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田说着说着像是想到了什么,脸上突然冒出了一丝笑意,
“不过还好你醒得晚,你都不知道今天那群人涌进度假村的时候,女巫险些和他们动起手来。虽然最后没有什么暴力行为,也一直吵闹到了刚才,才勉强在篝火边上安静下来。
“女巫一开始拒绝向这些人提供餐食和其他基本服务,好不容易才勉强同意他们在这里架起烧烤架,又搭了帐篷。
“不过看起来女巫那里的气还没彻底下去,你要是遇见她们的话,说话可要注意避雷哦。”
张锦瑟心说,自己刚才可不就已经见识过女巫的怒火了。
她这个时候才留意到蓝田身上的气息,比起昨天来可要好上太多,哪怕不开灵视,光是从蓝田脸上的气色,就已经和昨天完全不同,说一句容光焕发都不过分。
可见昨天赶着深夜给他进行的那个仪式,并不是白用工。
蓝田自然注意到了她打量的眼神,“还要多谢你昨天的仪式,效果不错。在那之后我好好地睡了一觉,醒来之后就感觉沉疴尽除,整个人好久都没有那么轻松了。”
“那就好。”张锦瑟若有所思,想到之前女巫的那句话,“你觉得,神石很重要么?如果有一天。。。”
蓝田脸上的表情,一下变得有些微妙,
“呵,你还去担心那些东西做什么?我不就是为了逃离这些才离开的家乡么,可你看看,到了现在,有心人居然还能凭着这些莫须有的东西找过来。要我说,这些东西早就应该尘封在历史里了。”
张锦瑟轻轻颔首,注意力却早已经不在蓝田刚刚的回答上。
因为就在刚才,在蓝田表达意见的时候,张锦瑟突然在他的身上感受到了强烈的情绪波动。
那根加了料的蜡烛早已经在女巫转身离去的时候,就被户外的风熄灭了。所以此刻还能感受到蓝田身上的情绪,就连张锦瑟自己,也不知道是用多了蜡烛的后遗症,还是她和蓝田之间产生了什么未知的联系。
仿佛,刚才在蓝田向她走来的时候,虽然眼睛还没有看到他的存在,但张锦瑟早已经感受到了有这样一个人在接近。
在张锦瑟晃神的时候,身后的篝火旁忽然传来了阵阵呼喊声。蓝田循声望去,只匆匆留下一句“我先去帮你抢块肉来!”,就转身汇入了人群里。
张锦瑟也正好趁着这个机会再次感受了一下蓝田的存在。
不是错觉,确实能隐隐感觉到蓝田和自己的距离在慢慢拉大,只是比起刚才他情绪激动的时候,此刻的感知没有那么明显而已。
闭着眼睛感受蓝田存在的张锦瑟,因此忽略了其他人的靠近,所以当有一只不属于自己的手突然落在她肩膀上的时候,张锦瑟整个人几乎原地跳了起来。
当看清来人是那个因为一身奇装异服,已经和在场大多数人融为一体的新同事,维克多时,张锦瑟的眉头下意识地皱了起来。
但新同事显然是个社交老手,他脸上的表情并没有因为张锦瑟的皱眉而产生丝毫的改变,还继续礼貌微笑着和她打起了招呼,仿佛昨天夜里被“守护灵”吓唬,跌倒在张锦瑟门前的那个人,跟他没有丝毫的关系。
“嗨~没想到只是睡了一觉,这里居然就变得这么热闹,不要这样看着我,你说我身上的衣服,难道这里今天晚上不是在举行大型露天派对么?我只是从我的行李箱里选了一件最适合现场气氛的衣服而已。
“我也没有想到,在这样的天气里,也会有那么热闹的露天派对。我刚才和几个朋友聊了几句,他们都是来自不同地区,不同的职业。可奇怪的是,当我问到他们怎么会在这个时间同时出现在这里的时候,却没有人肯正面回答我的这个问题。”
维克多说着又凑近了一些,眼神直视着张锦瑟,“我的新同事,你呢?你知道这里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么?”
面对这样明目张胆的试探,张锦瑟也只能同样回给他一脸疑惑的表情,夸张地一手捂上额头,“我之前身体不太舒服,也是刚刚醒来,就发现这里一下变得这么热闹了。”
说完两手一摊,俨然我比你更加疑惑的表现。
“这样啊。。。”维克多脸上的表情显得有些似笑非笑,“哦对了,我来找你,是受了新认识的一位朋友委托,他似乎对你停在院子里的那辆跑车有些不太一样的看法,你愿不愿意听听他的意见?”
张锦瑟顺着维克多手指的位置看去,很快就有人从篝火旁走了出来。
比起维克多的打扮,那人看上去或许更符合张锦瑟心目中奇装异服的标准。
那人绑着满头的小辫子,涂着黑色唇膏,嘴唇上一颗银色的唇钉看上去格外醒目。他身上的衣服,也是将各种颜色和款式的叠穿搭配到了极致。可奇妙的是,最后呈现出来的结果,却意外地带着某种奇异的美感,让人说不出一句不好。
这个满头小辫子的男人在注意到张锦瑟的眼神落在自己身上之后,脸上就带上了明显讨好的笑容。他在维克多那里得到示意之后,就直接向着维克多“叽里呱啦”地开口说了起来。
张锦瑟只恨自己还是手慢了一步,没有及时点燃那根特制的蜡烛,将它的作用发挥到极致。
维克多在这里临时代替了蓝田的工作,担任起了张锦瑟的翻译。
可从那人嘴里说出的话,显然超出了维克多的预料之外,随着他的话渐渐展开,维克多一改轻松的神情,脸上的表情渐渐严肃起来。
但显然对于“翻译”这份工作,维克多并不熟悉。直到那人一口气说完了整段话,他才拧着眉头,用自己都不太确信地语气组织起了语言,
“他好像是在说,那辆被你停在院子里的跑车,上面还留着它某位主人的气息,让你最好不要开着它出门。”
张锦瑟也是在听到维克多提起跑车,才想起那辆险些被焚烧在山上树林里,现在已经成为摆设,落户在她度假村里的车子。
那辆车最终因为女主人对已故丈夫的思念,不忍心将它付之一炬,在经过达利亚婆婆的净化之后,最终被留了下来,作为一件摆设和念想,再也不会跑上马路。
按理说,经过了达利亚婆婆的净化之后,跑车上残留的气息应该已经被清理干净,那么这个满头小辫子的男人感觉到的又是什么呢?难道净化后的气息会重新长出来不成?
也怪张锦瑟在跑车停到院子里之后,就以为这件事情已经了结。期间既没有发生什么怪事,她也就没有想到亲自打开灵视再去检查一下跑车。
而这个满头小辫子的男人想要提醒张锦瑟的显然不仅仅是跑车上残留的气息,他在观察了张锦瑟的神情反应之后,跟着又补充了一句,
“虽然这辆车上有被清理过的痕迹,但那人显然没能彻底清理干净,现在依然留下了隐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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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七章 收获颇丰
此刻张锦瑟面前站着两个人,用两种完全不同的语言说着同样的内容。但光从他们脸上的表情,和说话时的语气,却完全无法让人联想到一起。
满头小辫子的男人即便知道张锦瑟听不懂从他口中说出的话,却依然对着她满脸笑意殷勤,适时地流露出几个嫌弃的眼神,都是瞥向跑车所在的方向。
和他的坦然直白比较起来,维克多欲言又止的样子,就显得局促许多,仿佛那个有意在背后说人坏话的,就是他本人一样。
此时话题已经说到,
“那辆跑车在被净化的时候,似乎使用了不同的能量,现在附着在上面的能量很驳杂,随时都有可能失去平衡,产生不可预知的后果,最好的办法,还是重新给它做个‘清理’,”维克多越说眉头皱得越紧。
“给这辆跑车做净化的人,不能说是什么都不懂,大概只知道了一点皮毛,就相当然地把净化的仪式套用在了这辆车上。甚至连上面使用的能量也是从不同的地方挪用过来的,任何一个稍微入了点门的同类,都能看出来。简直就是一个大笑话。”从维克多嘴里说出的评论越来越不客气。
但在这之后,满头小辫子的男人突然对着张锦瑟眯起了眼睛,还故意压低了说话的声音。
“还有就是,他想提醒你,并不是所有人都住进了度假村里。有人对入住这里的邀请产生了分歧,她们认为这里的主人不安好心,邀请他们进来是想趁机控制住她们做些什么。
“昨晚在你走后,两泼人就发生了争执,闹出了一些比较大的动静。不过好在同意搬进度假村的人占了多数,所以在经过一番‘友善’的交流之后,那几个怀疑论者选择了独自离开。
“况且独自在荒野求生本来就不太容易,少了那么多同类的支援,他相信那几个疯女人在冰面上也呆不了多久。”
维克多可疑的停顿,脸上的表情肉眼可见的写满了迷惑。
这空白的一瞬让张锦瑟顿时联想到了昨天夜里那次突如其来的地面震动。如果真是由于他们的’交流‘引起的,那可真谈不上什么友善。
“他还说,如果你有需要的话,他现在就可以给跑车做一次‘清理’,作为。。。谢礼?他这是什么意思?你们之前就认识么?”
那位热情的客人之后说了什么张锦瑟并不清楚,但是显然维克多在最后夹带了自己的私货,直接把对话里自己不明白的地方问了出来。
这如果是一个职业的翻译,显然是失格的,但鉴于维克多这样的临时兼职行为,这样的评价放在他的身上,显然并不适用。
所以张锦瑟并未在意这个插曲,感谢了他的善意提醒之后,也礼貌谢绝了他热心帮忙的好意,就麻烦新同事维克多送走了这位好心提点的客人。
到了这里,饥肠辘辘的张锦瑟看向火光的方向已经望眼欲穿。
她原本以为按照这位新同事一贯的风格,依然会保持风度地对刚才谈话里的某些内容避而不谈。
可这一次,他却已经顾不上张锦瑟明显已经分散到篝火处的注意力,直接开门见山地质问道,
“你们究竟想做什么我并不关心,但是这里那么多人的集会,显然已经超出了正常情况。你们有向‘那里‘报备过么?有考虑过你们给正在做的事情会造成多大的影响么?”
随着维克多的语气越来越义正词严,张锦瑟虽然没有完全听懂他的话,但还是领会到对方明显对自己看到的场景产生了什么误会。
这位新同事显然以为她们正在聚众策划着什么不可说的计划,并且即将在这次集会之后做出某种不可控的大动作。
但是大概只有张锦瑟本人知道,她之所以会同意这些人以露营的方式入住度假村,只是不希望他们因为冒着严寒蹲守在冰面上,成为一座座冰雕而已。自己的好心,却成为了他人怀疑的诟病,这就让人不由感到些许委屈了。
而维克多的不满显然也已经积累许久,并不打算就这么关上已经打开的话匣子,
“我一向最讨厌的就是你们这些毫无规矩,随心所欲的人!你们这些连系统理论都捋不清楚的人,光是凭着所谓的天赋,就随意地使用能量,一旦发现自己的目的无法实现,就通通归咎到能量不足上,然后满世界地想办法获得更多的能量!
“这种愚蠢的行为,和只有进食本能的野生动物有什么区别?还是又想说天赋就是上天对于你们这些人的赏赐,是你们和普通人最大的不同?你们就因此觉得自己高人一等?!凡事从来不去考虑后果,就只知道肆意地吸收一切能够吸收到的能量,什么都不管不顾?!”
张锦瑟并没有被新同事话里的情绪所干扰,反而从中找到了某个华点,
“所以这就是你离开自己的国家,成为一个道士的原因?”
结合维克多这一身的杏色道袍,和他几乎不离身的木制长剑,还有他身上那种独特的能量循环方式,并不难得出这样的结论。
只是此时让张锦瑟感到有意思的是。维克多和她就像是两个站在镜子两边,截然不同的个体。
一个是远赴重洋,特意跑去异国他乡成为了道士,另一个却是机缘巧合跨越国境,在北国成为了萨满。冥冥中带有相似的味道,却又有着截然不同的人生。
也许是因为一抒胸意,维克多原本倾泄而下的气势,在突然被张锦瑟打断之后,奇异地卡顿在了那里,至于维克多自己,则是开始眼神飘忽,看天看地,就是不敢再和张锦瑟的视线相接。
他心虚的表现,却是给了张锦瑟莫名的信心,并且决定借机更近一步,也许此刻就打探出这位新同事来历的最好时机。
“维克多,不然我们今天就来个坦白局怎么样?”张锦瑟向前靠近了一步,
“我们一问一答,一方提出一个问题,另一方就必须诚实回答。如果不方便说出答案,就直接说无法回答,作为代价,提出问题的一方在之后的问答里,也具有一次拒绝回答的权利,你觉得这个办法怎么样?
“至于对方有没有说谎,我想我们都有自己的办法来确定?怎么样,要不要来试一试?”
对于这个提议,维克多犹豫了很久。就在张锦瑟觉得自己这个速战速决的办法就要被全盘否定的时候,对方却突然从背后抽出了之前不知道藏在哪里的木剑,拿在手里比画了一个剑花。
张锦瑟正在好奇对方这样戏剧性的大动静,突然就发现耳边嘈杂的环境声,就像是被人突然按下了静音键。
而维克多带着奇怪口音的回复,在她的耳边响起,
“好,既然是你先提议的,那就由你开始吧。”
。。。。。。。。。。
蓝田捧着手里的一次性托盘从篝火旁回来的时候,只看到张锦瑟一人侧身而立,脸上还带着一抹奇怪的笑容。
他顺着张锦瑟视线的方向来回看了一圈,视线之内满是来来往往的陌生人头,也不知道是哪一个,让她露出了眼下这样的表情。
“好不容易从那些人手里抢出来的,你试试味道怎么样?”蓝田把手里的烤肉直端到了张锦瑟的眼前。
被炙烤过的鲜肉溢出了诱人的油脂,时时散发着让人垂涎欲滴的香味,又因为外界寒冷的温度。就在蓝田托着烤肉走过来的这几步时间里,上面就已经肉眼可见地挂上了一层薄薄的快要凝固的白色油脂。
张锦瑟闻言,脸上的表情再也崩不住那么多,按了按自己已经空瘪了将近24个小时的肚子,叉起一块烤肉就直接往嘴里送。
当第一口油脂进入口腔的时候,什么烦心事在这一刻,都足以被抛置脑后。
蓝田看着眼前人大口吞入肉块的样子,也忍不住笑着摇了摇头。
昨天晚上要不是张锦瑟连夜提出要给他在进行一次仪式,帮他及时散去了身体里早已经失去平衡的能量,恐怕又会是一个让他彻夜难安的不眠夜。现在哪里还有心情和这群露营的陌生人一起争着烤肉吃。
至于昨天夜里的重重异常,他其实也并不是毫无所觉。
昨天他独自回到小木屋中,还来不及将随身行李收拾整齐,就半梦半醒地陷入了昏睡。他能够感觉到自己失去了对身体的控制,就像是被装在一个玻璃制成的隔离罩里,能够听到看到眼前发生的事情,却根本无力掌控自己的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