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渺渺气得睁大了眼:“这县太爷怎么判案的?老张是被告,当然是告他的举证,证明老张真的吃了牛,结果这县太爷却抓着老高不放,老高既是被诬陷的,又怎能拿得出证据证明自己的清白?”
薄奚衡道:“我从前听过一则故事,有个富人在一个家境贫寒的孩子手上看见了鹅毛,见孩子生得面黄肌瘦,便质疑那孩子偷了自家鹅吃,将那孩子告上了衙门,因为孩子手中的鹅毛,就算那孩子一直说自己没吃鹅,由于他拿不出自己没吃鹅的证据,县太爷还是很快便定了那孩子的罪。”
“那孩子的母亲见了,便直接回家拿了一把菜刀剖开了儿子的肚子,给县太爷看孩子那‘干干净净’的肚子,这才证明了孩子的无辜。”
“但那孩子却因此而死去了,母亲也在公堂上撞柱而亡。”
薄奚衡抬了抬下巴:“你说那个故事跟现在正在发生的故事像不像?”
燕巨侠气道:“我们总不能拿刀剖开老高的肚子给县太爷看他肚子里有没有牛肉吧,这都过去一夜了,而且凡人剖开了肚子还能活?”
“我们当然不能学那个走投无路的母亲。”曲渺渺看向那瘦弱的男人,“你故事里的富商是因为偏见才导致了那一切,但我们面前发生的这个故事明显是诬陷。”
老高曾经说过,他们家是他们村里最有钱的,他就连家中的田地都租出去不种了,当然会惹人眼红妒忌。
但只是眼红妒忌的话,此人没必要拿牛冒险,牛对凡人来说可是非常重要的财产,除非,牛在这个人手里发生了什么死了,他便正好吃了牛,还能用牛陷害一下自己眼红的对象。
瘦弱男子跪得老老实实的,将一个害怕恶势力的老实人扮演到底,而高大壮又生得过于凶悍,就是围观的百姓们大多都觉得牛确实是高大壮吃的,跟那瘦弱男子没有关系。
这样的情况显然对高大壮非常不利。
“想要帮老高洗脱罪名,便只能想办法找出张铁牛诬陷老高的证据。”曲渺渺抬头看向薄奚衡,“但张铁牛是趁半夜偷偷往老高院子里扔东西的,这证据恐怕不好找。”
“不,很好找。”
薄奚衡冷声道:“那么大一头耕牛,他一夜之间吃得完么?同理,若县太爷严谨一些便会先找剩下的牛在哪里,而不是根据几根骨头便认定高大壮有罪。”
怕只怕就算他们冒出头来指出这一点,县太爷也不会搭理他们,坚持错判。
这县太爷看起来脑子便不是很清醒。
燕巨侠等不下去了:“我去找找那头牛,你们想办法拖延一下。”
“等jsg等。”白蓉蓉一把拉住正要离开的燕巨侠,“我有办法,不用那么麻烦。”
白蓉蓉道:“我可以下去一趟将牛带上来。”
曲渺渺:“……啊,是我们想复杂了,我们身边可是有无常的!”
白蓉蓉道:“给我一炷香的时间。”
说罢白蓉蓉便化作一道黑烟钻入了地底不见了。
“一炷香啊。”曲渺渺手指摩擦了一下自己的下巴,突然,她扭头看向薄奚衡,“要不,你去装神弄鬼一下?”
薄奚衡:“……”
还站在燕巨侠肩头的小仓鼠这时小声道:“我去打听一下张铁牛的事,你们等我一下,我很快的。”
说着小仓鼠也不见了。
“老高真的是冤枉的,县太爷,我们又不缺肉吃,怎么会去杀耕牛吃呢!”见县太爷铁了心要定丈夫的罪,高氏立刻哭嚎声震天。
眼见这糊涂官要办坏事,曲渺渺连忙掏出一样东西塞进了薄奚衡手里,再一脚把他踹了出去。
知道薄奚衡比一般凡人强一些,曲渺渺还稍微用了些力,然后便踹得薄奚衡飞了出去。
薄奚衡虽然反应很快,翻身就站稳了,但站稳后他却发现自己站在了县太爷面前的桌上,脚下还踩着人家的惊堂木。
燕巨侠震惊地看向曲渺渺,不敢相信她这种事都干得出来。
而曲渺渺。
她心虚地后退一步躲了起来。
“我只想让他出去拖延一下时间而已,我也没想到他会飞那么远啊。”
“无量天尊。”
燕巨侠后怕地拍拍自己的心口,想着还好这次被踹的不是他。
结果曲渺渺还嫌弃地看着他说:“要不是你脑子没有他好。”
燕巨侠:“……”
他一时间竟不知该庆幸还是该生气。
县衙大堂内。
薄奚衡低头,沉默地与县太爷对视,过了会儿他索性盘腿一坐,表情空白的敲起了被强行塞到他手里的金木鱼。
他难过的想,一切都是假的。
她根本就没有钟情过他,她对他说的一切甜言蜜语都是骗他的。
不然她怎么做得出这种事?
县太爷被吓懵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要躲,这时衙役们也反应过来了,连忙举着手里的武器隔空比比划划。
“大胆和尚,你想对县太爷干什么!”
薄奚衡不太想说话,他现在心情糟糕极了,就像一只被抛弃了的流浪狗,但他还是很快便打起了精神。
“对于这个案子,贫僧有话想说。”
说着,薄奚衡还抬头朝外面看去,却见那美貌少女大约是因为心虚,居然躲到了一名强壮的妇人身后,这会儿正在人家身后探头探脑的。
薄奚衡叹了口气。
算了,谁叫她这么可爱呢。
他从桌上下来,慢悠悠地走到了张铁牛面前:“你状告高大壮杀了你家的牛,还吃了你家的牛,那么我问你,你是亲眼看到了?什么时候看到的?周围可有人能为你作证?若不能,你便是靠着臆想诬陷高大壮。”
张铁牛连忙道:“他家都找到吃过的牛骨了,证据确凿,我没有诬陷他。”
“这里又有一个问题。”薄奚衡故意对着张铁牛的耳朵敲木鱼,“几根骨头能证明什么呢?也有可能是别人吃了你家的牛,将牛骨扔进了高大壮家,你因为他家有牛骨便觉得是他吃了你家的牛,你便还是因为臆想在诬陷高大壮。”
张铁牛惊慌地捂住耳朵:“我,我没有诬陷他,县太爷,这个和尚就是来扰乱公堂的。”
薄奚衡立刻转头看向县太爷,大约是他身上的气势太强了,他一看过去,正想让人将他赶出去的县太爷下意识便有些害怕。
县太爷:“你,你这和尚究竟是哪里来的,到底想干什么!”
薄奚衡一边敲木鱼一边走向县太爷:“一头耕牛有多大,相信不用贫僧提醒县太爷吧?那么大一头耕牛三天之内都不一定吃得完,这牛是什么时候被杀,什么时候被吃的呢?除了一点牛骨,还有什么能证明牛是高大壮所杀所吃的呢?牛的其他残骸呢?牛内脏呢?牛血呢?”
“村子里那么多人,他藏得住牛,藏得住血腥味吗?”
木鱼声简直如魔音传脑,搞得县太爷也不得不捂住了耳朵:“来人,把这个来历不明的秃驴给本官拿下!”
衙役们早就憋不住了,这木鱼声也太难听了,听到县太爷发话,他们是迫不及待地朝中间的和尚扑过去。
薄奚衡双手动都不动,翻身飞起一脚就踹倒了一个,很快又勾脚撩翻了一个,没一会儿,所有衙役便都倒下了。
薄奚衡看了他们一眼,然后从从容容地盘腿在衙役们身上坐下。
继续敲木鱼。
“本案明明疑点重重,县太爷却不管不顾,只因高大壮面容凶狠便先入为主认定高大壮为恶人,实在是令贫僧寒心。”薄奚衡闭上眼睛狂敲木鱼,“贫僧不管,反正县太爷一日不查到真正的真相,贫僧便一日不起来。”
县衙所有人:“……”
这疯和尚到底是打哪来的?!
曲渺渺:“……闹这么大,他是不是在报复我踹他那一脚?”
小仓鼠突然出现在曲渺渺肩头,躲着正关注着堂内发展的燕巨侠说:“你有没有发现仙尊变得越来越骚了?”
曲渺渺:“他本来就很骚啊。”
只是先前都是闷着骚,所以才不明显。
小仓鼠:“你就没有发现仙尊对你的态度变化得很明显吗?”
曲渺渺突然笑了一下:“怎么没有呢!”
小仓鼠兴奋地说:“你帮仙尊渡劫有望了,他对你的喜欢已经不再是单纯的对毛绒绒的可爱小动物的喜欢了。”
曲渺渺表情凝重:“可是他嘴硬,不会承认的。”
小仓鼠再次出主意:“嘴硬不硬有什么重要的,仙尊又不是拿嘴渡劫的,重要的是他的心跟他那个地方硬不硬,你懂吧?”
曲渺渺突然脸红,脸红后又突然兴奋:“我懂!”
此事一了她就想办法让他另个地方也硬,如此一来铁证如山,仙尊便跑不掉了!
之后帮仙尊渡劫还不是手到擒来?
曲渺渺问:“对了,你打听到什么没有?”
这便又到了小仓鼠生气的环节了:“我找其他妖精打听了,张家的耕牛原本是张铁牛的妹妹张小丫管的,但一个月前他们家把刚满十四岁的张小丫嫁给了一个快五十的瘸腿老汉,牛便由张铁牛管了。”
“但张铁牛成日里游手好闲的,根本就不好好养牛,光让牛干活不让牛吃饱,牛便生病了。”
“这耕牛可是找官府租借的,生病了张铁牛一家都得挨罚,而且张铁牛哪来的钱给牛治病?便只能一直拖,然后一天前,那牛干完活回去就死了。”
“见牛居然死了,张铁牛被吓坏了,他不敢担上养死耕牛的责任,就把这事栽赃到了老高身上。”
曲渺渺问:“那牛呢,被张铁牛藏哪儿了?”
“牛就被张铁牛藏在自己家的地窖里,一搜就能搜出来,张铁牛为了诬陷老高只切了一块牛排骨下来,肉他吃了,骨头他扔进了老高家。”
曲渺渺心里有了主意:“你偷偷过去,把这件事告诉仙尊。”
小仓鼠一口答应:“好勒!”
却在这时,先前离开的白蓉蓉回来了,她拉住了曲渺渺的胳膊:“我把牛带来了,便让牛自己去申冤吧,地府偶尔也会这般行事。”
曲渺渺转头一看,发现人群后面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了一条瘦弱的耕牛,耕牛的肚子上还破了好大一个洞,从外面都能看见里面的内脏。
还好现在天气冷,所以耕牛还没有开始腐坏,牛看起来并不是很恐怖。
曲渺渺笑了:“也行。”
曲渺渺双手放在嘴边,突然提高了声音:“大家快让开呀,被吃掉的耕牛来报案了!”
周围的百姓被曲渺渺的话吓了一跳,他们连忙转身,然后便看见了身后的耕牛,顿时所有百姓都被吓得惊叫起来四散而去。
耕牛没了阻挡,便自己慢吞吞地甩着牛尾巴往里走去。
被魔音穿脑的县衙众人突然见围观的百姓们散开,而后门口出现了一头非常瘦弱的牛,顿时都愣住了。
直到牛走进大堂内,露出自己破了个洞的肚子跟肚子里的内脏。
下一瞬。
县衙大堂内也传出了惊恐的叫声。
张铁柱脸色都被吓青了,全身发抖。
他,他家的牛不是死了吗?
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结果县太爷比张铁牛还要来得害怕,他瑟瑟发抖地抱住旁边的师爷:“这牛又是哪来的!”
这时牛正好走到了张铁牛身边,它停了下来,张开嘴说话了:“我就是张铁牛家的耕牛jsg。”
牛的声音雌雄莫辨,不像是人声,很是吓人,但它却说的很清楚,它侧头看着张铁牛说:“张家原本负责放牛的是张铁牛的妹妹张小丫,张小丫一直将我照顾得很精细,那时候的我比现在强壮多了。”
“后来张铁牛跟人赌钱赌输了,欠下了很多债,他便怂恿父母将张小丫卖给了村尾娶不上媳妇的孤寡瘸腿老汉,换了钱回来给他还债。”
“张小丫被卖出去后就是张铁牛负责照顾我,但他并没有尽到应尽的责任,他只会叫我干活,干完就将我关在家里,不给我准备草料,不给我水喝,让我生了重病。”
“张铁牛怕担责任,发现我生病了也不敢给我治病,一天前,我干完活后就死了。”
“之后张铁牛怕他养死了我的事会暴露出去,就将我藏在了家中的地窖里,还砍了我一块肉拿去烤了吃,并趁着黑夜将我的骨头扔进了高大壮家的院子里,以此来诬陷高大壮。”
牛将一切都交代得清清楚楚,张铁牛无法辩驳,瘫倒在了地上。
薄奚衡终于停止敲他的木鱼了,他从从容容地朝外走。
结果县太爷不让他走了。
“大师,稍等!”县太爷声嘶力竭,“先别走!”
薄奚衡:“……”
他无奈,只得走过去。
薄奚衡道:“既然真相已经大白,您依法判案便是。”
“那这牛怎么办?”
县太爷抓紧薄奚衡的衣袖:“这牛不是您招来的吧?那您得负责把牛送走!”
薄奚衡道:“你判了牛便自己走了,它明显是为自己申冤而来。”
县太爷将信将疑地看着薄奚衡,大约是薄奚衡没长头发的脑袋跟英俊的脸太有说服力了,县太爷便还是相信了薄奚衡的话。
“罪人张铁牛!”县太爷快速开口,“你不但不珍视官府借出的耕牛,将其养病,养死,还诬陷他人,实在是最大恶极,来啊,把张铁牛拖下去重杖责三百大板以儆效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