上，听闻当年大名鼎鼎的威远侯来了，他激动地道：“好好好，我们有救了。”
“爹，您小心伤口！”顾月华将父亲按在床上，温声说道。
“你不懂！当年威远侯镇守沿海，海盗们闻风丧胆。”说到这，他又忍不住叹气，“如今，还不到十年，沿海又换了幅模样。”
林皓尘见他忧虑甚重，便宽慰道：
“顾大人，且放宽心。既然我们大周朝十年前能肃清海盗，今日也能。您早日把身体养好，与我们一起围剿海盗。”
顾天佑慢慢的点头，疲惫地睡过去。
两人悄声走出室内，顾月华感激地看向林皓尘，“林公子，幸好有你帮我劝家父。”
“微末小事，顾姑娘，你可别再跟我道谢了。”林皓尘作揖道。这顾家父女为了百姓，劳心劳力。相比之下，他做的不值一提。
顾月华轻笑出声，说道：“我们去前院吧，看看大家准备得如何了。”
林皓尘想劝她先休息，但想到她必睡不安稳，遂按捺下话语，与她一道到前院。
凌晨时分，在海盗最困的时候，威远侯按计划，攻其不备，出城夹击海盗，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打散海盗的队伍，杀死海盗二十人，活捉三十一人。
剩下的海盗们急急忙忙逃回大船。然而他们的船刚离开海岸线，天上却掉落了许多像手臂大小的竹筒，散落在甲板和过道。
海盗们很是惊讶，他们弯腰正要捡起竹筒，忽然竹筒此起彼伏的爆炸，有些海盗被炸伤手，有些被炸伤脚，还有人被炸伤眼睛。
一大堆的竹筒连续不断地爆炸，点燃了船上的绳子和帆布等物。海盗中有人慌忙灭火，有人疼得跳脚，船上到处是嚎叫声。
威远侯的人趁机钻到船底，凿破海盗船，让海水渗入其中。待海盗反应过来时，船已在下沉。
这群海盗本就是乌合之众，这一晚上被连番惊吓，有那贪生怕死之徒，已慌不择路的跳船，游回岸上。他们一上岸，就被守株待兔的士兵逮了个正着。
少数留在船上的海盗见大势已去，或投降或跳海逃走。此次反击大获全胜。
岸上的顾月华看到海盗们分崩离析，抱头鼠窜，她不由得佩服的道：“林公子这出瓮中捉鳖，实在高明。”
林皓尘笑道：“顾姑娘过奖，多亏了你准备充分。”
原来林皓尘的策略是迫使海盗回到船上后，将装着面粉的竹筒扔到船上，利用面粉引发爆炸。
为了保证爆炸效果，他将不同分量的面粉装在竹筒里，几次试验，终于找到最佳比例。竹筒有盖，面粉在相对封闭的空间里，被竹筒里的火点燃，爆炸威力更大。
而顾月华自始至终都很配合他，组织县城的百姓准备大量的竹筒和面粉，这才有了这场胜利。
春江县的百姓听说海盗被围剿了，高兴得敲锣打鼓，往县衙送了许多吃食来。顾月华撑到这时候，才放心去休息。
而林皓尘和威远侯仍在商议全面肃清海盗之策。
“侯爷，据我在县衙所了解，自从朝廷削减军费后，春江县的兵力减少一半，而且精兵都被抽到府城和京城了。不止春江县，附近的县都如此。今年夏天台风频繁，海盗损失惨重，故而趁着地方兵力空虚，上岸掠夺财物。”
林皓尘皱眉说道，在京城看不见的地方，不知道有多少百姓受苦。
威远侯沉声说道：“我早料到会有这一日，所以才想来沿海走一趟，否则我不能安心。但我万万没想到，海盗这么快就敢上岸。”
“这里离泉州水师大营最远，平常走水路尚需三日，顾大人派人去求救，一来一回，最快也要五日。海盗就是看准了这一点，才对春江县下手。”林皓尘应道。
他的推测没有错，海盗一开始刺杀县令和县尉，就是让春江县群龙无首，速战速决。然而，他们低估了顾家守卫春江县的决心，没料到顾月华敢站出来，稳住了县城的局面。
以致于海盗守在城外两日，仍无法顺利进城。现今又被威远侯反攻，最终落网。
威远侯当即决定道：“我们暂且留在此处，等水师大营的人来后，再做打算。”
第68章 完结
林皓尘点头应是, 尔后帮县衙的人一起救治伤员、安抚百姓、盘点损失。
这期间，他方知道县令顾天佑是河东世家的庶子，两榜进士出身, 四年前只身带着女儿来春江县任职，为人清廉爱民，颇得民心。
林皓尘听得越多顾家的事, 便越觉得顾月华特别。她出身世家，却敢抛弃世家那套根深蒂固的观念，不顾世俗的看法，站出来守城, 实属不易。
他和威远侯又等了两日, 援兵才到, 但只有一个副统领带着一百五十人来救援。
林皓尘算了一下, 若是自己和侯爷不在这，单凭春江县原来的一百六十人，再加上援兵, 还不到三百人，如何能退海盗！
那副统领听说威远侯在此，直抹汗解释：
“未将刘江来晚了！近日，除了春江县，还有津南县、玉河县、青云县也都出现了海盗, 大营力所不逮。”
林皓尘惊得站起来，形势已这般严峻, 他们在京城和路上都未曾听闻。
威远侯拍着桌子道：“海盗竟敢如此猖狂！张大志可在大营？”
张大志就是他当年的得力部下，现任水师大营总管将军, 统领沿海一带的水师。
“在的！在的！张将军在大营坐镇指挥, 他若知道您在春江县, 必定亲自前来。”刘副统领恭敬地说道。
威远侯来回踱步，沉思了一会，决定让刘副统领他们留在春江县，他和林皓尘前往泉州水师大营。
顾月华命人准备了不少吃食，来到码头相送，她长揖不起，“小女替我父亲和春江县的百姓，谢谢侯爷、林公子。”
威远侯不惯接近女子，便示意林皓尘扶起顾月华，又说道：“顾姑娘无需担心，那海盗已元气大伤，定不敢来再犯。”
…………
他们一行人日夜赶路，两日便到水师大营了。张大志听闻威远侯来了，急忙来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