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丞佑的吻游走在宋夏皮肤上,动作小心翼翼,每一个吻都带着柔情。倪丞佑能够感觉到宋夏十分紧张,整个人身体僵硬,紧闭着眼睛。
“放松。”
倪丞佑亲吻着宋夏的耳朵,在耳廓周围不断徘徊,他小声地对宋夏说,然后吻上了她的眼睛,鼻尖,最后吻上了那瓣微张的嘴唇。
在慌乱之中,倪丞佑探过身子,打开台灯,拉开床头的抽屉,在里面翻找着。
“不需要。”宋夏关上灯,抬手环住了倪丞佑的脖颈。
倪丞佑一直小心克制,生怕让宋夏有不适的感觉,他环抱着宋夏,让宋夏在自己怀里不断沉浮着。
“重一点。”宋夏说着在倪丞佑的耳垂上咬了一下。
她需要一点疼痛,来让自己感受到这一切都是真实存在的,感受到自己还在活着,感受到自己还是一个活着的、有温度的人,而不是一个没有知觉、没有感情的冷血怪物。而且,此刻还有一个人,愿意带给自己一丝温暖。
哪怕只是怜悯。
倪丞佑从浴室走出来,看见宋夏正蜷缩成一团,双眼紧闭,沉重地呼吸着。他轻柔地拉过被子,生怕自己的动作会吵醒宋夏,小心翼翼地环住她,在一旁躺了下来。
不知为何,在这一刻,倪丞佑的眼前突然浮现出宋夏微博里的那张画,那个镶嵌着珠宝的金丝鸟笼,和那一只被折断了一侧翅膀的残鸟。
那只鸟是你吗?倪丞佑用手背轻柔地抚摸着宋夏熟睡的脸庞。
倪丞佑突然意识到,自己何尝不是画中的那只鸟呢。被囚禁在牢笼中,即使撞破了头,飞断了翅膀,也没能得到自由。等到笼子打开之后,没有了束缚,可翅膀已经残断,再也不会飞翔了。
宋夏,就让我们用残断的那一双翅膀拥抱在一起,然后再用另一只翅膀,一起飞翔,寻找自由吧。
再醒过来的时候,宋夏发现自己正被倪丞佑拥在怀中。她看了一眼倪丞佑熟睡的面庞,悄悄地走下床,踮着脚穿上了衣服。宋夏拿过手机,看了一眼时间。
五点零八分。
还有一条微信消息。
宋夏划开手机,在看到信息的那一刻,拿着手机的手剧烈地抖动了起来。
宋夏披上外套,头也不回地冲出了家门。
此刻在那条永远收不到回复的对话框里,正显示着:“新年快乐,妹。”
如果说宋夏在此之前对倪丞佑产生了依赖,或者是好感,那么在看见盛夏消息的这一刻,这些好感和喜欢,全都被击碎,随着风,全部都消散了。
她奋不顾身地冲出了家,她要回到自己的世界里,那个属于她和哥哥的世界里。
即使那里是一片黑暗。
倪丞佑醒来,胳膊感到酸痛,他下意识地去搂旁边的人,可是却扑了个空。
“宋夏?”倪丞佑捡起地上的毛衣,穿在身上,光着脚在屋里找了一圈也没有看见宋夏的身影。
倪丞佑坐在床上,看着周遭的一切。凌乱的床单,散落的衣服,手臂上的抓痕,就连卧室里还残留着宋夏身上的香水味,这些都在提醒着他,昨天晚上的事情,是真实存在的。
昨天宋夏在自己身下的样子,红着脸,微张着嘴,动情的时候会紧紧地抓住自己的手臂,但是却咬着嘴唇不肯吭声。
想到这些,倪丞佑便感到脸红心跳,脸上不自主地浮现了笑容。
倪丞佑拿起手机拨通了宋夏的电话,可对面却是关机提示音。
宋夏开车回到了老房子,一进家门,她就感觉到,房子有人来过。这屋子里的一切,宋夏都记得原本的样子,她环视着房间,发现沙发上盖着的布上有褶皱的痕迹。
在发现这一变化的瞬间,她感觉自己的心脏已经紧张地停止了跳动,她紧张得攥紧了手,朝盛夏的卧室跑去。
推开门,发现屋里空无一人。
宋夏跌落在床上,满心失落。
突然间,她发现摆放在桌子上的那张合照,有被挪动过的痕迹。如果刚才沙发上的褶皱可以说是自己眼花看错了,可是此刻,在落满灰尘的相框边上,有着一个清晰明显的指痕。
这一瞬间,宋夏的眼泪喷涌而出,她像疯了一样冲到楼下,绕着整栋楼跑了三圈,可是却没有看到那个身影。
“哥,你为什么不来看看我啊?”宋夏靠着墙面,无力地滑坐在地上,大滴的眼泪落在了鞋面上。
宋夏宛若消失了一样,倪丞佑将所有宋夏可能出现的地方,都找了一遍,却依然一无所获。最后只得让杨寻帮助自己来到派出所报警。警察将宋夏的情况了解了一番,表示如果有消息会第一时间与他们取得联系。
倪丞佑甚至找到了宁钧言,宁钧言将宋夏可能躲起来的地方告诉了他,按照宁钧言地提供的地方,倪丞佑开始四处寻找。
他来到了宋夏出事那个雨夜躲在的那间别墅。
倪丞佑联系了别墅所属的派出所,和警方说明了情况后,警方联系到物业公司,物业的工作人员用备用钥匙打开了别墅的大门。
倪丞佑再一次走进了这栋别墅。
一进门,是满地的玻璃碎片和残破的照片。照片里是宋夏年轻稚嫩的面庞,但依旧是没有笑容。
倪丞佑这几天都在担心宋夏,此刻看见照片,内心中更加焦急。他强迫自己不要胡思乱想,可是每当想到宋夏被玻璃割伤,满是鲜血的手掌时,倪丞佑就彻底慌了神,整个人的理智都被摧毁。
他推开各个房间的门,想要找寻一些线索,结果却一无所获。来到三楼,他推开了最后一扇门,走了进去。
倪丞佑发现这是一间书房,而书房的四周,悬挂着宋夏微博里上传的那四幅画,唯独缺了画着墓碑的那一张。
倪丞佑顿时出了一身冷汗。
书房除了摆放着几本书以外,书桌上还放着一台台式电脑。倪丞佑走过去,接通了电源,按下了电脑的开关。
但是电脑需要密码才能解开,而在用户名那一栏,赫然写着“肖伯桀”三个字。
这个人又是谁呢?
他和宋夏之间又是什么关系?
倪丞佑一无所知。
这些天,有太多的问题萦绕在他的脑海里,挥之不去,却又得不到解答。
宋夏,你到底还有多少秘密,是我不知道的。
春节假期后的第一个工作日,宋夏出现在了律所,按照以往的工作节奏处理着工作。
“去度假了?电话一直关机。”高天翔走过来和宋夏打招呼。
“没,就在家里,充电器坏了。”
“过两天石磊的案子就要开庭了,准备得怎么样?”高天翔还是有些不放心宋夏的状态。
“没问题了。”
“脸色怎么这么不好?”高天翔看其他同事假期回来都面色红润,只有宋夏看起来更沧桑了。
“有些失眠。”宋夏勉强地朝着高天翔笑了一下。
“等庭审结束,我让你嫂子带你去一家中医馆看看,开几服中药调理一下,看你总是一副病恹恹的样子。”
“好啊。”
宋夏又利用一上午的时间,梳理了一下石磊的案子。中午休息的时候,她来到了一家公安局。
“女士,请问你有什么事吗?我们已经下班了。”一个男警官走过来问宋夏。
“我找赵棣。”
“你找老赵有事吗?”警官上下打量着宋夏。
“还麻烦您帮我叫一下他,就说宋夏来找他。”
宋夏坐在办公室里等赵棣,心里感到烦躁,点了支烟抽了起来。
“不好意思女士,这里是公共区域,不允许抽烟。”一个年轻男警官对着宋夏说。
“哪那么多屁事!我抽的时候怎么没见你敢吱声啊。”
宋夏都不用抬头,就知道是赵棣的声音。
第36章 离开
赵棣与宋夏之间的关系,用宋夏的话来说,就是孽缘。
赵棣是宋夏母亲田淑华的同学,和他们住在同一个居民区,在宋夏的印象里,赵棣一直活得很随性,没有结婚,一直是自己一个人。有的时候下班会来宋夏家里蹭饭,宋夏每次见到他,都会叫他老赵,不喜欢叫他叔叔。
宋夏父亲出事那一年,赵棣亲手负责宋岩涛的案子,那时候赵棣三十五岁。而时隔三年,又是赵棣亲手将盛夏带上了警车。
田淑华在去世的前夕曾找到过赵棣,希望在自己去世之后,他可以帮忙照看两个孩子,赵棣拉着田淑华的手答应了她。可是他却食言了,他没有照顾好兄妹俩,并且让盛夏成了杀人犯。对此,他对田淑华,对宋家兄妹充满了愧疚。
宋夏将自己的一部分的恨转移到了赵棣的身上,他狠赵棣当时为什么会不听她的辩解,强行将哥哥带上警车;她狠赵棣作为一名警察,却连身边的人没能保护好。从此以后,宋夏再也没叫过他老赵。
盛夏出狱之后,赵棣一直不放心,守在他身边,并且尽可能地帮助他回归社会。可是没过过久,盛夏就消失了,在之后的两年里,赵棣曾一直试图找到盛夏,可是一直寻不到线索。
“晚秋,你怎么过来了?”赵棣现在已经四十七岁,俨然一副糟老头子的模样。
“我叫宋夏,赵警官。”宋夏没好气地说。
“怎么了?”赵棣递给宋夏一瓶水。
“我哥,他好像回来了?”
宋夏这几天一直待在老房子里。她清楚地知道,能回到老房子的人,只有盛夏。她甚至觉得盛夏根本没走远,只是躲在了一个能看见她的地方。
这几天她一直在给盛夏发消息、打电话,但是除了除夕那一条信息以外,宋夏再也没有收到他的消息。今天她来找赵棣,就是希望他能帮助自己,找到盛夏。
“我知道了,这几天我会留意的。”赵棣听完宋夏的话,点了一支烟,紧皱着眉头,面色十分沉重。
赵棣看着宋夏冷漠的神情,心里有说不出的酸楚。曾经围绕在自己身边,叫自己“老赵”的两个小鬼,现在会是这一番情景,一个恨自己入骨,一个消失寻不到踪迹。
宋夏从公安局出来,返回到律所。
“宋律师,高律师说让你回来去办公室找他。”前台工作人员和宋夏说。
宋夏来到高天翔的办公室,一推门就看见了坐在沙发上的倪丞佑。
宋夏沉默着,高天翔则留下一句“好好谈”,便起身离开了办公室。
“你终于出现了。”倪丞佑望向宋夏,低声地说,嗓音中带着沙哑。
宋夏躲避了倪丞佑的目光,因为此刻倪丞佑双眼猩红,目光中有藏不住的愤怒。
“有事的话,等我下班之后再说吧。”
倪丞佑看向宋夏冷漠的面孔,心头微颤。他开始怀疑此刻站在自己面前的女人,还是那天晚上那个温柔、脆弱的宋夏吗?
“好,我等你。”倪丞佑起身走到宋夏的身边时,踯躅了片刻,侧目看了宋夏一眼,然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办公室。
下午工作时,宋夏有些心不在焉,开会的时候,几次走神,没有听清汇报内容。一直工作到八点,才姗姗离开律所。
来到地下停车场,她看见了倪丞佑靠着自己的车门坐在地上,周围散落着一地的烟头。
他这是一直在这里等自己?宋夏突然感到心头发颤。
宋夏走过去,倪丞佑也拉开车门坐了进来。
“怎么?你这是睡完就跑?”倪丞佑尽量压制自己的怒火。
宋夏沉默着没有说话。
“你知不知道这几天我疯了一样地到处找你!我甚至还去报了警!脑子里忍不住想你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有没有危险!可你倒好,今天还能正常来上班!”倪丞佑克制不住自己的愤怒,朝着宋夏吼。
可是在看向宋夏的那一刻,倪丞佑又忍不住心软。
还好她没有受伤,还好她还在自己的面前。宋夏此刻就在他的面前,这些天所有的爱意,所有的思念,在此刻顷间迸发。
倪丞佑探过身子,捧起宋夏的脸,吻了上去。
可是宋夏没有回应倪丞佑的吻。
倪丞佑放开了宋夏,心里已经全明白了。
“倪丞佑,我们都是成年人,那天晚上的事情,不过是你情我愿的一|夜情,我这几天去了哪里,应该不需要和你汇报行踪吧?”宋夏镇定了一下,眼神里满是冰冷。
倪丞佑突然冷笑了一下,感觉这句话是如此的熟悉,从前都是他和别人说这样的话,现在也轮到了自己。
倪丞佑啊,你还真是可笑,自己的爱意此刻正被人踏在脚下踩个粉碎,你还竟然奢望挽回两个人的关系。
倪丞佑推开车门走了下来,奋力地摔上了车门。
宋夏无力地趴在方向盘上。
车厢里弥漫着淡淡的烟味,自己的身上还宛若残留着倪丞佑炙热的体温。
就这样吧,就当是彼此生命中的一个无足轻重的过客吧。
武媚半夜接到了酒吧工作人员打来电话,推开包厢的门,就看见了躺在沙发上烂醉如泥的倪丞佑。
这几天武媚知道倪丞佑一直在找宋夏,虽然不清楚两个人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但看着倪丞佑这幅病入膏肓的样子,就知道八成是倪丞佑有意,而宋夏无情。
“起来回家了!”武媚用力地将倪丞佑拎起来。
“我不走。”倪丞佑酒量很好,虽然有些喝醉,但也没失去意识,用力地甩开了武媚钳着自己的手臂。
“那你想干嘛!”武媚无奈,干脆坐在沙发里,喝着果汁任由倪丞佑发疯。
“我要去找宋夏,让她和我说清楚!”倪丞佑还和一滩烂泥一样,横躺在沙发上。
“那你就去啊。”武媚还从未见过倪丞佑有过这种状态,深知他已经中毒至深,无药可救。
“她不见我,不见我……”倪丞佑疯狂地摇着头。
“倪丞佑,你看看你自己现在的样子,还有从前的意气风发、放荡不羁的样子嘛,你想要什么样的女生没有,怎么区区一个宋夏,就让你变成这副样子了。”武媚简直是恨铁不成钢。
“不一样,她和他们都不一样。”倪丞佑支撑自己坐了起来。
“哪不一样,除了漂亮一点,还有啥不一样。”
“我们是同类,同类,你能懂吗?”倪丞佑呢喃着。
“我不懂!”武媚很是无奈。
“我能懂她的痛苦,她和我,和从前的我,很像。”倪丞佑呢喃着。
“所以你可怜她?想要拯救她?结果没能温暖了人家的心,还把自己陷进去了。”
倪丞佑仿佛被一语击中,没有了声音。
“你爱上她了?”武媚语气变得严肃。
倪丞佑沉思了片刻,垂丧着脑袋,点了点头。
“我爱上她了,爱上了。”倪丞佑说这句话的时候,声音很小,仿佛是在说给自己听。
武媚不忍心看倪丞佑这样痛苦,从手机中找到了之前联系宋夏的电话,推开包厢门,将电话拨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