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脸怎么这样红?”千娆问。
叶寒川挤进房门,跌跌撞撞地往里走,千娆想要扶他,但他自先在凳子上坐了下来。
“喝醉了吗?”千娆凑过来闻了闻,“你不是不喝酒的吗?也没有酒味。”
“你再闻闻。”叶寒川说着朝千娆哈了口气。千娆生怕被喷一脸酒气,连忙捂住鼻子嫌弃地退开。
“干嘛喝酒?还喝成这样?”她问。
“闲着无事,喝着玩……”叶寒川把外衫脱了下来,“啊……你屋里好热……”说着歪歪地靠在了桌子上。
千娆看他这红扑扑、软乎乎的醉态好生可爱,忍不住俯身在他唇上啄了一下,叶寒川凑上来想要更多索取,但千娆已经走开。
他难耐地扯了扯衣襟:太热了,怎么会这么热……
千娆奇怪地看着他:“干嘛呢?这大半夜,我要睡了。”
“睡吧……”
“那你还不走?”
“一起睡好不好……”
千娆为难地皱起了鼻子:“你知道的,我在用毒,可不能怀孕。——你就不该喝这么多酒。”
“只是在一张床上躺一躺……怎么会怀孕?”
千娆怀疑地看着他:“当真只是躺一躺?”
“当真,当真……”
上了床,千娆正想安安静静地睡,叶寒川却翻来覆去,长吁短叹。
千娆看他难受,说:“要不我去给你找点解酒药吧,你也真是,喝不了就别喝那么多。”说着就要下床。
叶寒川突然将她抱住:“用不着,你别去……你身上好凉,好舒服,让我抱一会儿……”
千娆又将他仔细闻了闻,起了疑:“不对啊,你身上根本没有酒味。到底怎么了?”
叶寒川傻笑:“你鼻子坏了。”
千娆板起脸:“你又想瞒我是不是?你再不说我生气了。”
“说了你只会更生气。”
“那也得说。”
“……就是被……使了点下三滥的手段……”
“被谁?什么下三滥手段?”千娆问。
“赖我……这种下三滥手段也会中招……”
“你到底说不说?”
“就是被下了点药……”
“什么药啊?”千娆问。
“你要我……说多明白你才能明白啊……”
千娆看他满眼水雾,忽然明白过来,捧住他的脸问:“那种药?”
“有长进……”叶寒川傻笑着想要捏她的鼻子,但两眼迷离,什么也看不真切,只是在她脸上揉了一把。
“你娘吗?”千娆又问,“为了让你娶龙嫣?”
“切中要害……厉害……”
“龙嫣对你做什么了?”
“阿娆……能不能别问了?”叶寒川扯着自己的中衣,“我能脱这个吗?太热了……”
千娆看着他这难耐的模样,不由火冒三丈。“太卑鄙了,我找她们算账去。”说着就想推开叶寒川下床。
但叶寒川将她更紧地抱住:“那是我娘,你怎么算账……我平时那样气她,她这样对我,我也没什么好说的……熬一两个时辰,药劲过了就好……你哪儿也别去,就在这里看住我……”这药发作时与销魂散截然不同,他早知龙嫣撒谎,这根本不是销魂散。
千娆摸摸他脖颈,简直烫手,心疼地说:“你身上烫得也太厉害了,要不洗个冷水澡?”
“没用……我洗过了。还好是大雪天,正好给你暖暖被窝,不算白遭罪……”他说着,终于把中衣也扒了下来:实在太热了……
“其实,”千娆犹豫着说,“我这么多日子都没怀上,哪有这么巧今天就怀上了?”
叶寒川苦笑:“倘若偏巧就怀上了,不知会给无忧生出个什么样的弟弟妹妹来……一辈子的事,儿戏不得……你不用管我,就让我抱一会儿,望梅止渴也好……”
千娆知他自己就吃尽了天生有异的苦,决不肯冒这个险,看他皱着眉头实在难受,恨恨说:“我去找你娘要解药去。”
“就算有解药,她也不会给的……你正好在用毒,千载难逢的机会,怎么可能放过我……”
“我有办法让她交出来,”千娆说,“你等着,我去去就回。”
“真的吗?”叶寒川的脸上满是期待,“阿娆,你怎么这么可靠……”
千娆匆匆披上衣裳,径直往林青崖的院子去。大雪已经停了,岛上铺着厚厚一层积雪,踩在上面喀吱作响。她快速来到林青崖的院子,“砰砰砰”大拍院门。过了一会儿,武妍走来开了门。
“少夫人,”她十分惊讶,“您怎么来了?出什么事了吗?”
千娆不理她,径自来到林青崖的屋子,打开屋门,便走到林青崖床边跪下,大声说:“娘,求您赐解药!”
林青崖醒了过来,坐起身问:“谁呀,这么没规矩。”
“是少夫人……少夫人突然来了。”武妍唯唯喏喏地说着,连忙将屋里点上灯。
林青崖看看跪在地上的千娆,问:“大晚上撒什么疯?”
“寒川他难受得厉害,”千娆说,“求您把解药给我。”
林青崖“哼”一声,说:“解药我老早教人送过去了,他自己不要,怪得了谁?”
“送了?”千娆疑道,“什么时候?谁送的?”
“自然是龙嫣送的。”
千娆明白过来,懊恼道:“您这样逼他是没有用的,您难道还不了解他吗?认定的事情,他不可能更改,您这样不过是教他白白遭罪罢了。”
林青崖又“哼”一声,说:“他忤逆尊长,活该他遭罪。”
千娆看看说不通,起身走去边上的隔间,把睡在小床上的无忧抱了出来。
“你干嘛?”林青崖问。
无忧本会在半夜醒一阵,这时被一拨弄,就醒了过来。
千娆让他同自己一起跪在林青崖床前,小小的孩子有些懵懵的,软软地靠在千娆身上。
“无忧说,”千娆教,“求奶奶救爹爹。”
“你把他抱出来干嘛?”林青崖赶紧下了床来,拿衣服往无忧身上裹,“隆冬夜里,地上多凉,你要把孩子冻坏了。”
千娆将林青崖挡开,教无忧:“无忧快说,爹爹都要难受死了。快求奶奶救救爹爹。”
“求奶奶——”无忧便模糊不清地说起来,“救爹爹——”
“哎哟,真是,”林青崖气道,“没见过你这么狠心的娘亲。”说着,忽然觉得这话像在说自己一样。她恼恨地取出一包药粉扔在千娆面前。
千娆大喜,拿了药就要走。
“这是你吃的,”林青崖提高音量,“不是他吃的。”
千娆一愣,停住了脚步:“什么?”
“媚药的解药不就是夫妻之礼吗?”林青崖说,“这是避孕的药,你吃了之后今日就不会受孕。”
千娆面上一红,赶紧跑了出去。
她着急忙慌地回到屋里,叶寒川却不见了,她里里外外找遍,哪儿也找不到,正着急,忽然注意到院中有个奇怪的影子。她走过去查看,不由抽了口凉气,竟是叶寒川裸着上身趴在雪地里。
“天哪,”她赶紧去扶,“你在这里干嘛,冰天雪地,你要冻死吗?”
“阿娆……”叶寒川迷迷糊糊地说,“热啊……我热……”
“热也先回房,娘给了我一剂避孕的药。”千娆想将他扶起来,却如何扶得动。
“你身上……好凉……”叶寒川忽然扑过来,千娆站立不住,两人一起摔倒在雪地里。他身上烫得跟火炉一样。
千娆被牢牢抱住,怎么也起不了身,冰冷的雪很快侵进她的衣裳,冷得刺骨。她只得攀住叶寒川的身子,努力往他怀里钻。
“你怎么穿着湿衣服……”叶寒川滚烫的手探进她衣襟,难耐地将她沾湿的衣裙扯了下来,一双臂膀环抱住她,遍遍抚摸着她冰冷光洁的脊背。
千娆看他已有些神志不清,不忍过多推搡,只得由着他。
“好凉……好舒服……”叶寒川将她紧紧搂进怀里,想要尽可能地与她肌肤相贴,一双唇在她身上流连,所过之处,一片滚烫。
千娆身上便也跟着滚烫起来……
第二天,千娆昏沉沉地在床上醒来。她看看屋里,只见几把凳子尽数翻倒,桌上的杯盏也尽数撒落,衣柜斜了过来,几只抽屉凌乱地脱出一半。她再看看顶上——连床帐也裂了根柱子。
想起昨夜缠绵,她捂住了脸,这得闹出多大动静?这院里还住着两名婢女,不会把她们吵醒吧?
接着,她想起更多事情,惊恐地咬住了手指。
一开始的叶寒川,只残存一分神志,在进屋之前,竟在院子的雪地里就对她这般那般,又那般这般,情难自禁之时必然弄出许多声响,不得惹那两名婢女观望?
千娆想到这里,崩溃地哀叫起来,真恨不能就此驾鹤西去。
“怎么了?”身旁的叶寒川这时醒了,搂住千娆吻了吻她的香肩,“哪里不舒服么?”
千娆哀怨地瞪他:“浑身都不舒服。”
“是我不好,”叶寒川揉揉她的头发,“我已经尽量轻点了,要不要紧?”
千娆看看裂开的床柱:这是有多轻?
这时,门外响起敲门声,一名婢女的声音传进来:“少主,少夫人,夫人催你们去用早膳呢。”
“知道……”千娆赶紧去捂叶寒川的嘴,但已经迟了,叶寒川已应了声。
“怎么了?”叶寒川问。
千娆满脸惊恐,低声说:“她怎么知道你在我屋里?”
叶寒川眨眨眼:“是哦,她怎么知道?”
“少主和少夫人落在院里的衣裳,”门外的婢女又说,“婢子已经收拾起来,拿去洗了。”
“好,”叶寒川答,“有劳了。”
那婢女似乎偷笑了一下,走开了。
千娆崩溃地把脸缩进被子:没有悬念了,果然被看到了。
“穿衣服吧,”叶寒川却满不在乎地起身,“吃早饭去,我特别饿,感觉能吃一头牛。”
“我没脸出去。”
“那我帮你端进来,”叶寒川又眨眨眼,“就是不知道会不会有人传,少夫人房事过度下不得床之类……”
千娆恨不能捶他,只得穿了衣服与他一道出门。一路上碰到一些婢女,看到他俩都是笑眯眯的,似乎整个大院都已传遍了。
千娆暗暗咬牙:那两个婢子,真该掌她们的嘴。
两人来到膳厅,林青崖、龙嫣和无忧早已到了。龙嫣低头喝着粥,不作一声。叶寒川看林青崖正喜滋滋地抱着无忧喂饭,暗松口气:看来龙嫣并没有说出无忧的身世。
“娘,给您请安。”两人老实地问候着。
林青崖看着他俩,嘴角隐约有一抹笑意,问:“怎么这早晚才来?”
“天气冷,有些贪睡,教娘久等了。”叶寒川低着眼答。
林青崖看着他这低眉顺目的样,心里十分好笑:果然老话不虚,棍棒底下出孝子,瞧这人挨了顿教训,变得多服贴。
无忧这时从林青崖膝头爬下,朝着千娆张开两只小手。叶寒川弯腰将他捞起,抱在手上,说:“娘亲身子不舒服,爹爹抱。”
林青崖突然笑出声来。千娆不由满面飞红,轻轻踢了叶寒川一脚。
“别站着了,”林青崖说,“坐下吃饭吧,两碗姜汤,你们一人一碗,半夜赤条条在雪地里,可别生病了。”
千娆正要坐,听到这声,腿一软险些摔到桌子底下去。叶寒川一把将她托住,说:“托娘的福,病不了。”
“瞧瞧腿都软了,还说不病,快喝姜汤罢。”
千娆扶着桌子坐稳,捂住脸,再也抬不起头来。
叶寒川端起姜汤,多看了两眼。
“怎么,”林青崖嘴角的隐笑就没退去过,“不敢喝?”
但下一刻,叶寒川就将姜汤喝了个底朝天。他放下碗,笑着说:“娘要儿子喝,儿子怎么敢不喝?您还有什么手段尽管招呼,儿子受着。”
这时,一直不作声的龙嫣腾地站起身。她跪倒在林青崖面前,举起一只手,说:“夫人,龙嫣今日指天起誓,情愿终生不嫁,一生一世伺候夫人左右!”
林青崖一惊:“你……你这孩子……”
龙嫣赌下誓,起身道:“龙嫣先告退了。”说着向林青崖、叶寒川和千娆三人各施一礼,离开了膳厅。
林青崖眼看着龙嫣离去,无可奈何,一双怒目又朝叶寒川瞪过来。叶寒川不去理会,抓起桌上的包子塞进嘴里——饿。
千娆从指缝里看看这对母子,暗暗叹气:纳妾这事,不知道还能不能过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