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愿痛苦,不愿麻木……
宁愿战死,不愿屈服……
第一次各国间的战争已经有国家成为了这副模样。
他们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而我们就将会成为下一个他们。
时间的齿轮不断转动,历史的悲剧也在不断重演。
我们将要怎么办?
怎么才能阻止这一切,阻止这场——即将到来的灾难……
别院里,简纯穿着一身深灰色的衣裙,她看着那些报纸,眼神也逐渐从落寞、悲伤、愤懑,演变成如今的冷静。
沉下心来,简纯。
她向着自己说道。
一切还没有发生,皇室也还没有宣布投降,这就代表着你还有机会,还有机会去做些什么,去改变些什么。
只要足够迅速地想出对策,将人们聚集在一起,一起向着正文府和皇室提出抗议,迫使他们宣布不投降,不向着普尔屈服,那么我们就还有机会去赢得原本就属于我们的尊严。
可是——要怎么做才好?
简纯,想想办法,再多思考思考,一定会有解决的方案的。
世界上不会有解不开的棋局,也不会有无法回答的问题。
只要再多思考一下,再多思考一下,就一定会有办法的。
“简纯,”就在她沉思之际,一个声音忽然传入了她的耳中,“我们发的传单几乎都石沉大海了,人们根本就不敢去做这种忤逆皇室、正文府,随时可能会引来杀身之祸的事情。”
“即使他们相信我们的话,他们也不敢打破这统治罗国千年的传统,不敢对着皇室和正文府说半个‘不’字。”
“他们早就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生活,每天忙忙碌碌,受人压迫,不去反抗,只要能够活着就好。”
“他们不敢做这样的事情,一切的舆论、传统,都压着他们,他们不去做站起来的人。”
“过去人们的生活都是这样的,他们习惯了这样的日子,压弯了脊梁,我们——改变不了,罗国这么些年的统治和传统思想……”
说这些话的人是佩倪安普,她站在简纯的身前,将之前打印好的传单,放到了简纯的身前。
“我很抱歉,”她停顿了一下,随后继续说道,“但是这次你真的是在以卵击石。”
“这件事是不可能成功的,”她说道,“我们从小受到的教育就是这样,皇室和贵族,就是我们的天,我们不能去反抗,也无法去反抗。”
“时间的齿轮在不停地转动,人们也会不断强大起来。”
“也许就在未来的某一天,我们就能站起来,就能成功地反抗这些压迫我们的统治。”
“只是这些事情可能不是要在这个时候发生,而是在未来的某一天。”
“简,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凝聚自己的力量,保证自己不会在这次变动中受到伤害,能够聚集力量,在未来的某一天做出回击,并且重新捍卫我们的领土完整。”
说到这里,一旁的小诺也跟着点了点头,轻声说道:“简纯,这件事情已经很难去改变了,我们都理解你想要反抗,我们也都知道你有一颗不屈服的心。”
“可是我们该做的,能做的都已经做过了,我们已经没有别的办法了……”
“简,放弃吧……”
“已经,没有可能了……”
佩倪安普的声音落下,周围陷入一片安静之中。
简纯静静地坐在那里,看着手中的报纸,听到这些劝阻的话,却没有说出任何一句话。
她只是将手中的报纸轻轻放下,抬起了头,向着远处那遥远的天空——黎明前的黑暗看去,那里寂静而又无声,黎明前的天空总是灰黑的,暗淡的。
可是在这云层之后,又隐藏着光亮,那颗随时会升起的太阳。
就像是希望,就像是未来。
“黑色是由什么组成的?”在这安静之中,简纯向着身前站着的佩倪安普问道,“佩倪,请你回答我,黑色——是由什么颜色组成的?”
“三原色,”在她身前,佩倪安普回答道,“红色、黄色、以及蓝色。”
“世界上所有的颜色是不是都是这三个颜色组合形成的?”简纯又继续问道。
佩倪安普微微点头,说道:“是的,简纯夫人,但我并不明白这和我们正在说的问题有什么关系?”
“现在我们的未来是什么颜色的?”简纯没有回答佩倪安普的问题,而是接着问道,“佩倪,请继续回答我的问题。”
“黑色,”佩倪安普犹豫了一下说道,“是一片黑色,看不到任何的一点希望。”
“那么刚才你回答我的答案是什么——黑色是由什么组成的?”
“是三原色。”佩倪安普回答道。
“世界上所有的颜色都是由红色、黄色、蓝色,这三个颜色组成的,那么——我们是不是可以认为,这世界上所有的颜色组合成了黑色?”
“也就是说,这黑色里,可以蕴含着红色,黄色,粉色,绿色,白色,蓝色……”
简纯的声音虽然不大,却很清晰地传进了每一个人的耳中。
她的目光与每一个人的眼相对视,再移开,最后,又落回到佩倪安普身上。
在简纯的目光落下来的那一瞬间,佩倪安普听见她认真地说道:“这世界上所有的颜色汇聚出了黑色,也就是说所有的可能汇聚出了未来。”
“在事情真正发生前,你怎么能够知道未来是什么样的?”
“你怎么能够知道,这所有的可能性之中,哪一个才会成为现实呢?”
“我们都不会知道,我们也都无法知道,因为这个未来还没有到来,这个可能还没有成为现实。”
“这说明了什么,佩倪?”
“这是不是说明了,我们还有可以改变的余地,还有可以期待的未来,还有可以为之拼搏、为之努力的能力。”
“机会是留给有准备的人的,我们在这里坐以待毙,这和井底之蛙没有任何区别。”
“我们——只有去尝试,去改变,并且实施真正的行动,这才有可能成功,不去尝试,等待我们的,只有失败和痛苦。”
“只要我们去尝试,那么未来可能是各种颜色的,但是我们不去尝试,那么,结局就只有一种。”
“未来是灰暗的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如果你明明知道未来是灰暗的,但你仍然不去改变。”
“黑色中蕴藏着希望,而未来也不仅仅只有痛苦和绝望。”
“那里还有光……”
“佩倪,这是我们最后的机会了。”
“如果我们现在放弃,那么——就真的再也没有机会了……”
……
第104章
听到这里, 佩倪迟疑了。
她看着简纯那双透着泪光的眼眸,看着简纯眼中——不断闪烁的光芒。
这个时候她就知道了,她一定会跟着简纯去做的。
哪怕赔上的是自己的性命, 她也会拼尽全力去完成她应做的事情。
因为她知道, 她不是在为简纯拼命,更是为了自己, 为了家人, 为了其他一些和她素不相识,却又有着万分联系的人去拼命。
简纯从来都不是一个人,所有有着理想的人都会情不自禁地被她吸引, 受她鼓舞, 加入她,和她一起,并肩作战。
我也是其中一员,佩倪安普在心里说道,那么,我为什么又要放弃呢?
想到这里,她抬起了头,再次向着简纯那双漆黑的眸子看去。
看着那里面蕴藏着的泪光, 看着她的痛苦和努力掩藏之下不变的坚韧。
佩倪安普闭上了眼睛,深吸口气,然后睁眼向着简纯问道:“好,下一步我们应该怎么办?”
“汇成一道声音, ”简纯说道, “一个人, 一道声音,即使呼唤的声音再大, 也总有声音传不到的地方。”
“集结民众,让更多的人加入我们,只有这个队伍足够壮大,这道声音足够响亮,人们反抗的意识足够强烈,我们才能够阻止这场灾难。”
“相信我,”简纯说道,“胜利已经接近了,我已经听见阳光破云的声音了。”
“阿兰很快就会战胜普尔,那个时候,我们就真正解放了。”
“我们相信你,”站在简纯身前感受着她身上的光与热,佩倪安普说道,“我们会一直陪伴在你的身边,简,去做你能做、你想做、你应该做的事情吧。”
“汇成一道声音,拧成一根麻绳。”
“我们会成功的,”简纯声音先是很轻地说了一遍,随后又伸出了手,大声地呼喊道,“我们一定会胜利的!”
……
那一天,希望的旗帜将会在这座别院里升起,阳光也会冲破云层,为大地带来蓬勃的生机。
我们会成功的。
我们也一定会迎来胜利。
我相信!我相信!!我相信!!!
……
工厂里嘈杂的机器声响起的时候,简纯从汽车上走了下来。
她戴着帽子,穿着那身深灰色的衣裙,看着眼前印有博罗米亚火柴工厂字样的木牌,停下了脚步。
该来的总会要来的。
她在心里说道。
我必须要去面对这一切。
在别院的时候,她和佩倪安普、小诺等人,安排好了她们的行动。
她们每个人,都将会前往一个工厂,从最底层,最多人聚集的工厂入手,带领那些人走上街头,去宣传,去呐喊,去游行示威。
现在她们没有什么能力可以傍身,有的仅仅只是自己的一腔热血和满身的激情。
现在她们就是要放手一博,去尝试从黑色中寻找出那个光明的未来。
期盼它,寻找它,实现它……
简纯深深地吸了口气,随后昂首向着前方走去。
不管前面阻挡她的是什么,她都不会停止脚步。
当她走到工厂大门口的时候,门卫走上前阻止了她。
“没有受到邀请,任何人不允许进入这座工厂。”
“你这是非法闯入。”
整个过程简纯没有说任何的话语,她只是微微抬手。
走在她身后的男丁上前一步,捂住了门卫的嘴,将他从简纯身边拖开。
“不要伤害他,”简纯说道,“你就在这里等我。”
说完这句话,她便继续向前走去。
走上台阶,推开大门,整个过程她没有一丝犹豫,就像是已经在心里排演过无数次一样,大步上前,用力将眼前紧闭着的工厂大门推开。
工厂里十分安静,除了机器运作的“嗡嗡”声以外,就再没有其他的声响了。
监工大步地在工厂的过道里行走,手中拿着长棍,不时大声呵斥着在这里做工的女性。
这是一家生产火柴的工厂,里面做工的人——也都是一些女性。
她们大多三四十岁,小的也就十岁左右。
整日在这暗无天日的火柴厂厂房里,像是奴隶一样做着做不完的活。
每生产五十盒火柴,女工就可以挣一枚铜板,一上午下来,就是五枚铜板。
在工作期间,不能说话,不能休息,不能外出,不能请假。
任何一个原因都有可能导致她们被开除,女工们失去这份工作将一贫如洗,一无所有。
虐待,欺辱……
没有尊严,没有自由……
这种情况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是因为我们这些贵族,这些掌握政权的人吗?
我们为什么要如此对待我们自己的同胞?
简纯在心里想到。
这一切——好像就是从第一次各国间的战争开始,罗国处于失势状态,为了节约成本,提高了每一件商品所能带来的利润。
于是这些工厂就采用了更为廉价的原料,制定了更加严苛的工作制度,造成了更加拥挤的工作环境。
但这一切都在侵蚀着工人们的健康,践踏着劳动者的尊严,侮辱着劳动者的人格,限制着劳动者的自由。
金钱流入资本家、贵族的口袋,而所有的痛苦、无奈,却要由这些普通工人去承担。
简纯没有再想下去。
她推开大门,走进了工厂厂房里面。
高跟鞋与水泥地面相碰撞,发出了一阵阵沉闷地声响。
有干活的女工抬起了头,向着声音发出的方向看去。
“不许东张西望交头接耳,”监工的长棍敲击在桌面上,发出了一阵巨大的响声,“所有的人,都继续好好干活。”
说完这句话,他穿过过道,向着简纯这里走来。
可是简纯并没有理他。
她大步穿过拥挤不堪的工作台,在厂房最中间的位置,停住了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