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
【对了,我给你发个位置,你明天抽空过来把面包车开走。】
【好,不过你不打算还车吗?水果店的齐大爷每次看见我都要催我让你赶紧还车。】
【……】
【你要是喜欢面包车,为什么不买一辆新的?不过我替你查过了,综合价位和配置来说,面包车不如……】
【……你懂什么。】
-
两天后,陈织夏受邀出席怀远国际摄影展。
虽然现在外界评价对她褒贬不一,但是成绩和实力在那摆着,主办方还是很极力邀请陈织夏来出席展会。
这次展会的主打文化输出,展会上大部分都是怀远本地的一些优美风景图。
五洲四海,名家云集,构思巧妙,佳作荟萃。
不同的风格,不同的流派。
陈织夏到的时候,展会大厅里面已经来了不少人。
她今天一身碎花及踝长裙,裙摆摇摇,着装极其简单,身上没有任何过多的装饰,就是想来走个过场,不想引起过多的关注。
倒是脖子上的那条项链,特别普通的银细链子,不是坠着珠宝钻石,而是一个小的拉链头,让人忍不住会多看两眼。
门口静候着的记者早就听说今天的展会陈织夏会过来,她如今可是圈子里的流量话题,三两天上一次热搜,都想多采访几句。
陈织夏不怎么喜欢在这种场面上跟人打交道,这些事一般都是经纪人应付,但这次经纪人有事没跟着来怀远,所以只能她自己面对一些记者的提问。
“陈小姐,你对于自己现在的摄影风格和以后的方向有没有什么想说的?”
“陈小姐,你有想过自己是什么类型的摄影师吗?有想过要创造一种属于自己的摄影风格吗?”
每次采访,都会有这类问题。
或许每个从事艺术类职业的人,大抵心中都有一个梦想,或是一种情怀。
以目前陈织夏在圈内的地位,她可以轻轻松松拥有好的资源,随便和任何一个平台签约,都能获得更好的机会和前途。
所有人都说她的作品风格五花八门,说她拍的东西不配称之为艺术。
人们批评她,却又不得不承认她的天分。
只有陈织夏自己心里清楚,她不想自己的作品被定义成任何某一种风格。
一波又一波的问题向她抛来,陈织夏抿唇淡笑,滴水不漏的回答着记者的问题。应付完记者,她走到一边安静的地方,彻底放松自己,欣赏作品。
但看了一会,感觉索然无味,都没什么新意。
手机震动,经纪人方茹打来电话,陈织夏走到一旁的角落接听。
“今天展会上有记者刁难你吗?”方茹说。
“还行。”
说还行那就是没问题,方茹相信她的这些应对能力,又说:“我就是提醒你,要着手准备Dust比赛了,我听说这次比赛徐伯仁还是评委,你好好努力,争取能有个跟他交流的机会。”
“好。”
徐伯仁是著名的美籍华人摄影师,在国际上有很大的影响力,他的作品有着强烈的个人风格,但却又不局限于一种风格,他的作品常常有一种厚重且浓郁的中国历史感和文化感,极具现实主义色彩。
这种老一辈艺术者,拍摄出的作品经典永流传,不被时代所淘汰,不管是对艺术的态度还是本身的技艺,都让陈织夏敬佩和欣赏。
打造属于自己但是又不被定义的风格,通过自己的努力让自己的作品也经久不衰,并且像徐老先生一样推动中国摄影事业的前进,是她入行以来一直想要做到的。
陈织夏一直想要和徐老先生面对面交流一番,但是都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像这样的艺术家,不是随随便便就能约到的。
Dust摄影比赛,是一个绝佳的机会。
这个比赛是一个国际性的比赛,三年举办一次,会面向全球征稿,选拔制度严格规范,评委方都是一些比较有国际影响力的艺术家,主办方和投资方也是一些业余喜欢艺术的商业大佬。
本赛本身的意义和冠军的重量性,都是值得关注的。
她参见这个比赛,其一是想证明一下自己,不愿意一味的拍出自己不喜欢的东西,违心的去迎合大众的审美观。其次就是想拿到冠军,让徐伯仁注意到她,她想凭借这个比赛获得一个跟徐伯仁交流的机会。
方茹:“怀远那边展会要是结束了,你给我发消息,我帮你订机票。”
陈织夏:“不用,展会结束后,我想继续在怀远待一段时间。”
方茹:“怎么了,还有事情没办完?”
陈织夏:“不是,我看这边发展挺好的,采采风,散散心,时不时地看看漂亮风景,也能让我有更多灵感。”
方茹叮嘱她,“好,那你自己一个人注意安全,有什么问题随时给我打电话。”
展会上实在是没什么可看的,陈织夏找了个借口,提前离开了。
回到艺术街的时候,已经过了吃午饭的时间了。
在怀远的这几天,不是在外面采风就是在房间里看照片,周围这几年新开发的建筑和风景区,陈织夏在采风的时候,都去过一遍,唯独这条艺术街,她还没怎么好好逛过。
她打算去吃点东西,早些年每天在外面跑着拍摄,把胃给养坏不少,后来她注意到,开始注意饮食,这才把胃给养的差不多,所以她不敢再不按时吃饭。
走进一家小吃店,店里没人,刚坐下,就见祁降系着围裙从后面厨房走出来。
陈织夏忍不住问他:“你为什么会在这儿?”
祁降:“工作。”
工作?
她一瞬间有点凌乱,想到那天晚上坐那辆面包车时,后座空间里全是纸箱子,看起来像是一些建筑货物。
做前台,服务员,开着破面包车给别人拉货。
他就那么……缺钱?
祁降拿出菜单递给她,“吃什么?”
陈织夏点了一碗渔粉。
几分钟后,祁降端着一碗渔粉从后厨出来,放到她面前的桌子上。
就在他准备离开的时候,陈织夏叫住他。
“我请你吃饭吧。”她看着祁降,“你想吃什么?”
“报答我?”
“是。”陈织夏没有否认
祁降在她对面坐下,后背懒散的靠在椅背上,挑眉勾唇:“行啊,陈大摄影师,那你请我吃点好的。”
午后的阳光照过来,洒在他身上,为他渡了一层光,面部线条干净利落,更显他的五官立体,鼻梁上一点痣清晰可见。
陈织夏有时候会感慨,上帝真的很不公平,上学的时候他成绩优异,长相俊气,家庭条件优越,仿佛所有好的东西都体现在他身上了。
当年祁降身边没有任何异性,知道他单身后,陈织夏大胆向他表白。
其实她也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勇气。
校园里的风云人物被一位看着软软糯糯的小姑娘堵在路上,来往路人纷纷投来八卦的眼神。
“那谁啊?”
“好像是叫陈织夏,刚刚拿了全球华人摄影师大奖。”
“厉害啊!又好看又有才华,这祁降还能忍住?”
陈织夏听着路人的谈话,心跳不止。
紧张,期待。
烈日当头,热气包围全身。
面前少年额前的碎发快要遮住眉眼,但陈织夏还是清楚地看到祁降眼里的冷,如结冰的湖面。
比他任何时候的态度还要冷漠。
他绕过陈织夏,完全没有理会她,继续往前走。
没有回答,就是一种回答。
陈织夏无措的站在原地。
身后路人一脸震惊。
表白没有成功,她其实没有太伤心。
但是现在再次见面,双方都已经成熟,以前是懵懂热烈的少年,现在是不敢冲动的成年人。
只不过,如果没有那件事情的发生,他们之间,是不是在很久之前就可以说清楚了。
第04章
“地点你定,我请你吃饭。”陈织夏说。
“行。”祁降说,“那就学校门口那家小吃店吧。”
怀远艺术大学位于怀远最繁华的地带,周围商场超市各种店面应有尽有,在学校对面,隔了一条街的地方,有一家小吃店生意非常好,她上学的时候经常去那家店里吃东西。
只是毕业后,她就离开了怀远,再没光顾过那家店。
“好,那明天晚上可以吗?”
“可以。”
回到房间里,陈织夏熬夜修了一晚上图,睡前定好闹钟,然后一觉睡到了第二天下午。
窗外天边已经染上落日余晖,天色昏暗。
走到楼下大厅,她没有在民宿前台看见祁降,于是拿出手机给他打电话。
对面先是传来嘈杂的声音,继而伴随着祁降的声音:“陈织夏?”
“是我。”
过了几秒钟,杂乱的声音慢慢停止,他的声音逐渐清晰:“我还有点事,要不你先等我一会儿?”
陈织夏说:“你在哪儿?我过去找你。”
祁降:“就在艺术街上,‘齐福水果店’。”
齐福水果店店门口,老板齐大爷站在门口,对梯子上面的人说:“慢点,对对对,就是那儿,那根支撑的钢丝……”
陈织夏到的时候,看见祁降站在梯子上,他穿着上次在民宿吧台穿的那件黑色无袖上衣,下身穿着牛仔裤,因为一直举着胳膊,双臂肌肉线条舒展,衣服下摆处露出了黑色皮带和一点蜜色皮肤。
夏日的傍晚,温热的气温,祁降的皮肤上出现一层薄薄的汗水,若隐若现的泛着水光。
性感又充满野性。
有那么一瞬间,陈织夏会想自己当初喜欢上祁降,是不是有被美色吸引的成分。
她没有上前打招呼打扰他们,一直站在原地安静乖巧的等着,直到齐大爷发现她。
见她一直盯着祁降看,眼神都不带动的,齐大爷看了看她,又抬头看了看梯子上的祁降,心中了然,说:“别修了,快下来吧,有人找你。”
本来也快修完了,祁降又在上面待了一会,做完最后的收尾工作,收好工具,下了梯子。
“没事了。”他把工具交给齐大爷:“注意防护,要定期检查。”
齐大爷一边收拾东西,一边悄悄跟他说:“以我的经验,我看一眼就知道,是来找你的,一直站着不说话,估计是等的时间太长,生气了。”
“嗯,谢谢您的经验。”祁降笑了笑,套上外套,朝陈织夏走去。
“不好意思啊。”祁降扭头看了一眼收拾东西的祁大爷:“临时有个活儿。”
说完顿了顿又问了一句:“你没生气吧。”
陈织夏和他一起并肩往前走:“没事,现在时间还早。”
祁降清了清嗓子,没有说话。
说着还早,其实天色已经微微昏暗了。
陈织夏打算叫个车,被祁降拦住,“浪费钱,我车就在这儿停着。”
他指了个方向,陈织夏顺着看过去,是上次的那辆破面包车。
她没有任何异议,毕竟他现在生活条件跟以前不一样了,能省则省。
祁降开车很稳,很快到达目的地。
看着熟悉又陌生的场景,陈织夏突然有点近乡情怯的感觉。怀远什么都变了,就这里没变,还是跟以前一样,人群拥挤,来来往往的基本上都是对面的学生们。
走进以前最常去的那家麻辣烫,店里墙面又刷新了一番,以前那满是油渍的海绵板小桌子也换成了新的实木桌子。墙上贴着的菜品也增加了许多,但价格没变,还是跟以前一样。
这会正是饭点,小店里人很多,俩人站着等了一会,才等到两个空位。
店里的空间很小,摆放了好几张桌子,导致空出来的过道比较小。陈织夏走在祁降前面,迎面走过来一个女服务员,端着一大碗冒着热气的麻辣烫。
擦身而过的瞬间,女服务员脚下被绊了一下,手上不稳,滚烫的汤汁洒出来一些。
陈织夏下意识想躲开,却没有找到可以躲避的地方。
就在她以为汤汁要洒到自己胸口的时候,腰间被一只手臂环住,轻轻往后一收,她跟着往后移动了小半步,后背抵上祁降的胸口。
周围弥漫着热蒸汽,走动的客人在一瞬间静止,纷乱的人声在一瞬间静音。
心跳也在一瞬间加快。
他的胸口,坚硬,温热。
隔着布料,她隐隐感受到祁降心脏跳动的声音。
汤汁洒在陈织夏脚边,女服务员缓过来神,连忙道歉。
祁降单手插兜,另一只手环着陈织夏的腰,带着她微微侧身,示意服务员先走。
陈织夏脸有些发烫,低头往前走,祁降又在身后叫她:“抬头,看路。”
“哦……”
以前都是她坐在他背后偷偷看他吃饭,现在两个人面对面坐着,一顿饭吃下来,陈织夏还有些不自然。
吃完饭,祁降开车送陈织夏回民宿。
结果坐上车的时候,祁降发现车子启动不了,他下车打开发动机罩检查。
陈织夏站在一旁默默无言。
等祁降彻底检查完,他对陈织夏说:“这车坏的有点严重,噫哗现在没办法修。”
“那怎么办?”陈织夏说。
祁降拍了拍手上的灰,“只能明天找人来拖车了。”
“那我去叫个车吧。”
“这里人多,估计不好打车。”祁降说,“坐公交车,下车后再步行一段距离就可以到艺术街了。”
艺术街附近有个公交站台,是这两年新建的,陈织夏之前在艺术街附近采风的时候遇到过。
“走吧,刷我的卡。”祁降边说边掏出一个公交卡,语气有些得意,“一个人八毛钱。”
陈织夏:“那你还……”
祁降:“?”
陈织夏:“挺有钱的。”
祁降:“……”
-
夏日的夜晚不冷不热,微风吹来,抚平白天积攒的一身躁意。
现在过了吃饭的点,两人并肩走在路上,身边时不时走过饭后消食散步的路人。
陈织夏脑子里还在想着祁降那辆坏掉的面包车。
那辆面包车是肉眼可见的破,车身上很多处都掉了漆,还有很多无法修复的凹陷。
刚刚来吃饭的时候,他拦住陈织夏,嫌打车费贵,现在又为了一辆快要报废的面包车检查半天。
四处兼职打工,开着破旧的面包车,每天帮别人运货。
她无法想象这些年祁降是怎么生活的。
也无法想象,他是怎么变成现在这个样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