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谢权只是略施小计,逐个击破就能不费吹灰之力的从梁家手中将这个项目夺过来。
宁其臻本以为谢权也对这个项目感兴趣,可不曾想,他从始至终态度不冷不热,仿佛完全不在乎这个项目最终花落谁家。
“你确定要给我?这个项目如果能成功,利润可观,报酬丰厚,你舍得将这么一个肥得流油的项目拱手相让给我?”
“谢家不缺钱,也不缺前景优越的项目。”
“这个项目对我来说只是锦上添花,对您来说,是打开京城市场最重要的一把钥匙,宁家可以借助这个项目在京城彻底站稳脚跟。”
虽然宁家海外贸易风生水起,南方市场也已经占领了很重要的位置,可是京城,最重要的权力中心,宁家想要插手不难,难的是需要耗费大量时间才能够全面打开这边的市场。
由南到北,经济重心转移需要花费大量的时间和精力。
这几年宁家有意收缩海外市场,将主营业务迁回国内,如今宁家在港城、黎澳、深湾、安海都有产业基地,深湾最初作为经济开发区被政府大力扶持的时候,宁其臻看准了时机抢占市场,如今几乎垄断了南方经济制造业。
只可惜,京城这个地方太杂,而且因为大哥的事,宁家对京城这个地界深恶痛绝。
宁展擎的死,几乎成了宁家最不能言说的痛。
也正因为如此,宁家错过了最好介入京城的时机,如今再想插手,难如登天。
宁其臻是不想错过这个重要的机会,毕竟小侄女如今在京城生活,宁家驻扎港城,天高皇帝远,万一再像之前那样,受了欺负,他们都不知道。
于公于私,宁家都必须打开京城市场。
宁其臻神色复杂,从某个层面来说,他也不想承谢权的情,吃人嘴短拿人手软。
得了谢家的利益,这件事的性质又变得不一样了,宁家会矮人一截。
宁其臻沉沉地出声表态:“我不希望姒姒的婚事成为交换的筹码,我知道你这么做的目的,如果你是打着想用这个项目,来让我认可你的主意,那你可以趁早打消这个念头,宁家就算想打开京城市场,最根本的原因还是为了姒姒,而不是为了一己私利。”
言下之意就是这个项目,宁家并不在意,他真正在意的是小侄女日后能获得她想要的幸福。
就像他父母所期盼的那样,活得无忧无虑,只要健康平安就好。
谢权眸色平静,淡笑了声道:“您不必介怀,也无须放在心,我们的出发点和目的,都一样。”
他们做这些事,都是为了蒋姒。
谢权并不在意梁家是死是活,对银星互联这个项目,也没什么兴趣,如果不是为了蒋姒,他也不会插手梁家内部的事。
谢权淡声:“如果我说这是聘礼,未免太过委屈姒姒,我也不希望我和姒姒的感情,掺杂太多与利益相关的事。”
“我知道您在担心什么,不过请您放心。”
“我对姒姒是出自真心。”
这番话无疑是给了宁其臻一颗定心丸,谢权的种种妥协,他都看在眼里。
不过,他仍是不放心:“真心能维持多久?你对她的感情又怎么能保证永远不会变质?人心易变。”
人心是最难测,也最难保证的东西。
前一秒海誓山盟非君不娶非君不嫁的恋人,下一秒也可能成为老死不相往来的仇人。
漫漫岁月,年日长久。
他怎么能保证就永远不会变心?永远能对蒋姒一心一意?
宁翰博治家甚严,和明岚夫妻恩爱和谐,生下了他们三个子女,一家五口虽然过得和睦美满。
可他出身摆在这里,很难不接触到圈子里的丑闻。
港城早年间为了财产撕破脸的家族数不胜数,头前恩爱有加的夫妻,转眼就变心得也不在少数。
港城大部分富商家庭还延留着过去的陋习,堂而皇之地将情妇带回家门养着,大、小老婆齐聚一堂,外头红颜知己更是无数。
这就是男人的劣根性,没法根治。
任何踩着道德高压线的行为都可以被美化成时逢场作戏,是为了事业、为了工作而做出的牺牲。
宁其臻和宁展擎兄弟俩都不愿意踏入追名逐利的浮沉商海,其根本原因就在此。
光鲜亮丽的外表下,其实充斥着恶臭盈沸、不堪入目的种种丑陋行径。
只是当年宁展擎为了他这个弟弟能够追求自己的人生理想,所以主动挑起了宁家的重担。
宁其臻总觉得自己对不起宁展擎,对大哥的愧疚加上没有照顾好小侄女的内疚,相互交织拉扯。
他没法不去考虑小侄女的感受,也没法说服自己如此轻易草率地将小侄女交给另一个男人。
哪怕这个男人已经足够优秀,哪怕他做出了许多牺牲、给予了诸多保证。
可是承诺,谁都会说。
热恋期,谁没许下过海誓山盟、天涯海角的诺言。
真正能白头到老的人能有几个?
如今的快餐时代,已经容不得所谓的“真情”。
小侄女不同,她的前半生太苦了,所以无论是他,还是宁家其他人,都舍不得让她再受到半点伤害。
她的婚姻,他们没有资格横加干涉,毕竟他们从未尽到过监护人的责任。
可又不甘心就这么随意地将她的婚事确定。
万一呢?
宁其臻处理过诸多棘手的事情,从没有哪一件事让他如此无力,他总忍不住去想。
万一谢权变心?万一谢家仗势欺人,压榨她、欺负她,那该怎么办?
她需要的不止是一份底气,更需要的是真正能护得住她的靠山。
如果可以,他当然更希望小侄女永远都不用再受到伤害。
“你可以随时抽身,不带任何留恋地转身离开,这对你不会造成伤害,可姒姒不一样,她心眼实,重感情,一旦你撬开了她的心防,她就会永远将你放在心底最重要的位置。”
宁其臻有意刁难,冷声,“你我皆知,商人的情意能有几分重?三分能演出十分的效果,情根深种的戏码我看得太多,口头上的承诺谁都会说,这种不切实际的东西,毫无价值,也没有任何意义。”
“如果”谢权似乎并不生气,神色如常,“我愿意将我名下所有的资产尽数转到姒姒名下,这样足够证明我的诚意吗?”
第58章 罪不
宁其臻怔了许久, 绕算是他见多识广,自诩阅人无数,一时间也没法消化这个回答。
谢权却只是神色淡淡,仿佛只是随口问了句今天的天气如何、吃了什么这种再日常不过的话。
“你是认真的?”宁其臻眉头深深皱起, 神色格外复杂。
年轻男人只是淡淡地笑了声, 淡漠的眉眼染上惺忪笑意, 清雅的面容更显出几分颠倒众生的妖冶。
“是认真的”他温声,“我对姒姒, 从未有过半点虚假的许诺, 也从未有过半分假意。”
“你真的想清楚要这么做?”
宁其臻心底震惊万分,面上却未显露出半分神色来。
谢权这种举动,无疑于是自杀。
一旦两人感情破裂, 他的一切都会随之荡然无存。
“我理解您的担心, 如果是我的女儿出嫁, 我也很难安心将她交付给别人。”
“我愿意将主动权交给姒姒,这样虽不能代表什么,但至少她会多一份保障。”
宁其臻也没想过他会做得这么绝, 能为小侄女牺牲到这一步。
原本对谢权存的最后那点疑虑,最终烟消云散。
这个圈子里真情是种笑话, 信任更是寥寥无几。
夫妻之间鲜少有是因为爱而结合的, 大部分都是为了利益妥协,将就着过一辈子,等到利益消磨殆尽,那么这段关系也走到了尽头。
就算有感情基础, 也经不住时光消磨, 诸多利益纠葛, 灯红酒绿的浮华盛世, 诱惑实在太多。
一次两次还能抵得住,等到激情褪去,新鲜感消失,一次失足,时间久了就会演变成常事。
逢场作戏是这个圈子最常见的生态,也是最叫人反感的做派。
像谢家这样的权势滔天的世家大族,祖辈从仕从商,家风严格也不一定能够约束得住。
长期面对种种诱惑,总有一天会把持不住。
可谢权将主动权交到了小侄女手上。
他的一切,都在小侄女的一念之间。
主动将自己的命脉双手奉上。
试问这个世间能有几个男人做到这地步?
即便是宁其臻,他也没法像谢权这样,全然不在乎这些身外之物带来的影响。
究竟是过于自信?还是真的傻得出奇?
……
宁其臻极其隐晦地看了护着小侄女的男人一眼,神情复杂至极,既欣慰又隐隐有点失落,他这个当叔叔的,还没为小侄女做过什么有用的事,也没好好陪陪她,不久的将来,他就得送小侄女出嫁了。
“你究竟是谁?”
梁又薇现在才知道害怕,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对面这个男人身份似乎没有她想象的那么简单。
他知道梁家太多秘辛,而这些事都被藏得很深,倘若不是背景殷实,有手段,是不可能挖出来的。
她那位窝囊父亲因为自己的赌债,将公司项目资料泄露出去的事情,除了她以外,梁家上下还没有其他人知道。
就连外祖都只以为是公司出了内鬼,他万万想不到,这个‘鬼’其实就是他身边最亲近的人。
千防万防,家贼难防。
银星互联这个项目事关公司存亡关键,她那个王八蛋父亲竟然就这么轻易地抵押出去。
梁又薇知道这件事的时候,差点没被气死。
可事已至此,除了帮着隐瞒下来,她别无他法。
万一让外祖知道真相,何止是她那个混账父亲要承担责任?连同她和梁时熠,他们一家人都可能被外祖赶出家门。
所以,她非但没有将这件事捅出去,反而严严实实地压了下来,捂住了所有知情人的口。
梁又薇自认为做得天衣无缝,怎么都没想到这件事会被一个外人知晓。
“这个问题,你不妨回去问问你的母亲,看她如何回答你。”
宁其臻和宁展擎毕竟是亲生兄弟,虽然性格迥异,五官却是有点肖似,尤其是眉眼之间,神韵极其相似。
这也是为什么梁文清一开始见到他,就像见到了鬼一样。
她当然会害怕,因为做了亏心事,害死了他大哥和梁沐晴。
所以,她既畏惧蒋姒那张和梁沐晴长得如此相像的脸,又害怕自己做的种种丑事有朝一日会被曝光于大众眼前。
梁又薇心神已然大乱,想争辩又无从开口。
梁文清如今疯疯癫癫,根本认不出什么人。
每天都不知道在害怕什么,嘴里总念叨着:“是他们!他们回来索命了!他们回来找我报仇了!”
“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不是故意害死你们的!”
“是你…是你非要和我争,你明明什么都有了,明明过得比我还好,可你凭什么能处处比我强?处处过得比我好?”
“你能嫁有钱人,我为什么就得嫁一个私生子?我不服气。”
“你拥有的东西,分明是我的,都是我的!”
“小偷!都是小偷!你们都是强盗!滚开!”
……
梁又薇根本没有耐性去听她的疯言疯语,也没有兴趣去照顾一个已经精神失常的女人,哪怕这个人是生她养她的母亲。
梁文清曾经教过她,事事以自己为先才能够过得好。
她如今就算想抛弃梁文清,也是因为梁文清教导有方,她不过是遵从梁文清的意思行事而已。
要不是害怕旁人知道她有个疯疯癫癫的母亲,怕家里的丑事传出去,她早就将梁文清送到精神病医院治疗了,也用不着留在家里,每天折磨家里人。
只是,梁文清虽然疯了,言语里却时不时能吐出一些叫人触目惊心的词句来。
每到这种时候,梁文清就会让佣人按住梁文清的手脚,强迫性地给她灌药,以免她疯疯傻傻,在外祖面前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
她大概猜到,梁文清曾经做过什么对不起别人的事,也许是害死了对方,所以如今疯了以后,最害怕地就是对方来找她偿命,就连发疯嚷嚷着的都是这件事。
只是,她对梁文清口中阐述的一切不感兴趣,也根本不知道梁文清害死的人是谁。
如今,骤然听宁其臻再度提及梁文清,她稳下心神,深深皱起眉,一个荒唐的念头在心底成形。
莫不是……
梁又薇心思千回百转,目光落在宁其臻脸上,最终又落在蒋姒身上,脸色青白交加,难看得紧。
在蒋姒面前被曝光了自己的底细,这种感觉简直比杀了她还难受。
她怎么就这么好命?
怎么整都整不死她,脸皮厚得跟城墙一样,刀枪不入。
当出宋潇潇那样羞辱她,学校的人几乎都信了她的话,将蒋姒架在了风口浪尖上,她一度成为全校师生唾弃的对象。
同学之间由言语上的嘲讽奚落,逐渐演变成肢体上的碰触。
只是蒋姒这个人,看起来柔柔弱弱的,没想到下手会这么狠。
蒋姒和被宋潇潇煽动后去找麻烦的女生动过几次手以后,其他人也不敢贸然对她下手了,唯恐挨打。
果然是会咬人的狗不叫,看着没什么反抗能力,实则生命力比蟑螂还要强悍,从阴沟里生长出来的杂种,就是这样,随便给点阳光就能放肆生长。
梁又薇恨不得直接将她赶出学校,外祖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将这样的人塞进学校里,和她一起上下学。
她觉得丢人至极,恨不得和蒋姒彻底划开界限。
可不行,她在学校师生眼中是受害者,所有人都觉得她受了委屈,父母忽然找回来一个私生女,这是家族丑事,也是上流社会最常见也最为人不齿的事。
梁又薇还以为只要所有人否站在她这边,蒋姒就会知难而退。
谁知道,她命这么硬。
几番死里逃生也就算了,连在这种被千夫所指的环境里,都能生活得下去,每天照常上学、放学,就好像别人口中肆意嘲笑的人不是她一样。
更叫梁又薇嫉恨地是蒋姒这个乞丐,也不知道怎么跟谢妗妗搭上了线,分明不在一所学校读书,谢妗妗那个眼睛长在头顶上的骄纵大小姐,竟然会跟蒋姒这种声名狼藉的私生女混在一起。
梁又薇对谢妗妗这个和自己齐名的上京千金是又怕又恨,谢妗妗跟她同为千金小姐,对方却因为谢家的地位,在京城备受追捧,和她相比,不少世家公子哥明显对谢妗妗更加感兴趣。
起初梁又薇还藏起了妒意,佯装好意地劝解谢妗妗:“妗妗,你我的身份不同,交友是不是应当更加谨慎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