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眼神有些随意的上下扫了一下陈织夏, 露出一个轻佻并些许放荡的笑,“虽然有时候你对我还是有那么一点吸引力……但是啊,你终究不是我喜欢的那个类型, 所以啊, 你再怎么有意无意的靠近我, 我都不会看上你,甚至于哪一天我还开始烦你。”
陈织夏眼睫微颤,上面已经湿润,眼眶里蓄积了不少泪水,她颤着音开口:“我喜欢你,是因为你这个人值得我去喜欢,不是……”
“那现在不值得了,我杀了人,家底也被我掏空了,现在就是在大太阳底下悠悠晃荡混日子的普通人。”祁降低头,视线和陈织夏齐平,眼神毫无波澜,“你确定,你喜欢的是我,而不是以前那个家里有几个臭钱的我?”
陈织夏快要忍不住自己的哽咽:“我不是说了吗,我喜欢的是……”
祁降说出的话残酷至极:“是什么?陈织夏,你也不看看你现在什么样子,你在网上可是没有多少好的评价,你怎么就觉得我会看上你呢?”
“我是给了你什么错觉,让你觉得咱俩之间是有可能的?”
“还是你觉得,上赶着舔别人,感觉很爽?”
林与玫在一边听的生气:“祁降,你会不会好好说话?不是因为你自己做的错事,小夏她至于受伤吗,连累着她的相机坏掉,内存卡现在也丢了。你让她怎么办?你掰扯掉她之前对你的感情,又连累到她现在的生活,然后还要毁掉她的事业吗?你有没有心?之前你被众人议论造谣的时候,是小夏在学校论坛上一条又一条的帖子帮你澄清,你就算不喜欢她,就算不懂得感恩,也没必要把话说得这么难听吧!”
“哦,所以呢?”祁降冷淡的态度让人恼火,“我让她帮我了?”
“你……”
陈织夏开口:“祁降……”
“啧。”祁降脑袋往后移,眉头皱起,语气不耐烦,打断她的话:“我都说这么多了,你怎么还不明白,非得上赶着接我的话,玩贱呢?”
一旁的林与玫再次开口:“祁降,你说话别太过分。”
祁降看似很无聊的瞥了她一眼,转身就要进家门。
“祁降。”
扭身的那一刻,陈织夏再一次喊他。
他面前,门后,是昏暗又空荡荡的房间,仿佛下一秒,他就要跨进黑暗里,跨进那个不见天日的深渊里。
她看着他的后脑勺,看着他宽阔的肩背。
她说:“祁降,不管怎么样,我信你。”
在她看不到的地方,祁降紧握双拳,语气还是那样冷:“随便你。”
然后进入房间,“嘭”的一声关上门。
陈织夏看着那扇紧闭的门,闭了闭眼,心脏仿佛被人紧紧揪住,再从高处被抛下来,突然之间,无力感,失重感,交错汇聚成猛流涌上来。
她腿开始发软,胳膊也颤抖无力,脚脖子一软,控制不住的往一边倒去。
林与玫本来还想对着门骂两句,见陈织夏快要倒下,赶紧过去扶住她。
“你……”林与玫搀住她的胳膊,“你怎么了?”
陈织夏气息有些弱,有气无力地说:“我没事……我回家坐一下。”
“走走走。”林与玫赶紧说,“回家回家。”
进了屋门,陈织夏被林与玫扶着,坐在沙发上。
林与玫跑去给她倒了一杯水,递到她手里,紧张兮兮地问:“怎么样?哪里不舒服?”
陈织夏缓了一会,摇摇头,“没事,就是没劲。”
“没劲?”林与玫疑惑,“你不会爱情没得到,先把绝症给得了吧。”
陈织夏:“……”
陈织夏起身往卧室走,摇摇晃晃的,看着下一秒就会倒下。林与玫不放心,扶着她,把她扶到卧室。
看着她躺在床上,林与玫给她盖上被子,嘴里愤愤有词:“臭男人!破男人!一点顾着当年的同学情谊,说话真是绝情!”
陈织夏静静躺在床上,侧着身,身子对着窗户,轻声说:“帮我把窗帘拉上吧。”
林与玫问:“你要睡觉吗?”
陈织夏:“……嗯。”
林与玫走过去,帮她把窗帘拉上:“你睡吧,我去把汤给你温上,你醒了喝。”
她走到门口,关门,拿走最后一份亮光,房间里瞬间暗下来。
陈织夏躺在床上,昏暗的氛围放大感官知觉,她觉得房间里静极了,祁降的话一直萦绕在耳边:
——五年前我都看不上你,何况现在呢?
——玩贱呢?
——陈织夏,我是个杀人犯。
泪水伴着话语流下,她没有感觉到,只是睁眼看向窗帘处。
枕头面不知不觉被浸湿,她就一直保持着那个姿势,迷迷糊糊地闭上眼睛。
她睡得很不好,半睡半醒的那种,整个身子都在睡梦中颤抖着感觉自己被扔进了冰冷刺骨的深海之中,被束缚着双脚,无法游到海面。
她做了个有点长的梦,梦里她回到了大学的时候,回到那个夏日。
日光暴晒,陈织夏拉着沉重的行李走在去宿舍的路上,额头上,脖子上,全是汗珠。
汗水模糊视线,远处迎面走来一个人,看着比她高很多,她脑子还没反应过来,人已经撞到对方胸口上了。
行李箱也倒在地上,而对方显然也没有拿好自己的外套,跟着掉落,铺在地上,恰巧陈织夏的行李箱压在他的外套上。
而她自己脚下也没站稳,要往一边倒。
这时,一只手伸过来,指节修长,稳稳地拖住她的胳膊,让她控制住重心。
“不好意思,我脑子迷糊了,实在抱歉。”陈织夏反应过来,赶紧提起行李向对方道歉。
对方弯腰捡起自己掉在地上的外套:“没事。”
声音散漫,尾音有点低,清冷如甘泉,像一阵凉风吹过来,在这凉凉夏日,陈织夏瞬间感受到情爽,全身舒畅。
她抬头,目光和祁像撞上。
蝴蝶的振翅频率是每秒小于20Hz,日光的传播速度是每秒299792458m。
而陈织夏现在心脏跳动每分钟大于100次。
没错。
她心动了。
对面前这个人,这个她从没见过的人,控制不住的心动了。
爱如潮水,当然感情也如潮水,涨潮时来势汹涌且猛烈。
像振翅的蝴蝶能引发一场龙卷风,暴晒的日光能穿过各种云层给予万物养分。
也像他有些微凉的手指接触到她的皮肤,穿过皮肤,血肉,顺着血管,抵达心脏,牵连起让人脸红的心跳。
如果少女情怀在夏日里有一个浪漫的开始,那祁降从学校艺术楼走下来时,那个无情淡漠的眼神,绝对是一个残酷的结局。
那个阴雨蒙蒙的夏日里,少女白色裙摆上的小小血点,地上鲜红的血,人群里小而又密密麻麻的议论声。
都在促使着这个残酷的结局变得更加残酷。
学校里的领导和老师匆匆从远方跑过来,往艺术楼的阁楼上去。
拥挤的人群从中间被挤开一条缝,祁降从楼上下来。
陈织夏的目光从裙摆上,移动到他的身上。
两人视线交汇,几秒后,他被几位老师护着带走。
命运的齿轮会在某一刻发生扭转,改变一些人的结局。
-
再次醒过来,房间里比陈织夏闭眼前更黑了,时间已经到晚上了。
她走出卧室,林与玫正在阳台上洗衣服。
“哎?你醒了?”见她出来,林与玫说,“去喝点汤,还热着呢。”
陈织夏点头,转身去厨房。
林与玫把衣服从脱水桶里拿出来:“哎呀,我又忘把卫衣和外套分开洗了,这绳子和拉链头又缠在一起了。”
闻言,陈织夏转身,看着林与玫手里的衣服。
卫衣和外套被洗得皱巴巴的,卫衣的绳子和外套的拉链缠绕在一起,无论林与玫怎么扯都扯不开。
陈织夏想到了那条被她弄丢的项链。
上面坠着一个很不起眼的拉链头,是祁降当年外套上掉落的那个拉链头。
她看着地面上的那个拉链头,弯腰捡起来
她看着林与玫不停的尝试去分开那两件衣服,但就是分不开。
恍惚之间,陈织夏又感受到了那种无力感和失重感涌上来。
眼圈不受控制的发酸。
她蹲下,眼泪啪嗒啪嗒的往下流,滴落在地上。
林与玫过来,蹲在她身边,焦急地问她怎么了?
陈织夏不说话,只是一直掉眼泪。
她想,怎么就这样了呢?
她想,是哪一步走错了呢?
为什么突然就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了呢?
第25章
林与玫在一旁急得要命, 只见陈织夏蹲在那里流泪。
“哎呀,你怎么了?不是让你去喝汤吗?”林与玫把她拉起来,扶到沙发上坐下。
林与玫看着陈织夏,心里满是无奈。
她很少看见陈织夏这个样子。
她长得好看, 但不是那种带有攻击性的美, 是看起来就让人忍不住想按进怀里不停揉揉搓搓的那种。性格也讨喜, 不争不抢的,默默努力进步, 一步一步走的很稳妥。
看着她好像没什么心思, 天真快乐,其实走的每一步, 都有自己的想法。
她是个外柔内刚的人, 不会轻易在外人面前过于暴露的展现自己的情绪。
即使是面对林与玫, 她也很少这样,眼泪止不住的流。
林与玫看着她:“你说你, 他祁降都那样说了,你适当的伤心一下得了, 没必要为了他这么折腾自己的身体。”
陈织夏眼睫上还带着泪,低着头, 看着手里的纸巾:“我……我就是难受,我不知道怎么就变成这样了。”
明明前两天两人还一块去爬山, 她还偷偷给他祈了福。
她不明白怎么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了。
纪年的事情跟他没有关系, 她一直都相信他,可他一直在后退,一直将自己往过去的深渊里抛。
林与玫看着她为一个男人随随便便流泪, 不争气的模样, 想说她几句, 但她说不出口。
她知道,也清楚陈织夏的为人,喜欢了这么多年的人,不是随随便便就能放下的。
“走!”林与玫抽了张纸,擦干陈织夏脸上的泪:“洗把脸,画个妆。”
“做什么?”
林与玫站起身,用一种官方严肃的语气说出一句非主流话语:“既然深情留不住,那就拜拜往前走。”
陈织夏:“……?”
林与玫看着坐在沙发上的陈织夏,一瞬间感觉自己的形象伟大了起来:“走!姐带你走出emo,走出困惑,走出爱情,走向成功路!”
陈织夏被她这副看似好像有点庄严地样子吸引到,泪都忘记流了,她湿漉漉地眼睛看着她:“……你准备带我去哪里?”
林与玫朝她神秘地挑了挑眉:“等着吧!姐会让你找到自我的!”
二十分钟后。
陈织夏在酒吧卡座上,周围是震耳欲聋的音乐声。
她身边坐了一个男人,林与玫找来的,穿着低腰牛仔裤,露脐紧身短袖,眼妆画得很亮,眨巴着大睫毛,陈织夏仿佛看见旁边是一只孙悟空,在冲自己抛媚眼,身子直往她身边凑,语气比女人还娇滴滴的:“美女,喝一口嘛~”
出门前,林与玫在陈织夏衣柜里扒拉出一件黑色的无袖连衣短裙,拉着她让她换上,又亲自操手,给她画了个精致又带点小小妩媚的妆容。
在黑色布料的衬托下,她的皮肤白的发光。
出门前,林与玫又特地欣赏了一番,然后挽着她的胳膊美美出了门。
此时孙悟空男人紧紧挨着她坐,两个人胳膊碰到,皮肤接触在一起,陈织夏打了个颤,落在地上的鸡皮疙瘩快要将她埋起来。
她脸上尴尬地笑,用手按着裙子下摆,以防走光,屁股往沙发另一边悄悄移动了一点距离。
结果孙悟空男人紧追不舍,再次贴上来,语气带着撒娇:“姐姐你不想跟我贴贴嘛?”
尴尬的笑容僵在脸上,她感觉快要维持不住自己的表情,内心哀怨,在心里把林与玫骂了一遍,并祈求她快点到来拯救她。
此时周围音乐声音放缓了一些,林与玫端着酒杯另一边走来。
她穿了白色背心,黑色热裤,坐到沙发上,右腿搭在左腿上,抿了一口酒,然后趴到陈织夏耳边兴奋地说:“怎么样?有没有找到自我?”
陈织夏面无表情:“……”
孙悟空男人挽住她地胳膊又贴了贴,也趴在她耳边问:“你们在说什么秘密啊?也告诉人家一下下嘛~”
有点崩溃。
自我没找到,自杀的心她找到了。
如果掉在地上的鸡皮疙瘩能变成金豆子,那陈织夏估计就是世界级亿万富翁了。
林与玫拉开她们俩的距离,坐的远了一些,好笑地看着两个人,仰头把杯子里的酒喝完,余光瞥见两个人。
五彩斑斓的灯光下,江聿怀和祁降朝她们这边走来。
两人穿着一如往常,一个一身定制西装,一眼就看出是上位者的模样。另一个随意悠闲,全靠那张脸撑着。
林与玫看见走在前面的江聿怀,本来没什么表情,但是在看见他身后的祁降后,立马皱起眉头,冷下脸,把酒杯放在面前的矮桌上,杯底与桌面碰撞,发出的声音不小。
江聿怀看她这样,扭头看了一眼祁降。
祁降也看着他,眼里情绪不明,
江聿怀走到林与玫身边,语气平淡:“马上关门了。”
林与玫胳膊撑在卡座的倚背上,手指不停玩着自己的头发:“哦。”
这边林与玫对俩人爱搭不理,另外一边陈织夏旁边的孙悟空男人看到来了两个帅哥,又开始春心萌动,突然起了害羞劲,脸红的跟他屁股一样,冲他们俩羞涩一笑,语气里是掩盖不住的开心:“帅哥过来坐啊!”
陈织夏&林与玫:“………………………………”
祁降&江聿怀:“……”
孙悟空男人说完,又低头害羞一笑,往陈织夏怀里蹭了蹭。
其他四个人:“……”
江聿怀清了清嗓子,坐到卡座上,跟林与玫隔了一个人的空位。
他倒了两杯酒,一杯放在她面前,另一杯给自己。
林与玫先是没动,看了一眼正在喝酒的他,然后端起酒杯。
见祁降还站在,江聿怀看他:“过来坐。”
祁降走过来,坐到林与玫另一边,也是隔了一个人的位置。
陈织夏在他斜对面坐着。
见他坐过来,林与玫烦躁的往江聿怀身边坐了坐。见状,江聿怀微微挑眉,暗自观察着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