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姒, 你可真够恶心的, 跟鼻涕虫一样甩都甩不掉,你怎么好意思鸠占鹊巢这么多年?如今还打起了别人未婚夫的主意,我要是你,我早就找条河跳下去, 溺死算了。”
“那真是可惜”蒋姒掀眸看她, 眸光沉静, “你不是我, 不过我倒是可以勉为其难地让你体会一下溺死是什么感觉。”
宋潇潇微怔了一下,还没等得及反应过来,身体忽地被扯歪。
蒋姒薅着她的头发,按着她的后脑勺将她压到了洗手池前,水龙头打开,水流哗哗从头顶浇下来,沁凉的水流过脖子,栓塞堵着孔眼,水流很快就没过了口鼻。
水从四面八方涌过来,压迫着呼吸道,微弱的氧气很快就消失殆尽,宋潇潇拼命挣扎,但是每当她撑着左右往上抬,身后那只手又施加压力将她狠狠按了回去,台盆前被飞溅的水流打湿了一片。
渐渐地,挣扎的力气慢慢小了下来。
宋潇潇快要窒息的前一秒,压着自己的那股力道忽地松懈了下来。
她被扯着抬起了头,身体失控地摔在地上,身上狼藉一片,精致的妆容已经彻底花了,头发、衣服全被打湿,瘫痪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呼吸着,仿佛濒死的鱼。
宋潇潇用力咳嗽,水流从口腔、鼻腔不断渗入的窒息感犹在,她捂着胸口,呼吸急喘,眼睛也被水浸通红,她盯着蒋姒,就像看到了什么恶鬼一样,害怕又惊恐地吼道:“你是不是疯了!”
蒋姒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眼底冷漠,没有一丝情绪:“怎么样?溺水的感觉好受吗?”
“我要报警”宋潇潇手忙脚乱地捡起随身包包翻手机,只是电话号码还没播出去,手机就被抽走,她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手机被扔在了地上,屏幕摔得四分五裂,高跟鞋踩在碎裂的屏幕上,原本还能勉强亮起的屏幕瞬间陷入一片黑暗。
蒋姒蹲下身来,平静地看着她,“报警?我不过是将你做过的事还给你而已,这就受不了,要报警求救了?你知道高三那年,我被你关在厕所里的时候在想什么吗?”
蒋姒并不想回忆过去,可现实就是总有人一次又一次替她将那段记忆拉出来,重复播放。
“我在想”蒋姒弯着唇,眼底却没有半分笑意,“如果我能出去,我一定要让你也体会一下被关起来生不如死的感受。”
她那个时候,没有惊恐也没有害怕。
因为比宋潇潇这些千金小姐更逞凶斗狠的人,她都见过,自然也不会觉得她们的恶意有可怕。
她那个时候,只在想该怎么从里边出去。
没有想过求助,因为知道没有人会来救她。
也没有时间害怕,与其将时间浪费在等待和恐惧上,还不如自己想办法出来。
宋潇潇眼睛通红,哑着嗓子叫嚣:“那是你活该,你本来就不属于这个世界,是你非要掺和进来,有本事,要怪就怪你那个下贱的妈啊!谁让她居心叵测将你塞进梁家,你一个生父都不知道是谁的野种,也配和我们平起平坐!”
“下贱?”蒋姒若有所思,“你知道什么是下贱吗?下贱是你这种自诩人上人,实则是只能依赖着父母拼命吸血的水蛭,你有什么资格去嘲讽一个拼命生活的人?还是在你看来,普通人连努力活着都不配?”
“宋潇潇,我说过吧,让你别来惹我,否则你这张漂亮的脸蛋,我不保证它还能完好无损。”
“你知道我没什么在乎的东西”蒋姒沉眸,“我豁得出去,你呢?顶着一张烂掉的脸过完下半辈子对你来说,比死还难受吧?”
她那天在器材室是真的想毁掉宋潇潇的脸,只是在报复宋潇潇的那一瞬间,她忽地想起养母。
那个懦弱了一辈子,逃避了一辈子的可怜女人。
将希望寄托在她身上。
临死前拉着伍爷爷的手苦苦恳求,让他好好照顾她。
“我们姒姒将来一定要过得比现在幸福才好啊”
她一点都不幸福。
可是,她一直在努力地生活。
不管怎么样都好,活着比什么都重要。
所以那天,蒋姒松开了手。
她不想为了宋潇潇这样的人,将自己的人生搭进去。
蒋姒垂眸看着她,纤瘦的指尖捻着台盆上搁置着用来擦手的毛巾,抬手靠近时,宋潇潇本能地往后缩,只是退无可退,仿佛她手里拿着的是锋利的匕首,惊恐万分地看着她:“你…你想干什么?别过来!”
蒋姒轻笑了声,握着毛巾细细替她擦干净脸上的水珠,语气格外淡漠,“不用担心,我不会为了你这种人脏了自己的手。”
以前,她可能毫无顾忌。
可现在,她有了在乎的人。
连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谢权已经慢慢渗透进了她的生活。
就好像空无贫瘠的世界落了一粒种子,悄无声息地随着时日萌芽、生长,郁郁葱葱,茂密繁盛,等她意识到时,那粒微不可见的种子已经变成了参天大树,替她遮挡着风雨。
“不过”蒋姒轻讽地笑了声,“我倒是要感谢你,告诉我这个好消息。”
“原来我跟梁家人毫无关系,能和你们这种人彻底划开界限,这是我这辈子最大的幸事。”
“你——”
宋潇潇睁圆了眼睛,不可思议地瞪着她。
她以为蒋姒知道真相后也许会恼羞成怒,也许会害怕惊慌,唯独没想过蒋姒会如此平静,甚至还能笑着说真好,原来她跟梁家毫无关系。
好像,她迫不及待地想摆脱这个束缚着她的枷锁,而自己的话,是给了她一把打开桎梏的钥匙。
宋潇潇咽了咽口水,害怕地说:“你真的是个疯子。”
她疯起来毫无预兆,不管不顾,好像根本不在意旁人怎么看她,也不在乎自己会有什么下场。
无论是多年前在器材室,还是如今……
颁奖礼上那一巴掌,几乎打断了她自己的仕途,如今又想溺死她。
宋潇潇捂着脖子,被水呛着无法呼吸的那股感觉,实在太恐怖了。
她能清楚地感受到自己的呼吸一点一点被掠夺,被动地等着死亡降临而无力挣扎。
“既然知道,为什么还要来招惹我?”
蒋姒垂眸,带着点不解。
宋潇潇肺腔好像咳伤了,稍一用力,整个胸腔都疼得厉害。
她艰难地吞咽口水,一时也说不出话来。
为什么一次又一次针对蒋姒?
起初,她也只是为了讨好梁又薇,为了能够尽快打入那群千金小姐的圈子。
因为所有人都在嘲讽蒋姒,所有人都视她为敌。
这在当时几乎已经成为了一种新型的交友手段,所以她理所当然地跟随,盲目跟风。
可慢慢了解下来,得知蒋姒原来是个私生女,条件比她还不如的人,活得却比她还要惬意轻松。
她每天鞍前马后伺候那群大小姐,被呼来喝去还不能够有半分脾气。
父母需要人脉、需要资源,而她通过接触那群千金小姐就是最快晋升的渠道,所以再不满也得忍着。
时间久了,她对蒋姒的嫉妒与日俱增,积累多时的不满与仇恨,好像也嫁接到了蒋姒身上。
她不该过得比自己好的,也不该活得那么轻松。
蒋姒生下来就是个罪孽,她本就不该存活于世。
为什么她能过得比自己惬意轻松?凭什么她总能不费吹灰之力获得自己想要的一切?
梁又薇出身名门,成绩好、优秀自律、拉得一手出色的小提琴,输给梁又薇,她心服口服。
可是蒋姒呢?
一条从烂泥堆里㛄婲爬出来的蛆虫。
一个如今连生父是谁都不知道的野种。
她有什么资格过得比自己好!
宋潇潇恨意渐浓,糊了一脸化妆品的脸也变得格外扭曲,她痴痴地笑出了声:“因为我讨厌你!比起梁又薇那种做作虚伪的大小姐,我更讨厌你这个从贫民窟里走出来的乞丐,怎么洗都洗不掉你那一身的穷酸味。”
她妒忌梁又薇,可是梁又薇出身摆在那里,跟她原本就不是一个阶层的人。
所以嫉恨,也变得情有可原,她会觉得梁又薇的优秀是理所应当。
可是蒋姒不一样,她一无所有,连自己都不如的人,忽然从麻雀变成凤凰,过得比自己还好,她怎么能心理不扭曲?
“只有你过得不好”宋潇潇毫不掩饰自己的真实想法,“我才能感觉到快乐。”
要是蒋姒老老实实待在贫民窟,没有妄图跨越那条界限,她也不会如此反感。
蒋姒盯着她看了许久,眸光沉沉,也不知在想什么。
“真巧”蒋姒扯了下嘴角,笑得很淡,“我和你的想法是一样的,看到你倒霉,我才会觉得痛快。”
宋潇潇看着那双似笑非笑的眼睛,心底无端漫出一股深深恐惧,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了一般,险些窒闷而死。
她瞥见女人起身,打从心底深处对蒋姒疯批的做法产生了深深畏惧,她害怕地往后缩,双手撑着湿漉漉的瓷砖地面,挣扎着试图从地上爬起来。
蒋姒垂眸冷眼看着她一次次撑着爬起来又一次次手滑摔倒,最终将自己折腾得精疲力尽,在此之前,她什么都没做。
她只是像当年宋潇潇她们那样,冷眼旁观。
直到看得厌烦了,才低身扶了宋潇潇一把。
宋潇潇避如蛇蝎,她是真的怕了。
她不过口嗨两句,蒋姒这个疯子竟然就想杀了她。
蒋姒力气不大,但是比起一个已经被折腾得全身乏力的女人,她的力气已经绰绰有余。
她强制性地拽着宋潇潇的胳膊,轻轻一带,半拖半拽地将她带着推进了厕所隔间里。
宋潇潇摔进厕所,手肘磕在马桶边缘,还没等她从剧痛中回过神来,隔间的门就被关上了。
顾不得疼痛,宋潇潇用力拍门:“你干什么!放我出去!!”
蒋姒抵着门,原话奉还:“放你出去可以,如果幸运的话,酒楼打烊时,你会被员工发现放出来,否则,你就得乖乖在这里待到明天。”
这家酒楼的厕所位置比较偏僻,除了极少数客人以外,员工基本不会到这里来。
她会像宋潇潇当初做的那样,将正在维修中的警告牌搁置在门外,这样,客人也基本不会进门。
不过,她还是给宋潇潇留了一条出路,至少她的嘴还可以喊,如果这么幸运,遇上前来洗手间的客人,又那么凑巧地听见了她的呼救,她或许可以提前获救,要不然,她就只能待到明天,等酒楼的员工明天上班,正常做清洁的时候,才能被放出来。
“蒋姒你是不是真的疯了!你不怕我出去以后报警吗?你如此待我,我将这件事情捅出去,你能有什么好处?”
“报警?你有什么证据,证明是我对你动的手?难道你认为我会蠢到将证据留给你来对付我吗?”蒋姒讽笑,“你当年不就是仗着这一点,才理直气壮觉得我不会拿你怎么样吗?宋潇潇,你比我可幸运多了,至少这间酒楼的客人不少,你获救的机率很高,我劝你省点力气,免得到时候没力气求救。”
她当初被关在新建教学楼的厕所,那个地方别说人了,连个鬼影都没有,就算被关上个几天几夜都不一定能被人发现。
蒋姒临走前,宋潇潇还在疯狂拍着门叫嚣:“蒋姒你个不要脸的贱人!你有本事放我出去啊!”
“若是我将今天的事告诉谢总,你以为他还会护着你吗?他如果知道你是个居心叵测不择手段的蛇蝎女人,如果知道你是个连父亲是谁都不知道的野种,他怎么还会要你?你别白日做梦了!”
蒋姒脚步微微顿了下,可她没有停留,只快步离开了洗手间,因此也没有注意到拐角处的年轻男人。
贺新禹若有所思地看着女人离开的方向,单手扣着鸭舌帽,压低了帽檐。
他这位表姐的过去听起来比他们调查出来的,似乎还要悲惨一点。
……
蒋姒摘掉了手上的戒指,旋即找到了酒楼经理,以丢失了戒指的名义要求调看监控。
酒楼经理也认出了她的身份,自然不会多想,满脸笑容地接应下来,带着她直接去了监控室。
蒋姒漠然地看着监控摄像里,自己和宋潇潇一前一后地进入洗手间,在监控室保安享用她叫来的餐点时,她删掉了自己出入洗手间的那段监控录像。
等回到包间才发现贺新禹已经走了,她望着仍坐在主位上的男人,神色如常地笑着说:“臻先生,天色好像也不早了,要不今天就到这儿吧,我先走了。”
宁其臻倒是没多言,只温声询问了一句:“需要我送你吗?”
“不用”蒋姒摇头,“我的经纪人会来接我。”
宁其臻起身:“一起吧”
蒋姒没再拒绝,等到出了门,她站在门口等唐黎开车过来,余光瞥见宁其臻也没上车,而是陪她在外边站着吹冷风,她怔了一下,温声道:“这里风大,您还是先上车吧”
“无妨”宁其臻温和地笑着,“刚刚喝了点酒,正好站着透气,醒醒酒。何况将女孩子独自扔在街边等车,可不是一位绅士该有的涵养,等你上了车,我会离开的。”
蒋姒扯着唇角,轻声说了句“谢谢”。
两人几乎并肩站在廊檐下,宁其臻刻意跟她保持了一点距离,没有离得太近,以免她会觉得不舒服。
蒋姒神思放空地望着虚空,飞扬的雪花簌簌飘落,柏油路面上结了层薄薄的冰,早上才铲干净的积雪,如今又落了一层厚实的白雪。
路上行人匆匆,厚厚积雪上留下了深深的脚印,不过很快又被细密的冬雪覆盖。
因为怕冷,所以她从头到脚裹得严严实实。
白色的羽绒服裹着细瘦的身躯,里边的针织裙也沾了水,湿漉漉地贴在身上,很冷。
纯白的贝雷帽压着浓密的头发,米色围巾搭在脖上,一圈又一圈地绕着,她恹恹地垂着眉眼,近乎出神地盯着被踩来踩去又眨眼消失无痕的脚印,脸颊躲藏在毛绒绒的围巾后边,呼出的温热气息,围巾前端很快就洇湿了一小片。
蒋姒恍若未察,直到一片纯白的茫茫天地之间,黑色的迈巴赫缓缓驶来,停在了眼前。
她眼也不眨地看着车门推开,撑着伞缓缓靠近的身影,在孤茫雪色间徐徐而行。
蒋姒空洞的眸色泛起了细微的波澜,臃肿的衣服成为了行动的最大阻碍,她笨拙地抬手压下围巾,有点惊讶:“你怎么来了?”
“接你”
谢权自然地握住她的手,撑着伞的手微微抬了下,沉静的眸光落在宁其臻身上,微微颔首。
两个男人之间心照不宣的默契,几乎不需要过多言论,仅一个眼神就知道对方想说什么。
宁其臻见到谢权过来,他才终于放了心。
“蒋小姐,既然谢总来接你,我也放心了,那么等下次电影开机的时候,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