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先张锦瑟还没有发现什么异常,等到骨灰大半进入海水中之后,她突然发现自己身边的这片海域,不知什么时候,水面变成了一片微粉色。
此时并不是早晚朝霞映照的时候,几乎可以排除阳光照射角度不同而产生颜色偏差的可能。之后平静的水域,突然剧烈波动起来,像是煮沸的开水正在沸腾。
成群的小鱼,从海面下破水而出,“哗啦啦”的水声不断。
当张锦瑟终于从这种奇异的场景中回过神来的时候,眼前的一切异象,不过片刻就消失不见了,小鱼重新回到了海水深处,海面上的颜色又一次变回了张锦瑟印象中的蓝灰色。
而她手里也只剩下一个空荡荡的骨灰坛子。
身后突然冒出一道人声,吓了张锦瑟一跳,“嗨,你也喜欢海边的风景么?”
她在转身的瞬间,心里已经升起了千万种想法,不知道对方究竟有没有见到方才的异象,他如果对此发问,自己又该怎么回答。
可直到她转过身,看清身后这个人的装扮时,这一切的想法都已经消失地烟消云散。
因为比起她之前看到的海中异象,眼前的场景也好不到哪里去。
一个高眉深目,一头棕色短发的外国人,被装裹在一身再传统不过的杏黄色道袍里,这样古怪的搭配,怎么看都让人觉得离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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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外来和尚
第七十四章 新同事
就算是一个平时再与人为善的人,在这样特别的时间地点,见到一个穿着打扮,与外貌长相搭配如此古怪的人,此刻估计不会有主动开口交流的打算。
张锦瑟在对方开口问好之后,内心反而还隐隐地升起了一丝戒备。
也不知道刚才海水的异象,这个奇怪的外国道士到底看到了多少。
好在这个外国道士也像是看出了她的紧张,在张锦瑟小步挪动着转过身体的时候,也配合着侧过身,让出了通往身后马路的道路。
看着张锦瑟在绕过他之后大步匆匆离去的背影,那个外国道士疑惑地抿了抿嘴角,低头又在自己的道袍上抚了抚不怎么明显的褶皱,显然对他的这一身行头极为满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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带着卓娅夫人回到家乡之后,张锦瑟接到过来自安德烈的一通电话,在那通电话里,金发少年轻的心情带着明显的轻快肆意,他欢天喜地地向张锦瑟表示了感谢。
那个看起来毫无科学依据的仪式,对他的父亲产生了奇效,不仅让他的情绪保持了稳定,连带着整个人,看上去都精神了许多。
用安德烈的话来讲,就是那个原本总是阴阳怪气的老头子,现在也终于肯在他不那么忙的时候,走出古堡晒晒太阳了。之前那一段时间生意上的阴霾,似乎也随着这一切远离了伊戈尔先生的家族。一切都在往好的那一方面发展。
电话里安德烈更是对张锦瑟在最后的那一句话点了十万个赞,因为她状似无意的一句提醒,让安德烈也成为了那个仪式的受益人。
虽然伊戈尔先生在一开始听到他的儿子也想试试这个仪式的时候,还抱着几份质疑。但在叶莲娜的劝说之下,仪式还是同样进行在了他的身上。
虽然安德烈的身上还没有出现和他父亲那样的症状,但是这个仪式确实让他感觉好了不少,至于其他具体的细节,等到他们下一次见面的时候,张锦瑟可以亲眼看看。
张锦瑟的直觉告诉她,安德烈在这里还有未说完的话,但对方显然并不想在电话里再提这些。她也就没再追问下去。
只是在最后的时候,张锦瑟在电话里提到了达利亚婆婆,那个一开始出现在度假村,后来又神秘来到伊戈尔古堡里的老太太。
但安德烈对此却是一脑袋的问号,从声音里就能听出他的疑惑不解,
“达利亚婆婆?她不是从度假村里离开了么?我之后就没有再见过她了。怎么会出现在我家古堡呢?这件事我得去问问叶莲娜,她现在才是这里名副其实的大管家。。。”
话题之后就被“巴拉巴拉”地扯去留别的地方,但有一点可以肯定的是,安德烈并没有在城堡里见到达利亚婆婆。
也不知道是她那一天在书房见到张锦瑟她们之后,就离开了古堡,还是伊戈尔先生存心隐瞒了他的儿子这个老妇人的存在,也未可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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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现下张锦瑟也没有多余的脑力再去分析古堡里那一家子的事了。
在她看来,北国发生的一切就像是一场梦境,和她现实的生活就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世界。
当她回到这里的那一刻,就像一梦初醒,一切又回了原来的轨道。
尤其是当她回到这个城市的消息被她的某位同事知晓以后,工作电话就开始不断地占据她的时间。那些由于突然离开,而来不及交接的工作,以及这段时间在她所不知道的时候发生的突发状况,打得张锦瑟有些措手不及。
一切的衔接之自然,险些让她以为自己之前去了一趟北国的事,是不是根本就没有发生过。
直到一位和她交好的同事终于在工作之外,聊到了她在北国的经历。询问她在那里筹备新的办事处之余,有没有到处走走逛逛?发现了什么好吃好玩的,可以推荐给她们这些日后也可能出差去到北国的同事。
这才让张锦瑟猛然意识到,哪里来的办事处?!
她在北国的这段时间所有发生和经历的事,就和筹备办事处这件事,没有半点关系!
她到了那里之后,所有的时间和精力都被卓娅夫人相关的事情所占据,在那段时间里她几乎都要忘记了自己独自一人被派去北国,是为了筹办公司新的办事处,差点就连她自己身为一名社畜的身份都要被抛之脑后了。
但仔细回想起来,这一切的起因也不过是伊戈尔先生想要找到卓娅夫人的继承人,来帮他解决自己身体的问题。就连这个外派的任务,也是由叶莲娜亲自出来到张锦瑟所在的公司,才产生的项目。
该不会,这个所谓的新项目,就是一个彻彻底底的大忽悠吧?!
张锦瑟觉得自己的小心脏都快要承受不起越来越急促的心跳了。在简单和同事哈拉了几句之后,就急匆匆挂断电话,拨通了另一个号码。
至于在挂上电话之前,对方那个兴致勃勃的话题,更是没有仔细去听,之模糊听到了几句“新同事”,“又高又帅”云云。
拨给叶莲娜的电话很快就被接通。叶莲娜所在的地方和这里有4个小时的时差,在深夜接到电话的叶莲娜一开始还有些迷糊,在接通电话好一会之后,才寻了一个开阔的地方继续说话。
当她听到张锦瑟只是问起那个所谓的“北国办事处”时,电话这一头说话的语气整个都放松了下来,
“你说这个啊,放心好了。和你们公司的合作,虽然不是伊戈尔的主要业务。但合同都已经签了,伊戈尔一向都是守信的商人。只是筹备一个办事处而已,开公司这种事,没有谁比伊戈尔更熟悉了。
“不过听说为了方便沟通,你们公司特意请了一个北国人来和你一起负责这里的办事处。应该会和你一起回北国。到时候你就不用担心没有人负责具体的工作了。
“当然你要是想小小偷个懒的话,也尽可以拿我来当借口。合作方临时要求开会什么的,这些我都熟。”
张锦瑟在电话里笑着道了谢。
只要不是有关伊戈尔先生的问题,红发美人说活做事一向都是飒气地很。她在和张锦瑟的预约了下一次的见面之后,就很爽利地挂断了电话。
听着电话里的忙音,张锦瑟无端感到了一种轻松,那种回到了自己熟悉的生活和节奏中,一切又重新回到它既定轨道上的安稳感。
然而这种感觉直到在机场见到她那位新来的同时之后,就突然变了一种味道。
一种过分巧合的味道出现在了她的脑海里。
在经历了北国那一系列事情之后,张锦瑟下意识地对这些过分巧合的遭遇,都抱上了两分怀疑。
如果不是之前有人告诉她,有一位新同事会和她在机场碰头,而那位新同事又很乖觉地将员工牌挂在了自己的胸前。
张锦瑟大概会在看到他的第一眼,就直接转头走人,都做没有看到这个人吧。
因为她的这位新同事不是别人,就是当初在海边遇到,穿着一身杏色道袍,光明正大在外头散步的老外。
也不知道这位新同事是对其他地区的民间风俗不太了解,不知道那样的衣服只能出现在某些特殊场合,还是他的审美品味就是这么异于常人,我行我素惯了,丝毫不在乎路人的奇怪目光。
不怕是以上的哪一种,只要一想到这样的一个人即将成为自己亲密的合作伙伴,张锦瑟的心情就带着些许的微妙。
反倒是这位新同事,在看到张锦瑟之初,就露出了一个标准的微笑。白花花的牙齿一露,整个人的友善度看上去都提升了不少。
他似乎并不记得和张锦瑟那次在海边的初遇,爽朗地招呼道,
“嗨,你好!我是你之后的新同事,我叫维克多!”
面对他热情伸出的手,不论是出于礼貌还是掩饰,张锦瑟都不得不伸出手握了上去。
在和对方干燥温热的掌心短暂接触之后,张锦瑟正要松手撤回,却不妨对方稍稍用力,将两人的手固定在了半空中,
“希望我们接下来能够合作愉快!”维克多接着说道。
出于礼貌,张锦瑟又和他寒暄了几句,在此期间,虽然维克多的脸上一直带着客套的笑意,可是他的动作,却轻微地让人感到了不适。
直到蓝田这个时候适时地出现,“机票我都已经取好了,我们现在去候机室么?这位是?你这次的新同事?”
蓝田突然插入的手里,还拿着两人份的机票和护照。张锦瑟借这个机会,让自己脱离了维克多的手掌。
心里暗暗对这个笑得一脸和善的新同事,产生了些戒备。
张锦瑟的灵视在那一刻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就被眼前截然不同的画面吓了一跳。
眼前这个新同事的气场,看上去和她之前见过的所有人都不太一样。
大多数人在张锦瑟打开灵视之后的视线里,都像是一团燃烧的火焰,只不过有着不同的颜色和大小。这代表着不同人身上所具有的不同能量,以及能量的强弱。
而在这位新同事的身上,他的能量却更像是一股风,一股已经被人驯服的风,它们规规矩矩地环绕着它的主人,像一颗包裹严实的风茧一样,将维克多整个人包裹了起来。
那些对能量的存在比较敏感的人,在靠近他的时候,就仿佛靠近了一个风场,身上的能量,都在被他所吸引。
张锦瑟还没有来得及对自己眼前所见的场景表达出惊讶,反倒是对方发出了大大的惊呼声。
“哇哦!”
维克多对着蓝田的脸,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这位朋友,你看起来似乎不太好啊!”
何止是不太好!
张锦瑟在机场重新见到蓝田的时候,第一眼看到他眼下两个又黑又大的黑眼圈,下意识就想要喊辆救护车,立刻把他送走!
就算是工作熬夜,也不能把自己摧残到这个程度吧?!
而对方在见到她之后,却是露出一脸确幸的表情,长长呼出一口气。
要不是对方之后的那一句话,张锦瑟的随身翻译一职,一定在当时就已经换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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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五章 故人登门
不论是蓝田的职业,还是他平时表现出来的言谈举止,都能看出他不是一个随意开口求人的人,可他那天在凌晨拨通张锦瑟的电话,说的第一句话,却是带着颤音的,
“你什么时候回北国?还需我这样的随行翻译么?”
伊戈尔先生和他的雇佣合同,在两人返程的时候,就已经结束了。
虽然之后没有了好用的翻译,张锦瑟势必要为接下来的语言问题而烦恼。
但她也没有脸大到,认为一位职业律师仅仅是因为几天的共同经历,就放下自己的本职工作,转而去做别人的随身翻译。
虽然两人之前的合作,关系相处地还算是融洽。
当然更关键的是,她可不像伊戈尔先生,习惯用“钞能力”来解决问题。
像是这种因为公司外派而造成的语言障碍,原本就应该让公司出资解决。张锦瑟可从来没有想过,为了这件事反过来从自己的口袋里掏出钱来。
理所当然,站在公司的角度,在没有特殊考量的情况下,又怎么会做出聘请一位律师来当翻译这种事。
加上电话里蓝田那听起来就元气不足的声音。
张锦瑟的第一反应就是,“你怎么了,需要我帮你打电话报警么?”
再看一眼窗户外面昏暗的天色,很好,值得怀疑的理由,又多了一个。
但在电话里,蓝田却给出了一个合情合理的理由。
在他离开的这段时间里,他的律师事务所一直没有接到什么大案子。一整个办公室的小伙伴嗷嗷待哺,就等着他发工资,他想不努力也不行。
归根结底,蓝田也是看上了伊戈尔先生的财力雄厚。
他直言在自己和伊戈尔先生之间,还有着一个口头约定,如果张锦瑟之后还有需要,伊戈尔先生仍然愿意以原先的价格,继续雇佣蓝田作为她在北国期间的翻译。
蓝田最后在电话里提了一句,“况且你们还有那么多特殊的小秘密,要是换了其他翻译,遇到这种意外情况,事后解释起来也麻烦,不是么?”
张锦瑟刚想说,伊戈尔那一家人的中文说得也很不错。但想到度假村里新来的那三名语言不通的女巫,还是收回了自己到口的话。
既然费用无需自己承担,蓝田也算是相处还不错的朋友,在自己没有损失的情况下,这样的一个小忙,自然还是要帮的。
于是在电话里,张锦瑟就答应了他的这个请求。
谁知道今天在机场碰面,才发觉对方的问题,似乎比自己预想的还要严重。
不然短短几天时间,蓝田脸上那两个硕大又抢眼无比的黑眼圈,又是怎么出现的?
张锦瑟时不时将视线瞥向那一对瞩目的黑眼圈,但在蓝田的眼神示意下,终究还是暂时管住了自己那颗蠢蠢欲动的好奇心,就将话题绕了过去。
等上飞机上之后,大家按照各自机票上的位置落座。由于蓝田和张锦瑟是一同办的值机,两人的座位自然被安排在了一起。
而维克多的位置,则在落后两人几排地方。
双方公式化地祝福了对方旅途愉快之后,很快就落回了各自的座位上。
张锦瑟觉得自己终于找到了开口的机会,悄悄地将脑袋凑近了蓝田,
“你到底遇到了什么事情,方便和我说说么?也许我可以帮到你?”
蓝田脸上的酒窝一现而过,“不是都和你说了么,就是律所最近收支不太好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