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哲和你说的？”荣芳远桌子下的手紧紧握着，被儿子反了的痛楚此刻才反应在他身上。
“周哲？他还不配。”
“你说清楚。”
“说清楚也没什么，周哲只是我的棋子。你以为把你挤出董事会后，他会接位？”荣景临轻蔑一笑，“他没那个能力，要不然也不会这么多年任你欺负。”
“你还有后手？”
“当然，反你，我自己动手很危险。反他，就不一样了。打着为荣家正名的旗帜，再凭借我的实力，公司就是我的。”荣景临语带讥讽：“你比谁都清楚，股东们可不在乎正义，他们只看谁能赚钱。”
父子二人对视，身上的气势谁也不输谁。
荣芳远陡然一笑，“你全都告诉我，就这么有把握一定能赢得了我？”
“一击不中又怎么样？第二次，第三次，我总会赢了你。你不觉得这样一来，比我敷衍你从你手里继承公司，更有意思？”
荣景临经历过那样一个时空，重来一次不如换种方式。
荣芳远哈哈大笑，“好像是很有意思。”
荣景临神色一凛，“若你谋取了姚家的资产后，能够善待妈妈也罢，可你却背弃了她。你在外面胡来，事情被妈妈知道后，她一直郁郁不快，最后丧了命。”
“姚丽这样告诉你的？”荣芳远目光凌厉。
“她什么都没说，就走了。”荣景临心里很痛，姚丽的死是他的心结，“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书房的气氛愈加沉重，荣芳远的心情也沉到极点，他反复呢喃着：“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除非己莫为……”
那段他不愿回想的往事，总是不厌其烦地找上他，赵景宁……荣景临……
荣芳远问：“既然你是为了姚丽，我问你，你知不知道当年你妈妈几次三番追求我时，我有女朋友。”
荣景临愣住，“什么意思？”
他的反应让荣芳远很满意，这证明主动权仍然握在他的手上，“你又知不知道，我在娶你妈妈前，你外祖父就身患重疾。是他求我照顾他女儿，条件是把公司给我？”
“你颠倒黑白！他们都已去世多年，你当然怎么说都可以？”
荣芳远打开保险柜，翻出一份文件，递给荣景临，“你可以自己看，你外祖父的遗嘱。”
荣景临一看，表情微变，文件确实是一份遗嘱，看样子时间很久远。手写的，是外祖父的口吻，称将财产全部赠与荣芳远，前提是同姚丽结婚并永不离婚，善待于她。
一份手写的遗嘱，荣芳远完全可以造假。让他震惊的是经办的律师事务所，是江城首屈一指的律所，经营了三十余年，在全国有口皆碑。
经办律师正是这家事务所现任的老总，能力、人品有目共睹。
“我不信，你完全有能力哄骗外祖父做这么一份文件，让你的行为无可指摘。”
“无可指摘？”荣芳远霸气外露，“老子不屑做君子，更不屑做伪君子。若是老子抢他的财产，就是被世人知道又如何！”
“你……”
“你这么聪明，可以去查，查你外祖父的病例。看看他什么时候确诊的癌症，在遗嘱之前，还是在遗嘱之后。”
“好啊，我可以去查。就算是真的又怎么样，你答应他照顾好我妈妈，然后呢？”荣景临咬牙切齿：“你婚内出轨，害死了她。”
“出轨？”荣芳远摇头，“算不上，顶多是……情难自已？”
荣景临黑着脸。
“我很好奇，你怎么知道这些的？”荣芳远笑的不怀好意，“赵景宁说的？”
荣景临不为所动。
“总不会是赵永熙说的，他不至于脸面都不要了。”荣芳远突然问他：“你喜欢赵景宁？”
“是又怎么样？”
“我劝你放弃。”
“你觉得我会听你的？”上个时空，荣芳远尚且可以攻击他兄妹□□，如今能拿他怎么样。
“你不得不听，”荣芳远笑的诡异，“因为你妈妈还在时，我唯一一次婚外出轨的女人，就是……赵景宁的妈妈，阮芳。”
“是又如何？”
荣景临虽然还不知真相，但是这件事他上个时空就知道的。否则，荣芳远也不会后来才发现荣景宁非他亲生。
两个时空岁月的磋磨，荣景临相信，这件事情不会再影响他和景宁的感情。
“这件事情你竟然也知道，真是越来越有趣了。”事情的走向让荣芳远兴奋，“那我再说个你不知道的，你猜我结婚前的女朋友是谁？”
荣景临心中下意识涌出一个名字，心里一惊。
“没错，是阮芳。如果没有你妈妈横插一脚，我该娶的人……也会是阮芳。”
*
荣景临从书房出来，有些魂不守舍，他心里一直回想着荣芳远最后那句话。
如果姚丽和阮芳都是荣芳远背叛的女人，那么他和赵景宁，立场并不冲突。
可是，如果姚丽是插入荣芳远和阮芳感情的人呢？那么，情形几乎同上个时空相反，赵景宁会应该会恨他。
手机再次响起，上面已经有赵景宁两个未接电话。荣景临深深呼了一口气，才接起电话。
“你怎么了？这好像还是你第一次不接我电话。”赵景宁说不上来，就觉得心里不安。他越不接电话，她心里越不安。
“在和荣芳远说话。”
“和他？说什么了？”
荣景临把股东大会的事和她说了，把荣芳远质问他的事也说了，唯独隐瞒了阮芳和姚丽之间的事。
“他有没有为难你？”
“我应付的来，不用担心。你想和我说什么？”
“你怎么就知道我是有事要和你说？”
“你可是第一次连着给我打三个电话。”
“是么。”赵景宁还真没发现，她急不可耐地说出了自己的计划。
荣景临听罢，身体有一瞬间的凝滞。
“怎么了？是不是不太可行？”赵景宁紧张地问。
“不是，你……你很想知道他们过去的事？”
“当然了，你怎么会这么问？”
“就是在想，他们之间的恩怨已经过去那么多年，每个人都不愿提起，是不是……也有他们的理由？”
“能有什么理由？上个时空，我被荣芳远百般利用，最后换来的是他对我和妈妈的污蔑。这个时空，爸爸拼命救了他，又被他污蔑为了钱救人。我们一家被他利用的干干净净，我为什么连真相都不能知道？”
“好了好了，别激动。”荣景临汗颜，“是我不好，我不该那么说。”
“是我……太着急了。”每次荣景临都是第一时间毫不犹豫向她道歉，让她特别不好意思，“我不是冲你发火。”
“我知道。”荣景临犹豫了这一瞬，复又变得坚定。
没错，他们有权知道真相。还是那句话，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真相不该被掩埋，即使这个真相最后会让他们受伤。
他们也只能咬着牙承接，如果这就是命运的话。
荣景临不相信命运，他和赵景宁的未来不会因为荣芳远的几句话而动摇。
“那就去做吧。”荣景临支持赵景宁。
“会不会太……太冒进了？”赵景宁心中惴惴，觉得有些儿戏。
“试试也好，反正他已经发现了。”结合刚刚荣芳远说过的话，荣景临猜测荣芳远此刻的心情也不会像他表现的那么平静。
“我会继续在集团向他施压，他的情绪必定会受到影响。你再做戏，成功的可能性会很高。”荣景临说。
“好，那就试试看吧，我已经迫不及待想要知道真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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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荣芳远焦头烂额。
父子俩摊了牌以后，荣景临更是连掩饰都懒得做，在公司里公然针对他，连带着周哲也鼓动股东们对他疯狂攻击。
集团上下热闹的很，所有人都在猜，自家老板是不是要被撵出去了。
荣芳远紧锣密鼓地联系那些股东，也不知道荣景临给他们灌了什么迷魂汤，都铁了心要赶他除公司。
只有一个人被说动，提的条件差点没让荣芳远吐口老血。
在这个紧张的时候，赵景宁动了。
荣芳远派去监视她的人说她去了唐城，目的地是一所医院。荣芳远几乎肯定，赵永熙就在那里。
荣芳远马上派人去医院调查，竟然发现赵永熙醒了。荣芳远震惊不已，当即不管不顾地去了唐城。
*
赵永熙的病房外，荣芳远透过门上的玻璃窗，看见赵景宁和他说话。赵景宁正对着他，神情很激动，又哭又笑。
荣芳远给管家发了条信息，没一会儿，赵景宁手机响了。她瞥了一眼，和赵永熙说了些什么，起身出去，荣芳远早已闪到一侧。
等赵景宁的身影消失在楼梯间，荣芳远走进病房。
赵永熙坐在轮椅上，正对着窗外，听到脚步声，嘶哑着叫了一声。仔细听，他说的是“景宁？”
那声音像是锯划木头，也就是两个音节。干瘪、粗嘎。荣芳远听医生说，他烧伤严重，声带受损。
听不到回应，赵永熙又发了一声，此时荣芳远已经走到他身前。看到赵永熙的脸，荣芳远禁不住倒抽了一口凉气。
太恐怖了。
赵永熙穿着病号服，脑袋着缠着纱布，大半张脸也裹着纱布，几乎只露出一双眼睛和嘴巴。
眼睛有点变形，四周新生皮肤的结痂还没有完全退去。
荣芳远几乎不能从这张脸上辨认出这是他认识的赵永熙。
赵永熙看到他，眼睛募地睁大，口中“嗬嗬”喘着粗气，半天也发不出一个音节。
“赵老板，好久不见啊，一眼就认出我来了？”
赵永熙想要动作，浑身却使不出一分力气。只有眼睛瞪的大大的，像是要从他变了形的眼眶中瞪出来。
“别动气啊，动气伤身……我可是来探望恩人的，你知不知道，你救了我的命……”
“你走……走……”
“走什么，咱们兄弟俩好不容易见到。”荣芳远仔细听才能辨别出他的话，“你都奋不顾身救我命了，还是说你根本就没认出我？”
“畜生……走……你走。”
荣芳远笑，“别闹了，我来是给你讲故事的。”
赵永熙一愣。
“怎么，有兴趣？你是该有兴趣，这个故事是关于景宁的。你知不知道，她和我的儿子谈恋爱？”
赵永熙怔怔。
“谈恋爱，懂不懂？”荣芳远觉得可笑，“我儿子和你女儿谈恋爱，不好笑吗？我儿子甚至因为我阻挡他的爱情要在公司置我于死地。”
“不……不行……”赵永熙发出几个音节。
荣芳远听他说话费劲，不耐烦地说：“行了，你歇会吧。你以为我同意？让我儿子娶你和阮芳的女儿，娶回来膈应我吗？臭小子，他做梦。”
不待赵永熙反应，荣芳远又说：“你可别忘了，你们当年是怎么对我的。我的女人，和最好的兄弟，搞到一起，可笑不不可笑？”
赵永熙怔住，隔壁房间里的赵景宁和荣景临也同时怔住。
这其实就是赵景宁设计的计，通过赵永熙刺激荣芳远说出当年的真相。她们在病房安装了摄像头，病房里发生的一切都被他们尽收眼底。
赵景宁本来也只是想试一试，没想到一见赵永熙，荣芳远自己就说出了真相。
只是真相如此令人猝不及防。
赵景宁诧异地看荣景临，后者的震惊不比她小。加上前几天荣芳远吐露的事情，荣景临越发觉得事情的真相可能会摧毁他和赵景宁。
他握住赵景宁的手，从视频中看到，赵永熙激动地说：“不是……不是……”
“怎么？敢做不敢认？”荣芳远收起脸上的笑，眼睛里寒光四射，“赵永熙，你就是个怂货！”
“不……不是这样……”
“还不认？我还以为你舍命救我是因为良心发现、于心有愧，原来竟然不是。那是什么？命都不要了，为什么要救我？”荣芳远逼问赵永熙。
赵永熙状似被他的眼神震慑到，脑袋努力别开，被荣芳远掰回来，“说啊，为什么？很难说吗？你可别告诉我，你就是这么高尚，这种话留着骗景宁那丫头去吧。”
荣芳远笑过，又说：“礼义廉耻都不顾，兄弟妻都能抢，你高尚？呵呵，鬼才信。”
赵景宁死死抠着手心，透过屏幕看赵永熙“嗬嗬”地喘着粗气。
“好吧，你不愿说就不说，我对你也没什么兴趣。我问你，阮芳在哪？”
隔壁的两人目光不错地盯着屏幕，如同荣芳远凝视着赵永熙，“说吧，她在哪？你把她弄哪里去了？”
“她……死了……”
荣芳远气势一凛，“你说什么？”
“她死……了……很早……早……”
赵永熙的话激怒了荣芳远，他钳住赵永熙的脖子，“你想清楚了再说，她到底在哪？”
“死……死了……”赵永熙艰难的呼吸。
“不可能！她怎么会死？”荣芳远震怒，“你个畜生！她到底在哪？你他妈把她藏哪了！”
荣芳远情绪彻底失控，两手钳着赵永熙的脖子差点把他提起来。赵永熙的呼吸急促，眼睛睁大。
荣芳远突然察觉不对，手感不对。手一松，赵永熙落在轮椅上，喘着粗气。
荣芳远一把扯开他病号服的衣领，露出光洁紧实的肌肤，荣芳远喝问：“你是谁！”
与此同时，病房门被猛地打开，赵景宁一脸惊慌，荣景临跟在他身后。看到轮椅上的人还有呼吸，两人松了一口气。
荣芳远看看他们，又看看轮椅上的人，“你们诈我？”
赵景宁不否认，走过去扶起轮椅的“赵永熙”。他一圈圈拆开脸上的纱布，露出斑驳的脸。随着他一片片揭开脸上黏着的“结痂”，面目清晰地显现出来。
“裴虞？”
正是裴虞。
他的身高体型和赵永熙相仿，眉目温润，迥然不同荣景临的凌厉，和秦昭的狠厉，最适合装作赵永熙。
“哈，哈哈……”荣芳远大笑，“小丫头，好手段啊！”
赵景宁冷眼看他：“我没想到你竟然这般无耻，我爸爸不顾性命救了你，你还要污蔑他！”
“污蔑？”荣芳远凑近她，吓得赵景宁往后退了一步，荣景临上前拖住她的胳膊。另一侧，裴虞也扶住了她。
荣芳远目光闪动，把这些收在眼里，讥讽的一笑，“你和你妈可真像。她当年游走在我和赵永熙之间，如今你青出于蓝——”
“你别信口胡言。”荣景临打断他。
“我胡说？赵永熙要是在这里，他就该知道，我字字句句都是真话。他抢阮芳在先，阮芳背叛我在后，一对狗男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