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很难突然对一件事情提起兴趣，董乐瑜接着她的话说：“你们怎么这么没信心。”
“我还行，离姐没信心。我好奇到底是什么故事能引起大众共鸣，让我们毫无胜算，好奇我们会输成什么样子。”
“有关正义、悲苦、伤害的故事，是非对错淡薄，大众确实应该思考。”
他说这些，李谨笑着说：“那我们可真没戏。”
心血来潮，说干脆打赌，看谁能赢，明知赢不了也坦率答应，但赌注没说出口，仍然怕冒进，怕被拒绝，改日再说是个好词汇，给人再三思量的机会。
或许今天时机刚合适，吃完早饭，看完电影，一天过去一半。举止自然，恍若余生的光景都如今早那样平淡温暖，仔细想来是不错的选择。
“李谨，我们打赌吧，如果《齐奇》票房更高，我们就住在你那儿，《为人师》票房更高，你就住这儿，好吗？”
松开她，直视她的眼睛，这种气氛不适合微笑，但她还是笑了一下，“那天为什么不直说，怕我拒绝？”
怕，很怕，没提出过这种要求，和别人住在一起意味着迁就包容对方的生活习惯，意味着习惯她随时出现在视线里面。他想要这些，他怕李谨不想要。
点头，李谨用手遮住他的眼睛，说：“你再问一遍，别利用优势，我看看还动人不动人。”
一样的话说第二遍，眼睛没了遮盖，李谨说：“动人。”
点头，说：“我们打赌。”
何时往前进上一步，没人预知，他们筹划安排，仍有不速之客，既来之则安之。还有三个月让他们和独身生活告别，随后彻底入侵对方的生活。搅乱衣柜、留下脚印，搬进来的不只是单独的一个人，还有太多生活痕迹会一并跟来。到底有没有准备好，或者他们到底能确定在一起多长时间，未知选项太多，但总想往前走，没人退却，是个好兆头。
再次拥抱，他们真像《出城》一样，纯真干净。
“如果我们是夏柠和韦诚，你能接受吗？”
意识到李谨想多了一些事情，“我们现阶段可以柏拉图。”
先有亲密关系，感情升温迅速，降温过程相应的迅速起来，早盛的代价是早衰。肉体和灵魂要先选一个靠近，没有两全其美，他们明白这个。可以选择速食，更可以选择享受精心准备一切，从采买到初步处理到起火烹饪，餐桌布置，香薰蜡烛，水到渠成，安然自在。
他这个年纪什么没经历过，他和李谨且行且停，自会走到终点。
“李谨，我爱你。好像只要你站在这里，坐在这里，不用为我做任何事情，你忙碌自己琐碎的小事，我会觉得生活可以继续，也应当继续。你可能是氧气，在那儿，我就跟着安心。”他从不这样，这怎么会是浪子说出来的话，疯狂过，表面意义上，寻找自我，埋葬虚无的过去，高喊口号，和过往和解。烟、酒、迪厅、酒吧，吵闹的那些，剥离的皮肉，十八岁探出头，离家。二十五岁一路高歌，寻求战胜过去的证明。都比不上二十六岁的那支烟的时间，如果人这辈子能选择一段带不走的回忆，那十分钟会在名单上始终坚挺。那是开始，他人生的中场打开，过往云烟，喧嚣不见。添进来李谨，她出不去。
李谨的疯狂发自内心，放肆的和循规蹈矩说再见，她的生气让他自由。
柏拉图不是她的答案，目前来看，偏离航道不远。调笑，“你这话千万别让其他人听到，他们会说我们疯了。”
“在你身边，我不会疯，前所未有平静，看似按部就班工作，但我好像真的在轨道上，不是提线木偶，有自己的想法，有追求。我以前没什么梦想，我过的多顺啊，没遇到什么挫折。那为什么会不舒服，光鲜亮丽，赞美淹没批评。迎接我的是前程，未来，但我特别不安。那些像泡沫经济一戳就破，虚假繁荣，总不能看长远，我怕坠落，我怕一事无成。”挫折教育的受害者，圈子里障眼法的厌恶者。
什么都变了，他说：“李谨，我能看见未来，无论怎样都有你。”
这段独白和告白那天一样打动人心，真挚诚恳。他拉完小提琴只慌乱那么一会，格格不入的跟着别人扯东扯西，游刃有余，掩藏真心。他们都脆弱，抱团取暖。虚伪的自由剥去，他们创造新的。
“我们走远点，末日不会来。”我们不会分开。
李谨下午是真的困了，董乐瑜做饭，说着一起吃饭，但是沙发摇晃的频率刚好，睡意在头顶摇摇欲坠，迎面而来，抵抗不住，沉沉睡去。
菜炒到一半，意识到没有动静，出来一看，李谨已经睡着。无声的笑，她是真的喜欢单人沙发，可能是没时间挪动身体，李谨也有精神统治不了肉体的时刻。
还是把她抱到长沙发上，迷迷糊糊的睁下眼睛，知晓是他，黏糊糊的说：“困，醒来陪你吃饭。”
“嗯。”
给她盖上毯子，做饭这事暂且放下，跟着越来越困，扭头能看见李谨，昏昏沉沉的睡着。
声音消失，再次睁眼是下午四点，李谨不知道什么时候从沙发上下来靠在他身上，等着他醒来。
“下次别这样睡，脖子疼吗？”
“疼。”
装的，心知肚明，还是给他按摩，没两分钟，让李谨停下，拍拍她的手，“意思意思，可以了，收拾收拾，准备吃饭。”
中午饭赶到晚上，存在时间错乱的嫌疑，身处其中的人倒是安稳。
距离进组时间只有不到一周，他们出了趟国，直奔德国。租车，轮流掌舵，惊心动魄中带着分寸，指针快速旋转，跟着起落。
从日落开到白昼，马不停蹄，他们专门去小地方，没人偷拍，自由自在，几乎和外界断交。舱门打开的那一刻往下跳，失重和超重哪个让人更不能接受。他们俩晕晕乎乎的下来，抱在一起，对口型一样说这个不太好玩，耳鸣伴随心脏剧烈运动，疑心会死在那个时刻，他们暂时想要活着。
走过狭窄的街道、哥特式建筑，金碧辉煌的教堂。石头真多，董乐瑜说厚重，李谨说怪不得铁石心肠的人都面色铁青，原来是厚重。他们笑着，遇见很多地方。
总共四天，他们不返回一个地方，机场告别。李谨回江城，他回云城。交代李谨注意安全，走路看着脚下。她说我都快二十七了，还交代我这种东西，显得我像是不能自理的人。董乐瑜说知道你能照顾好自己，是我年纪大，容易唠叨。
看房顶导致差点在石板路上平地摔，喂海鸥的时候被啄伤手指，李谨有略显笨拙的另一面等着让人发现。
没时间缠绵，他说期待下次见面，李谨笑着点头，很快，我保证。
进组又是几乎全封闭状态，这次进度更赶，最多拍三个月。路浩波是导演届的速度控，对别人缓慢的拍片速度嗤之以鼻，说那是导演的问题。稳准狠的拍片风格，快速调动演员情绪，让他们快速入戏，进入他手底下的荒诞现实主义。从不等待自然场景，求不来的果断舍弃，他自信能找个更合适的补丁。
联系董乐瑜参演，确实在一定程度上受程风影响，受过圈内知名的挑剔导演的审阅，基础分大大提升。大荧幕的效果不错，考虑之后，愈发认为他的形象契合，让董乐瑜来诠释平添新意。尤其是他最近气质中融了一股干净的气息，难得。他的脸配上这种气质，太迷人，以前浮了些，转变最引人注目。路浩波放话，你保持这状态，不出三年肯定拿大奖。
这是打动董乐瑜的一个原因，他梦想的一部分，往后处处有她的身影，镌刻在特殊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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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提醒，行车需谨慎。
第66章
安稳拍戏，单身爸爸的公路片。老婆嫌弃他无能，生完孩子没多长时间便提出离婚，另找了个男人。他试图挽留，辩解道他一直都是这样，结婚之前便是这样子。他们并不是第一天认识，之前那么多日子为什么从来不说，有了孩子再说那些有什么用呢？
对方不会歇斯底里，平铺直叙，“你一直无能，不上进，我以为孩子能让你改变，看来不行，那我选择离开是及时止损，真跟你这种人过一辈子是我的损失。”
她不要孩子，说：“我这人不行，是个混蛋，孩子别跟着我，我受不了累赘。”
厚颜无耻中带着坦荡，她直奔着有钱人而去。颓丧、安于现状、走一步看一步，他来到这世界后便是这种性格，平稳的工作，成家立业，把握不住任何一件大事，因循守旧，被推着往前走。下定决心，抛弃一切，带上他女儿，开上破车，踏上旅程。归期不定，小姑娘问：“爸爸，我们什么时候回家，幼儿园的朋友会不会忘了我。”
“看过世界再回去，你要见过风景，你要活出自我。”
命名为找寻的旅程，能不能成为迷茫的终结，没人知道准确答案，这不是阅读理解，他们只是马不停蹄，始终在路上。
实拍场景，有时候直接在开放路段，伪纪录片。路浩波直说：“封路麻烦还费钱，拍出来又假，没有真实感，你别开太远，什么问题都不会有。”
谈论这个剧本，李谨说：“他找你演这个角色，勇敢。”
“我演不好吗？”
“你能演好，但这太需要勇气，谁能相信你有被人一脚踹开，丝毫不留恋的一天。”
李谨都能想象到，电影上映之后，观众的讨论点会走偏，联想到演员身上，谁能抛弃董乐瑜，对着他这张脸说狠话，暴殄天物。刻意勾引的时候，点明虚情假意还让人把持不住，一边痛骂一边沦陷，沉下来又让人不舍得放手。可塑性强是一回事，能不能让人信服，故事有没有说服力是另一回事，要看班底。路浩波想一出是一出，天马行空的性格配上公路片，着实契合。关键点回到董乐瑜身上，怎样的无力，他这个人换不来一个继续下去的机会。
小规模的成功照样惹人眼红，没什么可以抖落的，抓着曾经的恋情不放。网上出现大规模的帖子，按照时间线分析他的那些前女友。一年几度，掀不起惊涛巨浪。窥探秘密，放出夸大之后的所谓黑料，再编造一些不存在的内容。
来势汹汹，和以往不同，这次放出的内容大多是真实的，罗列出来的过往发生过。看热闹的大众不会考虑虚实。陨落爆炸，他们喜闻乐见。攻击的内容在恋情短暂，是否花心浪荡，留恋声色犬马。火爆之前有过几个女朋友，大火之后什么消息都没有，谁知道是不是在隐藏，说他只手遮天，家世、这些年的经历，真与假交错，真相不是归宿，热闹才是。
他们公司出手很快，动机太好分析，明着暗算，看他发展势头良好，下半年还有电影上映，这个时候动手时机最好，不管程度大小，一定要扰乱他们的计划。在圈子里做这些手脚算不上明智，咖位相同竞争资源尚且能理解，一旦咖位差距过大，这种招数，除了让外行人看笑话，没有任何好处，以卵击石。
董乐瑜倒是不在意，被泼过的脏水不少，况且这次说的还有几分真相，他从不反驳那些。思考李谨有没有看到，她会是什么反应。每天照常打电话，没表现出任何不同的地方。有天收工太晚，拿起手机，看到李谨发来的消息，说：“收工之后好好睡觉，想打电话就拨过来。”
理智和情感争锋相对，小心翼翼拨出电话，她声音干净，还没入睡。
“在等我吗？”
“嗯，一整天没听到你的声音，少了点什么。”
再一次被击中，他说：“我很想你。”
这通电话的意义昭然若揭，网上沸反盈天，三人成虎，实际上无人伤亡。
公司很快查出筹划的人，没想到是身边的人，他们公司前段时间刚解约的一个演员。他和董乐瑜除了当过两年同事，几乎没有交集，光靠打探得到的消息。他选择不和公司续约，他嫉妒资源的倾斜，所有人都偏心，他没有大火的机会。凭什么呢？董乐瑜家境好，受公司器重，谈恋爱，搭上程风，搭上那么多大导演，他一帆风顺，节节高升，让人反胃。和新公司联手，做出这些，收益不大，远比预期中小。到手的资源消失，那是前公司谈来的，水落石出，自然回收。
余香雨和董乐瑜打电话的时候说：“没有任何利益冲突，单纯看你不爽，你到手的那些资源转八十次也到不了他身上，眼红什么。有那眼红的时间，不如练练台词形体，出道这几年一点长进都没有。他有什么好不甘心的，公司这两年往他身上真金白银的砸钱，当作慈善？换了个公司，脑子换没了。”
骂完对方，转头说：“不过多亏了你这性格，谈恋爱对你来说减分不多，当初路子没走窄。要不然真不知道给你处理多少次，你真得好好感谢你那张脸，偷着乐去吧。”
经纪人总是先对外，再对内，夸奖过后提醒，说：“不过你最近可老实点儿，谈恋爱就好好谈，别传出什么脚踏两只船，搞出什么出轨的丑闻，到时候够我们喝一壶的。”
就目前情况来看，他和李谨谈恋爱不是件坏事儿，只要不出现道德问题，大众多数投出支持票。况且电影上映之前，他们担心董乐瑜的演技被诟病，现在看来，纯属多虑，董乐瑜还真有超出他们看到的后备能量，被称为势头正猛。
听前面那些话，没什么反应，耳朵快起茧子，听到李谨，提起精神，说：“香姐，你可别瞎说。我以前没劈过腿，更别说现在。劈什么腿啊，我可是夹着尾巴做人，生怕李谨给我一脚踹开。”
神情自若，没什么担心，说这话纯属逗趣，余香雨笑了，问：“她没问你以前的事儿？一点不闹，是不是憋着口气，等着秋后算账。”
“可能吧，我说这两天怎么打电话都不说想我。”纯属扯淡，调节气氛，正经起来，接着说：“你少操点儿心吧，香姐，她要是真想知道点什么，会直接问我的，她要是不开心一定会直接说，她可不会藏着掖着。”
非要给他添堵，危言耸听，说：“你不知道女孩子最喜欢藏着点儿心事，什么都直说还有什么意思，怪不得恋爱总不长久，原来是什么都没学会。”
经纪人永远这样，不会让你太过舒心，泄气的时候说还年轻，机会大把；得意的时候提醒，千万虚怀若谷，后生一个接一个，保持进取的节奏，不要被别人影响。
无奈的笑，“香姐，我不知道您想要什么答案，反正我们一起祈祷吧，祈祷李谨千万别把我踹开，我真不能没有她。”
这话直白，吓了余香雨一跳，缓了一会，说：“你真让我开眼，行，每天吃饭睡觉之前给你祈祷，李谨千万别腻了，给你踹河里。”
董乐瑜轻松一笑，“我正努力，我们会有未来。”
承诺未来有彼此的身影，史无前例，余香雨不再说些什么。过往全是小打小闹，真心或许只能许诺一次，他不轻易拿出来，也不轻易收回去。
组里面的小演员闹脾气，路浩波架好摄影机让董乐瑜上去配合，直接加了一整段戏。然后爽快的给小姑娘放了一天假，让她妈妈带她去游玩。
剧组只做简单拍摄，拍董乐瑜一个人的戏份。下午早早停工，庆祝生日，每个剧组都有隐藏惊喜，大同小异，说些场面话，主人公切蛋糕、分享快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