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了几步,回头看到司机也下了车,顾央坐到驾驶座上,又启动了车子。
心念电转间,她穿着高跟鞋跑了回去,敲了敲副驾驶的车窗,示意他开门。
顾央犹豫片刻,窗外她表情焦急又心疼,想了想,还是按开车门。
坐进去后,两人也没说话,一直到顾央开了很久的车,最后停下来。
“在车里等我。”他交待一句就下了车。
穆冉是来趁虚而入刷存在感的,他不说话,她就贴心的当沉默的解语花。
不过坐车上也没闲着,一直在刷微信和微博。
微博上热搜被跨年演唱会屠了近半,首页更是被刷屏。
她的小爱豆已经唱完,可惜她不能看视频。
微信群里大家也都在庆祝,哪哪气氛都很嗨,各种小视频她也看不了。
解语花怎么可以在老公难过的时候听舞曲呢,这是大忌。
今天只是表示一个共进退的态度,顾央不让跟她就不跟,在车里正好补热搜的课。
她这种坏心眼想看的当然不是哪个明星好棒棒。
而是谁油腻,谁浮肿,谁妆容失败,谁车祸现场。
但是无意往车窗外一瞄,看到了公墓几个大字,和外面一排排的墓碑。
忽然觉得车后座有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她赶紧打开车门冲了出去。
还好顾央还没走远,她跑到他身边,这里是青石板,高跟鞋差点崴脚。
拉着顾央,她说:“我跟你一起去.......”
咬着牙,她说:“去看看婆婆!”
顾央的身份不是秘密,这圈子里私生子不算多,但也绝不罕见。
但是因为顾天宸只有这两个儿子,他又如此优秀,所以让人忽略了这件事。
但是忽略不代表不记得,所以对于他结婚对象选择了同为私生女的穆冉,确实震掉了一堆人的下巴。
有不少人猜测,这其实是顾家的意思,从婚姻上就让他低顾宇森一头,绝了他的心思,省得将来兄弟相争。
这些事,穆冉婚前就知道,穆家也没瞒她。
顾家那么有钱,顾央又足够优秀,任谁看都是一个很好的结婚对象。
可是顾家家庭情况也很复杂。
强势的长辈,绝对算不上开明的家庭氛围。
顾央私生子的身份,他还有一个备受宠爱的哥哥。
顾宇森从小在顾家长大,顾央的母亲算是外室,一直到他母亲死后他才回家,很快又出国留学,所以从顾长庆秦思容到顾天宸,心都是偏的。
就像周淑芳说的,顾家迟早是顾宇森的。
如果程锦华再生个孩子,也可能是那个孩子的。
反正不可能是顾央的,他充其量只是个高级打工人。
他的身份,会比别人多些资源和机会,也会受到更多的忌惮和打压。
而且穆冉自己就是私生女,结婚之后一定会加深这个印象。
其实她可以选另外的路,在国外时,就有人对她颇有好感,托人打听到了穆奶奶这里。
虽然跟顾家没法比,但也是南方的上市企业二代,如果选择那边,会是比这里更轻松的日子。
还会有老公真心的疼爱。
顾央这个人,穆奶奶没有多说,但是看她那欲言又止的样子。
大概率不会是一个会疼爱妻子的丈夫。
本来这就是一个不对等的婚姻,穆冉处于绝对的劣势。
再加上和丈夫没有感情,将来一定步履维艰,或许会悲剧收场。
所以顾央把她扔下几个月不闻不问,做决定前从来不问她的意见,不用跟她报备的行程,紧锁着门的书房。
所有一切,她根本没有拒绝的权利,只能全盘接受,即使表达不满也是在他的忍耐底线内,像是小猫伸出爪子挠人一样无关痛痒,还想借此收获一波怜爱。
哪怕他觉得自己已经努力在尽丈夫的义务,可是他连出去应酬跟妻子解释都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态度。
这些时候穆冉都没退却过,但是今晚却有一些小小的后悔。
不是后悔结婚,而是后悔自己临时起意,居然跟着他跑到这里来。
那树影,那冷风,那墓碑,每次瞄到时她都闭上眼,不敢看上面的照片。
不然总觉得照片上的人会对她微笑有没有。
几乎是跌跌撞撞地走到她“婆婆”的墓碑前。
穆冉还在想,第一次见面,为表诚意,自己要不要跪下磕几个头?
顾央应该还是挺孝顺的,搞不好真会这么要求。
谁能想到呢,跨年夜,人家在蹦迪,她在坟头。
好在顾央没有要求,只是看了几眼发黄的照片,又背对着墓碑坐下。
这里已经是最高一阶,往下看是密密麻麻的墓碑,穆冉的手机一直在响,后援会的人还在问她为什么没到。
群里的人也在问她为什么爽约。
做戏做到底,关了手机,她走过去靠着顾央坐下。
可能正处于脆弱时候,穆冉没有拒绝,她就更大胆地靠进他怀里。
两个人这么静静地依偎了一会儿。
穆冉不知道顾央有没有感觉到温馨和安慰,但是她只觉得寒冷和害怕。
宁愿坐在暖气房里痛哭,也不想坐在坟头上拥抱。
好在坐了一会儿,顾央终于开了尊口。
“冷吗?”他问。
废话。
“不冷。”她柔柔地说:“有老公在,哪里都不冷。”
眼看着顾央又沉默下来,看着那些林立的墓碑,穆冉恨不得给自己两个耳光,让你嘴比脑子快,说好听话也不分分场合!冻死活该,直接埋了还能省一笔运输费。
可能是她的乖巧取悦了他,这次沉默的时间很短,顾央又开口,有点想谈心的迹象。
“你恨你妈妈吗?”他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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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换个脑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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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对于这个问题,她感到很惊讶。
顾央的眼睛投向没有多少星星的天边:“恨她未经允许,就私自把你带到这个世界上来,明明你什么都没有做错,甚至什么都没做。但是在所有人心里,你的出生就是错误,你的存在就伤害了其他人。”
穆冉想了好一会儿,才轻轻摇了摇头:“不恨。”
顾央不信:“一次也没有过?”
穆冉笑着说:“一次这种想法也不能有,那可是世界上唯一爱我的人啊。如果连她都恨,那我岂不是太可怜了。”
顾央怔了怔,低头看她。
她正看着远处,又像是透过远处看向什么别的什么地方,笑容已经收了起来,小脸绷得紧紧的,难辨喜悲。
在他身边时,她总是有刻意的笑容,可能这一刻才是最真实的。
很快,穆冉的目光从远处收回来,紧紧抱住他,黏黏腻腻地说:“但是现在好了,还有老公爱我心疼我。别人说什么都不用在意,我们过好自己的日子就行,我也会好好照顾你,好好爱你的。”
顾央:“.......”
拉开她的手,他说:“下去吧。”
穆冉也不知道为什么,好好的述衷肠为什么好好就被中断,在他亡母的墓前,难道不应该感激涕零。感觉到了她的温暖她的爱,胸膛流过一丝暖流,真心瞬间为她沉沦,从此努力赚钱赢钱只给她花?
以前是她格局小,可是今天听到那些元老的亲属米虫在公司出趟差都能花百万,她卡里的余额顿时不香了。
顾央站起身,又把她拉起来,穆冉哎呦一声,差点倒在地上。
顾央低头才看见她的脚上穿着一双单薄的高跟鞋。
穆冉的脚好冷好冷,如果不是坐下时用大衣捂着,这会已经冻坏了。
可是本来只是去吃顿饭,下了车几步的距离就过去,谁能想到半夜来这里呢。
尽管如此现在也冻得红通通,而且这鞋子设计的的就不带走台阶的功能,后脚跟磨得出了血。
顾央责怪地看了她一眼:“怎么不早说?”
那还不是沉没成本太高,省得功亏一篑,不然哪有现在的苦肉计。
她咬着嘴唇不说话,只含羞带怨地看他一眼。
多少感情都在这一眼里了。
顾央在她身边微微屈膝,俯下身:“上来,我背你下去。”
搂着他脖子趴在他背上时,穆冉觉得,古人云一分努力一分收获果然是有道理的。
上去很慢,但是下去的很快,启动车子,顾央交代副驾驶上的穆冉:“鞋子脱了,不停用手揉着,我们马上去医院。”
“不至于吧。”穆冉觉得他小题大做。
“四肢严重冻伤,有可能需要截肢。”
穆冉看了一眼自己萝卜似的脚,手揉的更快了。
这里是郊外,到了市区医院时张秘书已经在那里等着,进的是距离最近的医院,挂了个急诊,最后拿着一包药出来上了车。
顾央脸色不好看,穆冉还得哄他:“你看,医生说了只要用温水泡泡,涂几天药就好了。”
顾央还是不吭声。
她把脑袋埋在他肩膀里:“我知道老公是担心我,放心吧,吃一堑长一智,以后我都不会这么鲁莽了。可是我也是担心你啊,怕你伤心难过,那种情况怎么可以丢下你一个人呢。所以别生气了好不好?”
顾央不想理她,但是她一边蹭着一边偷偷抬眼看他的表情。
很像一只等待主人抚摸的小狗狗。
没忍住,他摸了下她的发顶,山里风大,她的发型早被吹乱。
像是一只毛茸茸的狮子狗。
“如果你脑子功能有你哄人功夫的一半,脚也不至于弄成这样。”
手上轻柔,顾央的话却很不客气。
本来不是好好的吗?怎么忽然又人身攻击起来,霸道总经理表示关心都是这么另辟蹊径的吗?
穆冉吹了这么久的风,受了这么久的怕,连脚都肿成萝卜了,还被当事人奚落,她也是有脾气的:“可是你也很喜欢被我哄啊,不是吗?”
顾央没理她,直接闭上眼睛靠在座位上。
不理就不理,大不了就冷战呗。
穆冉哪怕战斗力十足,这会儿也觉得心累了。
这男人根本油盐不进嘛。
她别过身,还哼了一声表示不满,也闭上眼。
这么一通折腾下来,已经是凌晨四点多,她闭着眼睛没一会儿就睡了过去,醒来时已经天色已经大亮,她正躺在自己的床上。
脚上已经涂好了药,穆冉第一个反应就是,顾央又找了容妈张妈什么妈的照顾她。
吃惊!大惊!震惊!西天取经!
这什么仇什么怨啊,这可是元旦假期啊,三天的欢乐时光岂不是要报销?
她眼泪汪汪地跟顾央发微信。
【老公,我错了,你让人回去行不行?】
“什么错了?”
“让谁回去?”
很快,顾央推门而入。
听了穆冉的担忧,顾央说:“你这脚多涂几次药就能痊愈,我没找人来照顾。”
没人?那这脚,难道是他给涂的药?
反正总不能是张秘书,男人这点占有欲还是有的。
自己老婆怎么能让别人占便宜。
穆冉笑起来,朝顾央招招手,顾央还以为她有什么事,走了过来,刚到床边就被穆冉抱住,在他脸颊上重重亲了一口:“谢谢老公~”
她的脸上有大大的笑容,像是春日最灿烂的阳光。
顾央低头看了几眼,轻轻推开她:“我去趟公司,饭菜刚做好,你洗完澡正好下去吃。”
这已经是午饭了,老板其实也蛮累的,元旦假期还得去上班。
脚虽然冻伤,但是穿着拖鞋还是可以慢慢走,穆冉到了洗手间才知道为什么他刚刚低头那么看自己,还特意让自己去洗澡。
再精致的妆发,睡了一夜怎么都不会太好看,更何况还吹了那么久的冷风。
凌乱的头发,糊掉的眼线,底妆都一块一块地不均匀。
想起自己这副疯样子,刚还亲了顾央一大口,他没把自己推开,只是多看了自己两眼。
穆冉瞬间觉得自己昨晚的牺牲还是很值得的。
顾央晚上发了微信,说他晚会儿回来,让她自己吃。
穆冉叫了个外卖,这个小区和大楼不经业主同意,快递和外卖都送不进来。
接完物业的电话,她就起身慢慢下楼,到了楼下刚好门铃响起。
打开门,她眼睛先看的是自己点的外卖,所以连外卖员的怔愣也没发觉,也忽略了他没有问自己是不是穆女士。
“谢谢~”她礼貌地道谢,接过外卖后就想关门。
关门前一秒,她无意间看见那个外卖员的眼睛,那双眼睛形状很好看,右眼角下还有一颗小小的泪痣。
她没来得及多想,关上门转身要往餐厅走的时候。
那双眼睛又一次浮现。
她脱力似的靠在门后,忽然觉得心跳开始加快,越来越快越来越快,快的像是要冲出胸腔。
外卖掉在地上,她打开门,外面已经空空如也。
她一瘸一拐地走到电梯旁,电梯数字一直向下,是她追不上的速度。
还好还有.......还有电话。
她拿出手机,竟然几次都打不开正确的点餐软件,脑子里糊成一团。
深吸了几口气,她稍微平定下情绪,才打开app找到了外卖员的电话。
那边很快接听起来。
她的声音忍不住颤抖:“我、我是刚刚你送餐的人。”
那边过了一会儿才开口:“请问,是我送的餐有什么问题吗?”
听着记忆里熟悉的声音,她的眼睛不自觉流下泪来,胡乱找了个理由:“外卖里少、少放了筷子。”
依旧是漫长的沉默后,那人才开口:“对不起,可能是我的疏忽,请问您家里有筷子吗?我手上还有几个订单已经快迟到了,恐怕没时间再给你送过去,请您多谅解。”
捏着手机,她问:“如果我非要你再送过来呢?”
沉默片刻,他说:“那就投诉我吧。”
接着就挂断了电话。
穆冉胡乱套上衣服,穿着拖鞋出来,小区里电瓶车是进不来的,他一定也要走出去。如果她够快,就一定能在他走之前追上他。
她这么想着,按下电梯追过去。
可是穿着拖鞋怎么都跑不快,终于来到大门口时,门岗上的保安看到她一瘸一拐的样子,迎出来关切地问:“顾太太,有什么能帮您的吗?”
她喘着气:“刚刚,有一个外卖员,你们看到他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