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两口接过来,忙不迭地应道:“放心吧。家里有我们。”
钟卉将女儿搂在怀里:“这几天你就跟姥姥姥爷在家里,妈妈过几天就回来了。早上不可以睡懒觉哦,晚上写作业不能太磨蹭了,九点钟必须要睡觉。”
“知道了!妈妈,我肯定会乖乖听姥姥姥爷的话的。”
禾禾看着妈妈脸色苍白,额头的头发都湿了,担忧地摸了摸妈妈的肚子:“你这家伙,赶紧出来吧!不要折磨我妈妈!”
童言童话惹得大家都笑出来了。
钟卉换了件厚实的棉袄,快走了仍不忘叮嘱父母:“做完饭,千万别忘了关煤气灶的火。”
潘彩凤一手拎着待产包,一手扶着钟卉。
“我去叫辆车,把你们送到医院!”杨念远冲到前面去开电梯门。
“叮”的一声,电梯门缓缓打开,江晟从里面出来。看到杨念远他明显愣了一下,很快他看到跟在后面的钟卉。
钟卉那双原本清凌的杏眼透着一丝许久不见的虚弱。
这情形让江晟来不及思考,脑中“嗡”的一声,原本凛然霸道的眼神没了平日的冷静。他大步流星地走到钟卉身旁,伸手揽住了她的肩膀。
第55章 剖腹产
钟卉已经想不起来上回生禾禾时候的细节了。
在生孩子这件事上, 女人总是好了伤疤忘了痛。
她只记得在家里羊水就破了,江晟着急忙慌地叫上几个邻居, 用木板车将她送到医院。
到了医院没多久, 禾禾就出生了,整个过程并没有让她太遭罪。
七年过去了,木板车变成了小汽车, 她和潘彩凤坐在后座上。
杨念远将钟卉送到车上, 还想着一起送她去医院。手刚挨上副驾驶座的车门,一抬头正对上江晟的目光。
那目光简直就像一把铁锤, 恨不得照着他脑袋抡上几锤。
杨念远扯了扯嘴角, 双手插进兜里,走到后门弯下身子对钟卉说道:“等你生了,我再去看……”
话还没说完,汽车已经擦着他的身子疾驰而去, 飚出来的尾气喷了他一脸。
杨念远面色沉沉地看着车子离去,半晌用手拂了把脸。突然有些后悔——夏总让他开车回来他没开。
……
车内还算暖和,钟卉斜靠在座椅上, 腹部一阵阵抽痛。她咬紧后槽牙, 克制住自己的闷哼声。潘彩凤知道她疼得厉害, 也只能不停地给她擦额头的汗。
江晟双唇紧抿,扣着方向盘的手青筋暴起, 目光飞快地透过后视镜看着钟卉的脸。
钟卉痛苦地阖上眼睛,一只手抚在腹部,另一只手紧紧攥着衣角,额头上的头发全湿了。
江晟听到她疼得直抽气, 间或发出极轻的嘶嘶声。这声音将他的心神全部扰乱了,他竭力让自己专注在开车上, 却总是忍不住透过后视镜看后座的钟卉。
看她脸上的表情越来越痛苦,江晟感觉心脏像是被一只手给紧紧攫住了,胸口一阵阵的紧缩,五脏六腑都是无法归位的惊悸。
他一咬牙,油门大踩地直往妇保医院去。
一个拐弯过得太急,钟卉直接栽到在座椅的另一头。
她掀起眼皮看了江晟一眼,皱着眉头冷声道:“你开慢点,我生孩子没那么快!”
江晟没吭声,踩着油门的那只脚轻抬寸许,一路有惊无险地将钟卉送到妇保医院。
妇保医院永远人满为患 ,江晟jsg去柜台办理住院手续,潘彩凤陪着钟卉去产科。
待产室外头两排长椅坐满了像钟卉这样即将临盆的产妇。有的还算淡定,有的痛得不住呻—吟,产妇加上陪伴的家人满满当当挤了一屋子。
钟卉宫缩得频率越来越高,疼痛让她已经无法坐下来,只能站起来来回不停地走动。
好几次疼得她想撞墙,真没想到生孩子的痛没有在禾禾身上感受到,在这个二胎身上体会得淋漓尽致。有点像痛经,但比痛经的痛要厉害很多很多倍!
江晟办好手续上来,看钟卉根本没有休息,一直在来回走动,便伸出手想去搀扶她。
“不用。”钟卉悄然后退两步,拉开距离,那张苍白的脸已经被汗水浸透了。
疼痛让她整个人处于暴躁和崩溃的边缘,她现在一丝耐心也无,尤其是对江晟。
江晟皱眉看着她,语调还算平缓:“待会我陪你去待产室吧?”
钟卉当然是拒绝,低声道:“有潘姐进去帮我就行了。”
潘彩凤正在检查钟卉的待产包,刚才护士特意提醒的几样东西都带了,闻言便在一旁开口道:“你们男同志进去不方便,还是交给我吧!待产室时间也不长,到后头一个环节可能我都不一定能进去。”
说话间,待产室里头一批产妇已经被送进分娩室了,钟卉和几个在等在外头的产妇便被叫进了。
江晟定定地看着她的背影,垂在两侧的手指紧捏在一起,下颌线不自觉地收紧。
旁边一个穿着厚军绿棉袄的男人,老婆也和钟卉一起被送进去。看江晟目光发直地看着已经阖上的门,他笑道:“你这是头胎吧?多来几次就习惯了。我老婆这都第四胎了,我是一点不慌。”
江晟本来不想搭理他,看他洋洋得意的样子,唇角勾了勾:“第四胎?可以啊!这年头敢生四胎的都是有实力的大老板!”
每多生一胎要交缴纳的社会抚养费罚款都是翻倍地增长的,到第四胎怎么着都得缴好几万。
对方听他这么了解行情,有些自得道:“不瞒你说,为了生儿子我这交的罚款买套房子都够了!”
江晟不耐烦听他说这些,当务之急是要给钟卉换个病房。
刚才窗口-交住院费的时候,只有三人间了。江晟想到上次生禾禾的时候,钟卉也是住的三人间。
虽然只住了三天,但那三天钟卉实在遭罪了,她几乎没怎么睡觉。隔壁床的两个宝宝,白天晚上轮着哭嚎。还有进进出出探望的亲戚,根本没办法清静下来。
那会住三人间也是没法子的事。当时他和钟卉才刚结婚,手头上紧张得很。两人工资加起来还不到200。
三人间一晚上10块,单人间一晚上50。两人毫不犹豫地选择了三人间。
如今这日子比那会是好多了,再让钟卉住三人间,不是打他脸么?
江晟的目光在屋里几个男人身上打了个转,最后又绕回绿棉袄的男人身上:“你定到了单人病房没有?”
那男人呵呵一笑:“我来得早,抢到最后一间。”
江晟抿了抿唇:“想不想赚点私房钱?”
那男的被江晟问得愣住:“咋赚?”
江晟从口袋里掏出钱包:“我来晚了,只定了个三人间。我多出一倍的钱,你把单人间转给我。”
男人上下打量了江晟好几眼,这才发现他从头到脚都是牌子货——原来是个大款!
男人眼睛转了几转,不紧不慢地伸出三根手指,干笑道:“那不行,至少得加三倍的价钱才行!”
三倍价钱就是150一间,只要大人小孩要休息好,也是值得的。
江晟掏出钱包,正要付钱,一个严肃的女声插了进来:“钟卉的家属来了吗?过来签字!她需要剖腹产!”
这年月剖腹产的产妇还是少数,一是手术费贵,二是恢复时间比顺产长。
也因此家里老人,尤其是公婆大多不同意儿媳妇剖腹产。宁愿冒着风险,也要逼着儿媳妇顺产。
果然,一听到“剖腹产”,屋内几个男人加几个老头老太都七嘴八舌议论开了。
“现在女人真娇气,生个孩子还要剖腹产!”
“听说剖腹产生完,要等好几年才能生第二胎!”
“一个手术下来要2000块钱!啧啧!”
护士听到这些人说的话,白眼快翻上天了:“剖腹产的都是想顺产顺不出来的,遭了两遍罪,哪里娇气了!小孩胎心都不好了,只能剖腹产!不然大人小孩都危险!”
这些人哪里听得进去,还在絮絮叨叨说个没完。
江晟不理会那几个老头老太,冲护士道:“我相信你们。”
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太太撇了撇嘴:“谁生孩子没有危险……”
江晟抬头,那双略带寒意的眼睛扫了她一眼,老太太识趣地闭上了嘴。
江晟把签好字的通知书还给护士,神色透出几分焦灼:“我老婆在里面情况怎么样?”
护士看他痛痛快快签了字,面色稍缓:“你放心,手术是我们主任亲自做的。”
听到是主任做的手术,江晟略微松了口气,便趁机问护士有没有单人间。
护士想了想:“单人间没有,套间倒是刚空出来一间。”
一旁的绿棉袄一直在关注江晟这边的动静,看到这里冒出来一个跟自己抢生意的,便赶紧上前道:“单人间就行了,套间没必要。”
护士看了他一眼:“套间可是我们这条件最好的病房,可以热饭,还有单独的淋浴房可以洗澡,怎么没必要了?100块一间!除了价格贵了点,一点毛病没有!”
江晟一听这价格,赶紧掏出钱包:“那间套间我定了!”
原本以为可以狠狠宰他一笔,没想到到手的鸭子却给飞了,绿棉袄气得脸色铁青,只能哼唧几声走开了。
江晟到住院部退掉了三人间,重新定好了套间病房。
交完钱出来,雪已经停了。江晟站在门口的自行车棚下抽了根烟,胸口仍然像是被什么东西紧紧拽住了,五脏六腑仍没有归位。
不远处的医院大门,一个保安正爬到梯子上挂元旦灯笼。
江晟愣愣地看着那抹红,指尖夹的香烟已经蓄了一截长长的烟灰。风一吹,那烟灰便往灯笼的方向飘去了。
江晟抬腕看了眼手表,这孩子倒是会挑日子。
*
钟卉好久没有睡得这么好,深沉而甜美,她甚至梦到白云和海浪。
恍惚间,她听到有人喊自己了,用力撑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一盏白色的白炽灯。
半晌,她听到有人问自己:“什么名字?”
她张了张口:“钟卉。”
医生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恭喜你刚刚生了个宝宝,手脚我们已经替你看过了,都是好的。”
钟卉长长松了口气,又问道:“请问是男孩还是女孩?”
医生也许是做了太多台手术了,似乎并不记得,钟卉听到他在问旁边的人,“我还没来得及看,是男孩还是女孩?”
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之后,那个医生的声音又响起了:“是个男孩。”
医生刚说完,就发现手术台上那个产妇早已经昏睡过去了。
第56章 花骨朵
钟卉靠在床头, 感觉自己浑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似的。
上辈子流产的阴影一直笼在她心上,这次孩子很健康, 一直以来那根紧绷的神经总算松驰下来。
父母带着禾禾来了, 正围着摇床看刚出生的宝宝。老两口眼里噙着泪花,不停称赞小宝“长得好”,“眉眼真舒展”。
眼前这一幕, 是钟卉上一辈子从来没经历过的, 幸福感几乎满溢而出。
钟父高兴之余,忍不住抹了把眼泪, 低声道:“就是让我现在闭眼, 我也心甘情愿!”
钟卉哪里不知道父亲的憋屈,听到这话仍然忍不住皱起眉头,“爸!你可得好好活着,看着两个孩子长大成人!”
钟母忍不住嗔怪自家男人:“女儿生孩子这种大喜日子, 你在这说什么浑话!”
禾禾正一眨不眨地观察这个刚出生的弟弟,脑门有点窄,脸红通通的, 皮肤皱皱的像个小老头。
她左看右看, 都不知道为什么姥姥姥爷会觉得弟弟长得好看。
禾禾对这个小猴子一样的弟弟很快失去了兴趣, 她挪到钟卉床边,小声道:“妈妈, 你要在医院待几天啊?”
刚才来的路上,姥姥姥爷千叮咛万嘱咐,妈妈身上有伤口,让她别像以前一样没轻没重地扑到妈妈身上撒娇。
钟jsg卉看女儿怯怯地看着自己, 不敢靠近的模样,不由有些心疼。
她抓起女儿的小手摸了摸, 柔声道:“至少得五六天吧。具体住多少天还得听医生的。这几天,晚上姥姥姥爷陪你。”
禾禾有些失望:“妈妈,我晚上可以和你在这一起睡吗?”
钟卉没有直接拒绝,指了指旁边的单人床,笑道:“妈妈身上有伤口,你要睡只能睡这里。你睡这里的话,潘阿姨怎么办?”
套间可以陪床,医院放了一张单人床,也就刚够一个大人睡。
禾禾知道潘阿姨是来照顾妈妈,撅着嘴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潘彩凤看她无精打采的模样,笑道:“禾禾,你要是不怕吵,晚上可以和阿姨睡一床。”
话刚说完,那头小宝宝就哇哇地哭了起来。
潘彩凤打开襁褓一看,果然又尿了。就这么一会,已经换了好几次纸尿裤。
钟卉一片尿布都没有准备,只买了两袋纸尿裤。潘彩凤生航航的时候,用的是尿布,一开始还不大会用这个洋玩意,换了几次就上手了。
冬天生娃确实小孩大人都不大方便,如果用尿布,那不知道要准备多少条,不然都不够换洗的!
禾禾看弟弟紫涨着脸,扯着嗓门嚎哭,声音可比她大多了,脸上却一滴眼泪都没有,不由好奇道:“潘阿姨,他晚上要哭几次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