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檐——峨盐【完结+番外】
时间:2023-04-28 23:14:59

  只剩下漫长的克制。
  与刻度成秒的时间博抗。
  卢倾倾的额头上贴着温杞谦的额心,火热,滚烫,像夏日流火滚进了屋内,他是引火而来的邪神,火种聚在额心。
  烧不烧死她,在他的一念之间。
  酒精消磨着温杞谦的意志,消磨了他嗓子的清亮,他吞咽着嗓子里的火焰,唇线带着干红。
  他努力让自己看向别处,“倾倾。”
  “啊······”卢倾倾应得也含糊。
  靠近热烈,也有融化,声音像烧过的蜡油,滚滚的,成串的省略。
  温杞谦咬碎了别的字,而是:
  “明天,别忘记,陪我,一起请谢师宴。”
  “记得。”
  没听到想听的,卢倾倾食指点在温杞谦的胸膛,隔着T恤,用指甲抠了下结实上的肉,含怨带嗔:
  “喝了酒,重复!哼,下午给我打过电话,说好几遍了。”
  “别这样······”
  温杞谦的喉结已经不知道怎么咽了。
  好容易聚集起来的意志,又开始涣散,他努力寻找刚才让他瞬间清醒一点的证据,是什么书来着?······
  他的双目失神,在家里的墙上胡乱找着,却不由低头,对上了卢倾倾朝他眼神飘飘的水水双眸。
  “别这样看我······”
  卢倾倾又用拳头捶温杞谦的胸膛。
  她明知危险,却忍不住看他破功的样子。
  看一个人修炼意志,筑起高强万丈,自己几拳击碎,带着巨大的破坏感和满足感。
  卢倾倾坏就坏在找准了温杞谦的软肋,当着他的面,用纤纤的小指尖尖,当着他的面,挑起来,叫他自己看着,肋骨如何被轻巧玩弄成穿针引线。
  还要得意的表情:
  瞧,你的软肋,在我手里。
  她如果是个杀·人·犯,一定会叫死者照着镜子,看着镜子里的死亡是怎么一点点在自己身上发生的。
  温杞谦双眼瞬间失焦,连最后一丝理智都要化成烟灰,往上飘。
  他望向天,在看自己的灰飞烟灭。
  “喜欢打我······那你狠狠打我两拳。”
  温杞谦最后求救般的。
  这半年被肢体冷落的卢倾倾,立刻报复心占了上风。
  偏不。
  她伸出两根食指,在他的胸膛,划了一个大大的爱心。
  缓缓的,慢慢的。
  温杞谦忽然昂起下巴,越来越往上,像溺水努力挣扎出水面的求生。
  怪不得有人恐惧深海,不知道有什么妖精要翻海捣浪,拖人下水。
  温杞谦忽然低头。
  卢倾倾得意,要回他一个拥抱。
  却被温杞谦攥起食指,狠狠咬了一口。
  “啊——你个大王八!”
  卢倾倾大骂。
  温杞谦果真做个大王八,死死咬着,不松口。
  “大王八!”
  卢倾倾疼得扇了他颀长的脖子一巴掌。
  温杞谦松了口,赞叹:
  “好!”
  声音巨大,炸烂了满屋子的暧昧气息。
  卢倾倾吓得一哆嗦,跳起来,扇了温杞谦胸膛几下。
  “吓死我了!你发什么疯!”
  也不真舍得下手,卢倾倾趁机把巴掌弯成钩,想吊在温杞谦的脖子上。
  温杞谦往后退,往后退,不到两步,后背磕在了墙面上。
  “扇的好!”温杞谦高音赞美。
  卢倾倾见到嘴的鸭子飞了,恼怒,“你发什么神经!躲什么!咬我手指干嘛!”
  温杞谦横着胳膊在墙,一副被钉在耻辱柱上的倜傥模样,放松着脖子,自然歪垂,额前发掉下,搭在眉骨。
  太欲了。
  卢倾倾要上前。饿猫扑食。
  她是猫科,温杞谦是同类,但是虎,同类什么心思,犹如一个海波上的两头浪,他比她还清楚。
  他的胳膊太长了,摸到了指端的洗手间的门。
  当然不舍得直接把自己和欲望就这样关进门内——
  温杞谦一手拽着洗手间的门,一手横拦住卢倾倾的脖子,反勾,老虎掣制住了小猫咪。
  他狠狠吸了一口她头发里的味道,下嘴啃了下她的头皮,推开她,把自己关进了浴室。
  卢倾倾踢着浴室门,心中像万只蚂蚁啃噬。
  “王八!敢咬我!敢啃我!”
  就是不把最后那句话说出来——怎么不亲我?
  王八蛋开了淋浴哗哗。
  卢倾倾蹲在磨砂的玻璃门边,瞅。
  磨砂模糊了空间,温杞谦在空间的遥远处,在水帘中熄灭火焰。
  同类捕捉的气息,温杞谦隔着水帘,隔着遥远的空间,隔着厚厚的磨砂玻璃,就是感觉卢倾倾在那里。
  他出了水帘,走过遥远的空间,站在磨砂玻璃后。
  她看到他糊化掉的人影,在如水波粼粼的磨砂后。
  ——第一眼,透过照片看他,镜花水月;
  深情眼,透过玻璃看他,从未见过他的赤身,已经能有一个清晰的具象。
  因为日日夜夜,心中描摹,无数遍。
  卢倾倾抬脚,隔着磨砂,寻到温杞谦嘴巴的位置。
  落了个吻。
  温杞谦颤抖,知道这粼粼如海的玻璃门后,会有一个大大的坏笑。
  她走了。
  他在水帘里漫长扑灭烧身的烈火。
  劳阿姨备好晚餐,卢倾倾去叫洗完澡睡觉的温杞谦。
  这货洗了个澡,睡了个觉,跟净化了似的。
  他穿着衬衫,扣子一直顶在喉结下。
  袖口也紧紧扣着。
  劳阿姨把空调打很低:“哥哥不热吗?”
  温杞谦坐姿跟军训似的吃饭,声音低沉:“没事。”
  卢倾倾心底很气。
  惹她一身火,他没事。
  明明被咬的是食指,卢倾倾吃饭一直举着中指。
  温杞谦装瞎,叫她没趣。
  第二天,温杞谦换了件更严肃的衬衫。
  卢倾倾白了他一眼:
  “这是升学宴,不是白事席!”
  温杞谦装听不见,无应答。
  卢倾倾随着他一起换鞋,一起出门,路上还忍不住毒他:
  “你怎么不穿贞·操·裤?”
  温杞谦这才顿住步子,但看到行人,就知道她故意的,挑有人的时候,利用他要脸的弱点,不给他回击的机会。
  他吞了下喉结,吃个哑巴亏。
  完全失去昨天在走廊里的一力扭转局面,将难控的欲望投诚对她不知道的承诺。
  与上苍缔结的诺言,赌上他自己。
  与人间道德的诺言,不让她深陷无可控制的走向。
  温杞谦只好一路听卢倾倾的贬损,她甚至指着药房:
  “你去买点药吃一吃,说不定你······”
  温杞谦这才上前捂卢倾倾口无遮拦的诋毁。
  卢倾倾狠狠咬了一口温杞谦。
  哼!
  还回来了!
  报复心就是这么重!
  卢倾倾白了一眼温杞谦。
  温杞谦攥着手腕,甩甩手,不吭声。一个人咽下两个人的不甘。
  夏日海滨城市,他的长白指节扇动着,像只闲闲的海鸥。
  卢倾倾盯着他的手掌,发了很久的呆。
  来桉城,一年了。
  不得不承认,从那个他叠自己成绩单时,她就爱他的手指,爱指上的人。
  不然,谁会浪费时间在一个陌生人身上,挑衅是种深刻的互动。
  谢师宴上还是那些熟悉的面孔,但他们都惊讶卢倾倾的变化。
  马老师盯着长高的卢倾倾:
  “以前跟个毛头小伙子似的,转着个大眼睛,特别古灵精怪,现在······”
  做老师的,不好用过分的形容词。
  “很有大姑娘的模样了。”
  吕伯庸有时特别不注意,脱口而出:
  “有大半年不见了,跟老温金屋藏娇了似的。”
  卢倾倾瞬间变脸,去看温杞谦。他拉开凳子,叫她坐在自己旁边。
  邓雨菲脸上飘过一层不是滋味,别过脸,还要强装没事。
  别人都只笑骂吕伯庸不会说话:
  “金屋藏娇不是形容兄妹,你个der!”
  吕伯庸站到温杞谦旁边,同站在卢倾倾背后,像站队,站到温杞谦和卢倾倾的阵线。
  “你们都别学我不会说话。一会儿我自罚一杯。”
  “两杯。”温杞谦拖开凳子,坐在卢倾倾旁边。
  大家本还以为女生们不好意思和男生坐一起,想安排卢倾倾和女生们坐一起。
  因为吕伯庸说错话,被罚了酒,其他想和卢倾倾聊些心里话的男生,全都有点怵了。
  哥哥摆出一张不许惹我妹妹的死人脸,包括好兄弟在内。
  卢倾倾这才知道,吕伯庸也不是真的无心,暗暗断绝了任何对她和温杞谦的怀疑。
  邓雨菲一直脸色沉沉,追随温杞谦的脚步,没报成和他一样的专业,报不了同一个城市,但依旧选择了沾边医学的牙医。
  她有一种执着,也不当众点破温杞谦和卢倾倾,她要看他们今后在大庭广众下,以兄妹相称,最后是如何收场。
  两人回家的时候,温杞谦又邀请卢倾倾参加明天父母在桉城亲友的祝贺。
  他骨子里一直有种修养,即使他知道她爱他,花费她的时间,也要征询她的同意。
  卢倾倾当然答应。她喜欢时间花在爱的人身上。
  即使他在同学们和恩师的劝让下喝了点酒,但依然没有解开衬衫上一粒钮扣。
  回家也是,温杞谦规整坐在沙发消磨过敏的酒精。
  卢倾倾借机靠在温杞谦的肩头。
  温杞谦随手翻着昨天下午让自己意志回身的那本练习册,这会儿更是成为醒目的提示。
  没有拒绝她,也没有昨日情景再现。
  斜阳里,卢倾倾枕着温杞谦的肩,回想起下午的聚会,忽然心中有点担心。
  “你说,他们当中,是不是还有人怀疑我们?”
  “放心吧,我已经在努力了。”
  “努力让别人知道我们就是兄妹?”
  卢倾倾不明白,岂不是误会越陷越深?
  “不。努力让你平安度过高中生涯,不受谣传干扰。等你不在这个城市,我再告诉熟人,我爱的人,她与我同出席过人生中第一个重要的宴会,升学宴。”
  “你怎么告诉人家?万一误会你是和今天别的在场女生呢?”
  “一句话,他们就都明白了。”
  卢倾倾抬头,望着温杞谦的侧脸。
  温杞谦正脸,望着卢倾倾的双眸:
  “同一屋檐下,从不是兄妹。”
  --------------------
第102章 喜宴
  第二天的亲友宴是温杞谦请客,基本都是温所和小林留在桉城的同事和朋友。
  林林总总请了不到十桌,占了一个小厅。
  温杞谦也不想麻烦,但是这些人早就从别处听了他上北大的消息,非要随份子,推不掉。
  卢倾倾就背了个小包,替温杞谦收下份子钱,他忙着一桌桌去敬酒。
  大家都朝温杞谦客气:
  “都上北大了,以后当领导,比你爸级别高。不兴朝我们敬酒。”
  温杞谦不,对一个个来客道谢。
  大家喝了温杞谦敬的酒,赞:
  “以前就礼数有加,现在更是稳重了,大人了。”
  卢倾倾跟在温杞谦身后,持着酒瓶,帮他一些小忙。
  每帮他斟一次酒,温杞谦都会找机会在她耳边低声:
  “今天辛苦你了。”
  这也叫辛苦?
  卢倾倾觉得还挺好玩儿。
  有点像小时候过家家,她老扮演老爷,叫家奴倒果汁。今日算是老爷体验家奴一日游。
  好几个叔叔给温杞谦让酒,似乎带着他喝酒是领他跨入男人的门槛,他都没喝,坚持以茶代酒。
  卢倾倾知道温杞谦表面非常谦和,但骨子里原则很难被别人左右的“轴子”。
  附和:“他不喝酒,喝了就过敏。”
  那些男的就只好:
  “算了,你妹妹不让,有人管着,我们不好让了。”
  敬到另一桌上时,温杞谦认出他们是卢倾倾堵下水道时帮忙过的邻居,他朝大家鞠了个躬,当面感谢那次不在家,大家对卢倾倾的照顾。
  温杞谦朝卢倾倾要了杯酒,敬邻居:
  “今后,我不在桉城,倾倾在家,还托大家多多照顾。”
  说完,仰脖子干了杯中酒。
  卢倾倾都来不及制止,眼见着温杞谦的脖子开始泛红。到下一桌的时候,眼睛也已发红。
  劳阿姨也被邀请来吃席,和老齐阿姨坐一桌。
  温杞谦也要敬。
  劳阿姨不好意思,要站起来。
  天天在一个家相处,忽然换了这种场合,她见温杞谦又酒精过敏了,酒杯端起来不是,不端也不是,局促不安。
  温杞谦让劳阿姨坐稳,给她斟满酒,郑重感谢她对卢倾倾的照顾。
  “一个屋檐下,自己的孩子敬您一杯,不说任何花哨的词,您不容易,衷心感谢劳阿姨一直以来的照顾与协助。”
  劳阿姨没受过这样郑重的对待,有点哽咽,手无处安放。
  “我······你是北大的高材生,人家录取你,还要你读到博士,你说你,哎!自己家孩子!谢谢······”
  她嘴唇抖动,努力控制着情绪:
  “有你这俩好孩子,一年了,你们对我的帮衬,你们经常不说,我记得,我知道。”
  老齐阿姨见劳阿姨要掉泪,赶紧把杯子塞到劳阿姨手里。
  卢倾倾不忍,上前摸摸劳阿姨的胳膊。
  劳阿姨一把搂住卢倾倾,想把她像以前那样塞进怀里,却发现卢倾倾的个头已经高到不是放了学馋嘴,钻到她怀里撒娇的小不点了。
  时间就是这样,在那个屋檐下,悄悄溜走了一整年。
  他们三个成为一家子,一年了。
  劳阿姨怕俩孩子看到了伤心,仰脖子喝了一整杯酒。
  酒喝下去了,泪却掉出来。
  卢倾倾心头一酸,忙伸手去给劳阿姨擦泪。
  擦了一遍又一遍。
  也许和已经酒精松懈了温杞谦的感情有关,也许和宴厅里的喜庆红光有关。
站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