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清清好奇地问：“最后是你奶奶帮了你吗？”
赵伟又一次摇头，“不是，那时候奶奶已经去世了。是因为我爸妈算是因公牺牲，修水库的时候牺牲的。大伯他们一家子拦着不让我当兵，但是我很清楚，如果不去当兵，我这辈子基本就毁了。因为继续在家里呆着他们又不给我地种，我和奶奶住的房子又被另外一个堂哥要走娶媳妇。”
“后来呢？小赵哥哥你是怎么做的？”
“后来我就直接去县城，人武部，找征兵办的同志，直接说出我的事情。最后就得偿所愿啦！”
宋清清心里有些感慨，似乎她周围的人，每个人都有自己无奈的故事，真正顺风顺水的很少。
这大概就是这个年代明显的特点吧！
过去虽然吃了很多苦，但是又能看得到未来的好日子。只要努力向上，几乎都能够有所收获。
这种感觉也很好！
赵伟似乎也是这种感觉，他说：“过去吃不饱穿不暖的时候太多了，哪里像现在这样，不仅有肉吃，还有水果吃。季老师，你就比我们幸福多了。”
突然被点名的季嘉衍，微微一笑，并没有多说什么。
但是对他稍微有些了解的清清并不认为他是那种从出生就顺风顺水的人。他虽然是含着金钥匙出生，可是身边的人能够理解他的人却很少。包括他的父母，可能都没办法真正了解他，所以这些年他才会一直住在他外祖父外祖母留下的房子里，平时很少回家。
不回家的人，都是有故事的人。
距离幸福这两个字，应该还是有距离的。
清清倒是觉得，现在房子里，最幸福的人就是她的爸爸。
他不通俗事，想干嘛就干嘛，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小的时候有父母疼爱，父母感觉身体不好，又马上把他托付给值得托付的人。
之后的这些年里，他先是有她的外祖父外祖母照料，后来又有她的妈妈在国外陪读，一日三餐都把他照顾得好好的。
回国之后，国家又帮忙安排他的方方面面，就连生活上都有人照顾。
宋清清这会儿并不知道胡永贵的事情，但是她从赵伟身上感觉得到，上面的领导安排的应该蛮妥当的。
考虑这些问题的时候，宋清清唯独遗漏掉了自己。她并没有想过，她这些年在许州过的那些日子，就是因为有些人失察的原因。
春联贴好，自然就要开始准备年夜饭。
做了午饭的宋清清并不是很想准备年夜饭，因为过往的记忆再一次袭来。
以前在机械厂的家属院，年三十的这一天，她从早忙到晚，杀鸡宰鹅杀鱼，全都是她的活。
倘若是在京城的家里，她肯定不用操心这些。
宋远桥倒是前所未有的操心这个年三十该怎么过？过去只有刚结婚的那年春节，宋远桥操心过一次，那一次他不舍得让自己的妻子劳累，这一次他也不舍得让女儿劳累。
“小赵，你去看看食堂的厨师有没有空，如果有空的厨师，能不能让他过来，帮咱们做年夜饭？”宋远桥这时候其实心里是有些懊恼的，倘若他会做饭也不用麻烦别人。
可是他也不希望女儿在身边吃的第一顿年夜饭不好吃，让厨师来做是最保险的。
至于小赵的厨艺水平，宋远桥觉得这孩子浑身的优点，除了不太会做饭。
小赵立刻说：“放心好了宋工，都已经安排好了。晚上咱们吃羊蝎子火锅！”
第一次不用忙活，就能吃到很多肉的年夜饭，而且还有红包，哪怕心里一直提醒自己不要留恋不要轻易原谅某个人，可是在这个暖洋洋的屋子里，穿着来这之前秦老师专门给她准备好的新衣服，宋清清还是从心底里萌生出一种前所未有的幸福感。
不仅仅宋清清有红包，季嘉衍和赵伟也有红包。
宋远桥一本正经地对他们俩说：“小孩子都有红包！拿着吧！”
第二天一早，刚吃过早饭，就有人来拜年。
宋清清就像个吉祥物一样，坐在那里乖乖悄悄地说几句吉祥话，然后收红包。
以前在机械厂的时候，她觉得厂长家的孩子就是这样，啥也不用干，只用坐在那里收红包。
真是没想到，有一天她会变成自己羡慕的人那样。
这一天还发生了一个让季嘉衍有些不太爽的小插曲，下午的时候，他的二哥突然来访。
不仅人来了，还拉了不少东西。
几乎是各种吃的。
而且季嘉海开口就说：“我这个弟弟从小就被家里人娇养长大，如果不是自己喜欢吃的，他宁愿饿着。”
季嘉衍给了他一个白眼，“你不用诋毁我的名誉。”
季嘉海说：“要不你自己去照照镜子，这才几天的时间你就已经瘦了一圈。”
宋清清转过去，打量了一下季嘉衍，确实发现他瘦了。
“要不咱还是把东西留下吧。”宋清清觉得没必要跟吃的过不去，饿过的孩子想法总是比较朴素。
第146章 当年的遗憾
不用宋清清说，季嘉衍也会把东西留下，他讨厌季嘉海，但是不讨厌季嘉海送来的东西。
况且以季嘉衍对季嘉海的了解，他一般拿来送人的东西，都不会差。清清还在长身体的时候，得好好补补，毕竟半年前清清在医院体检还是营养不良。
至于季嘉海本人，不管是季嘉衍还是宋清清都不想留。
季嘉衍是因为看季嘉海不顺眼，宋清清是因为季嘉衍看季嘉海不顺眼。
可惜某些人根本看不懂他们的心思，宋工听到女儿说要把东西留下之后，就跟季嘉海说：“季市长，我记得你做饭好吃，今晚的晚饭，要不就你来做吧？”连续麻烦食堂的厨师，宋工觉得不太好。
季嘉海立刻卷起袖子，“好啊，那今晚我就露一手。”
说完，季嘉海就进了厨房，接下来的一个多小时里，厨房就变成了他的舞台，连小赵进去要帮忙都被拒绝。
看到季嘉海动作熟练的样子，宋清清非常惊讶地问季嘉衍说：“嘉衍哥，你们家的家风是不是要求男人会做饭呀？”
以前在机械厂的时候，宋清清发现周围的家庭里，几乎都是女人包揽了全部的家务活，包括买菜做饭。像姚叔叔这种连补衣服都不在话下的男人少之又少。
后来接触到秦叔叔和嘉衍哥，她才知道原来也有不少男性做饭很好吃。
秦叔叔会做饭宋清清很理解，毕竟他只能靠自己。而嘉衍哥这种家里有保姆还会做饭的，应该很少。
“不是。”季嘉衍回答清清的问题的同时，心里其实也有些诧异季嘉海竟然会做饭。
都说多孩子的家庭，中间的孩子往往不受重视，但是他们家不一样，季嘉海可是被他的父母最宠爱的一个。
季嘉海上面的哥哥姐姐出生的时候，正处于季家父母事业的上升期，而且当年局势不稳定，南征北战，孩子是丢给家里的长辈帮忙照顾。
好不容易稳定下来，两个孩子都已经长大，父母也错过了他们最可爱的年龄。没过多久，季嘉海出生。父母自然就希望曾经错过孩子的成长和关爱，全部落到第三个孩子身上。
至少在季嘉衍的记忆中，他这个二哥是个特别挑剔、特别龟毛的公子哥。当初季嘉海和冬青姐谈恋爱的时候，季嘉衍没少替冬青姐感到委屈，嫁给这么一个不会照顾人的玩意儿，有什么好的？
最后这个不会照顾人的玩意儿，在秦家出事之后还躲得远远的。
不是个东西！
至于现在季嘉海为什么会做饭？是因为西北艰苦的环境教他做人？
季嘉衍可不这么认为，他觉得季嘉海之所以会有这样的改变，完全是因为他从小被娇生惯养得嘴太叼。
可想而知，当年来到这儿的时候，季嘉海确实吃了不少苦头。吃的方面肯定不如意，别人做的东西他不喜欢吃。在这种情况下，他能怎么办？只能自己做饭咯！
察觉到清清和嘉衍时不时地往厨房里看，宋远桥遍对他们说：“清清、嘉衍，你们不用担心，季市长做饭很好吃的。”
季嘉衍问：“宋工，您以前吃过他做的饭？”
宋工点头说：“对呀。只不过，司务长看到他，都躲着走。”
这是什么意思？
一边的赵伟给出解释，原来之前他们在野外受困的时候，车虽然修好，但是要走出茫茫戈壁还要一天多的时间。
这一天的时间里，还有一日三餐要兼顾。
随行的司务长带着小战士做饭，季嘉海看到他们炒菜小气巴拉的不肯放油的样子，立刻让人把司务长和小战士弄走，他亲自上阵，把现有的食材全部都给消耗掉，做出了一顿美味丰盛的午餐。
司务长肉疼得不行，“都给造完了！晚上怎么办？”
季嘉海淡定地说：“晚上咱们都已经走出沙漠了，当然是回去吃更好的啦！”
“可要是万一呢？”
“哪有什么万一！大家吃饱吃好，一鼓作气，就能走出戈壁。油都没有几滴，吃了没多少活就饿了，大家哪有力气啊？”
最终，大家确实在当天走出戈壁滩，不过在吃第二顿饭的时候，中间已经隔了五个小时以上。
听到这段有趣的往事，宋清清突然感觉这位市长在她心目中的形象变得鲜活起来。她甚至能够想象得到，当年秦老师和他搞对象的时候，生活应该挺有趣，这可惜后来……
季嘉衍察觉到清清的表情发生的细微变化，立刻把她拉到一边，提醒她说：“不要被他的表面迷惑了，当年他但凡做点什么，冬青姐也不至于遭那样的罪。”
宋清清轻轻地叹了一口气，“说实话，我就是觉得反差挺大的。你二哥和秦老师后来嫁的那个人，完全是两类人。”
季嘉衍明白清清的意思，许州那个男人简直就是垃圾桶里捡来的，垃圾至极。为什么冬青姐会嫁给他？
季嘉衍知道秦秋白去调查过，只不过回来后并没有跟任何人说。
可想而知当年冬青姐受了多大的委屈。
越是这样，季嘉衍觉得季嘉海越是不可原谅。
所以哪怕是面对色香味俱全的四菜一汤，季嘉衍对他这个二哥依然没有任何改观。
宋清清的立场是――嘉衍哥怎么样，她就怎么样。
就连宋工这个不善于观察的人都能够感觉得到，这对兄弟之间有些微妙，所以吃饭的时候，季嘉海想要活跃气氛多说几句话，宋工就对他说：“要不咱先吃饭？吃完饭再聊？”
宋清清：……
季嘉海表情怔了一下，很快就喜笑颜开地说：“宋工说得对！食不言，应该的。”
这顿饭吃得异常沉默，同时也让人更加专注于美食，宋清清心里也不得不由衷地感叹季市长的厨艺确实了得。
季嘉海似乎是憋了一肚子的话，吃完刚放下筷子，他就迫不及待地说：“宋工，您在这边的任务应该快结束了吧？没准，到时候我可以跟您一起回京。”
季嘉衍立刻看过来，他心里很清楚，季嘉海回京的话是说给他听的。
第147章 高智商低情商
季嘉衍自始至终表情冷漠，没有搭理季嘉海。
就在这时，有人来敲门，是基地的工作人员，只见对方满脸焦虑地问：“请问哪位是季嘉衍老师？”
季嘉衍站起来，“我是。”
“是这样的，我们这边有一台机器的程序出了一点问题，领导说您应该可以帮得上我们。”
季嘉衍立刻去拿衣服外套说：“好的，我这就跟你去。”
宋清清也跟着站起来，“我也一起吧。”
根据天气预报说，今天是最近十年本地最冷的一天，季嘉衍还通过一些细微的细节发现，清清来例假了。而且之前在京城的时候，他发现她来例假的时候经常会肚子疼，这种情况下最不能受凉。
“不用，清清你在家里待着吧，我很快就会回来。”
“可是我想去看看，学习一下。”
工作人员这时候却说：“领导只让我过来叫季老师。”
基地和其他的地方不一样，涉及到保密的原则，所以很多事情都是一板一眼。
宋清清能够理解对方的难处，也就没有再坚持。
季嘉衍离开之后，宋远桥立刻安慰女儿说：“清清，下次有机会咱们再申请加入。”
赵伟跟着说：“就是，这种机会多得是。”
季嘉海说：“清清，外面天寒地冻的，让季嘉衍自己去受这个罪就行了。”
洗碗的工作交给了赵伟，季嘉海就像一个永远不会冷场的工具人，总是能够找到不同的话题跟宋工聊天，并且还能兼顾到清清。
几个回合下来，宋清清变得有些不太耐烦季嘉海的旁敲侧击，她直接看着对方说：“季市长，您是想要打听秦老师现在的情况吧？您想知道什么呢？”
季嘉海的表情有些尴尬，宋工先是有些诧异，然后恍然大悟地问：“秦老师？清清，是照顾你的秦老师吗？”
“是。”
宋工转而问季嘉海，“季市长，你竟然认识秦老师？这么巧呀。”
季嘉海脸上的表情已经变得有些复杂，眼神酸涩不已，“是啊……”
宋清清再一次直接问：“季市长，之前不是说您准备要结婚，最后又没结。难道是听说秦老师回京，并且恢复工作，觉得她配得上你了，所以你打算重归于好？”
季嘉海垂眸，没有回答宋清清。
宋工看着女儿，很是心疼。他心里很清楚，女儿之所以这样，肯定是因为和秦老师感情很好。能够和老师感情好，除了因为老师对她好之外，也足以见得当初在许州的时候，秦老师就相当于她的救命稻草。
“清清，过去确实是我对不起你的秦老师。很多解释都没有必要，你批评得对。”
“哼！”宋清清懒得再搭理他，转身回了房间，并且把门关上。
客厅里只剩下两个人，安静了好一会儿之后，宋工前所未有的跟外人提到自己的感情，他表情落寞地说：“季市长，说实话，这些年我无时无刻不在后悔，为什么当初没有多关心一下自己的爱人。明明心里是关心的，却不会说出来，总觉得她应该是最了解我的人。可是……”
“有些事情，一旦错过，就可能是永远错过。”
“如果以前真的犯了不可饶恕的错误，也不要总是想着能够得到对方的原谅，做你认为值得做的事情就可以。”
“最主要的是能珍惜当下。”
把这一通话说出来，宋工都觉得自己有点陌生，他竟然会跟别人说这些话。
大概是因为女儿回到身边之后，他的心境也变得不一样了吧。
季嘉海听完之后特别受用，他点头说：“谢谢宋工，我知道以后该怎么做了。”
“你真的要回京？是工作上面的安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