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汝州街头的小食很好吃,过一两月,枝头的桃子也熟了,汁水充沛,酸甜可口,正是采摘品尝的时候,那里虽是不及京城,但是珠钗首饰都很漂亮,再者,你是新妇,见过族人,是能收到礼钱的。”祝煊坐在床边,绞尽脑汁的想要诱哄她改变主意。
沈兰溪忽的蹭过来,仰面躺着,脑袋枕在他大腿上,灿若星子的眸子笑盈盈,带着些惯有的狡黠,“纵使那些桃子好吃,也不及郎君的滋味。”
至于收礼钱,她如今吃穿不愁,手中还有余钱,够花了,她很满足。而且,她才不要异地恋呢!
祝煊瞬间耳根着了火,被她挑得喉结滚了滚,视线不自觉的落在她某处饱满之上。
沈兰溪察觉到他的视线,唇角愈发有恃无恐的勾起,纤细的食指从他下颌滑到滚动的小球上,最后作势要没入他的衣里,忽的被一只温热干燥的大掌擒住。
男人声音暗哑,低斥道:“别胡闹!”
沈兰溪轻笑一声,翻了个身趴在他腿上,纤细的脖颈仰起,脆弱又让人着迷。
腿上压着的柔软让人不能忽视,感觉到有些不受控,祝煊叹息一声,把人抱着坐起,擒着那盈盈一握的腰身,不让她乱动。
“昨夜虽是抓了人,却并无罪证,向大人查了两次,也未从那举子的行囊里发现什么,但今日下午,再查那被翻得底朝天的厢房时,却是意外发现了证据,一切都太巧了,朝中有人在搅混水,且权势不小,这些事本不该与你说的,但你聪慧,便是我不说,你也能猜到,我被卷入此事当中,眼下且脱不了身,你不必跟着忧心,随祖母去汝州住一两月,若是厌了,我让人去接你,可好?”
后背被揽着,沈兰溪像个稚童一般被他抱在怀里哄,道理揉碎了讲与她听,男人肩上扛着家族的担子,也有自己为人臣的坚持,却不要她陪着一起。
沈兰溪抬手,摸了摸他干裂起皮的唇,忽的仰头轻啄了下,刺刺的,不太舒服,但她异常喜欢,又亲了两下。
“我喜欢吃喝享乐,不喜烦忧,天下那些让人夙兴夜寐的事从不往脑子里去,但依上祝家这棵大树,我要乘凉,少不得要为其风不止的事烦忧些,你是我郎君,想为我遮风挡雨,但我不是菟丝花,要我放下自己去依附于你,才是真的要我的命。”
沈兰溪把玩着他的手指,说着自己的心里话,虽是有些诛人心,但还是补了一句,“我可以是你的娘子,祝家的少夫人,沈家二娘,但排在最前面的,是沈兰溪,是我自己。我要过得好,过得舒服,须得是因我自己有这个能力,而不是因有你护着。”
室内陈寂许久,沈兰溪惴惴不敢抬头。
这话比先前与祝煊约法三章还要骇人听闻,也难以理解。时代有鸿沟,她一直都觉得,最大的鸿沟不是科技的变化,而是思想的转变,女人依附于男人,是这个时代像是饿了要吃饭一样的规律,她用现代的思想在与祝煊碰撞,只是想告诉他,她不会躲、更不会逃。
山不来就我,我就去就山,总要有一方去适应的,很显然,是她要去适应这个朝代,如果用几百年后的现代思想去改变这个朝代的封建,无异于揠苗助长,结果只会适得其反,水滴石穿,不在于一朝一夕。
她懒,也胸无大志,做不得这以身殉志的第一人。
好半晌,祝煊声音沙哑的问,“我护着你,不好吗?”
顿时,沈兰溪一颗心揪得生疼,他的嗓音不似往常清润,藏不住的受伤丝丝缕缕的冒出来,像是万千藤蔓缠在了她心口。
沈兰溪深吸口气,仰头,笑得明媚,“有郎君护着自然是好,但我贪心,也想自己能担得起风雨。”
祝煊未置一词,静静的看着她。
沈兰溪在他紧抿的唇上亲了亲,润了润,话语像是带了缠人的钩子,滚热的呼吸洒在他耳畔,那一字一句滚进了他耳朵里。
“我不想当你金屋里藏的娇,我要成为与你并肩的爱人。”
爱人。
一个很陌生的词,但却让他瞬间心里着了一团火,愈烧愈烈。
祝煊眼里冒了火,手指碰了下自己的唇,暗哑开口,“再亲一下。”
话虽如此,却是不等沈兰溪动,他已经掌着那后脑,把那烧人心肝儿的嘴送到了自己唇前,含住,掠夺她的呼吸。
他亲得有些用力,干裂起皮的唇剐蹭到沈兰溪娇嫩的唇,引得她嘤咛出声,脸颊上飞了红晕,两只手被他紧紧攥着,无措又可怜。
怀里的人太软了,绿粽子被人剥开来反复品尝,莹白的脚趾蜷缩几下,把床尾的东西蹬了下去。
终是太阳落了山,床上的帘帐被绷着青筋的大手散开,羞煞人的声儿不断往外冒,娇的、闷的,皆勾人心魂儿。
“好。”一句郑重其事的回答淹没在一声声的娇吟中。
我要成为与你并肩的爱人。
好。
晚间,元宝进来摆膳,偷悄悄的瞪了一眼那一本正经给她家娘子穿鞋的人。
哼!现在知道对她家娘子好啦!
她家娘子可是病着的,郎君竟然还那般禽兽!
他们在院子里可都听见动静了,阿芙更是惊得逃出了院子躲墙角去了!
太过分了!今晚的梨汤没有郎君的份儿!都给她家娘子喝!
沈兰溪不知元宝越攀越高的火气,打了个哈欠,靠在床边神色恹恹道:“明儿便是澄哥儿生母的忌日了,纸钱香烛等东西我已让人备好了,明日我就不去祭拜了,你带着澄哥儿去吧。”
她浑身软得像是刚出锅的面条,一点儿力都不愿的用。
祝煊也习惯了她这般模样,把人抱起放在了外间的软榻上。
门外的小孩儿脚步一滞,抿了抿唇,没有进去。
他阿娘的灵位供奉在祝家祠堂,往年都是父亲带他祭拜的,大舅和褚睢英也会来。但其实,平日里他若是想阿娘了,也会偷偷去的,无妨有没有人带着,但他想让沈兰溪高兴一点。
母亲与沈兰溪一样好,但也有不一样的。
他母亲便不会黏着父亲,不像沈兰溪那般会腻歪的往父亲腿上坐,他更是不曾见过父亲抱沈兰溪那般抱过母亲。
他虽是年幼未开情窍,但也不是少不更事的时候了,父亲待沈兰溪与母亲不一样的。
“嗯,褚睢安许是会来,晌午会留下用饭。”祝煊捏了捏她软绵绵的手,“此事母亲会安排,到时我来唤你。”
沈兰溪不太想去,但也说不出拒绝的话来,只是推脱道:“明日再说吧。”
越是喜欢,越是在乎,一旦入了心,便恨不得他整个人都是自己的。但那些前尘往事,与旁人的时光岁月,她也不能给他从心口刨出来扔掉。
越想心里越酸,沈兰溪濡湿的手推在他脸上,不想瞧见他。
小孩儿撒气的动作,祝煊轻笑出声。
不等眼前的娇娇儿恼羞成怒的找茬儿,他伸手把她脑袋摆正,一双眼里似是盛着浩瀚星河,一字一句道:“我夜里入梦见到的小娘子,只有你。”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沈兰溪瞬间领会了他话里的意思,却是轻哼一声,骄矜的抬着小下巴不语,只是心里那些小泡泡悄没声儿的偃旗息鼓了。
用饭时,祝允澄偷悄悄瞅了瞅沈兰溪,又看了看自己父亲。
这是生气了?怎么都不说话了?
祝允澄挠挠脑袋,主动给沈兰溪夹了一块排骨,裹满酱汁的排骨还没沾到碗边儿,就被一双筷子劫走了。
“……父亲,这是给母亲的。”祝允澄小声抱怨道。
沈兰溪本来就不高兴了,他还抢她的排骨!太过分啦!哪有这样当人家夫君的?!
闻言,祝煊略一挑眉,温言解释:“她发热,不能沾荤腥。”
祝允澄刚要反驳‘沈兰溪中午还吃了肉’,忽的脑子回来了,闭嘴不吭声了。
不能用肉哄,还剩什么啊?
银子?
但是他这个月的例银都花光了,新的还没发……
“母亲。”祝允澄期期艾艾的开口,待得沈兰溪抬眼看过来时,他抓了抓鬓边因习武乱了的头发,躲开父亲的视线,低声道:“明日你真的不与我一同去见见我阿娘吗?”
沈兰溪微微惊讶,随即恍然,这是听到她方才与祝煊说的话了。
“我——”才不去呢。
“我阿娘灵位前供着的点心很好吃……”
沈兰溪:“?”
她这么馋的吗??
还有!哪有小孩儿鼓动人家去吃父母贡品的啊!!
等她埋在土里了,会不会因为被他偷吃了而自己吃不到啊?!
祝煊愣了一瞬,又无语扶额,缓了缓心神,教训道:“教的规矩也忘了?用过饭去抄写五遍来。”
祝允澄立马瘪了嘴,像是漏气的大气球,可怜兮兮的往嘴里塞了根青菜。
“你怎知不是他阿娘让他吃的?”沈兰溪突然幽幽开口。
“……”
屋里的两人沉默了。
祝煊额角的青筋抽了下,低声训斥:“别闹。”
沈兰溪哼了声,不以为意,吃了口寡淡无味的青菜,改了主意,“明儿我一起去。”
“好啊!”祝允澄欢欣鼓舞。
“嗯?”祝煊惊诧转头。
沈兰溪不正经,故意道:“我去尝尝那贡品。”
她给这小孩儿缝过衣裳煮过面,祝煊这厮赖账不给她销,她也不能吞下这亏不是,去与这小孩儿的亲娘说道说道,让她帮她在阴间攒点功德,反正迟早有一日她是要下去的,先攒钱嘛。
闻言,祝煊闭了闭眼,却是遮不住里面的无奈与好笑,“不许胡闹,想吃什么点心,明日我去让人给你买。”
沈兰溪充耳不闻。
翌日,一身素色衣裙与那父子俩一同来了祠堂。
沈兰溪面色沉静,双手合十,闭眼吧啦吧啦的在心里说个没完。
“……虽都是小事,但都是我做的,先人说了,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倒也不用你涌泉相报,那太客气了,你就意思意思的给我攒点功德就行啦!初次见面,我也不知道送你什么好,就给你烧了纸钱,若是不够用,你夜里托梦给澄哥儿,让他再给你烧一些,唔……咱俩商量一下,别找祝煊好不好,他现在是我的夫君,你们大半夜的见面不太好,有点没把我放在眼里了,这点我不能忍啊!好啦,你安心吃吃喝喝睡睡觉,不必担心澄哥儿,家里人都待他用心,他也心善,虽是吃了你的贡果,但定是因太饿了,当然啦,要不要计较你说了算……”
祝煊立在一旁,瞧着那似是入定了的人,眉眼间满是无奈。
好半晌,终于等得沈兰溪说完了话,祝允澄这才上前敬香,一脸虔诚的跪在蒲团上,与母亲说心里话。
“阿娘阿娘,你看到我的新母亲了吗?她待我很好哦!是不是你不放心我,才找她来照顾我的呀?我过得很好,父亲现在和煦了很多,沈兰溪也很好,他们……”
秉承着自己是亲儿子,不能比沈兰溪‘说话’时间短,祝允澄跪的膝盖头疼了时,才意犹未尽的起身,又躬身行礼后方才退下。
褚睢安立在一旁调笑道:“如今长了一岁,却是变得絮叨了。”
他说罢,伸了个懒腰,关节咯嘣的响,身子一半于阴暗,一半处于盛阳,眼中有些心疼与伤悲,与那灵位道:“走了,你在下面好好的,有什么缺的就托个梦来,哥给你弄。”
沈兰溪如旁观者一般瞧着,忽的有些羡慕。
她若是有一日不在了,除却元宝,有谁会记得她呢?
因着祭祀,晌午的宴席是全素斋,恰好沈兰溪这两日不能吃肉,也不觉什么,只是那比平日少了一半的饭量,还是惹得桌上几人侧目。
“再吃一点,晚上回来给你带荟萃楼的新菜色。”祝煊与她低语道。
沈兰溪犹豫一瞬,勉勉强强的又吃了两口叫不出名的青菜,侧头给了他一个眼神。
看见了吧?她吃了啊,要记得自己说的话!
祝煊:“……”
那就两根……
用过午饭,褚睢安随祝煊一同走了。
两道身影一前一后,一个高大如杨木,一个笔直如松柏,很漂亮的风景线。
祝允澄看得摇头,小大人似的道:“不必惦记,父亲晚上就回来啦!”
沈兰溪收回视线,看了眼小少年有些圆的肚子,道:“你要勤快练武,不然长不成你父亲那般让人惦记的郎君了。”
“哼!”
两个小孩儿跑了,沈兰溪悠哉的喝了口水。
老夫人恨铁不成钢的念叨她:“不稳重,逗弄澄哥儿做甚?”
打嘴仗赢了,沈兰溪心情好,发出邀请:“祖母可要与我一起上街逛逛?您不日便要动身去汝州,总要买些东西带着去送亲戚朋友嘛。”
这般好的日头,闷在府里才是浪费光阴呢,自是要出去吃喝玩乐啦!
作者有话说:
第59章
春光渐暖, 老夫人穿着沈兰溪孝敬给她的绛紫色春衫,启程要往汝州去了。同行的还有祝夫人,身边只跟着一个陪嫁嬷嬷和粉黛。
不知是出行让人欢喜, 还是春光太美, 那婆媳俩脸上的笑太惹人眼睛了。
“……府中的这些事情都交给你了, 也不必忙,交代下去自有下人去办。”祝夫人握着沈兰溪的手殷殷叮嘱。
头一回这般把手里的事情尽数放出去, 祝夫人难免不放心。
倒是老夫人满意得很, 洒脱道:“老虎不在家, 猴子称霸王,让她自个儿折腾去吧, 府里也就那几个人,吃穿用度什么的, 若是管不好, 就将就将就,哪里有那般娇气。”
沈兰溪掩袖打了个哈欠, 面容困倦, 赞同的点点头。
管什么家啊?将就将就吧,等祝夫人回来就好了。
此次祝夫人陪着一同回汝州, 打了众人一个措手不及,与沈兰溪匆匆交代了府中的日常事宜, 又把一大串钥匙给了她,自己乐陶陶的收拾行囊准备出发了。
常说母子连心, 但祝夫人与祝煊这个亲儿子之间的那根心神相连的线怕是断了,除却祝家主, 最惊讶的便是祝煊了, 便是此时站在府门前送人, 也是一副没缓过神儿来的模样。
七八车行李,还有几十个随行侍卫,动静委实不小,惹得街上的行人纷纷瞧来。
老夫人摆摆手,“行了,你们都回去吧,弄这么大的阵仗做甚。”
沈兰溪:“……”
又一个哈欠冒出尖儿来,一双眸子瞬间染上了一层水雾,倒是街上百姓瞧着窃窃私语,什么媳妇儿,什么孝顺的词儿随风飘到了人耳朵里。
祝夫人拍了下沈兰溪肩膀,转身跟上老夫人的脚步,留了句:“走了,回来给你带吃的。”
“好呢~祖母、母亲慢走。”沈兰溪屈膝道了句。
一个两个的都得了几句不舍的叮嘱,倒是显得站在最前面的祝家主有些落寞,老娘走得头也不回,夫人更是不曾与他说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