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织夏想要说点什么,但是祁降开口阻止了她,“先别说话,牵扯到皮肤会疼。”
冷敷完医生又给开了几种烫伤药膏,坐上车的时候,陈织夏又想起祁降胸口处也被烫到了,拉着祁降又去看了一遍医生。
“你这个要比她那个严重很多啊,衣服长时间一直紧贴着皮肤,刚刚我看你表情,还以为你没什么大问题呢。”医生看着他的伤口说。
祁降没说话,包括回去的路上,他开着车,也是一路沉默不语。
到了小区,祁降停好车,并没有下车。
小区停车场灯光昏暗,车内也看不清东西,他开口:“你刚才为什么要过来。”
陈织夏抿了抿嘴,说:“我看那个人想去打你,我害怕你会受伤。”
“我一个男人,她能伤害到我什么?”
“我当时没多想,我就过去了。”
伤口隐隐发痛,陈织夏下意识想去碰。
“别动伤口,会感染。”
她放下手。
祁降靠在座椅上,他拿出一支烟含在嘴里,没点燃。
他说:“陈织夏,我不需要你的什么帮助。”
“所以你宁愿变成现在这个样子?”陈织夏不理解,“为什么不试着向前看呢?祁降,人不能永远活在过去。”
“你还是接受不了纪年的死吗?”
“不管我接不接受,这都跟你没关系,下车吧。”
陈织夏气得伤口都在发疼:“胆小鬼!”
祁降语气平淡:“我就是胆小鬼。”
有种拳头打在棉花上的无力感,陈织夏不理他,下车回家。
下了车,她还不解气一样,又在车身上踢了两脚,骂他:“你跟你这破面包车过一辈子吧!”
第17章
陈织夏走后, 祁降把烟点着,独自一个人在车里坐了很久。
五年前纪年死的时候,陈织夏为了帮他,在学校论坛以及网络上各种帮他澄清, 可是没有多少人相信, 甚至还会连她一起骂。
当初因为陈织夏大庭广众之下向他表白过, 她没少被身边的同学议论。
到现在,纪年的母亲跑到他身边来闹事, 他也没能让她不受伤害。
祁降自嘲地笑了笑, 打电话问了周文奕后才知道,纪年的母亲会来找他麻烦是因为这个月的赔偿费没及时打到对方卡上。
纪年死后, 祁降身为目击证人, 尽管已经有很多证据都证明了他没有杀人, 但是校园里还是有很多谣言说纪年的死跟祁降有很大关系。
包括纪家人也这么认为。
他们找到祁降,哭着闹着赖在学校门口讨要一个说法, 学校也没办法。
而祁降的父亲祁任新放下工作匆匆从北宁赶来,对着校门口躺在地上的纪家人, 答应每个月给予纪家补偿费,只要他们能坐下好好解决事情, 不再闹事。
纪母爱财如命,听到这个赔偿条件, 当即从地上站起来, 满脸笑容。
这些年祁降跟纪家人没有任何接触,补偿费都是祁任新找人打给对方的。
他一直待在,或者说是躲避在自己的世界里, 内疚, 遗憾着过去。
祁降看了眼时间, 晚上九点,时间还早,祁任新应该还在书房看书。
电话很快被接通,祁任新的声音苍老厚重,却又中气十足,透着一股子领导的威严。
“喂。”
祁降问:“你这个月是不是没有给纪年父母打钱。”
“你这么长时间才打一次电话,就是为了说这个?”
祁降想起陈织夏的伤口,声音有些不耐烦:“到底是不是?”
祁任新“哼”了一声,说:“补偿费以后都不用给他们了。”
“为什么?”
祁任新说:“当初说给赔偿费,只是想解决当下的局面。这么多年了,我是看你心软,才一直没有暂停的,他们儿子的死跟你没有任何关系,我们为什么要承担这个责任?祁降,我不是慈善家,你也不是慈善家的儿子。”
手里的烟祁降只吸了两口,火星一点点往下,烟很快被燃没了,直到感觉到痛,他才发现。
他看着燃尽的烟头,好像燃尽他的幻想,他对祁任新说:“在你眼里,除了母亲,所有人你都不在乎。”
电话那头传来摔书的声音,保姆慌忙劝祁任新冷静点。
祁任新厉声:“你提你母亲做什么?”
“你爱我母亲,家里阁楼上的东西你不允许任何人动,她的生前用过的所有东西,你都不允许扔掉。”祁降望着漆黑的远方,好像看不到尽头,“那我呢?你就没有想过,你停了补偿费,以纪家人的性子,他们找不到你,很有可能找到我,对我造成伤害,对我身边的人造成伤害。”
祁降听到祁任新吸了一口气,没有说话。
他确实没想过这个问题,阮静去世以前,他的世界里只有妻子和公司,阮静去世以后,他的世界里还是只有妻子和公司。
家庭这个词,包含孩子,可家庭不在祁任新的世界里。
所以对于祁降,他没有任何感觉。
父子间安静了几秒,祁任新开口:“在怀远待了这么些年,打算什么时候回北宁?”
祁降说:“暂时不会回去,公司有什么事我会交代给周文奕,让他替我代办。”
“我前几天跟曹总吃了一顿饭,他的女儿也在,联系方式我一会儿发给你,你记得跟人家多交流交流。”
祁降一口回绝:“不可能。”
祁任新气结:“你这么大一个人了,不好好结婚生子,跑到怀远去给人家打工,你是不是傻!”
祁降语气淡然:“联系方式我就不加了,得麻烦父亲您跟曹总说声抱歉。时间不早了,您早点睡,晚安。”
说完挂掉电话,不给祁任新说话的机会。
-
一大早,陈织夏被敲门声吵醒。
她从床上爬起来,走到大门口,一路已经打了三个哈欠。
“起床了,小夏!”叶清的声音伴随着不断的敲门声传来。
陈织夏还没从睡意中缓过来神,她打开门,又打了个哈欠:“什么事?”
“没事就不能来找你玩啊。”叶清进门,把手里的东西放在餐桌上,“我给你买了早餐,热乎乎香喷喷的猪猪包。”
陈织夏走过去坐在餐桌边,拆开牛皮袋。
里面是各种卡通形象的早餐包,奶黄味和豆沙味的。
叶清坐在桌边看着她吃饭:“你图片被盗的事情,用不用我帮忙啊?”
“不用。”陈织夏喝了一口热豆浆,“方姐都给我安排好了。”
“哦。”叶清语气显得有些低落,后又继续说道,“那我们今天出去玩吧。”
陈织夏咽下嘴里的东西,看了他一眼:“你工作上的事情办完了?”
叶清点头:“嗯,没什么事情了。”
“那你还不赶快回北宁,你事务所还有那么多事情。”
叶清问她:“你想让我回去吗?”
陈织夏无所谓:“看你自己咯,你事情多就赶紧回去呗。”
叶清说:“就这么把你男朋友往外推?”
听见这话,陈织夏作势要伸手去打他。
叶清及时求饶,笑着说:“错了,我错了,您好好用餐。”
陈织夏放下手继续吃饭。
叶清又说:“我明天早上的飞机。”
“这么快?”
叶清笑了笑:“今天晚上把时间空出来,我请你喝酒。”
陈织夏点头:“我请你吧,就当是给你送行了。”
“说得跟我要上战场一样。”叶清说,“你呢?你什么时候回北宁?”
“短时间可能不会回去。”陈织夏淡淡地说。
叶清不以为然,以为她是因为工作还不肯走:“这怀远有什么值得你取景的,你还赖在这儿不走了。”
陈织夏没理他,伸手去够抽纸盒。
叶清把纸盒递给她,发现里面的纸巾已经用完了。
“卧室里有,我去拿。”陈织夏说。
“我去吧,你这手也不方便。”叶清指了指她手上的油,“在哪儿放着?”
“床头柜上就有。”
陈织夏吃着东西,登上了微博。
页面下面“信息”处的小红点暴涨,陈织夏点进去,发现都在评论她昨天发的那条微博。
有跟风吃瓜的,也有说风凉话的,她看了两眼,便把手机放在了一边。
过了几分钟,见叶清还没有出来,陈织夏喊他:“叶清?”
叶清立马回应:“来了。”
他把手里的纸盒递给陈织夏:“那我先走了,晚上见。”
“我送你。”
陈织夏起身送他,打开门,就看见对面的祁降拎着一兜垃圾出来。
叶清以为陈织夏会和他打招呼,结果她只是轻飘飘地看了对方一眼,就走过去等电梯了。
这个小区两户一梯,等陈织夏和叶清进了电梯后,祁降站在桥箱外看着他们俩,不动了。
叶清不动声色地用手揽过陈织夏的肩膀,看着祁降问他:“你不上来吗?”
祁降扫了一眼叶清放在陈织夏肩膀上的手,摇头,示意他们先走。
送走叶清,陈织夏往回走。
路过小区便利店的时候,她想起来家里的纸巾不够了,便走进去买纸,
收银台后的售货员看见她进来,笑吟吟地望向她。
陈织夏问:“抽纸在哪里?”
售货员指了个位置,陈织夏往她指的那个方向走。
越过一排排货架,她来到最后面的日用品区,视线在一个个卫生纸包装上掠过。
“毛巾在哪里?”
便利店里此时人不是很多,隔着一排排货架,陈织夏听到熟悉的声音。
毛巾摆放的位置就在卫生纸旁边,祁降跟着售货员的指示来到最后一排货架处。
脚步声越来越近。
陈织夏站在原地,也没往前走,也没往后退。
她仿佛被定在原地。
直到祁降出现在眼前。
她没多看他,随手拿了一袋抽纸,与他擦身而过,往收银柜那边走去。
祁降回头看了她一眼,拿了一条毛巾,也往收银台走去。
陈织夏面前排着一位妈妈,牵着一个小女孩。
小女孩一直在哭闹,那位妈妈没办法,在付账前又从收银台上的零食区抽了一根帮帮糖去哄她。
小女孩得到棒棒糖,立即停止了哭声,开始美美地吃起棒棒糖。
前面的人结完账,轮到陈织夏,她把手里的卫生纸放在柜台上,售货员扫完码,拿着机器准备去扫她的付款码。
陈织夏去摸口袋,结果两手空空。
全身上下四个口袋都被摸个遍以后,她才意识到:
完蛋!
手机没带!
售货员正安静的看着她,等待她付款。
陈织夏窘迫,准备把手里的东西退回去。
此时身后飘来一道随意的声音:“一起结了。”
陈织夏扭头,看见祁降就站在她身后。
祁降把自己的东西跟她的放在一起,等售货员扫完后,又从收银台上抽了一根棒棒糖,但他手悬在半空中,未将东西递给售货员。
他问陈织夏:“喜欢什么口味的?”
陈织夏有点懵:“啊?”
售货员问:“是给小朋友买的吗?”
祁降看着售货员手里的糖,挑唇一笑,嗓音慵懒磁性:“嗯,哄小孩用的。”
一瞬间,陈织夏心像被裹上甜蜜的果酱。
她抑制不住的弯唇,耳尖,脖子迅速染上烫意。
售货员开始热情的推荐:“给小朋友买的话,您可以挑草莓味或者可乐味的,这两个都比较受小朋友的欢迎。”
祁降把草莓味和可乐味的都拿上,亮出付款码,给售货员扫。
付完款,陈织夏拿着卫生纸走出便利店。
走了几步,祁降在身后喊她。
他走到陈织夏面前,把手里的糖给她。
陈织夏心跳很快,抑制不住的感情快要冲破胸腔。
她面上还是很平静:“我不要。”
“拿着吧。”
陈织夏没说话,祁降继续说道:“别生气了,我哄哄你。”
第18章
回到家, 陈织夏的一颗心脏还在砰砰直跳。
她摊开手,白嫩的手掌心里,是两根棒棒糖,草莓味和可乐味的。
嘴角又抑制不住地扬起来。
她拆开一根, 放进嘴里, 可乐的甜味瞬间充斥唇齿每一个缝隙。
陈织夏收起另一根糖, 把餐桌上她吃剩的东西收拾干净,开始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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视觉IC里, 袁婉怒气冲冲地快步走在前面, 王全跟在后面好声劝她:“你先别生气。”
袁婉满脸不高兴:“现在网上都在看我的笑话,公司也不帮我, 你让我怎么办?”
王全示意她小声点, 别被别人看了笑话, 把她请到了办公室,让她坐在沙发上安抚她:“你先别冲动, 总有解决办法的。”
王全问袁婉:“张总那边怎么说。”
“他刚刚叫我过去,把我骂了一顿。”袁婉气不过, 握紧拳头,指甲狠狠插进自己肉里, “该死的,主要是陈织夏身边那个男人, 连张总都得恭维他。”
王全在袁婉对面坐下, 慢悠悠的开始泡茶。
袁婉看他一副悠闲的样子,有些不耐烦:“你怎么还有心坐在这里喝茶,我的事业都快被陈织夏给毁了。”
王全瞥了她一眼, 给她倒了一杯茶, 不紧不慢的开口:“你别慌, 我自然有办法。陈织夏不是说她手里掌握的有证据吗,你知道是什么吗?”
袁婉回忆起那天在会议室门口碰到陈织夏在录音,她心立马提了起来:“她手里有我那天和邹磊谈话时的录音。”
“现在请张总来帮忙是不可能了。”王全往沙发上一靠,似是想起什么,问道:“陈织夏那组图,你全发出去了?”
袁婉喝了一口茶,手指卷着头发玩,回想道:“好像还剩了几张没发。”
那组图照片不少,当初往外发的时候,袁婉只挑了几张合眼缘的往外发了,剩下的几张还保存着。
王全放下茶杯说:“南逸集团举办的那个摄影比赛,我听说陈织夏也参加了。你拿的那组图,应该就是她的参赛作品,不然她不会那么着急大老远回到北宁来找你。”
袁婉眉头一挑:“什么意思?”
王全说:“你呢,先沉住气,过几天拍点作品发出去。记得,从那些剩下的图里挑一张一起发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