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棋抱起地上另一个箱子,紧随其后。
快递盒子又大又沉,电动车的后座根本没法放,所以余悦将快递放在了前头的踏板上。
魏棋站在她身后,看着她放好第一个箱子后转过身来欲要从他手里接过另一个箱子。
他微微一避,“我来吧。”
“不用,我来就行,不麻烦你了。”余悦执意从他手里接过箱子,有些吃力地把箱子放好。
魏棋垂着眸站在她身后,默不作声地看着她。
“谢了,我先走了。”
转眼间她坐在了座位上,迅速说一句,也不看他,也不给他说话的时间,车子一下子开动,将他撂在了身后。
“余悦。”
他轻轻念一声,没人听到,可能听到了也不会理。
余悦匆匆将车子骑走,控制住自己不回头看。
等到了宿舍楼底下,她将两个箱子从车子上抱下来,和箱子一起站在空地等人。
姜悸说让她到楼底下了给她发消息,她联系快递的主人。
但余悦发了消息姜悸回了个ok后,快递的主人迟迟不出现。
等了五六分钟还不见人,余悦低头准备看快递盒子上的联系方式,给那人打电话。
她只拨了7个数。
视线里突然多了一双鞋。
那人的脚比她大了小一半。
余悦按灭了手机屏幕,抬头,视线里的青年微微喘着气,像是急着奔跑过来似的,一双桃花眼像是被水洗过一样干净,他似乎有些紧张或者忐忑,与她对视两秒后率先移开了眸子。
“余悦,不吵架了,我们和好吧。”
余悦知道用湿漉漉来形容一个人的嗓音实际上是不合适的。
但眼下她真的找不出来比“湿漉漉”更为贴合的词。
第18章 悦
“你怎么来了?”
在令人心慌的寂静里余悦尽量平静地问出声。
“跑来的。余悦, 我们不吵架了,我们和好吧。”魏棋听错了她的问题, 余悦微微仰头, 看到他轻轻滚动的喉结。
他的声音还是湿漉漉的,像是淋了雨,很惹人心疼, 余悦觉得此时的魏棋就像是一只奶猫, 她要费很大的力气才能保证自己不被他蛊惑。
“魏棋,我们从来没有吵过架。”她轻轻偏离了目光, 一字一句的说出口。
魏棋望着她认真平静的目光短短两秒, 喉结动了动,微微低头:“我以为你不会理我了。”
其实他想问的是:我是不是惹你不高兴了?
可这样的语气太过可怜,他有些拉不下“面子”, 也怕她觉得他太过莫名其妙。
“没有,我只是怕跟你多接触的话给你带来困扰。”与现在的魏棋相比, 余悦自己都觉得自己像个冷酷无情的渣女。
可她心里就是有一股子气, 眼下控制不住自己。
平淡如水的语气说出的话像刀子, 割开了魏棋自以为是的平静。
他艰难吞咽,背在身后的手心都变得潮湿, 只能用那双干净的桃花眼真挚地看着她, 替自己辩驳。
“余悦, 我以为你离我远一点儿会更好的。”
他的声音低沉, 带着一股子失意:“余悦, 我真的……真的只是以为你离我远一点儿会更好。”
魏棋说完自己都觉得自己可笑又矫情。明明先躲开的人是他,可现在想要辩解的人也是他。
他无法再去看余悦的表情。
后知后觉的难堪和羞耻将他包围, 他干脆带着些破罐子破摔的态度,“算了, 你当我没来过吧,注意安全,我先走了。”
他转身准备逃走,气馁又懊恼,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偏偏要来这一趟。
魏棋不知道,刚刚的他看着像一只可怜巴巴的奶猫,现在的他从身后看着就像一只被主人拒绝后委屈离去的奶猫。
余悦放在身侧的手微微蜷缩,心脏像被奶猫伸出的爪子轻轻碰了一下。
她到底还是没忍住出声:“魏棋,你怎么来的。”
余悦笃定了他会回答。
脚刚迈出去两步,就被人用平静且熟悉的声音喊住,魏棋顿住。
那会儿余悦莫名笃定他会回答。结果也如余悦她所想,青年虽然没有回头,但却定定站在原地,嗓音很低,却足以让她听见:“跑来的。”
“那你为什么要来?”她继续问。
为什么要来?
在食堂那天,魏棋为了不让她过来被周围说不清的目光打量、揣测,也为了掩饰自己的失态,所以踉跄走进了后厨。
后厨里,所有的吵闹声和噪音都不如他心脏跳动的声音剧烈。
魏棋坐在地上,用手捂住快要跳出来的心脏。
他清楚地知道这是余悦带给他的反应。
在所有人都用带着嘲弄、恶意、八卦的目光刺穿他,只有余悦义无反顾地逆着人海、无视恶意为他而来。
步伐坚定,目光里带着担忧、鼓励。
她好像从未没变,又好像变得更加美好。
无人知晓,隔着人海对视的那一瞬,魏棋的心脏剧烈得有跳动。
他轻轻闭眼,试图平复自己,可是无果。
于是只能转移注意力似的将无数次在心头和脑海里重复、缓慢放映过的画面与刚刚余悦义无反顾的画面相对比。
意外发现两个画面完美重合。
那一刻,魏棋突然就懂了什么叫“宿命”。
他想,魏棋的宿命就是会喜欢上余悦。
也许是抱着渺小的希望来云江第一天却像被幸运之神眷顾,得以与她遥遥相望时喜欢上的。
也许是她将那三本书递在他怀里时喜欢的。
魏棋也不知道。
他只知道他逃不出宿命。
于是在人声鼎沸的热闹里,青年带着自己震耳欲聋的心跳和一瞬间溢满的喜欢……狼狈出逃。
此刻余悦还在等他回答。
人长嘴是为了要说话的,但有的话能说,有的话却不能说。
今天为什么要来呢?
魏棋敛眸:“向你道歉。”
他转过身子,隔着几步直直看向余悦。
视线里是姑娘骤然扬唇轻笑的明媚模样,耳畔是不同于她刚才和之前一样平静,而是带着鼓励、坦然,甚至有些洒脱的语气。
她说:“魏棋,错的又不是我们,更不是你,你凭什么道歉?”
或许你知道久旱逢霖的感觉么?
从事发到现在的几天时间里,魏棋遭受了无数的谩骂、诅咒,接受了无数多道嘲弄、蔑视、看好戏的目光。
这几天窗口涌满了人,他们审视他,打量他,光明真大议论他,甚至有人当着他的面说他脚踏两只船欺骗女生的感情。
魏棋告诉自己,他没做过这样的事,那等于这些人骂的、嘲笑的、唾弃的人都不是他。
可被人误解的滋味不好受,被所有人都误解的滋味更不好受,他还是会不舒服,却无从辩解。
在这几天里魏棋该正常工作时正常工作,该笑的时候笑,回家面对魏平安时也装作一切正常。
他以为自己无所谓。
事实上几天过去,
他觉得自己像一棵快要干旱而死的树。
可今天余悦问都不问他一句,就笃定的告诉他:“错的不是你,你不需要道歉。”
她是没有以往的记忆的。
所以她的信任全凭和他几次短暂的相处。
魏棋突然觉得有人在他心里下了一场不大不小、恰好合适的雨。
那棵即将干旱而死的树又重新被注入生机。
看吧,他就知道。
魏棋的宿命是喜欢上余悦。
不在这一刻,也会在下一刻
“谢谢……”
他克制住嗓音里的颤抖。
余悦望着他的神情,突然朝他走近几步,玩笑似道:“魏棋,你跟我前两次见你开始的时候一点儿也不像。”
冷漠、警惕、颓丧、冷沉、漫不经心、慵懒……这些都是过去的魏棋的代名词。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余悦在他身上只能看到温柔,敏感、努力、坦率、真诚和可爱。
余悦话里的“前两次”三个字成功让魏棋愣了愣。随即他唇角漾出一抹笑容,“你就当……之前的我都是在装吧。”
怎么不算装呢?
有人忐忑不安、期盼已久的重逢,在有人眼里却是毫无印象、可有可无的的初遇。
他失落,气馁,无力,不甘心,也不情愿。所以索性带着些赌气的意味换了一副模样。
装着不认识,偶尔却又带着些侥幸地期盼自己会被想起。
一次次试探,一次次失落。
“那现在为什么不装了?”
因为想不起来就是想不起来了,
还有就是……他想通了。
魏棋垂眸,“因为现在我们……或许是朋友。”
“那就是朋友吧。”余悦笑了笑,余光里看到一个女生在四处张望,心里猜测那应该是那两个快递的主人,她对魏棋说:“今天有事,再见啊朋友。”
声音像百灵鸟一样清脆悦耳,身影像蝴蝶一样翩然轻动。
魏棋眼睁睁看着她向一个姑娘跑去。
他总觉得,今天的风是热的,也是甜的。
*
十一月初,到了约定归还小电驴的时间。敲定好归还电驴的具体时间和地点后,在那一天到来时,宿舍四人纷纷开始拾掇起自己来。
试衣服的试衣服,化妆的化妆,整个宿舍的氛围紧张,好像是预备打一场硬仗。
余悦与忙碌紧张的气氛格格不入,在宿舍其他三人着急忙慌收拾的时候,她在给余爱国发消息。
“余悦!快收拾,马上快到和他们约定好的时间了!”姜悸涂口红的时候分出心招呼余悦。
她口中的“他们”是将电驴租给她们的人。
本来就是简简单单还个电驴的事,但是前两天在约定地方和时间的时候那人无意说了一句:其实租给你们的电驴不是我的,而是我朋友的。
他朋友是师大隔壁的体院的,正儿八经的体育生。
一群女生听了这话还得了?
外界传言体院三步一个帅哥,五步一堆帅哥。所以这几人为了表示“感谢”非要将电驴亲手还到它真正的主人手里。
本来想着还个电驴再看两眼帅哥就得了,结果昨天晚上那人突然说他朋友今天临时被通知要打一场篮球赛,不能按约定时间跟她们见面,为了表示歉意,打完篮球赛后请她们喝奶茶。
这是奶茶的事儿嘛?!
这是从一个帅哥变成一群帅哥的事。
所以归还电驴的人也由姜悸和文静两个,变成了整个宿舍全体出动。
余悦不想去,也对帅哥没兴趣,但架不住她的三个人室友劝啊。
最后为了不破坏气氛和大家的心情,也为了多活动活动,她决定去了。可去归去,但她人懒,不想收拾自己,就边给余父回消息边等三人。
见姜悸收拾自己的功夫还不忘操心她,余悦不忍让她分心,便应了一声,给自己涂了一层唇釉。
也只是涂了一层唇釉。
篮球赛是下午四点开始,两个学校离得近,四人三点便从学校出发。
为了不浪费资源,也为了体贴余悦的脚,经商量后决定由姜悸骑着电动车载着余悦去体院,文静和夏梦雨走路去。
骑着电动车到体院门口不过十多分钟的路程。
进了体院大门,余悦感觉姜悸整个人都变得亢奋起来,连带着车都骑不太稳了,七扭八扭、左拐右拐的。
她决定帮姜悸分分心。
于是她环在姜悸腰间的手紧了紧,“姜悸,你和那人约好地点了嘛?”
“当然!他说篮球赛在他们的西南操场上进行,他在那里等着我们,等我们骑着电驴过去他看到我们后就来找我们!”
“那……”
“余悦余悦,看前面!”
不等余悦第二个问题问出口,姜悸就颇有些激动的开口,余悦顺着她的目光望去,看到了一群穿着球衣,人高马大的男生。
“啧啧啧,真不亏是体院啊!”
在姜悸感慨的同时,余悦的关注点却不在帅哥上,而在他们穿着这个球衣冷不冷上。
十一月初,温度已经凉了下去,余悦自己早已穿上了毛衣。所以对着一群穿着背心短裤的人,难免不会惊奇。
姜悸也不在意余悦的淡定,甚至对她的淡定早有预料。所以她也不被影响,反而兴冲冲道:“余悦,咱们骑着电驴从他们身边慢悠悠经过看看帅哥,怎么样?”
“走吧。”
感觉到姜悸整个人的亢奋,余悦笑着开了口。
“冲鸭!”
姜悸得到准话,兴奋喊了一句。
但是她的车速却不是她喊的那样,反而是慢慢悠悠的,余悦觉得她这辈子也没坐过这么慢的电驴。
“姜悸……”
随着越来越靠近那群穿着球衣的学生,余悦忍不住轻唤一声,她是想提醒姜悸别太慢了,但是姜悸理解错了意思,道一句:“交给我”后,将车速放得更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