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再回到水川大学读完药学吗？”梁可味这么问，是因为她知道她在新西兰的时间不会太久，和他待在一起的时间也不会太久。如果他愿意回水川读完大学，说不定就有留在水川的可能。
他们之间才有更多可能。
陈识想到张教授辛苦三年为他保留的学籍，有些动摇，但是如果要去，一切都要从长计议，他只能回答，“我会考虑看看。”
等温度计提示音响，确认梁可味没有发烧，也没有其他不舒服之后，陈识离开。
梁可味在门口送走陈识，回来在客厅茶几上看到一个挂着黄色标签的钥匙，拍了个照片发给陈识，问是不是他落下的钥匙。
等待回复的时间空隙，她拨弄了一下这个黄色标签，目光落到不远处同样黄色的电子体温计上面。这个体温计也是陈识带来的。
“是你房子的钥匙。还给你。”陈识回复了。
前两天，因为常常烧得迷糊，梁可味就把房子的钥匙留给陈识了，方便他随时进来照顾她。即使这样，每次陈识进门之前还是会敲门，只有在她长时间不开门的情况下，才会拿钥匙开门。
陈识一直保持着一种礼貌的社交距离，即使是在曾经相拥而眠的一夜之后，他也表现得从不逾矩。这在梁可味看来，是无声的拒绝。
“你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我留着不太好。”像是解释，又根本没解释。
梁可味不想回复这条消息。在这件事情上过多纠结，并不能让他们的关系拉近。她让自己陷进沙发里，目光再次落到黄色标签的钥匙和黄色的体温计上。
与此同时，她脑袋里还浮现出黄色的柠檬糖，餐厅里随处可见的黄色装饰物，还有暖黄色的射灯，还有那天陈识看到她穿黄色裙子的表情。
一个想法跃然脑中。
她拿起手机，给陈识发一条消息，“你是不是比较喜欢黄色？”
他很快就回复一个“是。”
“哪一种黄最好看？”
“柠檬黄吧。”
“你喜欢吃柠檬？对了，你经常吃柠檬糖。”
“嗯，喜欢吃酸的。”
梁可味换了个姿势，改成趴卧，无意识地翘起小腿。脑子里开始构思柠檬能做的菜品，在她已知的范围里，还真的很少，柠檬总是被当成配料。她打开浏览器开始搜索，以弥补自己的知识盲区。
那时候，她想，能打动厨子的，十有八九是美味佳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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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剧场】
睡前，梁可味趴在床上百无聊赖地翻《柯南》，想象着自己要是能像柯南一样，感冒就恢复原形就好了，那样她就重新拥有味觉，做菜对她来说就不再是难事了。
“到底什么时候能恢复味觉啊！”她一边念叨一边开始打滚。
第十五章 红黄
梁可味在休假的第四天回到醒时记忆，这其实已经是她生病的第五天了，什么感冒也该好透了。昨天下午她就想过来，但是恰好轮到她休息，于是没有来。
这天的客流量不大，大胡子和两个服务员在前台收银处聊天，他们看到梁可味都禁不住发出惊呼。
因为昨天她趁着休假的功夫，把自己的头发剪短了一些，还染成了金橘色。这个颜色让她的头发在明处显黄，暗处显橘，衬得她本来就白皙的皮肤更加嫩白透亮。
大胡子是最激动的，因为梁可味那跟他相似的发色，使他们看上去像一家人。他激动地凑过来看她，“我的天哪！奥米娅！”奥米娅是大胡子小女儿的名字，“我的奥米娅长大要是有你这么漂亮就好了！”
梁可味摆摆手，“到时候，她肯定比我更漂亮。”
大胡子摸摸自己的胡子，咯咯地笑，“像可味这么可爱就可以了。感觉自己又多了个女儿呢！”他站到梁可味身边，让餐厅的大家看。
梁可味都能想象出，陈识如果见到大胡子这个样子，肯定要冷眼看他，让他少占人便宜。想到这里，她才发现陈识不在这里，问大家他的去向。
陈识今天确实不在餐厅。不过，梁可味很快就发现餐厅多了一个新人，一个正在吧台擦餐具的红发女人。
她身材性感又火辣，一身服务员制服完美贴合她的曲线，那头漂亮的红色卷发让她成为那个角落最亮眼的存在。美丽而张扬，就是梁可味见到她的第一感觉。她涂着鲜红指甲油的纤细手指，让握在其中的高脚杯都成为风景。
梁可味下意识握紧自己的手指，大拇指紧扣在四指之上的握法，想把自己的小短手遮严实了。手本来就是她最自卑的身体部位，这一刻让她愈发讨厌自己的手。
“那是这几天新招的员工吗？”梁可味转头问大胡子。没有人会不好奇这样一个张扬的存在。
“罗莎小姐啊……”大胡子朝着红发女的方向看过去，脸上荡起讳莫如深的笑意，“可以算元老级临时工了，餐厅刚开两三年的时候，她就在了。她本职工作是酒吧驻唱，有空的时候会过来餐厅帮忙。前段时间正好去奥克兰live house了。”
说话的功夫，罗莎已经擦完吧台的餐具，朝收银台这边走来。她那双高跟鞋迈着猫步过来十分有气势，一双深蓝的媚眼看不看人都在放电。她在梁可味面前停下，比大胡子还要高一些，垂头下来看梁可味。
与其说是看，不如说是，审视。
“你就是可味、梁？”一开口尽显傲慢，“瑞可捡回来的，那个，野女人。”
梁可味没有被罗莎的气势镇住，只是把手往身后放了放。令她惊讶的是，罗莎竟然会讲中文，虽然是口音明显的、十分蹩脚的中文。可能是，某种意义上的，对她的尊重？
“你好，罗莎小姐。可以叫我可味。我是餐厅新来的店长助理，负责运营推广的工作。”梁可味礼貌微笑，语气明显客套。她怕太长的句子罗莎听不懂，又用英文重复了一遍。
罗莎听到梁可味流利的英文，眉眼上挑，“我还以为你的口语水平跟那些留学生差不多呢！”这话是用英文讲的，“看来瑞可也不是喜欢说中文的。头发倒是很漂亮，不过没什么女人味，像个没张开的小孩。”
梁可味算是听明白了，罗莎一点也不尊重她。她确实没有罗莎那样前凸后翘的完美身材，但是也没有差太远吧。
“欸，罗莎你这么说，那我得替可味说几句话。”大胡子打断罗莎不礼貌的审视，但不是说教，更像是友情提醒，“可爱也是一种性感啊，男人也会喜欢像可味这种让人有保护欲的女孩子。”
罗莎嗤笑一声，一撩头发，转头走了。
梁可味的情敌雷达响了，她感受得到罗莎对她的敌意十分强烈，这是一个女人吃醋的表现。所以罗莎也喜欢陈识吗？
“可味，你千万别介意。罗莎她人不坏，就是年纪小有些任性，对突然出现在餐厅的女孩子都有天然敌意。毕竟她追了瑞可很多年。”大胡子说。
梁可味知道大胡子是在维系餐厅关系，她当然也不会把罗莎的话放在心上。但她对于刚才那番话里面“年纪小”和“追了瑞可很多年”耿耿于怀。
“她多大？”
“跟你差不多吧，她高中时候就辍学出来搞乐队，被瑞可劝回去读完了高中。十五、十六岁……在餐厅五年……应该就是跟你差不多。”
梁可味听着大胡子的话，难以置信地把目光放回罗莎身上，她看上去完全不像一个二十岁的女孩。难怪会觉得梁可味没长开。
“她不会从进餐厅开始就……”
“是啊，她就是冲着瑞可来的。”大胡子说着坏笑一声，“知道瑞可今天为什么不来餐厅吗？只要罗莎回来，他就会刻意把他跟罗莎的排班错开。”
“为什么？”
“嗯……嫌麻烦？”
梁可味还以为，陈识对所有年轻的女孩子都像对她一样温柔。所以他对她的温柔，果然还只是因为同根同源、又有相似经历吧。而她其实很能理解陈识带刺的外表，只是为了替他抵挡一些，因为他的出身而造成的偏见与伤害。
她不认为毒舌是陈识的本性，这只是他的武器。她是一个可以被他完全信任的人，所以他可以舒适地卸下防备。这样也挺好。
比起像罗莎一样大张旗鼓地喜欢，而被陈识避之不及，梁可味更愿意把这份感情掩埋在心底，她想做他的舒适区。
后来大胡子好像还说了一些关于罗莎的事情，不过梁可味并没有仔细听。等她回过神，只听到最后两句，“……总之，她是没有你有文化啦，不过她歌唱得很好听，有机会可以去听听。”
“好的，我会去听。”
“对了，迈克，你教我做曲奇饼干吧，下次爱心义卖我也想去。”
正好今天餐厅不忙，大胡子一口答应了梁可味的请求。指导她进行烘焙之前的手部清洁之后，把她带到厨房，一边给她介绍需要用到的材料，一边给她演示基本工具的用法。
梁可味看得比任何时候要认真，没有举起她常用的相机或是手机拍照，就纯纯用肉眼和脑子记忆大胡子的做法。
大胡子不愧是两个小孩的爸爸，讲解非常详细，基本是幼儿园小孩能听懂的水平。而且他比陈识要耐心很多，一个困难的操作，他有很多种讲解方法让人听懂。一问果然，他曾经担任过大儿子学校的烘焙老师。
梁可味不论是和面的动作，还是擀面杖的用法，都跟幼儿园小朋友无异。面粉会莫名其妙地蹭到脸上，擀面杖永远跟手不对付，好像这不是帮忙的工具，而是阻碍她的“刑具”。
大胡子很少见到这样笨拙的女孩子，哪怕是在烹饪学校刚入学的几堂课上，女孩子总是比男孩子更有天赋，能更快得习得诀窍，获得老师欢心。就算是在幼儿学校的烹饪教室里，小女孩也会表现比小男孩更浓烈的兴趣和热情，由此展现出更高的天赋。
倒也不是没有这种天生手拙的人，但是这样的人如果连兴趣激情也没有，很容易被老师劝退。梁可味显然属于这种没有天赋又没有激情的类型。
擀面杖回到大胡子手里，又变回一个灵巧的工具，“没关系，你就用手揉面吧。”说完，又忍不住担心地看她那双婴儿般的小手。看来笨拙不是毫无道理的，是她的手形限制她的能力。
大胡子替她把面团捏小一些，再交到她手里，这样她可操作的空间更大了。
梁可味脸上浮现出久违的轻松，表情终于好看起来。她也能掌握到一些大胡子刚刚提到的要领了。但是这离要给陈识做菜的目标显然还差得很远。
大胡子被梁可味专注的表情吸引了，他不禁想，这个女孩身上那股努力的劲儿，既不来源于天赋，也不来源于兴趣，还能有别的什么东西让她对一件不喜欢又不擅长的事情如此坚持吗？
不会是因为瑞可吧？但她表现得又跟罗莎不同，好像就只是把瑞可当成朋友。
大胡子对中国文化有一些了解，像“吃水不忘挖井人”、“滴水之恩涌泉相报”这种类似的话，他也知道。所以这个小女孩是过来报恩的？如果是这样，那就有意思了。
他原本觉得瑞可要给可味餐厅盈利分成这个决定，是被爱情冲昏了头脑。但是从她请假这几天餐厅客流有所减少来看，客流的增加真的跟她的推广有关。何况她对自己不喜欢也不擅长的事情能够这么卖力，让人对她刮目相看。瑞可的眼光不错。
观察她的这一会儿，面团已经被她揉得差不多。可以进行下一步了。
“你进步很快嘛！”大胡子这么说，但其实完全没有，他只是在鼓励她。他让梁可味把面团揉成长条状，然后用小刀切成圆片状，她的手法很生疏，完全不会用刀。切口不平整，切出来的厚度也不一致。
连大胡子这种整天教小朋友的都觉得难顶。很难想象瑞可那个暴躁的性格，怎么受得了天天教她。想到这里，大胡子不禁又为自己兄弟的爱情落泪。
忙活一个小时，梁可味终于在大胡子的指导下，磕磕绊绊地完成一盘曲奇饼干，出炉之后给餐厅每个人都分食了一点。
大家分完饼干没多久，希尔就过来了。他一见到梁可味的新发型，就跑过来揉揉她的头发。
“还是柠檬味的！”他甚至凑过来闻一闻，被梁可味推开之后，撇撇嘴，“和小味你一样令人清新的味道呢！”然后捋一捋自己的头发，开始自顾自害羞，“你这么想跟我成为一家人，我也很开心！”
“是为了跟你更像兄妹吧？”大胡子冷不丁地插到他们之间来，想把他面前的曲奇盘子收走。但是被这家伙摁住了，他开始吃原本属于陈识那份饼干。
“小味你今天可得多陪我玩一会儿，人家好几天没见你了，快想死你了！”希尔一点也不顾大胡子的阻止，吃饼干的速度惊人，撩人的速度也惊人。
梁可味脸上露出看小孩的无奈笑容，她的确答应了希尔，他帮她试探陈识，她就陪他去玩，“行，下课之后陪你去玩。”
大胡子则有一种瑞可马上要被偷家的危机感，虽然阻止不了，但是混入其中打听情报是必要的。
“对了，我刚进来的时候看到了下班的罗莎小姐。既然罗莎回来了，我们就去她的酒吧听歌吧~”
没想到希尔也认识罗莎，看来她的歌声在这一片确实很有名。梁可味虽然把罗莎看作是“陈识追求者群体”光荣牺牲的先驱，但对这样一位性格色彩浓烈的女孩也是有兴趣的。她欣然同意希尔的提议。
张扬热烈的红与温暖明亮的黄，即将迎来一场交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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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剧场】
大胡子趁着梁可味走神的间隙，给陈识发消息：“诶诶，今天可味换新发型了，更可爱了哦！”
陈识：“她来店里了？”
陈识：“照片发我。”
大胡子：“她还给大家做曲奇饼了哦！”
陈识：“带给我！”
第十六章 交锋
“罗莎就是我之前跟你说过的，跟我一个高中的，喜欢店长大叔的女孩子之一。去海边买下很多面包的，还有特地去店里看大叔的，都有她哦。”
大胡子在开车，希尔坐在副驾驶上，不停回过头跟后排的梁可味聊天，他们正在聊罗莎的事情。
至于为什么他们会坐大胡子的车去酒吧，表面上是大胡子担心这两个小孩去酒吧不安全，实际上是他为了减少他们的独处时间。
“嘿嘿，你一说这个，我倒是想起来。”大胡子忽然笑了，“被瑞可骂过的女孩子里，罗莎是唯一一个没有哭鼻子、继续在店里打工、还坚持喜欢他的。”
梁可味听到这里，对罗莎肃然起敬。她与其说是讨厌陈识言辞犀利的样子，不如说是害怕有一天他也会对她言辞犀利。在她想象之中，陈识如果对她恶言相向，她一定会无地自容的。
“……我们本来以为罗莎追到手的可能性最大，谁也没想到瑞可会对她避之不及。”大胡子这话的语气里还有几分惋惜。
“得了吧，罗莎哪是什么从一而终！她只是一个抖M罢了。你以为大叔为什么对她避之不及，还不是因为骂她只会让她性-高-潮。”希尔倒是看得很清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