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央“嗯”了一声。
“那你现在要怎么样才会觉得赢了我呢?”她又喝了一杯。
赢了她他就会放她走。
顾央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始终没有回答,只是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仰头一饮而尽。
穆冉眼睛是大大的惊讶,翻译过来就是“还能这样”?
顾央笑了:“规矩本来就是我定的。”
就知道在他身上讨不了好......穆冉耷拉下眼皮,缩回了沙发上。
好像一些小触角探出来,又被她很快地缩了回去。
顾央抿唇,他不喜欢这样。
这种感觉似曾相识,比这次更为强烈,好像他不知不觉中错过了许多。
他想改变这一现状,可是束手无策无能为力。
他们都是习惯了不坦诚的人,哪怕借着酒精和游戏也不行。
他知道该怎么对待自己的太太,却不知道怎么应对穆冉。
他只能抿着唇看她懒懒躺在那里,又随手拨弄起了手机。
春晚节目很无聊,网友却可以因此贡献许多的神吐槽。
穆冉看得乐了好一会儿,直到最后困意上来。
她酒量不算太好,这酒后劲儿大,她眼皮都快睁不开。
懒得动弹,她裹着毯子闭上眼,沙发很大,睡一觉也没什么问题。
就是不知道睡着了会不会冻醒,这个时候如果老猫偎着她,起码还能取暖,但是那个家伙,下楼之后就弃她于不顾,现在正蜷在顾央身边。
她想着那只老猫,睡了过去。
第二天是在床上醒来的,大年初一的阳光和其他时候也没什么两样。
穆冉也没觉得自己迎来了什么崭新的一天。
不过顾央的心情好像不错,摒弃了长年的深灰和黑色衣服,穿了件酒红色的毛衣,在忙活着做三明治。
看见她下来,他说:“坐着等一下,马上就好。”
接着又去忙活。
好在他做的是西餐,如果是中餐,哪怕是粥,她都不想喝。
昨天那种一口咬到生肉的感觉实在可怕。
大年初一,顾央还给她准备了一个红包,里面鼓囊囊装着两万块。
穆冉没嫌少,对他笑了笑:“谢谢啊。”
好歹过一次年,她给老猫也准备了红色的福娃装,它和他成为房子里唯二的节日氛围担当。
大年初一,顾央难得无所事事,除了手机一直在响,都是一些拜年短信。
穆冉的手机静悄悄的,连个推送都没有,不过她也不在意,给猫剪了剪指甲,清理了爪子后就一直往窗外看。
顾央问:“想出去吗?”
穆冉回头看他。
他说:“一起出去吧,还没坐过你开的车呢。”
有出门的机会,穆冉当然不会错过,她上楼换了衣服画了个淡妆。
过年图个喜庆,她穿了件红色大衣,白色的黑色领结。
很学生气,可可爱爱的样子。
配着她略显阴郁的脸,冲突出一张矛盾的很诡异的美感。
她把老猫也带了出来,面对车库里的大越野,穆冉说:“我可能开不了这个。”
比起这个来,她以前的猫头小电动简直就是玩具车,而且她也就开了那么短的时间。
顾央说:“没事,有我在一旁看着你,而且现在路上没什么人。”
他说的没错,之前人满为患的大都市,在正月初一的上午变得像是一座空城,道路前所未有的宽广,人心里也跟着敞亮起来。
顾央没说什么目的地,穆冉就在主干道上转,越转越有感觉。
好像整个世界都是自己的,说不出的拉风。
她实在是喜欢这种感觉,加上顾央也没反对,她导着航一路开到了之前上班的港口,这里倒是热闹,毕竟外国人不怎么过春节,对外贸易不放假。
过了春节之前刺骨的海风,也变得温和了许多。
穆冉没下车,只是按下了车窗,看了一会儿才收回目光,对顾央说:“回去你开吧,有点累。”
畅通无阻地过来,也得两个小时,对她这个菜鸟来说确实累。
两人换了座位,老猫不甘不愿地窝在她身上,还一副不想搭理她的样子。
穆冉就有一下没一下地薅它的毛,不重,但是肯定也不舒服。
它的头来回动,时不时想用爪子挡开她的手,被她轻易化解。
顾央因为她这么幼稚的举动翘起了嘴角。
中午在车上吃的面包和水,回去的时候已经是晚上,顾央从冰箱里拿出昨天包好的饺子,这次再三确认煮熟了才盛出来。
他下厨,除了饺子也没别的菜,总不能中间摆盘牛排和意大利面。
但是有酒,还是穆冉家小镇上的酒。
饺子只是打个底,后来两个人捏着酒杯,话虽然不多,酒都没少喝。
毕竟大过年的,来都来了。
这是果酒,小时候镇上的人几乎家家户户都在院子里种上一两颗果树,秋天打下果子酿酒,清清甜甜的喝上一整年。
镇上的孩子,喝酒都比喝可乐早。
小时候养成的习惯,穆冉现在都喜欢清甜的饮品。
果酒度数不高,喝多了后劲可不小。
昨天喝的猛,今天喝的多,穆冉歪在沙发上又开始犯困。
这次被人抱起来的时候她还有意识,不过懒得睁开眼,反正他把她放到床上也是省得她晚上被冻醒,夫妻一场有什么好客气的。
可是今天可能他也喝多了,放她下来的时候,力道有点大,她嘶的一声睁开眼。
他正俯着身,两人的脸几乎贴着,他一开口就能闻到香甜的果酒香气。
带着醉意的嗓音在安静的房间里响起。
他问:“做吗?”
穆冉看着他的眼睛,慢慢反应过来。
“你是故意的。”
顾央耳根竟微微发红。
反正已经被拆穿了......
他不回答,只扣着她的腰不让她起身,又低低问了一遍:“做吗?”
穆冉看着眼前的男人,这是一张很好看的脸。
如今男色经济当道,网红浪潮兴起,滤镜特效下,往上到处都是入时的打扮,精致的眉眼,人的审美被拉高了很多。
只有一张俊美的脸,已经算不得什么。
可他气质又那么矜贵,穆冉不得不承认,就是这点特别的吸引她。
她就是一个天生的坏胚子,他越自持她越想拉他沉沦,他越禁欲她越想看他失控。
这么清贵的人陷在她这团泥沼中,那是一种怎样隐秘的虚荣与快感。
他总以为是他掌控着她的所有。
可是缠绵从来都不是一个人的事情。
他的情绪又何尝不在她的控制之中。
因为曾经那些身体的愉悦,现在只是离得近些就好似被唤醒。
酒精冲击着大脑,血液都在喧嚣......
她微微侧过脸,无声的拒绝。
还是算了,没必要把事情复杂化。
顾央看着她的侧脸,黑压压的眼睫下是看不出情绪的眼睛。
扣在她腰间的手放开,顾央还特别绅士的道了个歉:“抱歉。”
大家都是成年人,各自洗漱睡下,一夜无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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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1章 机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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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也就过年这几天整天待在家里,大家相处的像是一个房子里的室友,轻易不打扰彼此,只是一日三餐一起吃,穆冉这些天本来已经习惯不吃早饭了,这几天倒也跟着他改了习惯。
平时的时候他大部分时间在书房,她则无聊地刷剧看小说照顾老猫。
等把它伺候好了,它又跑去贴着顾央腿边休息,一点面子都不给她。
顾央中间出去应酬了两次,以前不需要交代,现在两个人一起吃饭,走之前会特意说一声,不用再做他的晚餐。
这两次他都是中午前走,晚上很晚才回来。
回来的时候他身上烟酒味很冲,在一楼洗完澡换完衣服再回楼上卧室。
待人接物的礼节方面,他总是很绅士。
哪怕对她这个准前妻也一样。
初五的时候他回了一趟老宅。
依旧是那些流程,只是现在局面明朗,他成了那个绝对主角。
顾天宸只照了个面就回房休息,谁都看得出来他气色不好。
都猜测着可能不久的将来,顾家就会正式交到顾央的手上。
第一次站在这里的时候,他还只是个孩子,秦思容甚至不屑于向众人介绍他,那时都觉得他是一个锦衣玉食一生但是没什么出息的私生子。
从曾经顾家最边缘的存在,到现在成为顾家未来的掌权人,其实已经过了十几年。
称不上步步惊心,也当得起步步为营。
出众的样貌,显赫的家世,出色的能力,和无可限量的未来。
他好像什么都占全了,这个时候,私生子的出身已经被大家忽略。
但是大家还是看到了他身上的一些瑕疵。
比如说他的太太今天就没有出席。
他们俩住在别墅的事情,不少人都知道,但是穆冉没有出现在这里,似乎又说明了些什么。
顾长庆感叹着跟顾央说:“别跟你奶奶怄气,这种场合还是该把人带回来,免得别人瞎猜测。再说了,你奶奶一辈子最爱的就是面子,越是这种场合你越该带回来,她才不会说什么。等有了孩子,木已成舟,她就更没有了反对的理由。”
顾央表情淡淡的,“再说吧。”
顾长庆问:“吵架了?”
顾央笑笑,没说话。
顾长庆说:“夫妻之间吵架才正常,我跟你奶奶年轻时候三天两头地吵。谁身上都有刺,离得近了才会扎到对方,吵架就是磨合,等磨合得差不多了,两个人才能成为真正的一家人。”
顾央眼睛看着厅里的那些人,轻声说:“我们俩吵不起来。”
顾长庆立即变了说辞:“不吵更好,吵架伤感情。别看你奶奶现在念珠不离手,她年轻时候那狗脾气,一句话不顺着她,就能把房子拆了。那时候三天两头就得去买碗,买的再多都没她摔的快,后来换成不锈钢的,也用不了一个月就被她全给摔瘪。砸碗还不解气,录音机,彩电,水壶,看到什么砸什么。我那时候不多赚点钱都不敢跟她生气,省得买不起新东西。”
难为他七十多岁的老企业家,现在口吻跟个媒婆似的。
顾央笑着打趣:“爷爷您可真不容易。”
顾长庆骂道:“臭小子,跟你说这些不是让你调侃我的。”他换上语重心长的口气:“婚姻这事,不要听别人的,你自己喜欢最重要。年轻时候多少人也跟我说你奶奶就不是个过日子的人,天天闹得鸡飞狗跳,可是我就认准她了,别人说什么都不行,这几十年过来,你看不是好好的吗?”
顾央没吭声。
顾长庆拍他的肩:“你就是太闷葫芦了点,什么心里话都不说。男子汉大丈夫,在外面有面子就行了,回到家里还是舒心最重要,适当地弯个腰说点好听的不算没面子。女的嘛,都嘴硬心软,厚着脸皮多哄哄就行。”
顾央淡淡地说:“我没什么心里话要说,她也不需要哄。”
顾长庆气得想一脚踹他:“不听劝的不肖子孙!”
顾央已经先一步离开:“爷爷,我去下洗手间。”
这座小洋楼是那时候高官军阀和官员的住所,还留有一些机关。
二楼洗手间旁的一个镜子就是一处,这时大部分的人都在一楼待客,这里没人注意,更是监控的死角。
他从狭窄的通道走到书房,程锦华正在等他。
“今天见面,太危险了。”一见面他就不赞成地说。
程锦华解释:“可是没办法,明天早上我们就会乘私人飞机去欧洲,可能要几个月才会回来。”
顾央皱眉:“这么快?”
程锦华说:“他的身体情况很不好,可能还要进行一次手术。”
顾央沉默了一会儿说:“好好照顾他。”
程锦华点头,默了几秒又说:“他前几天跟我说,可以让我去做试管婴儿,他有精子冻在国外。”
顾央目光微凝,半晌才嘲讽地轻叹:“他对你可真不错。”
程锦华盯着他:“我拒绝了。”
“拒绝?”顾央不无惊讶,“你知道那意味着什么吗?”
程锦华苦笑:“我知道,集团股份、继承权,这些只会给顾家的血脉,而不是顾家的太太。”
“可是......”她头抵在顾央胸前:“我不想你不高兴。”
顾央没有动作,只低低叹了口气:“我没有不高兴。”
程锦华:“你有,上次那件事之后,你一次也没有找过我,阿漾,我知道你不高兴,你不想我怀有其他男人的孩子。”
顾央依旧叹气:“锦华,你要为自己多想想。”
程锦华抬头看着他俊美的脸:“我就是在为自己想,阿漾,知道今天你多么耀眼吗?”
她陷入迷蒙的回忆:“第一次见你,我就知道你会很耀眼,但是没想到你会这么快走到这一步。”
四年前,他让她等他几年,他会用最快的速度成功,是她没有等。
“阿漾,像以前每一次一样,我为你骄傲。”她喃喃地说。
顾央想起了以前,很多个时刻都是她陪在他身旁。
获得奖学金、成功的演讲后、公司获得第一笔大订单,那么多的时刻,志得意满,踌躇满志,却身在异国他乡,满眼的金发碧眼,没有亲人可分享。
那些时候,只有她在他身边,用中文轻轻地跟他说:“我为你骄傲。”
顾央神情微动,像以前一样对她说:“谢谢。”
“阿漾。”她又叫他的名字,只有她知道的名字,“结婚前,你劝我说,我明明可以做自己的太阳,不应该去做别人背后的月亮,今天的我才明白是什么意思。”
去年的时候还是她最耀眼的时刻,可是今天顾天宸退场,她就得去照顾,连在场上多呆一刻都不行。
顾天宸病了,她要陪着去治疗,她的所有事情都得抛到一边。
什么慈善协会,什么保护环境基金,她费心建立的社交圈,她引以为傲的人脉,全都不再重要。
原来这些只是顾天宸给她的一些消遣,等他不允许的时候,就会全部收回,她和一个围着锅台转的黄脸婆也没什么两样。
都只是男权下的一个工具人罢了。
可笑她曾经以为自己毕业名校,手段了得,可以把顾天宸攥在手心。
月亮就是月亮,借来的光芒,轻易得到,也轻易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