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西钊黑眸一瞬不瞬地注视她,眼里有隐约的奚落,全然看穿了她拙劣的演技,捉着她的手却捏得更紧。
许知月有些顶不住,只得投降:“你要干嘛啊?”
厉西钊:“你看到她,就没点别的反应?”
许知月一下又笑了:“别的反应?你期待我给你别的什么反应?”
厉西钊绷紧着脸,看着她没出声。
许知月笑完,终于说了实话:“好吧,我承认,我其实有点吃醋。”
厉西钊咀嚼这两个字:“吃醋?”
“如你所愿了,”许知月自嘲,“本来好像不应该吃醋的,可我有点控制不住。”
她刚一个人站在这里,认真在想自己为什么要吃醋,温瑜说厉西钊拒绝了她,而且拒绝得很彻底不是吗?
这会儿面对厉西钊,似乎突然就想明白了,大概是嫉妒他们之间那空白的十年,有别人能陪在厉西钊身边吧。
厉西钊的心情应该也是一样的,即便她说清楚了她和刘骁之间的事,厉西钊也会忍不住翻旧账、拿话刺她。
他们其实不过半斤八两罢了。
厉西钊看到许知月神情中难得的羞赧和懊恼,眸色柔和了几分:“走吗?”
许知月一愣:“现在走?不要跟温瑜他们说?还没买单……”
“走了再说,单让他们买。”厉西钊抛弃朋友抛弃得毫无负担。
“你也太不够朋友了。”
许知月一边笑,被他牵住手,走这边直接绕去后门离开。
发动车子时,许知月问:“现在去哪?回你爸妈家?”
厉西钊:“不去,和上次一样。”
许知月想了想,和上次一样,那就是,……去酒店?
第4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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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上周渊打电话过来,骂了厉西钊一顿,厉西钊开着外放有一搭没一搭地听,也不回他,权当对方在说单口相声。
许知月听得哭笑不得,最后无奈替他道:“我们先回去了啊,过两天再请你们吃饭。”
那边温瑜也把电话抢过去:“那改日约,祝你们度过一个愉快的夜晚~”
听出她笑声里的揶揄,许知月赶紧挂断电话。
厉西钊一手搭在方向盘上,另一只手牵住她。许知月感受到他手心的微热,耳边回荡着温瑜那句语调转了几转的“愉快的夜晚”,莫名其妙红了耳根。
不必说出来,那一点旖旎心思她和厉西钊都心照不宣。
走进酒店房间,刚带上门,厉西钊一把将人捞进怀,直接亲了上去。
他一手搂着许知月的腰,另一只手摸索着按下了墙上的电灯开关,结果开的只有玄关的一盏射灯。
许知月眼睛眨了几下睁开眼,看到的是厉西钊紧盯着自己的幽深目光,里面藏着最热切的欲望,毫不掩饰,几要将她烫化。
眼神交会,厉西钊的亲吻愈发炽热,许知月很快受不住,在厉西钊修长手指解开她衬衣最上边那颗纽扣时,下意识抬手按住了他的手。
厉西钊的动作顿了一顿,亲吻持续,坚决拨开她的手,一颗一颗解开了她的衬衣扣子。
许知月眼睫不断颤动,忽地听到一声低笑,灼热呼吸落近她耳边,让她痒得往后缩了缩,被厉西钊抱着压到了身后墙上。
她再次睁眼觑向面前人,那双黑沉双眼里多出了一点称得上是促狭的笑意,许知月一下没反应过来:“……你笑什么?”
“内衣。”厉西钊的手指停在她内衣边缘,轻轻摩挲。
许知月低头,瞬间红了脸。
是上次厉西钊叫女秘书帮忙买给她的内衣,酒红色蕾丝款前开扣样式,咳……
“你特地穿这件?”厉西钊在他耳边问,黯哑嗓音十足蛊人。
许知月:“我随便拿的,其它的都洗了……”
这话好像没什么说服力,但她真没说谎,今早赶着出门,就顺手拿了这件一次都没穿过的新内衣,这下被厉西钊看到,她说自己不是蓄意勾引,这个混蛋估计心里已经乐开了花,压根不信吧。
这么想着,许知月不由羞恼,用力拍开了厉西钊作乱的手,扯住自己衬衣领口:“不许看。”
“又不是没看过。”厉西钊淡定道,捉住了她的手。
互相较劲之后,许知月到底敌不过大少爷的力气,瞪了他一眼,不情不愿松开。
厉西钊垂眸盯着眼前的风景片刻,没有帮她解开,低了头,亲吻落上去。
许知月一声喘,高仰起头,身体很快彻底软了,双手用力搂住了厉西钊的脖子。
折腾到第二天快中午,他们才回去厉西钊家吃年夜饭。
但许知月没想到,他家里会有这么多人在。
跟上次来时只有厉西钊爸妈不同,家门一开,满屋子都是欢笑声,老老小小少说二三十人,偌大一个厉家竟然显得有些拥挤了。
宁雅琴笑眯眯地招呼自己准儿媳妇进门,炫耀一般拉着许知月跟其他人介绍,许知月甚至没反应过来,手里已经被塞进了一叠红包。
这些都是厉西钊的家人,他爸是家中老大,祖辈过世后每年过年就在他们家里过,光是厉西钊的叔叔姑姑就有七八个,同辈兄弟姐妹十几人,再小一辈的孩子也有好些个,热热闹闹一大家子,一起准备年夜饭、打牌、看电视,气氛融洽和睦,跟许知月刻板印象里的有钱人家庭完全不一样。
之前星野内部流传的厉西钊是被家族排挤,才不得不去临城接手星野的八卦,显然没有半点依据。
长辈们夸着许知月能干,年轻一辈撺掇她和厉西钊上桌打牌,小孩子们则好奇围着许知月这个漂亮婶婶你一句我一句,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婶婶你真的能开飞机吗?下次你开飞机我能不能去看?”
“我也要去!我也要去!”
“婶婶你能不能把飞机开去月亮上?”
“笨蛋那是航天飞船不是飞机。”
“婶婶你以后也教我开飞机吧!我要跟你学!”
……
……
“婶婶你长得好漂亮,为什么想不开嫁给钊叔叔?”
听到最后这一句,厉西钊走上前,黑着脸瞪了一眼说话那个看着还不到五岁的小男孩,小孩子们一哄而散。
许知月乐不可支,确信了厉西钊这人是真的人缘差极了,连他的这些侄子侄女们也不给他面子。
笑够了她问把自己拉去外头阳台的厉西钊:“我要不要给那些小朋友也发红包?”
“不发。”厉西钊斩钉截铁。
许知月没忍住又笑了:“喂,你不是吧,还跟小辈计较啊?我都没说你呢,你家里这么多人,你也不提前跟我打个招呼,我一点心里准备都没有。”
厉西钊:“不用心里准备,这里也是你家。”
许知月听着他说的,笑过忽然有一点鼻酸。
自她爸爸去世后,她就再没过过一个像样的年,一开始那两年家里就她和妈妈,她们都下意识回避这个阖家团圆的日子,去了澳洲之后就彻底不过中国年了,之后这几年她在临城工作,几乎每年春节都在天上飞,哪怕有她师父惦记着叫她一起回去吃年夜饭,可她总觉得自己是外人,大多数时候都是拒绝。
辗转十数年,她早已习惯了一个人,但是今天,厉西钊把她带回家,用这样自然而然的语气告诉她,这里也是她的家。
许知月吸了一下鼻子:“你别说这么肉麻的话,听着怪不适应的。”
“感动就感动,嘴硬什么。”厉西钊一眼看穿她。
许知月:“……”
就厉西钊这张嘴,她的感动永远超不过三秒。
厉家的年夜饭从中午开始,不到深夜不会结束。
期间宁远辉打来视频电话,他今天也要飞,明天才能回家,这会儿刚刚落地,马上又要接着飞第二段。
对着满桌子的山珍海味流完口水,宁远辉在视频里抱怨厉西钊只给许知月放假,却把他这个亲弟弟给忘了,厉西钊拿过电话,回了句“你有本事也升了机长再说”,直接挂断。
许知月有点不太好意思,总觉得对不起宁远辉那小子。
“你能帮我跟签派那边打招呼,不能顺便提一句小辉吗?”
厉西钊理直气壮道:“忘了。”
所以宁远辉说中了,他是真的把自己弟弟给忘了,惦记着的人只有一个许知月。
许知月哑口无言,算了,还是不要告诉宁远辉得好。
下午,厉西钊被一帮兄弟姐妹拉着打扑克,许知月就坐在他身边看,这位大少爷比所有人话都少,但出手快准狠,牌桌上所向披靡。
许知月以前是真不知道,厉西钊打扑克这么厉害,上回同学会他还只是小试牛刀,今天才是真正大展身手。
“嫂子,你别看钊哥他这样闷不做声的,扑克是他的强项,而且他还手气特别好,牌桌上从来没输过。”
“就是,我们以前都怀疑,他一辈子的好运气都搁牌桌上了。”
“那当然不是啦,西钊要是运气不好,哪能哄回这么漂亮的老婆。”
其他人七嘴八舌一顿调侃,许知月陪着笑。
厉西钊面无表情扔下一副炸弹,通杀。
满桌都是哀嚎的声音,许知月凑近厉西钊,笑眯眯问他:“好玩吗?”
厉西钊目光睨向她:“你想玩?”
许知月之前没玩过,但看了这么久看也看会了。
于是换她上桌,一把牌抓到手上,她的手气竟然不比厉西钊差。
厉西钊坐在她身后,双手环过她自然而然地帮她理牌,咬着耳朵提点她要怎么出。
周围人纷纷起哄,厉西钊这么温柔耐心的模样,他们都是第一次见。
厉西钊谁也不理,只一心一意教许知月。
入夜,酒足饭饱,他俩没跟其他人打招呼,悄悄出了家门。
“去哪里?”许知月问。
厉西钊随口提议:“去江边走走。”
许知月不愿动:“吃太饱了,不想走。”
厉西钊踌躇了一下,牵着她走出电梯间,又绕去另一边的工人电梯,上楼没有惊动家里人,带着许知月去了储藏室。
他当年那辆特地为了许知月改装,加了个后座的山地车还在这里,拿气筒打了气,厉西钊示意有些呆愣的许知月:“走。”
许知月这才回神:“骑这个?”
厉西钊:“嗯。”
“能行吗?”许知月有点怀疑,“没坏吗?”
厉西钊道:“试试就知道。”
车还能骑,虽然有些生锈了,刹车不太灵敏,只要放慢点速度,问题不大。
再次坐上后座,环住厉西钊的腰,许知月心里有些五味杂陈。
当年少年的身形变成了眼前成熟男人的宽阔肩背,那一身校服也变成了西装……
等等,西装?
许知月“噗”一声笑了。
厉西钊没有回头,但听到了她的笑声:“你笑什么?”
许知月的声音里满盛笑意:“厉总,你穿西装骑这自行车,不别扭吗?”
厉西钊沉声丢过来一句:“坐好了。”
自行车出了小区,往江边去。
天幕已完全暗下,绚烂街灯一个接一个亮起,除夕的夜晚街上显见有人,夜色中只有远远近近的城市灯火,偶有车疾驰而过,车灯拖出层迭的光轨接着快速远去。
他们在这样的沉夜里显得突兀却又怡然自得。
许知月觉得有些冷,抱得厉西钊的腰更紧,她靠在厉西钊背上,仿佛能听到他的心跳声与自己呼吸的频率重合。
浮浮沉沉十数年,在这一刻她终于有了实感,她现在拥着的这个人,便是心安之处与归途。
第4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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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完年,许知月回去临城工作,厉西钊则留在了沪市这边。
转眼一个月,这中间厉西钊只去过临城两回。
厉西钊不在,许知月干脆搬回兰欣苑跟苏娉一起住,一直到情人节前一天,消失了大半个月的厉西钊才从沪市回来,许知月当天却要飞四段,晚上八点多才能回到临城。
厉西钊又想给她调个班,许知月没答应,再三警告厉西钊不许做多余的事情,当天一大早就去了公司。
飞行准备室里,许知月看着气象报文,跟身边的副驾驶交代:“晚上回来的时候会有局部雷暴天气,到了鹏城之后记得让机务给多加些油。”
今天航班的第四段是晚上六点从鹏城返回,是夜航,天气看着也不大好,怕会有麻烦,小心一些总不会错。
正事说完,一样早上要飞的顾明泽过来,问许知月:“苏娉还没来吗?”
许知月看一眼腕表,笑道:“还早吧,她一贯踩点,估计没这么快。”
苏娉今天跟她一起飞,也是有情人节但不能过的人。
“那我估计等不到她了,一会儿就要进场。”
顾明泽有点无奈,又顺嘴问起许知月她师父的情况,许知月笑叹道:“好多了,已经出院回家了,现在在家里静养,我本来以为他会申请提前退休,他自己却说等身体养好了还要回来,不能飞还可以做模拟机教员,继续发挥余热。”
“那挺好嘛,严教员果然老当益壮。”顾明泽调侃了一句。
说了几句话,顾明泽看着时间必须得离开了,苏娉果然还没来。
他拿出了一个蓝色小盒子,递给许知月:“你一会儿见到苏娉,帮我送给她吧,我得先走了。”
许知月见状一扬眉:“情人节礼物?这不会是戒指吧,那得你自己送她。”
“哪能呢,”顾明泽弯起唇角,“我跟她才刚刚八字有一撇呢。”
这事许知月是知道的,苏娉到现在还没正式接受这位顾教员,顾明泽从前在情场上一贯无往不利,如今连着两次受挫,确实有些怀疑自己的魅力,追起人来也倍加上心。
许知月接过盒子,在手里晃了晃:“那这到底是什么?能说吗?”
顾明泽道:“我当年航校毕业时拿到的银鹰奖章,送给她。”
许知月闻言有些意外,然后笑了:“这样啊,那等一会儿她来了,我一定第一时间交给她,祝你早日如愿以偿。”
顾明泽戴上机师帽,笑着冲她一点头:“谢了。”
苏娉是在十五分钟后到的,风风火火拖着飞行箱过来,做完酒测进门便先跟许知月打了招呼。
许知月顺手把东西递给她,说了是顾明泽让她转交的,苏娉一撇嘴打开盒子,看清楚里面的东西,直接瞪圆了眼睛。
“他送这个给我啊?”
不怪她这么惊讶,银鹰章是航校毕业时的优秀学员奖励,各个航校都有类似的奖章,算是一名飞行员在真正踏入这个行业前最初的荣耀,意义颇为不同,后来不知道是谁开了个头,把这奖章送给自己认定的另一半,其他人纷纷效仿,这个行为也就成了他们圈子里的一种浪漫传说,经久不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