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兰也瞅着那辆老年车:“我很理解,但你之前说手机没卡。”安静半晌,“希望克劳斯没发觉我们。”
赵海生呃声,细致解释了下:“这是公用手机不能乱借……就算克劳斯发现我们也。”话音未落,两人脑袋各自顶着枪头。
里兰默默放下枪双手举过脑袋。
赵海生双手抱头,用中文说了句:“真晦气。”
克劳斯脾性暴躁,这点在他暴揍里兰的时候得到充分证实,所幸赵海生没受什么大气,全程目睹他被独军架着两臂膀,前面是攥手指虎、面色狰狞的劳克斯,劳克斯将狗牌砸到地上,扭动自个脖颈笑着说:“还真给我逮到你了,守卫军,听说你们在拉姆加特那一战很狼狈,无人存活,噢上帝,我忘了还有个你,等崩了你脑袋,零人幸存。”
里兰笑着问:“除了崩脑袋就不会其他了?”
克劳斯微微皱眉,攥紧手指虎又给他肚子捅了两拳:“嘴硬的家伙!你们LZ8基地究竟藏在哪里!”
里兰额角热汗涔涔,黑眸望向左前方的赵海生,与她眼神交汇后,慢慢瞥向窗侧那方隐动黑影,他喘了两口气,待眼神坚定,赵海生手头的闪/光弹呱啦落地,光芒刺眼如白昼,擦枪走火,里兰出脚狠狠踢中克劳斯裤/裆致其痛叫后退,包围酒馆的塔克一队眨眼现身,对准独军一通扫射的瞬间,里兰撇开士兵擒拿,朝着赵海生扑过去将其牢牢护在身下。
这套动作迅速果断,即使赵海生被扑倒后脑袋磕了硬地,她冷嘶声,抬眼瞪他:“顾好你自己就行。”
里兰微微皱眉,掌心挪到她后脑勺轻轻裹住。
可惜的是,克劳斯和剩余独军成功逃离,里兰伤势加重,赵海生对此有些内疚,照顾得更加勤快了。
塔克很感谢他们提供情报,即使没有抓到克劳斯,但最重要的是正规军总算取得了阿尔镇胜利,借着势头,塔克在此建立防卫驻地。
第三天,里兰睁眼清醒,望着眼熟的天花板,起身下床,室外传来乐器音,他推开门,立在走廊阳台边上时,刺眼光芒,热风拂面,烈日璀璨,七八个孩子坐在绿树荫里。
赵海生在演奏小提琴,琴音铿锵有力,缓慢畅跃,曲是1987年甘纳开战初期某位著名音乐家所著,名是希望。结束后,泰熙老师在旁笑着吐槽说这节明明是运动课,赵海生止住尾音,也笑着说:“下不为例。”
外在形象很温柔的老师,赵海生对待他的时候却特别凶悍,虽然凶悍形容一个姑娘着实不大好,可惜他当时找不到什么词语能具体形容。
赵海生问:“你礼貌吗?”
他说:“不礼貌。”
赵海生怪异瞧着他:“这种想法留在自己心里就成,别在当事人面前吐槽。”
里兰坦然解释:“我有话直说,况且你是我救命恩人。”
敢情救命恩人就能直话直说毫不避讳似的,赵海生斜睨他眼:“我算看出来了,你这种钢铁性子,以后别期待有姑娘嫁给你。”
里兰说:“话题扯远了。”
赵海生喔声,继续批改作业。窗外夜幕星河,待热风慢慢晃进室内,他站起身动动胳膊,走神半晌,冷不丁唔声,揣摩着回答:“你奏的小提琴很好听。”
赵海生闻言微微挑眉,昂首望向他,回答:“这里只有下午三点的公交,从格特镇赶往都城的火车有两班,四点和十二点,建议你买晚上十二点的票,赶不及。”
里兰平静半秒后问她:“你怎么。”
赵海生笑着回答:“没人会无缘无故称赞,除非有事求助。”
里兰对此表示同意:“但我真觉得好听。”
赵海生平淡回答:“我也觉得好听。”
里兰嘴角慢慢弯起来,扯开话题:“克劳斯应该没逃多远。”
“阿尔镇地下有矿脉,那货不可能甘心离开。”赵海生举手摘了眼镜揉揉额角,黑眸平静望向里兰,“听你的意思好像不打算明天离开,怎么,想先逮了克劳斯?”
里兰点头。
赵海生笑着说:“也是,他打了你那么多拳,总要还回来。”
第3章 卷发
她在此地生活的半年,什么事都遭过,面对那些个痞军野官的时候自然有些应对手段,因此当里兰说她性格凶悍,心底其然是承认凶悍这个词的,即使这个形容词不大适合一姑娘,她也认了。不过里兰那家伙性格着实耿直,说话也不中听,肯定没有女人缘。她望着不远处正与塔克聊话的男人,泰熙老师眼力见儿极好,凑在她旁边笑着问:“他长得真俊,奈尔。”
赵海生露出脸微妙:“我不觉得。”顿了顿,忽然想明白什么,挑挑眉,“看来也不是那么没女人缘。”
泰熙脑袋蹦出个问号:“什么?”
赵海生拍拍她肩膀以示理解:“交给我,泰熙,我帮你。”
阿尔镇解放,正规军驻地,独军也再难有攻占余地,塔克深知克拉斯定躲在哪处犄角旮旯窥探风声,里兰离开前打算协助他们抓捕克劳斯。与塔克独自说明情况后,塔克哈哈大笑:“我看人眼神一直很准,第一次见面就觉得你不是普通人,没想到是977军的久仰,去年你们的溃热战役至今让我难忘,你需要什么尽管找我们,至于抓捕克劳斯,你现在这个身体状况,不为自己想想也得为你妻子想想。”塔克昂昂下巴,里兰顺着视线回望过去,见到熠熠璨阳下的姑娘伸手接住莉莉递来的山林红花,乱糟糟的抵肩黑卷发随风扬起,漆黑眼眸含着笑,与往夜注视他的时候截然不同,总有些不大一样。
这两天里兰一直在镇外协助塔克勘察情况,有情报称方圆十里地藏有四处克劳斯的隐身据点,目前只攻破两处,仍旧没有发现克劳斯的行踪。
莉莉说她想里兰了。
赵海生捏捏她脸蛋儿笑着回答:“明天早起,说不准就能见到他在跑步。”
莉莉眼睛亮着光,眸色纯粹:“我明天肯定能早起。”
赵海生亲吻了她额头,关灯:“晚安,莉莉。”
莉莉是孤儿,当年格特镇发生□□后恐怖分子杀光全镇居民,罗伯特校长将她从鬼门关救了回来:“当时我站在血泊里,看见人堆人,只觉得浑身发凉,僵硬,怎么也迈不开脚,是莉莉的哭声喊醒了我。是她救了我,不是我救了她。”莉莉是个乖孩子,至少在这里教书的半年里,没有一次闯祸惹事,里兰出现后,莉莉悄悄告诉她,里兰很像她父亲。
赵海生问她哪里像。
莉莉摇头:“都不像,我爸爸不好看,里兰叔叔好看。”
赵海生噗嗤笑起来,捏了捏莉莉小鼻,却不知身后站着当事人,莉莉瞧见里兰,脸红得很,跳下板凳吭哧吭哧跑远了。
她站直身板后笑着说:“莉莉喜欢你快胜过喜欢我们了。”
里兰似乎不好意思地挠挠额角。
赵海生说:“听说第三据点也被攻破了,塔克很欣赏你。”
他说:“都是大家的功劳。”
赵海生又说:“约翰联系了拉姆加特的联合军,他说拉姆加特的守卫军暂驻城外十里地西南方向,叫瘸子半山腰。”
里兰慢慢松了口气:“好,谢谢。”
赵海生被谢得不自在:“约翰的功劳,和我没关系。”
里兰平静回答:“约翰说,是你主动请他帮忙联系拉姆加特。”
赵海生顿了顿:“饿了,吃饭去。”
晚饭是面包加素汤,此地不盛产粮食,必需品从它镇远途送来,加上夏日高温,运输也不尽人意。这块地藏着多种矿脉,常年以来,当地工民挖通矿道,却不幸遭遇安鲁独军,晚饭期间泰熙还嘟囔什么时候能正经吃回羊肉。
罗伯特对此深感抱歉,却说起机关单位发布最新通告,阿尔镇已被划为政府项目,近日就会有相关人员赶来此地,采取拆迁措施,镇民开始有些不情不愿,后来听说安置房在甘纳城附近时,满面红光咯咯咯笑着答应了。
比起荒土里的黄金钻石,他们更想要安定的生活。
深夜七点,斯诺向她透露镇南侧方山坡下的迈尔特一家,近两日都没见到他们。赵海生隐约察觉不对劲,前日迈尔特夫人还向她借用维修工具,可惜隔天迈尔特夫人再也没来过。
赵海生拍了拍斯诺肩膀:“麻烦照顾莉莉。”
斯诺挠挠自个那头乱糟糟的栗发沉思片刻,蹙眉瞧她良久:“克劳斯不会藏在那里吧,如今正规军都在镇外,没几个能支援,不过你也行。”给了她眼神鼓励的同时,赵海生翻翻白眼。
她说:“我去探探虚实。”
斯诺没劝她,甚至连注意安全这些牢骚话都没有,面无表情摆摆手:“别闹太大动静就行。”
赵海生骂他无情。
她前脚刚走,斯诺转身时差点撞到人,他惊魂未定,见是里兰:“哇,你走路怎么没动静。”
里兰问:“请问迈尔特家在哪?”看来刚才两人的对话被他听得半点不剩,斯诺还在庆幸没多说废话,举手指指西南方向:“直走,四里路。”
里兰说:“多谢。”
斯诺亲切关照:“你注意安全。”
导致对方走路差点跌了下。
热风袭面,额角冒汗,她背脊紧贴木墙屏息旁听的时候,屋内猛然响出一阵酒瓶碎裂声,接着是迈尔特的哭喊声:“克劳斯先生,我求求您,放过我们吧。”
“我不吃这种东西!”克劳斯吼道,将叉子丢进瓷盘里,“如果想活命就乖乖听我的,别想跑出去救命,你儿子还在我手里,迈尔特夫人,你是不是忘了被我捅死的你亲爱的丈夫?”
迈尔特夫人跪地求饶:“我再也不会那么做了,求求您,克劳斯先生,至少让我见见我可怜的孩子。”
赵海生耐心等到克劳斯的最后一句话,里面没了动静,沉寂偶尔被地板沙沙声和迈尔特的隐忍抽泣声打断,她慢慢呼出一口气,侧身慢望进屋里,只见缺了半只胳膊的克劳斯脸色苍白,却仍旧精神抖擞,正坐躺在沙发上抽烟,嘴里无声嘟囔,五官狰狞地纠在一块,恶狠狠的模样,看来是将正规军诅咒了十八百遍。
迈尔特夫人鼻青眼肿,伏地擦拭带血地板。如果赵海生所想不错,孩子乔治被关在了隔壁卧室。察觉到身旁靠来的气息,她微微僵住,猛然望去,见漆黑暗光里那张熟悉的脸,松了口气,如今又不好说话,手打哑语说你怎么在这里。
后来又想到他应该瞧不懂哑语。
谁料里兰两手翻动,说斯诺告诉我的。
两两注视无言以对,赵海生说迈尔特和克劳斯待在一间房里,孩子被关在卧室。
里兰说知道了。
赵海生说注意安全,那孩子受到惊吓,可能会尖叫。
里兰点头,拍拍她肩膀,手势示意朝后躲躲。
赵海生耸肩,问他怎么懂哑语。
里兰有些微妙,那种不用哑语就能猜到他在想什么的视线,明显是在反问赵海生这种情况你怎么还问我这种问题?
赵海生见他一路经过后院越进那扇半开窗户,没闹半点动静。屋内再次传来克劳斯的暴骂声:“不许反抗!要不然现在崩了你孩子脑袋!”迈尔特低低哭喝,桌椅哐当跌地,瓷碗碎裂,不用思考都知道克劳斯那蠢货想做什么龌龊事。她没迟疑,走到正门口扬手叩门:“迈尔特夫人,打扰了,我是奈尔。”
屋里静默良久,门开了。
迈尔特红肿着眼出现在她面前,双腿直颤:“晚上好,请问有什么事?”
赵海生做出脸震惊表情:“上帝,你丈夫怎么能这么对你。”扶住迈尔特手腕,“你得和我们待在一块,迈尔特夫人。”
迈尔特摇头,张张嘴:“不,我不能。”
赵海生清楚克劳斯就站在门口拿枪抵着迈尔特背脊,额角微微冒汗,却笑着说:“塔克他们都去了北边清剿独军,听说克劳斯就躲在那里,镇里只剩我们这些无依无靠的女人。迈尔特,如果克劳斯就躲在这里,我们岂不是要倒大霉。”
迈尔特脸色煞白:“奈尔,你还是快走吧。”
赵海生问:“为什么?”
“你说得没错,奈尔小姐,老子就在镇里。”克劳斯现身后扬枪对准她脑袋,脸上阴阴的笑,在她上下来回观察,“别出声,要不然我现在要了你的命。”
赵海生举手投降,又憋出两滴泪:“我可真是张乌鸦嘴。”
迈尔特夫人抱住赵海生掩面哭泣,还不忘向天主祷告。
赵海生两手半举,被克劳斯威胁,走进屋内后透过窗户瞧见里兰,他已经成功救出了乔治。赵海生观察四周,后房隐约传来血臭味,若有所思片刻,问他:“克劳斯先生,多日没见,怎么断了条胳膊。”
克劳斯鼻端怒怒哼出一阵粗气,刀刃抵着她下巴直到漫出丝血来:“就是你那位恶心的丈夫,没想到因果报应,你今天主动送上门。”指腹在她脸边慢慢磨蹭,“里兰艳福不浅,你至少比那蠢女人好看,玩起来更有味。”他在赵海生嘴角微抽的面目下大笑两声。
第4章 冬季
克劳斯看准了她衣领深处,手腕触感细腻,再瞧瞧那张脸,动情的红唇黑眸,他心尖跟着颤了颤,气血猛然上涌,想立马对她做点什么,转眼瞪了瞪迈尔特:“滚出去。”
索性丢掉手里枪支,就要撕开那件碍眼的衣服,赵海生挣扎喊了两声,克劳斯被刺激得更加兴奋,下手没个轻重,她见迈尔特离开房间,视线瞥中对方腹部,下手猛戳血口,男人根本来不及低喝,赵海生拿起酒瓶狠狠砸向他脑袋,克劳斯嚎叫一声,额角青筋暴起:“该死的臭娘们!”勒住赵海生脖颈将其狠狠砸向墙壁,目眦欲裂,冷笑着说,“你以为这点玩意儿就能打垮我?做梦!”
赵海生背脊被迫抵着墙壁,面对杀意大发的克劳斯竟只是平静问他:“谁说就这玩意儿?”左手掏出裤兜里一把左轮,对准克劳斯大腿内侧,毫不犹豫开枪。
里兰破门闯入,却见克劳斯跪坐在地疼得发不出半点声音,那姑娘拿了几张纸巾,正仔细擦拭手臂,见到里兰,顿了顿,摸摸自个手臂:“我这里疼。”
克劳斯低喝声再次起身,他双目赤红朝着赵海生猛扑过去的瞬间,里兰一步上前,单手攥住对方手腕后下脚踢腿,噗通声,克劳斯被扣在地。
事情结束得很快,迈尔特对二人心存感激,克劳斯被捆在屋外,身体被铁链锁了彻底,臭嘴依旧在怒骂,脏话连篇。
里兰打算塞住那张臭嘴,赵海生早先走近克劳斯扬手挥了他一脸,淡淡说:“上次送我的一巴掌现在还给你。”
克劳斯懵了两秒,因为实在没敢相信有女人敢挥他巴掌:“我一定会整死你!混――”嘴巴被里兰塞了团臭抹布。
“我们拭目以待,克劳斯先生。”她的视线望向里兰,男人迟疑半秒,却也嗯了声。
克劳斯被正规军带走审讯,赵海生歇了口气,想起下午还有课,事实上,这是她在这里的最后一节课,学校即将关闭,镇民被独军剥削的这段时间,他们选择远离故土重新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