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感觉从下午开始,宋夏的神情总是处在游离的状态,有些心不在焉。而刚刚阴忍一提到了男明星,她竟突然来了精神。
“听说许多明星都喜欢来这家店,没想到还真能让咱们碰见。”阴忍喝了一杯啤酒,眼睛还在看着那一桌。
两瓶啤酒很快就喝完了,宋夏又和服务员要了三瓶。
宋夏不明白,自己今天为什么总是会不自主地想起倪丞佑,甚至在阴忍说看见明星的时候,竟期待可以转头看见倪丞佑。出院那天,宋夏回家取了一些平时用的东西,却发现阳台上的那幅画不见了。宋夏想着,只有倪丞佑知道她家的门锁密码,所以断定画一定是倪丞佑拿走的。
两个人已经几个月没有见面联系了,宋夏也刻意地不去网上关注倪丞佑的信息,但是无法回避地是,她总会在不经意间想起倪丞佑,而且想要知道他过得好不好。
三哥和盛夏聊得起劲,可宋夏却对他们聊的内容提不起兴趣,她吃着虾喝着啤酒,渐渐地开始觉得屋里的声音越来越小,眼前的事物也越来越模糊。
“晚秋?”盛夏看出了宋夏的异样,张开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发现宋夏眼神呆滞。
“她是不是喝多了?”
阴忍的话刚说完,宋夏就倒在了桌子上。
在回家的路上,宋夏在车里醒了过来,发现自己躺在盛夏的腿上,两个坐在后排座位上。
“醒了?”盛夏轻挽起宋夏颈间的头发。
“我是不是喝多了?”宋夏起身坐了起来,发现自己出了一身的汗,感到有些头晕,脑袋发沉,按下车窗,让风吹了进来,才感觉舒服了一些。
“你醉得还真快,一个不注意就倒在桌子上了。”
“哥。”宋夏眼睛看着窗外,低声地换着盛夏。
“嗯?”
“你为什么救了我,却不见我?你想过我可能在手术台上下不来吗?”宋夏别着头,不敢看向盛夏,也不敢让盛夏看见自己的眼泪。
也许是因为酒精在作祟,宋夏还是问出了这句话,这个问题憋在心里,压得她透不过气。
“对不起。”盛夏嘶哑着说。
“我不想听你说对不起。”未散的酒精搅得宋夏头疼欲裂,而盛夏的话,则让她的心发出撕裂般的疼痛。
两个人一路上没有再说一句话。
代驾司机将车停到了楼下,宋夏转身上了楼。
一进屋,宋夏栽倒了沙发上,胡乱地踢掉了鞋。盛夏和司机付完车费才回到家中,一进门就看见宋夏坐在沙发上,用猩红的双眼看着自己。
盛夏这一刻意识到,这些存在两个人之间的问题,是无法忽略和回避的。宋夏的眼神逼迫着他,必要给她一个答案。
盛夏换上拖鞋,坐在了宋夏的身边,深吸了一口气。
“晚秋……我想你过得好,可是只要我在你的身边,你就会永远忘不掉以前的事情。”盛夏不知道应该怎样和宋夏解释,才能让宋夏原谅他。
盛夏在海城的家,就在宋夏家对面的楼。宋夏生日的那天,他从客厅的窗户中,看见了清晨宋夏出去晨练,然后又返回家中换了身衣服去上班。盛夏认为,这些年宋夏应该已经过上了正常的生活,能够有自己的事业、有自己的朋友。而他呢,一个没有学历、有犯罪前科的人,如果待在她身边,只会成为宋夏的累赘。因此,即使是宋夏身受刀伤,在确定她脱离危险的那一刻,盛夏还是决定消失在宋夏的生活中。
盛夏一直以为宋夏这些年,生活得很好,可是在看见宋夏满身是血躺在浴缸里的那一刹那,盛夏才意识到,宋夏这些年就和自己一样,过得并不快乐,依旧沉浸在过去的痛苦中。
“那你觉得这几年我过得好吗?”宋夏几乎哽咽地问着盛夏。
“晚秋,我希望你能向前看。”
“哥,那你告诉我,我应该怎样向前看?忘记爸妈的死?还是忘记你为了我蹲了七年的监狱?还是忘记我当了肖伯桀七年的情妇!?哥,我求求你告诉我,怎么才能将这些都忘记。”
盛夏看着歇斯底里的宋夏,难以开口。
“哥,你躲在暗处看着我像疯了一样到处找你的时候,你是开心还是心疼啊?”宋夏已经失去了理智,她想到这些年盛夏无视自己的痛苦和思念,躲在暗处,而自己却全然不知,所有的委屈涌上心头。
“如果我没有自杀,你是不是永远也不打算再见我?”宋夏抓住盛夏的衣领,面对面地质问他。
“晚秋……”
“如果你要走,为什么又要吻我!盛夏,你到现在都不敢正视你自己的心,你都不敢对我说一句实话!”宋夏转过身去,用双手挡住了脸。
就在这时,宋夏看见了对方在角落里的曾经一家四口的合照,照片里,爸妈笑得是那样的灿烂。宋夏不敢想象,如果他们现在听到此刻宋夏和盛夏的对话,会是怎样的一种局面。
“晚秋,我们把名字改过来吧。你不需要再替我而活,你也看见了,我现在过得很好,而且以后我也很会陪在你身边,你不会再痛苦了。”盛夏走过去抱住了宋夏,想让她镇定下来。
“那要是以后我不想留在你身边了呢……”宋夏将脸埋在盛夏的肩里,带着哭腔的声音在寂静的房间中显得格外的幽冷。
盛夏感觉到一股刺骨的寒意从脚尖蔓延到头皮。
“晚秋,你一直都是自由的,你想去哪里都可以 。”
“可是我已经不会飞了。”
“那我就帮着你,直到你重新飞起来为止。”
如果说宋夏的前半生像是一只被囚禁的残鸟,那她的人生中,一共有四座牢笼。第一座牢笼是父亲的死。宋夏无法释怀的不仅仅是目睹了父亲的死亡,还有父亲未知的死因;第二座牢笼就是盛夏为了保护她失手杀人进了监狱。自从那个雨夜盛夏被警察带上警车的那一刻,她每一天都活在愧疚当中;第三座牢笼就是肖伯桀为她亲手打造的无比华丽、纸醉金迷的梦幻鸟笼,也是这座笼子,让她彻底断了翅膀。最后一座是宋夏亲手为自己打造的囚笼。
宋夏哭累了,一个人躺在床上望着窗外的夜色。此刻盛夏就睡在隔壁,两个人之间明明只有一墙之隔,宋夏却觉得是咫尺天涯的遥远。
已经是凌晨一点了,酒精并没有给她带来困意,宋夏将枕头垫在腰间,拿起手机坐了起来。一点开微博,就看到系统提示倪丞佑生日的消息。宋夏点开评论,清一色都是粉丝庆祝倪丞佑生日的留言。
原来今天是他的生日啊。
宋夏不自主地点开相册,望向那张五个人在山顶的合照。
宋夏犹豫着,点开了倪丞佑的微信。
里面的消息还停留在几个月之前,是在郊区民宿的时候,倪丞佑睡醒找不到宋夏的时候,发了一条消息问她在哪里。
宋夏在对话框里输入了“生日快乐”,犹豫了半天,最终发了过去。
在发送的瞬间,宋夏就看见页面顶部提示“对方正在输入”。
宋夏瞬间有些紧张,指尖发凉,眼睛盯着聊天页面。
倪丞佑:“谢谢。”
宋夏看见瞬间回复的消息,一时间有些惊喜,但也疑惑这么晚了难道倪丞佑也和自己一样没有睡觉?
宋夏内心中期待着倪丞佑会再和自己说点什么,但是却再也没有收到消息。宋夏很想告诉他今天去吃了两个人曾经去过的那家店里吃了麻小,想告诉他味道并没有那天吃得好吃,想告诉他看见了一个不认识的男明星。也想问他最近过得好不好,问他是不是还住在楼下,问他最近有没有拍新的电影。
可是宋夏最终还是没能将这些话说出口。
多此一举的关心,只会是打扰他的生活。
宋夏在家里休息了几天,就回到了律所上班。
“宋夏!你是不是觉得律所没有你就不行了啊!跟我无故玩消失!这已经是第几次了!你还想不想干了!”高天翔在办公室知道宋夏回来上班,立刻杀进了宋夏的办公室。
高天翔一进办公室,看见宋夏没有血色惨白的脸,一下子愣住了,没有再继续骂下去。
“以后不敢了,消失之前肯定和你请假。”宋夏看出这次高天翔这次真的是生气了。
“电话也不接,案子放在这里也不管了,你今天要是再不出现,我以为你又被人暗杀了。”高天翔虽然还说着狠话,但语气柔和了很多。
晚上盛夏在茶庄忙完,开车来到律所接宋夏下班。来的时候,宋夏还在会议室开会,盛夏就坐在接待区等着宋夏上班。
律所的同事看见一个帅哥来找宋夏,顿时对盛夏来了兴趣。
“帅哥,你是宋律师的男朋友吧。”前台小妹给盛夏递过去一杯咖啡。
“谢谢,我是他哥。”盛夏坐在那里,就散发着“生人勿近”的冰冷气息。
同事觉得盛夏和宋夏看起来很像,都拥有着高颜值,但是都没有表情,冷漠地让人不敢靠近。
“原来是哥哥啊。这么多年,我们除了在视频里听见宋律师家里有男人的声音,还从没看见有哪个男人来接她下班,她有你这样一个哥哥真幸福。”宋夏小组的同事见帅哥是宋夏的哥哥,就坐过来和盛夏搭讪。
女人的话,让盛夏惊了一下。肖伯桀和宋夏的事情,是盛夏一直不愿意面对的事情,他甚至不敢让宋夏知道,自己已经知道他们之间的事情。可是肖伯桀已经去世了,那么宋夏房间里传来的男人的声音,又会是谁呢?是倪承佑吗?
盛夏觉得自己去思考这个问题,纯属是在自寻烦恼。宋夏无论曾经和谁在一起,都是她的自由,自己本就无权干涉,更没有立场在这里揣测。在消失的这段时间,他一直有关注宋夏的生活,更知道倪丞佑的存在,因此才会在那天紧急的情况下向倪丞佑求助。他曾经以为倪丞佑会是那个替代自己照顾宋夏的人,可是他又目睹了警局门口的那一切,知道倪丞佑最终无法走入宋夏的心。可是很多次,盛夏远远地望向宋夏和倪丞佑,发现两个人在一起时,宋夏是开心的,会发自内心地露出开心的笑容。在超市看见宋夏和倪丞佑在一起准备除夕的食材时,两个人一路上有说有笑,还会打闹的时候,他甚至会嫉妒倪丞佑。
“哥,咱们走吧。”盛夏走了过来,挽着盛夏的胳膊,离开了律所。
而此刻,远处的高天翔正意味深沉地看着这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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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没有佑佑的一天
第55章 海滩与秋千
“刚才和他们聊什么呢?”宋夏好奇地问盛夏。
“被你的同事八卦。”盛夏无奈地摇了摇头。
这几天,茶庄搞了茶艺表演,晚上有不少顾客来喝茶,所以盛夏下班会很晚。宋夏最近很少加班,从律所离开就去茶庄找盛夏,等盛夏忙完,两个人再一起回家。
“我怎么感觉你的同事都有些怕你。”盛夏感觉刚刚宋夏从办公室出来的那一刻,本来还在和他聊天的同事,全都收起了笑容,立刻回到了自己的工位上。
“可能我平时比较严肃吧。”宋夏不在意地说。
“还是应该开朗一些。”盛夏想着以前的妹妹看到电视剧里有趣的片段,会瘫在他怀里哈哈大笑,周围邻居家的小孩,也都愿意来家里找她玩。看着现在宋夏对人疏离的态度,知道终究是生活的残酷将她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我天天面对着的都是复杂难搞的案子,怎么能开心得起来。”
“周末也不见你和闺蜜去逛逛街,在家里一躺就是一整天。”
“我没有朋友,我也不需要朋友。”宋夏觉得,如果说可以一起吃饭、聊天,并且不会让她感到局促不安的人可以被定义为朋友的话,那她的朋友应该只有高天翔和倪丞佑了。只可惜,现在倪丞佑也不在身边了。
盛夏听见宋夏的话,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下周我要去云城取货,你想不想一起去?”在最近的相处中,盛夏觉得宋夏的生活过于单调,好像除了工作以外,没有其他的事情可以做。看着她最近的情绪也总是淡淡的,盛夏想着曾经答应宋夏一起去云城看花,便想这次带她一起去云城,就当是度假散心。
“好啊。”听见“云城”两个字,宋夏还是会心痛。宋夏发现原来自己和盛夏曾经离得那么近,在云城的酒店里,她曾经因为找不到盛夏而崩溃失态,心中充满了绝望。
那座总是阴雨绵绵的小城中,处处都透露着悲伤。
宋夏突然看到街边有一家卖绘画用品的店。
“哥,这里能停车吗?我想买点东西。”宋夏望着那一家店面挪不开目光。
盛夏靠边停了车,陪着宋夏来到店里。
宋夏选了一些水彩和绘画用品,在看见架子上摆放着的油画刮刀时,顿时觉得格外刺眼,连呼吸都开始变得困难,胸口不断地起伏着,努力想让自己保持镇定。
而这一切,都被盛夏看在眼里。他知道宋夏自从父亲去世之后就再也没能拿起画笔,现在竟然愿意重新开始绘画,表示着她愿意试图放下曾经的事情。可是看见宋夏刚才惊慌的神情,盛夏明白了,那件事情至今还在影响着她。
“要买哪个型号的?”盛夏试图帮助宋夏去消除刮刀带给她的不良刺激。
“我……”宋夏努力地让自己去接受,可是她还是做不到,连拿起刮刀的勇气也没有。
“那来一个最大号、中号、最小号,好不好?”盛夏的语调很轻,询问着宋夏的意见。
“好……”宋夏木讷地点了点头。
盛夏结好账,拎着一袋子绘画用品,载着宋夏回到了家里。
一进家门,宋夏就将自己藏到卧室,面对着画架发呆。画架还是曾经小时候用的那个。宋夏记得,这个画架还是父亲送给她的,买的时候父亲还笑着和她说,这个世界自此以后又多了一个女梵高。
宋夏调了一些蓝色的颜料,随意地画了几笔。她突然想起了在普吉岛的那个夏天,那个充满精油香气,和灿烂笑容的夏天。
宋夏随意地画着,画布上逐渐呈现出一片湛蓝的海滩,海滩上有一棵歪脖树,树枝上悬挂着一个秋千,正在随风荡漾着。
倪丞佑最近得到了一个电影邀约,导演王冕是一名名不见经传、刚从大学毕业的新人,正在筹拍他的处女作。王冕在和团队创作完剧本后,就找过武媚洽谈,想要邀请倪丞佑来当电影的男主角。武媚一看是小制作电影,并且还是新人导演,连剧本都没有看就回绝了。
而王冕不死心,他始终觉得倪丞佑的外形和男主角的形象很符合,而且《榕树》是王冕的启蒙电影,也是因为这部电影,他才决定学习导演专业,渴望自己以后也能拍出像《榕树》一样能够让人感同身受、引发共鸣的影片。他很喜欢倪丞佑在电影里面对角色的塑造,所以在打造自己第一部 电影的时候,第一个想邀请的演员就是倪丞佑。
虽然武媚拒绝了王冕的拍摄邀请,王冕还是辗转地找到了倪丞佑本人,并且递上了剧本,希望他可以考虑一下。倪丞佑在看完剧本之后觉得内容很吸引人,虽然是小众的文艺片,但的确是他喜欢的电影风格。倪丞佑和武媚商量了一下,打算最近就电影的细节部分和王冕聊一聊,并且安排一下拍摄时间,考虑着接下这部电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