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实,在那件事情之后,我的夫人离开了我……”
奥古斯图老先生向前走了一步, 看着天空上方飘动的云层, 轻轻的说道:“这些过于欢乐的事情,曾经是她生前最喜爱的,现在——触景生情,我也就不再参与了。”
简纯听后本来还想要再说些什么,但却被奥古斯图老先生的话语给打断了思绪,“我已经和东尼女子学院联系好了,不出意外的话,两天后, 他们将会派车将你接过去的。”
“我知道了,”简纯轻声说道,“在学校的时候,我会想念您和爱德图的。”
之后的他们没有再说什么, 只是一起看了一会天空, 便回到了房间里面。
短暂热闹过三天的庄园再次沉寂了下来。
并且在第五天的时候, 迎来了接送简纯去往东尼女子学院的马车。
那天的阳光十分的温暖。
简纯依次和庄园里的人告别。
最后在和爱德图拥抱的时候,答应了今年圣诞节的时候, 会回到家中,和他们一起过节。
之后,她就离开了这里,带着全新的期待,向着一个新的起点而去。
……
马车十分的颠簸。
她靠在车身上,在一个剧烈的摇晃中清醒了过来。
这似乎已经到了傍晚,天空十分的昏暗。
路过的飞鸟张开翅膀,从马车上方飞翔而过。
她缓慢的眨了眨眼。
随后透过那被热气晕湿的玻璃,向着远处的那一座建筑看去。
那个建筑有着几个尖塔。
环绕式的小楼将中间的一座圆顶大厅包裹在内。
就像是童话中的城堡一样。
马车还在继续前进,车子里,不时传来一两声轻微的咳嗽。
这里面并没有放煤油灯,所有的光线都来自于窗户外面那一点微弱的光芒。
她坐直了身子,朝着眼前的两位先生说道:“先生,东尼女子学院是……”
她的话语还没有问完,就听见其中的一个男人说道:“从窗户那看去——远处的那一尖顶城堡就是东尼女子学院。”
“真是宏伟。”简纯轻声说道。
“这些年——他们把一部分钱用在了这里,”那个男人说道,“建立了一个这样的学校。”
“要我说,还不如挨家挨户的发一些面包来的实在呢。”
男人说完这句话,便不再开口。
简纯也将视线从两人身上移开,再次望向那栋宏伟的城堡。
马车是在礼堂门口停住的。
简纯拿起自己随身携带的那个小包,随后弯着腰,站起身子,从马车上走了下啦。
此时的天空变的更加的昏暗。
风吹着她的衣裙,发出阵阵的声响。
她提着手中的小包,向着正站在门口等她的几位夫人看去,微微的屈膝说道:“晚上好,各位尊敬的夫人。”
“晚上好,小姐,”其中一位女士说道,“想必,你就是简纯。”
“是的夫人。”简纯答道。
“这些就是你的行李吧,”另一位女士跃跃欲试的说道,“简纯小姐,等下,我们要和你一起将你的行李搬上三楼。”
“并且,收起你的脾气,这里没有佣人,也不像是你之前所在的庄园一样,会有人伺候你,”说这话的是一名个瘦削的女士,她抱着胳膊,目光落在简纯的身上,“在这里,你要学会自食其力,勤劳朴实。”
“别吓着她了,洛浦,”之前那名跃跃欲试的女士说道,“她还是第一次来这里,我可不想让她觉得我们是多么严苛的学院。”
听到她的话语,洛浦女士的目光终于愿意从简纯身上移开一丝。
她看着放在简纯脚边的行李,像还是有些愤恼的自语道,“一个贵族小姐?哈——我们这里居然迎来了一个贵族小姐?”
“请你不要介意,”在洛浦女士走进礼堂之后,其中一位女士解释道,“这里很少会有贵族的小姐来着,洛浦,她只是有些不适应。”
“我来介绍一下吧,”她说道,“刚才离开的那位,你应该已经知道名字了,她叫做洛浦,是一名议员,同时也在这里担任心理学教授一职。”
“再就是这名安德鲁女士,她人十分热情,也是这里负责学生们生活的老师,一会就是她带着你前往你的宿舍。”
“我是德安娜,这里的院长,对此,我代表这里的学生和老师,十分欢迎你的加入……”
……
第43章
这似乎是仿造着中世纪建筑风格而建造的学院。
简纯手提着行李, 跟在安德鲁女士之后,向着学院的三楼走去。
楼梯两旁的墙壁上并不是点着蜡烛,而是一盏盏还算明亮的小灯。
安德鲁告诉简纯, 这里的灯会在晚上十点统一熄灭。
所以, 晚上的时候,如果没有什么特殊事情尽量不要外出。
简纯点头应下了。
她们现在正朝着位于三楼的寝室走去。
简纯即将要去的那间寝室, 在简纯到来之前, 一直只有一个人在住。
安德鲁女士告诉她,她的室友叫做佩倪·安普,是一户平民家的女儿。
“东尼女子学院就是为了这些有梦想, 但又不是贵族小姐的姑娘建造的。”
安德鲁女士说道:“她们虽然没有足够的资源和财富, 却有着足够的智慧和能力,同样也是这个社会的有用之人。”
“在这里,她们的能力将会被最大化,让那些男士先生们也瞧瞧!我们女士一样能力出众!”
安德鲁女士越说越兴奋,到最后,如果不是还帮着简纯提着行李,估计是要当场跳一段舞曲来庆祝一下。
“那些贵族男士先生们还说,正文府为我们建造的这个东尼女子学院一点用处都没有, 只是一个装饰好看的花瓶学院,有这个钱,还不如多发几个面包,来的实在……”
眼见安德鲁女士即将在这个楼梯上开始自己的演讲。
简纯于是不动声色地问道:“安德鲁女士, 请问, 我的舍友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这句问话很好地将安德鲁女士的注意力从刚才的那番演讲中, 成功地拉回到了现实。
她清了清嗓子,有些尴尬地说道:“不好意思, 刚刚有一些失态了。”
“我总是这个样子,一说起这些事情来我就激动,一激动,就容易说个没完,”她说道,“佩倪——是一个不错的孩子,诚实善良,非要挑出什么来说的话,那就只有懒散这一个坏毛病了。”
“她的心理学不错,也很受洛浦女士喜爱,所以……”
她像是本来还想要再说些什么的,但是直到最后也没有将话说出来。
学院的楼梯并不算高,简纯和安德鲁女士很快就上到了三楼。
“这就是你的寝室,”安德鲁女士在一间寝室门前停住了脚步,随后对着简纯说道,“这个点,佩倪她应该还在食堂里用餐。”
“食堂就在刚才我们来的那个位置,在礼堂边上。”
“这样吧,我先用我的钥匙给你打开,然后再给你拿你的钥匙。”
说着,她从口袋里摸出一大串钥匙,开始挨个尝试。
简纯微微喘着气,她将行李放在自己的脚边,正打算休息片刻的时候,忽然听见安德鲁女士说道:“找到了!”
简纯再次提起行李,跟在安德鲁女士的身后,走进了寝室。
房间不大。
但是布置得倒还算是温馨。
屋子两边各放着一张桌子和一张床。
一个黑色的衣柜也贴墙放在一进门的位置,其中一半是空着的,像是留给简纯放衣服的地方。
简纯向前走了几步,在将行李放下之后,便向着明显属于自己的那半边房间看去。
“昨天的时候我已经将你的床单和垫子放上了,被子在衣柜底下,待会儿你拿出来铺上就可以了,”安德鲁女士说道,“以及——啊,找到了!”
她将一枚钥匙放在了简纯的手中,然后说道:“这是房间的钥匙,你和佩倪一人一把,注意收好,丢了可就没有了。”
说完,她直起身子,拍了拍手道:“那你就先自己收拾一下吧,有什么不会的,等佩倪回来的时候,问她就可以了。”
“对了,差点把一件重要的事情给忘掉了,”安德鲁女士说道,“给——这是你的课表。”
“这个学校一直保持每天七节课的上课频率,你要上的课程,都写在这张纸上面了。”
“我要先回办公室了,还有一堆问题等着我去处理呢,哦,上帝……”
她说着话,从房间里走了出去。
“咔哒。”
房门被人顺手关上了。
简纯走到床边,看着那蓝白色的床单,慢慢坐了下来。
在两张床的中央,有一扇四方的小窗。
她坐在床上,向着那扇小窗看去。
天空已经完全漆黑。
月光隐隐地藏在云层后面,只露出了一丝微弱的光芒。
像是隐藏在黑暗中的一丝希望,渺茫,但却又真实存在。
我会死吗?
简纯漫无边际地想到。
在这场即将打响——而又看不到硝烟的战争中,我会不会因此而失去生命?
她不害怕死亡。
她害怕的是,自己还没有完成自己想要完成的事情,就被迫离开这个人世间。
她不是懦弱。
她只是不想再有下一个“简纯”出现。
她微微仰着头,向着窗外的景色看去。
“又到了夜晚……”
脑海中,她不由自主地想起了那个穿着红色衣裙的女子。
她站在简纯身前,隔着一层玻璃,向着远处眺望。
“微凉的夜风划过大地,带来了一丝清凉。”
“这久违的凉意,自由的感觉——是我一生都在追寻的,期待的……”
“简——请你一定要好好地活下去,就当是为了你的母亲,好吗?”
“我没能保护好艾洛德,最起码,这一次,我可以替她保护好她的女儿……”
“简,你和你的母亲是如此相像,这不仅仅是外貌,就连性格——也是如此相似。”
“勇敢而无畏,坚韧而自强。”
“就像是我的艾洛德……”
声音逐渐在简纯脑海中淡去。
大火焚烧整座红房子的模样,似真似幻地出现在她的眼前。
简纯垂下了眸子,轻轻眨了下眼。
眼前的事物逐渐变得清晰。
她深深地喘了口气,感觉胸口像是被一块巨石给堵住了一样,变得沉重发闷。
她已经背负了太多的生命重任了。
这一路走来,无数的人成为了她生命中的过客,匆匆而过,却又记忆颇深。
他们似乎都将生的希望留给了简纯,希望她能够好好活下去,去好好地看看这个世界。
可是——又怎么样才算是好好地活着呢?
她背负得太多,答应的承诺也太多,她不想让他们失望,也不想有更多无辜的人在她面前死去。
这种沉重的宿命,压得她几乎要喘不过气来。
但是她却只能向前,沿着那条坎坷的小路,一路向前。
她随时都会在这场无形的战争中死去,可能是别人争斗中的一颗棋子随时有可能被放弃,或者是机关算尽后棋差一步而满盘皆输,这些都是她所不能估量的。
她必须要保证自己不会走错,也不会让人抓住把柄。
可是,这真的可以做到吗?
她感觉自己已经满身都是创口,无数的把柄流露在外,只要有人愿意,随时都可以洞晓她内心的想法。
可是她心里却藏有很多的秘密。
有很多,她不能说的秘密。
她不能拥有朋友、亲人,或者其他关系亲密的人。
就像是她和奥古斯图老先生说得那样,靠近他们,只会害了他们。
她唯一能做的,就是远离……
想到这里。
她轻轻叹了口气,再次向着空中的那轮圆月看去。
看着它被云层逐渐遮拢,最后变得昏暗,而模糊……
……
“佩倪,听说今天晚上,你的新舍友就会到达?”
楼梯上,吃过晚餐的几个姑娘凑在一起,一边说着什么,一边向着三楼的寝室走去。
其中,刚刚那个被提到名字的佩倪姑娘微微点了点头,便没有再说什么了。
“我可是听说了,”其中一个姑娘说道,“佩倪的新室友是一个贵族小姐,不知道为什么不去贵族小姐应该去的贵族学院,偏偏要跑到我们这种平民学校里来。”
“该不会是想要羞辱我们吧,”另一位卷发姑娘插嘴道,“仗着自己是贵族小姐,从小见识过的东西格外多,想要证明自己学识渊博,或者其他之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