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山并没有用多大的力气,那小公子却疼的嗷嗷直叫,待阿山放开,那小公子捂着自己的手臂,龇牙咧嘴道:“好啊!你还敢打人!来人啊,给我上!给我弄死这个山野村夫!”
接着,便有一大群打手围了上来,一拳一脚,毫不留情的落在了阿山的身上。
阿山最初还能反抗,然而双拳难敌四手,他很快便被打的鼻青脸肿,口吐鲜血,跪在地上。
“对不起,我错了,求求你们,求求你们放过我。我明天就要成亲了,我求求你们放过我。”阿山的头被木棍打破了,眼前的视线模糊不清,口中却依然在喃喃着。
然而那小公子却依然没有要放过他的意思,拳头棍棒如雨点般落了下来,周围有许多人围观,却没有一个人敢上前帮他。
只因这小公子乃是县令家的儿子,平日里被家里人宠坏了,专横跋扈,目中无人,在镇子里可以说是横着走的,每次心情不好遇到点小事儿就拿镇上的百姓出气,没有人敢得罪他。
不过一条命而已,这样的事,在镇上也不是发生第一次了,阿山无亲无故,只是一个深山里的猎户,没有人敢出头帮他。
最终,那些人终于打累了,那小公子往阿山的脸上啐了一口,将他身上的银子全部抢了去,然后命人将他扔到了城外的乱葬岗里等死。
有没有人会来救他呢?阿山想,他好想回家,小八还在家里等着他,明天他就要娶春花了,春花看到自己这个样子,会不会担心呢?
身体越来越冷,思维也越来越涣散,就在这时,他听见有什么东西的脚步声极速朝着这边奔来。
“汪!汪汪!”小八高亢而愤怒的叫声穿破夜空,转眼便爬山了成堆的尸山,来到了阿山的身边。
“汪!”小八温暖的舌头舔了舔阿山的脸,试图舔干净他脸上的血迹。
“小八。你来了。”阿山虚弱的笑了笑,用尽最后一点力气,抬手摸了摸小八的脑袋。
他的眼睛盯着小八,又似透过它看到了别的东西,口中喃喃道:“小八,我好想活着,好想春花,明明,只要过了明天,我就可以娶到她,重新拥有一个家了。”
讲完这句话,阿山合上了眼睛,手也彻底垂了下去。
阿山死了,为了一个无关紧要的油饼子,他死在了他即将迎娶心上人的前一天,带着对生的渴望,对未来生活的美好的向往,死在了二十年前的那个秋天里。
作者有话说:
第43章
短短的几个回忆碎片, 却走过了阿山的一生。
游知贤几人从阿山的回忆中脱离出来后,仍是久久无法回神。
阿山死前那个带着希冀和遗憾,以及强烈的想要求生的眼神太过震撼, 在每个人的心里都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连游知贤几人都是如此,更别提阿山了。
他整个跪在地上, 楞楞的看着自己的手,泪珠不断从眼眶中滚落, 他却恍似毫无知觉。
“我死了?”阿山的声线有些颤抖:“我在二十年前就已经死了?这二十年来,我一直生活在小八为我编造的梦里?”
随着记忆的解禁,他也慢慢的回想起过去的许多事,他的阿爹阿娘, 他在儿时从山上捡回来的小八,还有那天他将死的那一刻内心的悲凉和绝望。
“啊!”阿山崩溃的抱着自己的头痛哭出声。
几人见状皆是长叹了一声, 没有贸然上前出声安慰。
亲眼将自己过去最悲伤痛苦的回忆再走一遍, 对于阿山来说是一个巨大的打击,他需要发泄, 任何的言语和安慰在这一刻都显得无力和苍白。
事情至此已经基本明了,娄金镇的那只犬妖便是那条黑犬小八。
只是在阿山的回忆里,小八还只是一条普通的猎犬, 后来, 他不知用了什么方法,修成了犬妖,还复活了阿山。
阿山的生命停止于二十一岁, 所以后来小八将阿山复活,他也永远停留在二十一岁的样子。
小八抽去了阿山的部分悲伤的记忆封印了起来, 只保留了一些必要的部分, 又编造了一些谎言, 塞入阿山的记忆里,让他以为自己与其他人并没有什么不同。
阿山现在住的地方就是当年他们一家人住的屋子,虽然屋子已经破旧简陋,但小八知道,这里有阿山和父母,和自己最美好的回忆。
小八在山里布了个结界,将阿山保护了起来,与外物隔绝,然后陪着阿山生活在这里,只是定期去犬神庙里拿一些镇民们供奉的物品,之后又化身为黑犬的形态,叼回山里,让阿山以为自己生活的这座大山里一直只有自己一个人。
阿山从来没有踏出过小八的结界,所以他不知道外面的一切早已沧海桑田,不知道山下有一座热闹的小镇,也不知道当年的小八为了救他,已经彻底走入了妖道,成为娄金镇大家心中的犬神。
而小八之所以会伪装成神犬,救下娄金镇的镇民,又伪装成神灵,对娄金镇的镇民们有求必应,换取愿力,多半也是为了阿山的缘故。
只是,不知道小八当年到底是如何成的妖,又是为何能够想出这样的办法,去维系阿山的性命。
“原来二十年前山外镇发生的那幢案子,是这个缘故。”顾彦和不知在想什么,轻叹出声。
“怎么了?顾公子,你是想起了什么吗?”聂悦就在顾彦和身边,因此听到了他的自言自语,于是问道。
顾彦和回神,然后道:“其实这件事情我也是之前听我奶奶说的。”
“二十年前,山外镇曾经发生过一桩惨案,那知县一家三十多条人命,在一夜之间被人残忍的杀死。听说那时死在府中的人尸体皆是支离破碎的,伤口上有被野兽啃食分食过的痕迹,且那知县的小儿子死的最惨,他的身体不知被咬成了多少块,一直到最后下葬时都拼不回来。”
“我原先也只是当传闻听,直到...”话讲到一半,顾彦和突然哽住了,因为他发现阿山不知道何时已经抬起头来,眼眶通红,沉默的看着自己。
见顾彦和突然停住,阿山勉强一笑,道:“顾公子不用顾虑我,我,我也很想知道,小八这么多年,到底变成什么样了。”
顾彦和顿了顿,还是接着自己刚才的话继续道:“直到我刚才看到了阿山兄弟的回忆,我想,当年那知县一家的灭门案很有可能是小八做的,他在为了阿山兄弟报仇,好像也就是在那件事之后没多久,神犬便出现了。”
闻言,阿山的眸光彻底暗了下来,“小八它,原来为了我,做了那么多的事。”
许久之后,阿山的情绪才慢慢的平静了下来,他站了起来,看向聂悦,有些无措的问道:“聂姑娘,小八如今究竟变成了什么样子?他,他做了很多错事吗?你们这次上山来找我,所为何事?”
说到这件事,几人的神情都复杂了起来。
在来之前,他们并不知道这件事背后的隐情,阿山和小八的故事固然令人动容,但一码归一码,小八为了救回阿山,的确是做错了事。
刻意诱导山下的民众将它奉若神灵,抽取愿力,暗示或者纵容山下的民众每年行如此残忍的活祭之事,无论阿山愿不愿意承认,小八早与当年那条会趴在他的膝头无声的安慰陪伴他的黑犬不同了。
几人犹豫了一下,还是将实情告诉了阿山。
阿山越听越惊讶,感动,愧疚,自责,悲伤,种种难言又复杂的情绪交织在心头,胸口闷闷的,又酸又涩,他有些痛苦的捂了捂胸口,却意外摸到了一个硬硬的东西。
他怔了怔,然后从脖子上拽出了一条由红绳穿着的银质的长命锁。
“这是...”阿山看着那块长命锁,发起了呆。
这块长命锁,是他这二十一年一直带在身上的,似乎从他恢复意识后,这块长命锁就一直带在身边。在今天之前,他一直以为这是他逝去的父母留给他的,所以他一直保存的很好。
可是,如今他已经恢复了记忆,他很清楚的知道,他的阿爹阿娘并没有给他留下过长命锁这类的东西,所以,这应该是小八留给自己的,那么这块锁里,是否又藏着什么乾坤?
阿山将这块长命锁交给了聂悦,道:“聂姑娘,这块锁,应该是小八留给我的,我带了二十一年,你们不妨看看,这里面是不是藏着什么玄机。”
聂悦接了过来,仔细打量着,这枚长命锁由外观上看来,只是普通的长命锁,民间很多父母在子女出生以后都会给孩子带上一枚长命锁,祈求孩子能够长命百岁。
然而很快,那所锁便发生了变化,外面那层银质褪去,露出了里面的真容。
长命锁里隐藏着一枚更小的锁,那锁周身泛着红光,两头似各连着一条若隐若现的红色细线,其中似有光华流动。
“这是...”聂悦与游知贤瞪大双眼,他们都认了出来,“这是共生锁!”
“小八对阿山用了共生锁!怪不得阿山兄弟能够起死回生,小八竟然与阿山兄弟上了共生锁!”
“什么是共生锁?”阿山不明就里。
聂悦解释道:“共生锁,其功效如其名,共生,便是将两个人的生命用这把锁锁起来,从此之后,两人将共享同一条生命,他生则你生,同样的,你死了,他也会死。”
“小八当年应该是找不到可以救你的办法,所以才对你用了共生锁,他将他的生命共享给了你,并一直维系了这么多年,否则,一旦这把共生锁断开,你就会死。”
闻言,阿山直接怔在了原地,他手中捏着那把锁,百般不是滋味。
为何如此,何至于此,当年他也不过是在山上随手救下了小八的性命,这么多年,他自问也没有为小八做过什么,为何要为了他付出这么大的代价,甚至连生命都可以共享给自己。
聂悦正欲开口再说些什么,突然脸色一变。
她拉着游知贤的手,急切道:“不好,师兄,谢公子那边怕是遇到了什么危险,我感应到,他与我们的那张联系符纸突然断了!”
闻言,游知贤握剑的也是倏的一紧,有些焦急道:“定是我们这边耽误的时间太长了,谢公子那边撑到极限了。谢公子的修为虽然精深,但奈何小八有愿力护体,寻常攻击没办法对他起作用。”
“师妹,我先行一步,去犬神庙支援谢公子,你与顾公子随后前来吧。”
“嗯!”聂悦赞同:“师兄小心,这一路上谢公子帮了我们良多,现在也是为了我们才返险拖住小八,师兄务必不能让谢公子出事!”
游知贤点了点头,便不再耽误,转身朝着犬神庙的方向飞掠而去。
“顾公子,我们也走吧。”聂悦对顾彦和道。
“带上我吧。”阿山突然出声,他紧了紧胸口的长命锁,心中下了一个决定,“小八是为了我才变成现在这个样子的,带上我一起去吧,也许我能劝他回头。”
*
而此时,被众人担心可能遇到了危险且已经很久没有在剧情里出现的谢行渊和姜小圆在干什么呢?
他们在悠哉悠哉的坐牢。
那犬妖不知道把他们关在了哪里,这四周全是黑暗,而他们的头顶是一块金色的石头,石头上发射出无数条细细密密的金色丝线,这些金色的丝线编织而成了一张细细密密的巨网,将他们围在了其中。
他们已经在这困了不知道多久了,谢行渊尝试着穿透着那些网,可他的手一碰到那些网,便被弹了回来。
见状,姜小圆急得团团转,怎么办,连谢行渊都被那犬妖关在这里了,看来大清真的要亡了!
然而谢行渊看起来却十分悠然自得的样子。
“嘘。”谢行渊拍了拍姜小圆的脑袋,让她安静一点,随即指着那些金线,示意道:“你仔细听一听。”
姜小圆狐疑,但仍是靠了上去侧耳听了一下,只听那金线中传来了无数道细碎的声音。
“信女与夫君已成亲三年有余,夫妻情投意合,遗憾的是一直未得孩子,犬神保佑,希望今年家里能够添丁得子!”
“犬神开恩,我家今年收成不太好,保佑我今年发大财!”
“犬神显灵,胡二家的昨天偷了我家一只鸡杀了吃了,还以为我不知道,明明自己家里就是卖鸡的,不舍得吃还来偷我家的,我想求您保佑让她家的鸡第二天全都莫名失踪,给他点教训!”
这,姜小圆有些诧异,虽然内容有点一言难尽,但这似乎是娄金镇的那些镇民们的祈愿,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谢行渊道:“这些线,就是我们在犬神庙所见的那些愿力线,他们的愿望通过愿力石传递过来,给那只犬妖,犬妖达成他们的愿望,获取愿力。”
闻言,姜小圆了悟,她抬头看向头顶,如此说来,他们头顶的这块大概就是谢行渊所说的愿力石了,愿力石作为一个媒介,传递愿望,获取愿力,这些愿力又形成了一座金光牢笼,将他们关在了这里。
只是,那又怎么样?现在这些是重点吗?重点是他们要怎么出去好不好??
谢行渊像是看出了姜小圆的想法,他挑眉,嘴角露出一个恶劣的笑:“那么着急做什么,游知贤他们暂时出不了事,既然来了,想不想跟我一起干点坏事?”
姜小圆:?
你知道你在对着一只猪说什么虎狼之词吗?
然后,很快,姜小圆就知道自己想岔了,因为谢行渊指着那些愿力线,坏笑道:“那些镇民如此对你,难道你就不想报仇吗?”
姜小圆:...
果然是用生命在搞事的反派,都坐牢了还不忘想要搞点事情。开什么玩笑,她可是个救世系统好吗,她是这方世界里好人的代表,正义的化身,怎么可能跟着反派一起干坏事。
然后,一秒后,姜小圆成功被带歪了。她搓搓猪蹄,头上长出了一对恶魔角角。
和反派一起搞事情,还别说,感觉挺刺激,反正那帮镇民也不是什么好人,她发现自己有点心动。
反正她现在就是一猪,谁也不知道她的真实身份是就是系统,出了事也是怨猪,不怨她。
她走到谢行渊的身边,期待的看着他,猪头上写着几个字,怎么来?
谢行渊心领神会,随后抱起姜小圆,将自己的邪恶计划说给了姜小圆听。
姜小圆一愣,一秒后,笑出了猪叫。
“哼哼!”两人一拍即合。
而娄金镇的那帮村民们并不知道,他们即将面对一场怎样的灾难!
作者有话说:
坏孩子谢行渊:跟我一起搞事吗?
好孩子姜小圆:我拒绝!
一秒后,姜小圆迫不及待的拉着谢行渊:来来来,怎么搞,你有什么想法吗?
谢行渊:...
爱看搞笑的下一章不建议跳,我自己觉得还蛮搞笑的。
我认为真正的爱情是会互相影响的。
谢行渊会在姜小圆的影响下价值观慢慢的发生变化,同样的,姜小圆偶尔也会陪着谢行渊去做一些出格的“坏”事。
第44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