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人知道答案,现实是他救出了荣芳远,后者只是膝盖有一些擦伤。
赵景宁轻轻握住赵永熙的手,祈祷他早日醒来,亲眼见证她向荣芳远复仇。
“咚咚”两声敲门声,谭林碧开门进来,赵景宁背对他擦掉了眼角的泪水。
“荣芳远的事……你知道了?”谭林碧问。
他派人堵了荣景临两天,没让他见到赵景宁,还是没能阻止她知道这个情况。
“保镖的事情,谢谢你。”赵景宁带着谭林碧在外间的休息区坐下,给他递了水果。
如果她刚进医院就知道实情,恐怕会做出过激行为也不一定。
“你和我,不用这么客气。”谭林碧说:“钱的事情,我听妈妈说了,你……真的不必做到这样。”
赵景宁不愿和他纠缠这个问题,转而说:“把保镖撤了吧,反正我也知道了。”
“那群记者盯死了荣芳远,保镖一撤就会盯上赵叔。”
“先撤了看看,见义勇为又不是什么大新闻,记者们不会浪费这个精力的。”赵景宁声音佷冷。
“好,赵叔叔这里我找人看护,你该回学校上课了。”
“嗯,等我安排好了就回去,我想请你帮个忙。”
谭林碧眼睛一亮,“你说。”
“我要见秦昭。”
“见他做什么?”
赵景宁抿唇不答。
谭林碧失落,她还是不肯信任他。说“帮忙”也是客气,因为保镖拦着,除了张妍一家,荣景临、秦昭……谁都不能靠近病房。
谭林碧起身,“你现在就可以见到。”
赵景宁不解。
“他就在门外。”
谭林碧出了病房门,秦昭正在和保镖对峙,见到他怒斥:“你有什么权利不让我进去。”
谭林碧没理他,冲那个领头的保镖使了个眼色。领头会意,散了阻拦的阵仗。谭林碧擦着秦昭离开,秦昭这才急匆匆进去。
透过会客间与病房敞开的门,秦昭一眼就看到赵永熙躺着,像个木乃伊,病房里一片“滴滴”的仪器声。
“大小姐,赵叔他——”
“重度烧伤、器官受损、颅脑损伤……不知道什么时候能醒。”赵景宁机械地重复医生的诊断。
“怎么……会这样?”
崭新的时空,不同的命运走向。他爸爸没死,谭文耀也没死,荣芳远都大难不死,怎么偏偏赵叔……
赵景宁沉默了一会儿,突然问:“为什么背叛我?”
秦昭一怔,呆愣愣看她。
赵景宁又说:“我自认为对你还不错,为什么选择荣景临?”
秦昭这才反应过来,她说的是那个时空的事,她终于肯承认了。秦昭垂头,“对不起……”
“我不要对不起,我要理由,为什么?”
“都是误会。”
秦昭解释了秦爸跳楼前后的事,把荣景颜、荣景临相关的误会都说清楚。
赵景宁恍然大悟,她一直最难理解的就是秦昭的背叛,如今才知道竟然有这么多她不知道的事。
“是我的错,从一开始就是先入为主,后来更是……”那段往事太荒谬了,秦昭为自己的愚蠢而羞耻,“总之,背叛你是我忘恩负义,你怎么对我,我都受着。”
赵景宁静静地打量他。
那个时空里,读高一的秦昭就是前些日子那副模样。天不怕,地不怕,想要和你交朋友就倾尽全力对你好,好的肆无忌惮。
后来他家出了事,他变的寡言少语,冷漠又阴鹜。如今的他改变了家庭发展的轨迹,脸上又恢复了曾经的飞扬跳脱。
“现在,我可以信任你吗?”赵景宁盯着秦昭问。
秦昭顿了片刻,“可以,再背叛你就叫我天打雷劈!”
赵景宁轻笑,开了个玩笑,“再遭雷劈,然后穿越到另外一个时空去么。”
“真是那样,也挺好。”秦昭跟着笑,他已经很久没有收到来自赵景宁的回应了。
赵景宁收了笑意,走到赵永熙的病床前,“帮我找个靠得住的护工,爸爸恐怕一时三刻醒不过来。”
秦昭有过伺候秦妈的经历,赵景宁相信他的经验。
“没问题。”秦昭一口答应,他几次三番来这里也是为了这件事。
赵永宁递给他一张卡,“用这张卡里的钱,应该够应付一阵子。”
“不用,”秦昭推拒:“护工花不了多少钱。”
“拿着。除了请护工外,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秦昭疑惑。
“在唐城联系一家医院,我要尽快替爸爸转院。”赵景宁的眼中酝酿着风暴。
*
何平是个很有信念感的女记者。
在人们对娱乐圈、有钱人的新闻热衷的当下,她一直坚守着记者的信念,牢记上学时候老师曾经再三强调的话:
记者肩负着传播信息、颂扬真善美、揭露假丑恶、净化社会、引导舆论导向的重任。
为此,她的工作一直不顺利。
就像这次事故,同行们铆足了劲盯着荣芳远。想搏点流量上个热门,最不济也能讨点“封口费”。
她却更想采访那个见义勇为的救助人,记者若是“光”的使者,救助人就是那道光。
奇怪的是,荣芳远病房外有保镖守着也就罢了,救助人病房前也都是保镖。搞得现在记者连救人叫什么、长什么样都不知道。
这天晚上,何平终于等到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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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上周在江城市郊外发生的追尾车祸事故,救助者女儿接受了采访,一时间引起许多人的注意。
这起车祸涉及到超载、追尾、落桥、爆炸,程度很严重。而且,还涉及到江城有名的企业家荣芳远,所以民众关注度很高。
荣芳远一直未接受采访,救助人也一直没被曝光。所以甫一出现,民众都很好奇。
等到了解了情况后,人们更是唏嘘。原来救助人是位普通的快餐店老板,和朋友钓鱼撞见事故,舍身救人。
因为他施救及时,所有相关人员均无性命之忧,就连受伤最重的货车司机也已经苏醒。
唯独救人人被爆炸所伤,引起一系列疾病,至今昏迷未醒,后续还需要做一连串的手术。
这篇采访除了讴歌见义勇为的救人行为外,另一个更让感叹的是救助者的女儿还是一位高三学生,采访中用了化名。
虽然报道上打了马赛克,人们还是很快知道这是个不一般的女儿,发现她是是江城十六中学神一样的名人。
本来是有望冲击国内最高学府的苗子,如今家里突遭意外,很有可能会对她造成很大的打击。而高考,还有不到两个月的时间。
采访视频中,记者何宁问救助人的女儿:“爸爸做出这样的事情,你怎么看?”
穿着校服的女孩,脸上打着马赛克,声音很柔软,她说:“爸爸就是这样的人,可能他自己没觉得有什么,危急关头本能去救人而已,我为他骄傲。”
采访以女孩的回答收了尾,大多数民众读罢都有些心酸,纷纷在底下留言。
或赞美她父亲的行为,或希望女孩专心参加高考,有条件的人希望可以联系女孩,提供一些资助。因为文章里提到女孩和父亲相依为命,家境并不富裕。
这篇报道一时间引起强烈反响。
在种种声音中,有一种声音悄然兴起,主要是谴责企业家荣芳远。
这个在事故中幸运被救下的有钱人,自事件发生起,未做任何表态。而据医院知情人介绍,荣芳远的腿只是擦伤了点皮。
躺在高档病房的荣芳远看完这段采访,一起之下把平板扔在地上,差点砸到秘书的脚。
“谁写的文章?这种文章怎么能发出去?你干什么吃的?”荣芳远厉声斥责秘书。
秘书低垂着头,不知道怎么回答好。
坐在一旁的荣景临挥手叫秘书出去,秘书如蒙大赦,捡起平板匆匆走了,房间里只剩下父子俩。
荣景临慢条斯理的喝了半盏茶,才悠悠地说:“媒体采访的是救人者的女儿,叫他们怎么拦?”
“拦不住,就不能审审稿?全篇文章下来就没提到我一个字,这不是当众打我脸?”荣芳远脸上布满戾气,“一群废物!”
荣景临挑眉。
“一群穷鬼,整天闲的没事干。让我表态?嗬!是我撞人的?是我点火引起爆炸的?还是我求他救人的?自己命不济,就别逞那个英雄。想让我买单,凭什么?老子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
荣景临斟茶喝,任荣芳远发牢骚,根本不接茬。
荣芳远骂了一会,渐渐消了气,怪他:“你来这里喝茶的?说话!”
“说什么?又不是我写的报道,你别往我身上撒气。”见荣芳远怒视他,才漫不经心地说:“要我说,人家好歹救了你一命,你去感谢一下也是应该的。”
“文章撤不下来了?”
“怎么撤?各种大小媒体、渠道都转发了。撤的了一篇文章,可堵不住悠悠众口。”
“这群无良媒体,手脚倒挺利索,亏我每年给他们那么些钱。”
这可真冤枉那些媒体了,他们即使不看荣家的面子,动作也做不到那么快。荣景临在他看不到的地方浅浅一笑,这当中可少不了他和赵景宁的手笔。
“联系媒体,下午探望救助人家属。”荣芳远吩咐。
荣景临不置可否。
荣芳远也不在乎他的意见,初出茅庐的毛头小子,还有的学呢。
下午,荣芳远的探望搞得大张旗鼓。
他坐着轮椅,右腿上打着石膏,额头上缠着绷带,穿着一身病号服,和以往出现在媒体上雍容华贵的形象大相径庭。
荣景临推着他,秘书跟在一旁,身后围了一群记者,浩浩荡荡地来到赵永熙所在的病房。
这个阵势,把正在休息间收拾东西的赵景宁“吓”了一跳。
荣芳远看见她也是一怔,荣景临敏锐地注意到他这个反应。
“你们是?”赵景宁手上拿着的衣服都忘了放下,怯怯地看着这一大群人。
女孩长得可真好看,一张脸素净无暇,正是这个时期的女孩独有的纯洁的美,无端地让人想起“一树梨花压海棠”的诗句来。
荣景临推着轮椅向前,荣芳远回过神,扬起设计好的笑容,“你就是……”突然想起,至今还不知道救助人的名字,“恩人的女儿吧?”
荣芳远伸手要握赵景宁的手,赵景宁吓得往后一缩,修眉微蹙,“你是谁?”
荣芳远唇角颤动,一双手强硬地拉过赵景宁的双手握住,声音微颤地说道:“我是你爸爸救下的人,你爸爸是我的恩人吶。”
说着,荣芳远红了眼眶。女孩一见此景,眼眶跟着就红了,泪水从眼眶中流下,她用衣袖擦了擦。
照相机捕捉到了这个感人的一幕,很快将登上各大媒体的头条。
接下来,荣芳远讲述了自己住院至今的经历,膝盖骨折、脑震荡、昏迷……总而言之,都是不得已的缘由才至今未见恩人,绝非外界污蔑的那样。
“你爸爸呢?让我见见恩人。”
“我爸爸他……”赵景宁忐忑地环顾围着她的媒体,最后视线落回到荣芳远身上,“他转院了,这家医院的费用我们……负担不起。”
赵景宁似是为此感到羞愧,低着头,躲避着媒体的镜头。一众见惯了各色场面的记者都忍不住心软。
救人者竟然落入这种境地,反观做戏做了全套唯独脸色红润的不像病人的荣芳远,各人心中都是嗤之以鼻。
荣芳远被这女孩噎了两次,很有些下不来台。
荣景临及时表态,称会负担她爸爸入院前后所有的医疗费用。这家医院设备齐全,希望她爸爸尽快转回来,别耽误了治疗。
“不用了,真的。”赵景宁连连摆手称不希望欠人太多,他们还不起。
“还什么?你爸爸救了我一命,这些都是应该的。”荣芳远说。
“不不,爸爸救人时肯定没想那么多。”赵景宁拒绝。
荣芳远又问了几遍她爸爸在哪,他要当面感谢恩人。赵景宁都不说,只说:“爸爸需要一个安静的环境养病。”
反衬的他们大张旗鼓来探病影响了病人休息,搞得一群人讪讪的。
荣芳远几次三番要在媒体上塑造自己有恩必报的形象,都被赵景宁挡了。心里生气,说话也不由得强硬。
强势表态会担负她爸爸所有医疗费用,并且当面给了她一张银行卡,称里面是一百万的感谢费用。
赵景宁自是不收。
荣芳远强行塞到她手上,“叔叔听说你在读高三,学习成绩很好。马上要高考了,一定要专心学习,其他的有叔叔在。”
赵景宁挣不过她,手心里的银行卡硌的她心口都在痛。
媒体终于捕捉到几个有用的镜头,算是大功告成。虽然到最后,救助者也没出境,甚至连转去哪里都没问出来,不过那些都不重要。
一行人浩浩荡荡往回走,荣景临推着荣芳远往外,回头偷偷朝赵景宁眨了一下眼。
到门口时,赵景宁叫住荣芳远,“叔叔——”
然后快步上去,把卡还给他,“叔叔,钱我真的不能要,您只要记住我爸爸的名字,我就很感激了。”
荣芳远一怔。
赵景宁俯身到他耳边说:“我爸爸叫,赵永熙。”
荣芳远双目圆睁。
赵景宁直起身子,又说:“我叫赵景宁。”
荣芳远再遭雷击。
*
最后,媒体的报道都是对荣芳远有利的部分,其他部分都被人为忽略掉了。
富豪在病中拖着虚弱的身体亲自探病,又承担医药费,又给银行卡,该做的不该做的都做了。
自然有买好的水军在评论区附和,称赞企业家的社会价值。
只是底层民众着实厌倦了这种作秀的场面,对握住家属手红了眼的照片、当着镜头面递银行卡的照片深恶痛绝,想看到的救人者的情况则一句没有。
因此,更加激发了民众对荣芳远的抵触。
一时间,两方舆论争执不休,竟压倒了娱乐圈的热度,上了热门。
这么点小事竟然搞这么大,连带着对企业形象都产生影响,股东们都有怨言。集团公司甚至为这件事专门开会,研究如何对待救助人一家。
有人甚至提议让荣芳远把赵景宁接到家里照顾,既能抚慰救助人的心,更能收买大众,挽回企业形象。被荣芳远当众驳回。
荣芳远觉得这群人就是吃饱了饭闲的,屁大点个事也能闹得沸沸扬扬。
今天舆论煽动几句,他荣芳远就把人家女儿领到家里养。明天民众再使劲闹闹,他是不是也要把闹事的人请到家里当祖宗供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