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名婢女面面相觑,只觉得彩杏说的这番话很有道理。
虽然她们还不知谢姑娘的真实身份,但光是看相貌和气度就绝非寻常人家的姑娘,准是高门大户里娇养出来。
这正经人家出身的,哪个姑娘不是清清白白走过三书六礼嫁过去,像谢姑娘这样不清不白就跟了男人的,又怎会是正妻之礼?
其中一名婢女道:“彩杏你未免太酸了,殿下是什么人?若非不是喜爱极了又怎会让谢姑娘住入王府?殿下这么些年,身边何曾有过女人了?我在王府几年,除了婢女就见到谢姑娘一个活着的姑娘。”
闻言,彩杏总觉得她最后一句话是在讽刺她,顿时横眉瞪目:“你――你!不信走着瞧!”语罢,站起身气得身子一扭,跑了出去。
“灯月,你怎么又跟她吵起来了?”
灯月翻了个白眼,撇撇嘴:“我就不爽她仗着自己是周管事外甥女的身份,就总在我们面前摆架子,黛翠姐姐才是景澄院的掌事侍女呢,有她什么事啊。”
另外两个婢女又劝:“怎么说周管事也是王府老人,你若不想得罪周管事就少说点。”
“我就要说,黛翠姐姐都说了私下不能议论主子,她方才还那样说谢姑娘,我这是在遵循王府的条例。”
王府西厢房。
谢惜玉才见完了正在养伤的飞攀,见她身子也快好全了,谢惜玉便也放下心来,简单聊了几句,又怕耽误她休息,便走了出来。
绿珠跟在谢惜玉身后抹眼泪:“姑娘,飞攀姐姐好端端怎受了那样重的伤?”
谢惜玉脚步一顿,想起飞攀会遭此罪基本都是她造成,心里也很是愧疚,却又不知如何跟绿珠说。
这阵子,她见到了魏陵的残暴面,心里没有震惊是假的……
可若是让她因为这些事去责怪魏陵,她又实在做不出来。
二人下了游廊往景澄院走去,却迎面走来一名婢女。
彩杏看到谢惜玉先是怔住,而后连忙上前行礼:“奴婢见过谢姑娘,不,是谢……”
彩杏维持着行礼的姿势,面色却又左右为难。
谢惜玉不认得她是谁,见她如此为难,只当她不记得自己姓什么,便温声道:“你称我玉姑娘便好。”
彩杏“嗳”了一声,站直身子,笑眯眯道:“玉姑娘这是上哪儿?奴婢送您吧?”
“回景澄院。”
绿珠新来王府,对王府构造并不熟稔,加之她自己出了西厢房也忘了哪条路回景澄院,现在有人要带路,倒也正合她意。
“太巧了,奴婢正是景澄院的婢女!”
谢惜玉含笑,“那便麻烦你了。”
彩杏点了点头,便在前头引路。
绿珠便跟在谢惜玉身后,替她几下四周的路,因姑娘路盲,这么些年都是绿珠帮她认路。
今后姑娘便是这王府的女主子了,她作为王妃的跟前红人,必须得把整座王府的大路小路通通牢记。
踏入景澄院,谢惜玉知道回正房的方向,却见彩杏将她带上另一条小道,问:“这是往哪边走?”
“玉姑娘有所不知,有一条近道可以马上通往府内正房。”
她说的诚恳自然,谢惜玉并未怀疑,便跟着一路走。
直到彩杏领她到了一所门前,这才发现不对劲,谢惜玉还没说话,绿珠站出来:“这是哪儿?”
彩杏慢悠悠道:“姑娘莫担心,这里是殿下的书房。”
“你带我来书房做什么?殿下现在还未回府。”
彩杏对谢惜玉这不紧不慢的问话很是不满,骤然被人带到别处,她怎能还维持冷静的态度?
她眼珠子一转,瞪大眼盯着书房旁的墙面,尖叫一声:“姑娘你看,这滩血迹……”
谢惜玉和绿珠闻声都顺着看过去,只见墙角处有一处惊骇的血迹,似乎已经有了一段时日,殷红殷红,在阴影的角落处平添惊悚之感。
绿珠本就被彩杏的尖叫声骇了一跳,又见到那滩触目惊心的干涸血迹,吓得抱紧谢惜玉的手臂,“姑娘……”
殿下的书房怎会有这般骇人的血迹?
谢惜玉方才也吓到失神,却很快反应过来,“绿珠别怕,不过一滩血迹。”
彩杏忙接话道:“姑娘有所不知,大约四个月前,有个侍妾因伺候殿下不当,惹着殿下不快……便……便活活被殿下打死在这里了……”
“奴婢听说,当时鲜血都流了满地,那侍妾的尸身比现在咱们见到的还要恐怖万倍!”
绿珠听了这个故事,登时瞠目结舌,紧紧抱住谢惜玉,身躯发抖道:“姑娘,她说的是真的吗?”
若是桓王殿下是这样残暴不仁,只因女子伺候不当便随意杀之的人,那她家姑娘该怎么办?这不就是将自己的脑袋挂在腰带上提心吊胆过日子吗?
“你叫彩杏是吗?”
方才带路的路上,她已经介绍过自己了,谢惜玉却还要问一遍。
“回姑娘,奴婢是周管事的外甥女。”
周管事谢惜玉是认识的,虽然接触不多,但也听黛翠跟她提过。
周管事是管理王府的老人,甚至还是靖王殿下那边拨过来的,在府内下人里有一定的地位。
谢惜玉颔首,轻声道:“那便还是婢女了。”
彩杏愣住,问:“姑娘什么意思?”
微风曳过谢惜玉的裙裾,她含笑:“婢女便做好自己该做的事,先不说殿下从未有过侍妾,可当时的事你并没有亲眼所见,就敢道听途说私下妄议殿下?你带我来此,又有意讲了这个故事给我听,还是说,你觉得我会因此害怕而逃命?”
绿珠怔大嘴巴看着面色冷静的谢惜玉,眼底渐渐浮起惊喜。
姑娘变了!
姑娘再也不是在安阳侯府里那个任由庶子庶女随意欺负的她了。
彩杏脸色涨得通红,反驳道:“我是婢女又如何,难道谢姑娘又有什么见得人的身份吗?若不然殿下怎不许你王妃之位?”
说完她又嗤一声:“不过就是殿下藏在王府里见不得光的一个侍妾。”
绿珠听到这句话气得险些跳起来骂回去。
正在这时,书房长廊台阶处骤然传来一道冷沉的嗓音。
“那本王便让你现在跪下来给王妃磕头。”
谢惜玉等人惊愕回首,便见身着玄色蟒袍的魏陵沉脸走近。
他阔步跨上台阶,在谢惜玉面前停下。
“殿下――”谢惜玉笑意吟吟唤了一声,魏陵捏了捏她垂下的右手,嗓音带笑:“王妃还不接旨?”
谢惜玉懵了,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便见几名太监走了过来。
作者有话要说:
靖王:特么一觉睡醒,我儿子竟然要管我“情敌”叫爹了?这我肯定一万个不依!!
第59章 打动
=
宋厉远:“皇兄, 您为何要依了他?”
“七弟,他是你的儿子,他的性子你应该是最了解不过。就算朕不下达赐婚圣旨, 他也一样有能力娶了谢惜玉。”
那道圣旨不过是魏陵想要昭告天下,将那姑娘的身份摆在明面上罢了。
昭兴帝摇头笑笑。
以他七弟这驴脾气, 没料到却是生了个行动能力极其强的儿子。
宋厉远脸色沉得能挤出水来了。
默了半晌, 嗓音依旧冷硬:“随他。总之,他若是要管沈东梵叫爹, 那我便当没有这个儿子!”
闻声, 昭兴帝蓦然咳嗽起来, 一旁袁公公骇了一跳, 忙递上热茶,轻轻服帖昭兴帝的胸口。
昭兴帝顺过气来,睨了一眼宋厉远:“你何时认过他?”
宋厉远:“……”
**
严尘和杨海负责送走宫里来宣旨的太监,周管事听闻自己的外甥女惹祸,忙不迭跑来认罪。
魏陵疏淡地扫了一眼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彩杏, 冷声训斥:“一介奴婢胆敢以下犯上, 言语羞辱王妃?来了, 掌嘴三十!”
黛翠是跟着魏陵一道来的。
殿下方才回府第一时间却没在屋内看见姑娘, 发了好大的脾气,后来在院内下人的口中得知彩杏带着姑娘往书房方向走去。
她怎么都没料到, 彩杏竟如此大胆。
想必殿下就是担心此类事情发生,姑娘名不正言不顺住在王府, 私下指不定遭如何编排, 这才大清早去了皇宫求来这道赐婚圣旨。
黛翠走上前, 面无表情抬手就往彩杏脸上抽去,才抽了一巴掌, 彩杏就嚎啕大叫哭着求饶。
“殿下饶命,奴婢知道错了――”
周管事跪在一旁冷汗涔涔,自知是自家外甥女惹祸,也不敢求情。
黛翠又抽了两耳光,眼见彩杏一双嘴唇都高高肿起,谢惜玉看了于心不忍,脸撇过去:“黛翠,够了。”
黛翠闻声停下,下意识去看魏陵。
魏陵攘诵幌в褚谎郏没有制止,黛翠便知殿下这是依了谢姑娘。
周管事心下了然,拉着还在流泪的彩杏跪到谢惜玉跟前:“多谢王妃娘娘宽宏大量!”
遂又小声拉扯彩杏,彩杏嘴唇高肿,声音都很难发出,泪水一颗颗滚落哭喊:“王妃,奴婢知道错了……”
院内响起彩杏愈发响亮的哭声,魏陵听了心里烦躁,拂袖扬声吩咐:“念在周管事的面子,本王且留你一条命,现在就滚出王府,永远不得在王妃面前露面。”
周管事拽着彩杏磕头谢罪。
回房的途中,谢惜玉和魏陵一直无话。
可二人垂下的宽大衣袖内的手却在紧紧勾缠。
进了房门,黛翠悄悄觑了一眼魏陵的表情,连忙将要跟进去伺候谢惜玉的绿珠拽了出去。
不多时,忽听一道轻柔的嗓音惊诧唤起。
绿珠瞪大双目,被黛翠拉得远远。
屋里,魏陵揽紧谢惜玉的腰肢将她按在冰冷的墙面,铺天盖地的吻吞没谢惜玉接下来的叫声。
他吻地极急,横冲直撞撬开她的齿关。
谢惜玉背脊贴着墙面,浑身酸软险些往下滑落,魏陵空出双手将她的双腿勾上他的腰。
“殿……”
回应她的只有不给她一丝空隙的亲吻。
就在谢惜玉觉得自己的舌根酸痛到无力招架时,魏陵才依依不舍松开了她。
她慌乱地喘.气,抬起水眸不解看他。
殿下突然是又怎么了。
魏陵轻笑,呼出的暧昧气息洒在她绯红的脸庞上,低声叹道:“小嘴真甜。”
谢惜玉对彩杏说的那番话叫他一字不漏听了进去。
他并不在场,她却会维护他,信任他。
谢惜玉的小脸发烫的厉害,刻意忽略他炙热的眼神和暧昧不清的话语,动作小幅度推他:“你先放我下来……”
这样的姿势……像什么样子。
魏陵眼角带笑,轻轻揉捏她绵软的脸颊,转而抱她往床榻走去。
谢惜玉怔大杏眸,摆动双腿推他:“殿下,现在还白日呢……”
他嗓音清列,夹杂笑意揶揄她:“想什么,抱你坐下。”
谢惜玉登时羞到想找个地缝钻进去,又不敢对上他调笑的眼神,只能将脸深深埋入他的怀里。
魏陵靠在榻边,掂了掂怀里的人,轻声道:“圣旨有了,这下看你还怎么跑。”
谢惜玉诧异下,抬起脸看他:“殿下为何这样想?我没有要离开……”
魏陵笑意敛去,对她这句话抿唇不语,心里却比谁明白。
若是她的生父找上门,她还能这样坚定地留下来?
他无法勉强谢惜玉跟他一样铁石心肠。
相反,她极其重感情。
他无法确定谢惜玉会在生父之间选择他。
面对接下来他无法掌控的意外,他只能采取这样的办法。
她没答应嫁给他又如何?
圣旨已下,就算是夏朝皇帝来了,也无法抢走他的妻子。
谢惜玉隐隐察觉到魏陵情绪不对劲,却又不懂他到底在介意什么。
赐婚圣旨下达后,王府内的下人也才知道一直住在王府里的谢姑娘竟是安嘉长公主的女儿。
魏陵身世被散发出来后,虽说众人都知晓二人没有血缘关系。但不懂为何不过几日的时间,先前还是兄妹的二人竟成了未婚夫妻,但对于桓王殿下的闲话可没人敢多说一句。
王府里有了喜事,阖府下人皆面带喜色。
杨海因代魏陵掌管寒折谷的事宜,近日忙碌了一些。
今日趁着殿下心情大好,这才忙里偷闲,跟严尘坐在庭院下晒着太阳。
“你说,咱们跟随殿下几年了,何曾见他这样懒散过?”
殿下往日里天蒙蒙亮便迫不及待去上朝,散朝后就去京郊骑营带兵训练,夜了回王府处理公务,几乎是天色极其深了才舍得落屋歇息。
这几年忙的他跟严尘都团团转,他也就罢了,代替殿下打点一些琐碎事物,严尘可是每日跟前跟后,忙里忙外。
严尘上半身懒懒散散地趴在白玉石桌上,长叹一口气:“没错,所以我非常感谢谢姑娘来拯救我。”
杨海笑得胸腔微震,转而又在忧虑:“你说那个老头说的话靠谱吗?”
若谢姑娘是夏朝肃霄王的女儿,岂不是到时候也会跟着一起回夏?
这可不行,殿下显然不会答应啊。
严尘撇撇嘴:“咱殿下情路坎坷……”
二人无奈摇头。
**
桓王即将迎娶安嘉长公主女儿这件事很快传开,毫不意外闹得满京哗然。
宋锦入宫找昭兴帝的途中,却被一辆马车拦截了下来,将公主府的车驾带到了一处僻静之地。
突然冒出一拨人改了马车的线路,宋锦就已经察觉出了什么,等车帘真的被撩起,露出那张她十六年未曾见过的面容之后,她的心尖仍然不禁颤动。
“阿锦,多年未见了。”
宋锦藏在宽大锦绣袖口内的手紧紧攥成拳头,面色淡然,低声嗤道:“大名鼎鼎的肃霄王找本宫有事?”
“即使有事,为何不上公主府献上拜贴?谁允许你这样拦截了本宫的车驾!”
沈东梵抑制住跳动的心,缓缓落座,一双明亮的眼眸一错不错地凝视她:“你还是老样子。”
“你什么意思?!”宋锦侧首,凤眸怔圆,怒瞪他。
沈东梵一手拽过宋锦手腕,俊雅的面容浮起淡薄的笑意,嗓音温和:“我什么意思?你明知故问!”
“你偷偷生下我的孩子,还打算隐瞒我一辈子?”
宋锦手腕被他攥得生疼,柳眉紧蹙,听到这句话后花容失色,“你是从何得知的?”
这件事除了宋韶和庄姑姑之外,知道当年之事的都已经被她悄悄处死了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