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当时还试探着询问了在离开北国之后给蓝田举行的仪式效果如何。而事实却是,在离开北国之后,两人都各自忙于自己的工作或者私事,在机场碰面之前,根本就没有再见过对方。
可冰面上的“蓝田”,却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现,直接接下这句话,还信誓旦旦地说出了效果不错这样的话。
回到此刻,诊所里的人,显然也因为“听到”了她的提问,突然顿住了脚步。逐渐靠近诊所大门的脚步声明显地停顿了一瞬,之后才继续走了过来,打开了大门。
马克西姆医生在门外见到张锦瑟的时候眉头微扬,他感到惊讶的并不是这个时候在门外见到的人,而是对张锦瑟手里那盘还在不时冒出红色火光的草药,感到惊讶。
‘聪明。。。草药用得不错。。’
‘所以,蓝田的身上确实是出问题了么?’
现在的时间已经过了午夜,可是故障的电力系统依然没有恢复,医生在诊所里也点起了蜡烛作为照明。
先前开门让张锦瑟进来的时候,烛光被风扰乱,光线显得有些飘忽不定,张锦瑟在看向医生的时候,他脸上的表情,也好像隔着一层水波纹,看起来不甚清晰。
而现在,小小的诊室里都已经弥漫着张锦瑟带来的那盘草药燃烧后产生的味道,医生脸上的表情,也早已经从玩味变得严肃起来。
‘怎么?我还以为你们早已经达成了共识。’
‘虽然做出这种事的人让人有些不齿,但这说起来也不是什么大问题。’
直接在思维上沟通的医生,明显比起用语言沟通时,话多了不少。
‘我之前就说过你的那个伙伴,只能算是半个萨满,觉醒到一半却中途停止,这种事我还真没见过有人敢这么干。可他之前在觉醒途中吸收的能量,却并不会因为他停止觉醒这个动作,就返还回去。
‘换句话说,这是某个和他同源的人,来找他要回当初的那些能量了。
\'虽然这样的行为在我看来就像是一开始送出去的礼物,却在关系结束之后再向对方索回,无论怎么看都不是太体面的行为。但是谁让现在溢出在外的无主能量那么稀缺。可能他们也是到了最后的时刻了吧。’
张锦瑟对医生说出的最后时刻并不感兴趣,她只想知道,
\'对方索回能量的时候会对本人产生什么影响么?除了他身上的能量出现了不属于自己的部分,性格和记忆也会跟着受到影响么?\'
医生迟疑了片刻,
\'你也知道,索回能量这种事,也只是理论上的说法。在绝大部分的传承关系中,导师会对自己的学生照顾得无微不至,甚至在那一刻他就已经做好了死后将能量完全传承给这个学生的准备。所以索回能量这种事情,几乎很少发生在现实中,我也只是一次偶尔的机会听到过有这么一回事而已。
‘当然理论上这并不会造成什么太大的影响,就和当初吸收能量的时候一样,身体上的不同反应,只是不同个体的个别反应而已。
\'当然参考觉醒的时候身体会变得虚弱,失去能量的时候,肯定也会有一些不适应,但具体表现在哪一方面,就因人而异了。’
张锦瑟第一次发现,医生在不用开口说话之后,不仅愿意透露更多的细节,连带着表达方式都变得啰嗦起来。所以在对方彻底自由发挥之前,不得已打断了他的话,
\'那有什么办法可以解决,或者至少缓解这种状态么?蓝田继续这样下去,作为我的随行翻译,让我感到有些不安,就像是突然变成了另一个人一样。\'
\'当然,当然,解决这件事情也不难。对方想要索回当初被蓝田吸收的能量,首先就要确定能量所在的位置,而这个锚点,自然就是蓝田身上溢出的多余能量,因为它们本属同源,所以对方要找到它也相对容易得很。\'
张锦瑟又一次着急打断了他的话,
‘所以最简单的办法,只要蓝田不再继续溢出能量,对方无法锁定他的位置取回那些能量,他身上奇奇怪怪的地方就会消失,是么?’
医生为难地皱了皱眉,‘你的推论在逻辑上并不完全正确,但如果你只是想要一个答案的话,是的,只要对方不再继续索回能量的动作,蓝田身上的古怪就会逐渐消退下去。’
张锦瑟看了看汤盘里已经快要完全化为灰烬的草药,匆匆和医生道了谢,就转身离开了诊所。
在最后一点火光消失在汤盘里之前,张锦瑟隐约听到医生的最后一句抱怨,
\'还真是不客气,大晚上跑过来,用完了就走啊。早知道这样,当初就不该为了省事,答应这种麻烦的请求!\'
张锦瑟凭着一股执念一鼓作气找到了蓝天的木屋,站在门口的时候,又开始犹豫起来。无法确定以蓝田现在的状态是立刻进行仪式,还是等到明天再来更好一些。
而张锦瑟显然并不清楚,房间里的蓝天处于什么样的状态,自己现在突然的出现,会不会对他造成更严重的刺激。
蓝田的屋子里没有丝毫的动静,在灵视的状态下也只能看到代表着他的能量静静地待在房间的一角,一动不动,看上去似乎没有什么不对。
但盯着它几个呼吸之后,张锦瑟就发现了其中的蹊跷。这团能量何止一动不动,它根本就像是一张突然被定格的照片,整个凝固在了那里。
而正常的能量团,哪怕因为情绪平稳而保持安静,也有着呼吸一样的律动,虽然微小,却绝不会没有。
张锦瑟把手按到了房门上,发现这扇门它根本就没有上锁。
蓝田一向是一个注意细节的人,至少在她的认知里,这个人绝对不会在进入房间之后,还任凭大门虚掩在那里。
漆黑房间里唯一的一团能量异常地抢眼,张锦瑟这个时候也已经没有了犹豫的余地,轻手轻脚地,向着蓝田所在的位置,靠了过去。
一边移动,嘴里轻轻喊着,
“蓝田,你睡了么?我突然想起有件事需要你帮个忙。”
而对方的回应,依然是悄无声息。
就算再安静,同在一间屋子里,两人之间的距离也远不到哪里去,张锦瑟很快就摸到了蓝田的身边。在她摸索着靠近蓝田的时候,脚下被什么东西绊了一跤,险些就要倒在地上。
她在稳住身形的时候,双手不小心摸到了蓝田的身上。
和灵视的时候看到的那团静止不动的能量团不同,蓝田本人此时,正紧紧抱着自己的膝盖蹲在地面上,身体不住地颤抖着。
直到张锦瑟无意间抓到他的瞬间,整个人突然像是从深水里霍地蹿回到了陆地上,猛地一个吸气后,就大口大口地喘了起来。
过了好一会,他才终于换了一个略显放松的姿势,坐在了地毯上,
“呼,呼,还好你来了!”蓝田的的语气里,带着劫后余生的庆幸。
说话期间,张锦瑟的手机灯光就一直照在蓝田的身上。
他此时还穿着外出时候的外套,哪怕进了室内也没有换下。惊魂未定又满头大汗的样子,和之前在冰面上遇到的流浪汉几乎没有太大的区别。
看着他脸上熟悉的神情,张锦瑟终于略略舒了一口气,
“你刚才怎么了?”
蓝田从地毯上站起身的时候,用力地甩了甩胳膊,
“我又见到那时候还在大山里的试炼了,可怕的是,当年我靠着自己逃了出来,可刚才,”似乎是嫌照在他身上的光线太亮,蓝田抬手遮住了自己的眼睛,
“我却只能像是一块石头一样,坐在那里等着那些蛇虫鼠蚁慢慢地向着我爬过来。”
说着他突然抬眼望向了张锦瑟的方向,“我本来以为离得够远就不会再受到影响。看样子,你接下来可能要另找一位随行翻译了。”
张锦瑟愕然,“我也许可以帮你暂时解决这个问题,我刚才。。。”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就感到脚下的地面开始微微地抖动起来,随着震动幅度的增加,屋子里的桌椅也开始因为和地面摩擦,发出让人牙疼的声音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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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四章 黄雀在后
在地面开始抖动之后,张锦瑟和蓝田默契地第一时间选择了紧贴在木屋的墙壁上,保持着一动不动的姿,等待着震感过去。
回过神来,惊觉度假村所在的区域,并不是常见的几大地震多发板块,刚才的猛烈震动,显然有些不合常理。
但兴许是已经过了午夜的关系,哪怕是经历了刚才那样剧烈的震动,除了她们这两个原本就还没有入睡的人,不论是在度假村里,还是更远处的小镇上,都没有传来其他人惊慌的吵嚷声。
显然刚才的震动对其他人并没有造成太大的影响。可这就更不合理了,什么样的概率,才会让发生震动的同时,所有人都陷入沉睡,丝毫没有察觉到异动的发生?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出于谨慎,在察觉动静不再之后,张锦瑟就用灵视往四周巡视了一圈,发现远处的湖面上,似乎正在发生什么,两拨人分成了魏晋分明的两派,就这样形成了气场相对的对峙场面。
这些人的能量团上,几乎都能看到激动和愤怒的剧烈情绪,一副稍有不对,立刻就能起火开打的架势。很难说刚才地面的剧烈震动是不是和这些人有关。
但这些人明显强于他人的能量,此刻聚集在一起,程度显然已经达到了能够让人感到恐惧的架势。
张锦瑟有些紧张于这么大的两团能量在自己的土地上以这种危险的形式争锋相对,因为在强力的碰撞之下,谁也不知道会造成怎样的后果,又会给隶属于张锦瑟的这块土地造成怎样的损害。
好在两方人马在各自对峙了一会之后,像是达成了什么协议,渐渐平息了怒火,人群终于开始散开了。
在那么一瞬间,张锦瑟忽然察觉在两方似乎都有自己熟悉的气息混迹其中,只是过于遥远的距离和混杂在一起的能量,影响了她的具体判断。
这就只是一个小小的插曲,回过头来再看到蓝田的时候,张锦瑟只觉得眼前这个人仿佛整个都被阴影笼罩。一副自己就已经自我宣判了最坏结果的模样。
“我说,我有办法能暂时帮你解决这个小问题。至于彻底解决,我们可以之后再慢慢找办法。”
张锦瑟头一回意识到事情发生的太多太密也是一件让人伤脑筋的事情,就算之前在办公室里遇上再多任务,也还能分个轻重缓急。而自从自己这次回到度假村,所有事情却像是都赶着在同一个晚上发生。
要是对面没有这样一个情绪低落的蓝田,张锦瑟心想,自己此时肯定已经又一次出现在了冰面上。在自己的领地上发生了这样大规模的对峙,不管是出于防患于未然的目的,还是领地主人的责任感,去现场查看,都是合情合理的。
但是在看看眼前这个,似乎只要视线一离开他,马上就要萎靡在地原地枯萎的蓝田,张锦瑟心里的天平立马就分出了高低上下。
“还记得之前在古堡的时候,我给你举行过的那个仪式么?它可以平衡你身上溢出的能量,那些以此来追踪你的人就暂时无法找到你的位置了。你也可以趁机好好睡个觉,让精神彻底放松下来。”
蓝田听到她的话,整个人好像进入了0.5倍速慢放模式,好一会才理解了张锦瑟话里的意思,缓缓睁大了眼睛,直直地看着她,
“好,我信你。”
草药,阵法,因为早已经不是第一次尝试,张锦瑟在找齐所有材料和工具后,一切进行地很是顺利。
蓝田身上溢出的能量在被导出之后,很快就睡了过去。
张锦瑟凑上去仔细观察了一下,终于得出结论对方这一次终于进入了深度睡眠,而且丝毫没有受到噩梦骚扰的迹象,终于松了一大口气。
而此时的窗外,天空中已经透出了浅浅的白色,或许再过不久,天都要亮了。
张锦瑟打着哈欠终于从蓝田的房间里走了出来,一整个晚上都没有入睡的结果,让她整个人都不太好了。
身上的每一个细胞都在替她计算着接下来的补眠需求,需要什么样的光线合适,需要多柔软的床垫适宜,以及最重要的是,要在一个彻底没人打扰的地方让她安安静静地睡个够!
可偏偏就在张锦瑟刚刚跨出蓝田房间大门的时候,就有人面朝着她大步走了过来,脸上带礼貌的微笑,看上去已经等了她许久。
张锦瑟面对此情此景,脑仁隐隐作痛,这真是她此刻最不愿意面对的事情之一,无效社交。
说实话维克多这个人,如果不是他自己想尽了办法在她的面前努力刷足了存在感,张锦瑟对一个完全的陌生人,哪怕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就穿了一身奇怪的道士袍,她都非常愿意视而不见地和他来个擦肩而过。
而他偏偏就是喜欢一而再再而三地冒出来,每一次一起出现的,还有他那把“旅游纪念品”,木剑。
这还是维克多凑到了张锦瑟面前之后,睡眼惺忪的姑娘才发现的。
当时张锦瑟半眯着眼睛感受着北国清早的晨曦,连思维都跟着慢了下来,只是凭借着肌肉记忆慢慢地往自己的住处走。
可维克多却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整个人挡在了她的面前,显然并不打算就这样放她离开。
“???? ?? ????”一串焦急的语调从他嘴里冒了出来。
张锦瑟只恍惚觉得这人说话的时候语气语调很是跌宕起伏,听起来饱含了情绪,极富感染力。
可惜问题在于,接收到这些声音讯号的张锦瑟本人,却是一句都听不懂。
尤其是在经历了一个晚上精彩纷呈的各项夜间活动之后,所有需要脑子进行处理分析的事情,都已经被她自动屏蔽到了一边。
张锦瑟一边支支吾吾地应对着耳边莫名嘈杂的说话声,身体一边还在努力地往睡床的方向而去,用她自己的话来说,已经和一具活着的丧尸没有什么区别。
维克多反应了一会,才意识到自己犯了什么错误,转而用蹩脚还带着奇怪口音的语调,继续绕着张锦瑟激情输出。
而作为接受方的张锦瑟,好不容易才从那种独特的语调里听到几个熟悉的词句,却怎么也无法将他们连贯地解读出来。
“不能。。。仗着。。。破坏。。。”
直到身体已经在身体本能的诉求下回到了住处,张锦瑟仍在坚持工作的几颗仅剩的大脑细胞,依然没能领会到身边这个始终纠缠不休的同事,真正的意图。
看到一手已经推开了木屋大门,维克多突然猛地一步上前,用力合上了已经开启了一半的门扉。
“砰!”地一声惊响,就连张锦瑟本人早已经半梦半醒的意识,也被它突然整个拉回到了现实中。
她似乎瞥见某个灰色的东西在自己的眼前一晃而过,再回过神时,就看到自己的那位新同事,正眉头紧锁,很是严肃地盯着自己。
“怎么了?”这句话几乎没有经过脑子,就下意识地从张锦瑟的嘴里冒了出来。
维克多脸上的表情越加严肃,“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