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西拿来，万思宁就顾着自己填饱肚子，也没当其他人是回事，都在看着她。不敢看的那些，与身边人面面相觑，那表情就差没直接骂出来。
只是皇帝不发话，其他人都不敢有一丝摆在明面上的不满。可皇帝看人家吃东西看的津津有味，眼神中带着对别人都不曾有过的宠溺。待人吃好喝好，皇帝才收回痴汉般的表情，转到众人这时，那张脸像是谁掏空了国库一样地阴沉。
林美人已经跪了很久，皇帝目光到她这，立马柔弱地想要倒下去，身边的宫女嬷嬷及时扶住。皇后替她做主：“拿椅子上来给你们主子！”
吩咐的是惊鸿殿里的宫人，他们自然明白。门口几人动作慌张，不一会就抬上来一个椅子，放在林美人身后。
可她没有立马坐上去，而是用那双泪汪汪的眼睛，看着皇帝。就好像，谁说的话她都不听，只听皇帝一个人的。
“你坐下吧。”皇帝发话了，林美人踉踉跄跄起身，嘟囔着嘴，如柳扶风，就那一会要是吹了阵风，就能给她吹飞了。
林美人坐稳，又抹了一把泪，哭道：“陛下，臣妾知道您心疼皇妃，可这宫里，确实只她一人精通巫蛊。太医院的御医们，大多都是她教的解蛊术。太医能解的都解了，不能解的……”
话也没说完，又开始抹泪哭泣。
万思宁烦躁得很，明白她已经只能这么委婉到这个程度了。以她那个脑子，巴不得直接一句话给万思宁定罪，也不管合不合理。她道：“让本宫捋捋。这意思就是，本宫精通巫蛊之术，林美人中的蛊毒太医无法根治，所以本宫的嫌疑很大。或者可以明说，本宫就是那个下毒之人对吧？理由呢？”
林美人迫不及待想要回话，皇后却比她快了一步道：“皇妃别误会，也没说就是你。只不过张太医无法解毒，也了解了太医院内估计无人能解，叫你来，也是让你先给林美人清除身上的毒蛊，免得她受着蛊毒控制的痛苦。”
她把话说的真好听，即告诉了人们，这个蛊毒只有万思宁可以解，自然只有她有那个能力下。又表示了她并没有说就是万思宁，她解毒就等于默认，不解在众人眼中，坐实了她就是想害林美人的心。
万思宁压根就没把她这些心思放在心里，冷笑一声，道：“也先别说其他的。解毒不解毒，也得等事情真相查证了再说。所以，本宫害林美人的动机是什么？”
若说争宠吃醋，那是绝对没可能的。就算之前皇帝为了林美人和万思宁争吵过，大闹过，也不曾罚她恼她。在皇帝那里，她万思宁不管做什么，都有皇帝兜底，只有皇帝能说她，别人休想贬低一个字。哪怕是如今，那么多可能的理由都指明万思宁下蛊害人，皇帝依旧平淡，那丝冷都是对着其他人的。
皇后有些为难地看着皇帝，像是被万思宁针对了。皇帝却不曾看她一眼，眼底闪过一瞬的失落和狠戾。
林美人又跪下，道：“陛下，您要为臣妾做主啊~今晚这般，传出去不仅让家族蒙羞，还让整个后宫蒙羞。百姓要是知道陛下的妃子，大半夜做出这等事，岂不是成了茶余饭后的笑话么。”
她越是哭惨，皇帝就越烦躁。表面温润无比的君子，多少女人梦寐以求的郎君，以为最是知冷知热，懂安抚的。冷静无感，比旁人要狠心许多。
“林美人，身为相国府嫡女，也是孤后宫宠妃，这般不顾形象，置皇家颜面为何物？”
林美人准备好的话，剩下那一半全都被皇帝这一问，全都消了个干净。她双唇动了动，半天没说出解释的话来，只得虚弱地道：“臣、臣妾知错……”
万思宁看到了，那边的宸妃给她递了眼神。
皇帝问万思宁：“你要为自己辩解吗？”
这话问得十分没必要，万思宁朝空中翻了一个白眼，掷地有声道：“本宫若是想害林美人，倒不用耍这种手段，一点意思也没有。而且，她也没重要到让本宫做了不敢认。我万思宁，行得正坐得直，对谁做了什么从无不敢承认的。一介小小宫妃，相国之女，就能打破原则？呵……”
最后那声冷笑，十分讽刺和鄙视。
林美人气的脸色涨红，这会跪下的她，双手撑着地面，不停抖着。
皇后道：“话也不能这么说，毕竟大家都是后宫的姐妹，有什么矛盾也要说开了才好。”
万思宁最见不得的就是这种，表面把话说的最为好听，私底下不知道做了多少恶心事。每当她一张嘴，带上那和蔼的表情，真当自己是菩萨了一样。
“那要怎么说呢？大晚上打扰本宫睡眠就算了，还要把莫须有的罪名加在本宫身上。”万思宁道，“纠正一点，本宫只有一个哥哥，从不与人乱认姐妹。或许你们是姐妹，本宫和你们不一样。”
皇后面带微笑：“皇妃这般说，是没把大家当自己人。都是陛下的妃子，你不曾列外啊。再说了，今夜出了大事，后宫中妃都来了，怎么能缺了你这么重要的人物呢。”
“你可闭嘴吧，说点能听的人话。”万思宁毫不客气。皇后的脸瞬间僵住，下意识看向皇帝，依旧没得到任何关心和回应。
第3章 毒蛊 三
林美人见皇后都被怼回去，怕是下一刻皇帝会动摇，又立马转向万思宁跪着。
“皇妃娘娘，不管是不是您对臣妾下毒也无所谓了，只要娘娘大发慈悲，给臣妾解了身上的蛊毒，臣妾一定感恩戴德！”林美人的脑袋在地上磕出了响声，没两下，起来的时候额头上已经是火红一片。旁人看着，那一瞬都不由心疼。
万思宁目光淡淡，看着她道：“这般确定是本宫下的蛊啊~~真是不巧，你要只是求着本宫给你解蛊，说不定刚刚就顺手给你清除了。可听你们说完这些，本宫倒没了那个心思。你说，该怎么办才好呢？”
林美人软钉子直接被人抓住回甩，心里难受的像是什么东西堵住，一股子气出不来。
万思宁这里没用，宸妃又起身，对皇帝说：“陛下，就当是林美人构陷了皇妃。可中蛊不是一般能解的毒，请陛下说服皇妃，放下成见先清理毒素才好啊。”
所有嫔妃也都在这个时候，全部起身，齐声求道：
“请陛下说服皇妃，先行救人。”
一下子就把皇帝推了上去。只有皇后明白，她万思宁可不是皇帝能说动的。而这个时候，那些站出来的人，有几个是宸妃身边的，又有谁是墙头草。
后宫妃子都跪了，皇后岂有不跪之礼。嬷嬷扶着她，从位置上下来，朝皇帝行了大礼：“陛下，救人要紧。”说着，又转向万思宁，“皇妃，一切都是林美人年纪小不懂事，冲撞了你，希望你大人大量，先救她吧。”
皇后不愧是皇后，比宸妃会想了那么一点。这么一转，直接让众人心中更加佩服这位皇后了。为了皇帝的妃子，向另外一位妃子下跪，只是为了后宫和睦。
可是，万思宁若救，所有人心里都认为是她下的蛊；若不救，整个后宫加上皇帝，她全都没放在眼里，传出去了就是她想霍乱后宫。到时候任他父兄多么厉害，也抵不上所有百姓的厌恶。就算她不怕这些，他家里不怕这些，那跟随万氏的门客呢？他们可没有那个能力，与所有妃嫔家族、百姓对抗。
万思宁拧眉，烦闷无比。在看到皇帝的目光，似求非求，更加纠结了。
忽然，她灵光一闪，随即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
“解开蛊毒可以啊，先等本宫盘问清楚。有本宫在，蛊毒也不会立刻要了林美人的命。”
林美人不知好歹：“皇妃怎的信誓旦旦，臣妾不会有事？还说不是自己下的，这会子众人都求了，面目也露了。”
皇后一个刀眼飞过去，林美人完全没当回事。倒是宸妃，依旧默默跪着，平静的跟没事人一样。就连现场，都是随便凑一下热闹，与自己无关的态度。
万思宁打了个哈欠，疲乏劲上来，也没什么心思跟她们一直攀扯。起身，走到林美人面前。
“刚刚本宫问你们呢，动机是什么？”
林美人被她的气势压迫，目光只敢盯着她的鞋尖儿。久久不语，皇帝也不耐烦道：“林美人，你说。”
林美人吓得再次倒下，可见皇帝目光那般阴冷，也不敢继续沉默。她声音断断续续，说道：“因为、因为……臣妾先前得罪过皇妃。陛、陛下因为臣妾训斥皇妃，便、便记恨臣妾……”
听完，万思宁冷笑：“怎么，你没把后来到凤仪宫挑衅挨打说出去啊？”
凤仪宫在皇帝的承乾宫和东西六宫之间，是先帝轩辕氏为迎新后万思宁建立的。当时他说，万思宁不是一般的皇后，是唯一一个，后宫只有一主，与皇帝一双人的皇后。所以，自然是不用住在那些妃嫔们的宫殿。后来新帝北堂氏登基，也没赶她离开，下旨宣告，凤仪宫依旧是皇妃万氏的宫殿，不过就是皇后变尊贵皇妃。
凤仪宫来往人少，皇帝也曾警告众人，没事别往这边走，徒惹皇妃不悦。大多人，包括皇后也不会没事到这边来，看着那座向往，却不属于自己的宫殿，只会心生嫉妒和伤情。
林美人去凤仪宫，她不说，她身边人不说，估计不会有人知道。前提也是万思宁根本没当回事，就像现在。
皇帝闻言，登时竖起眉头，喝道：“你去凤仪宫做什么！？”
林美人哆哆嗦嗦，吓个半死，脸白了又红，红了又白。她解释道：“陛下息怒，臣妾只是……听说皇妃因臣妾与陛下争执，想去劝劝罢了……”
“你撒谎！”皇帝怎能不知她目的，又是一喝。这一声，把万思宁也给吓了一跳，当即冷眼瞪回去，皇帝讪讪，放低了声音。
“孤与皇妃之间，怎会因你而争吵！”不过就是提醒万思宁，她没听进去罢了。
林美人知道这会说什么都没用了，只能给自己找补：“陛下，臣妾真的没有招惹皇妃，反倒是皇妃还打了臣妾。不信陛下问问皇妃，她不是自认敢做敢当么，即如此，敢说当天臣妾可有招惹。”
万思宁饶有兴致道：“那倒没有，她那天学聪明了，没明着来。阴阳怪气显示自己有多受宠爱，本宫年纪大了，花谢枯萎，无人问津。本宫瞧她那白嫩的脸，想知道亲手打下去是什么感觉。不过，手感还挺好，不愧年轻，皮肤真嫩。”
殿内那些往日与林美人不合的妃子们，都低下头去忍笑。皇后与宸妃都是一个表情，看着是生气，却很淡定。
皇帝嘴角勾起一抹笑意，握拳抵在唇边，咳了两声：“皇妃。”
万思宁摊手，又问道：“所以说，是你挨了本宫一顿打，本宫都占了便宜，为何还要害你？”
得了便宜的还报复，这件事说出去就没什么可信度，而且还是用在万思宁身上。认识她，与她打过交道的人都知道，一般有什么仇，有什么不爽她当场就还回去了。
林美人下意识看着宸妃的方向，奈何宸妃神隐了，根本就没给她任何一个能交流的机会，她只好硬着头皮道：“因为，皇妃你嫉妒、嫉妒臣妾。”
“嫉妒你什么？”
“嫉妒臣妾……得了陛下的，宠爱……”就连林美人自己，都知道这句话说出来又多么可笑。她万思宁要嫉妒别人受宠，皇帝不得高兴疯了。
皇帝也不可置信道：“你再说一遍，皇妃是为什么要害你？”
事已至此，林美人只能咬死这个理由：“皇妃嫉妒臣妾得陛下宠爱，才想要害臣妾。”
破罐子破摔，底气倒多了几分。
皇帝自己是第一个没忍住哈哈大笑起来。皇后闭眼，暗暗叹息摇头，目光瞥向宸妃，她依旧稳如泰山。
观殿内，多少人已经发出了轻笑声。
皇帝笑了一会，万思宁就嫌吵了，淡淡的眼神朝他望去，瞬间禁音。没了皇帝带头，其他人也及时收回声音，生怕自己成为出头鸟。
万思宁道：“林美人，你这个理由不成立啊。宫里谁不知道，本宫向来是不待见皇帝，又怎会嫉妒你？”
林美人咬咬唇，道：“皇妃真的不在意吗？还是说，连自己也没感觉到，你对陛下上了心而不承认呢？”
她目光如炬，好似看进了万思宁的心里。她登时一愣，莫名心虚了起来。随即，别开目光，故作好笑的语气道：“原来林美人比本宫还要了解自己啊，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我肚子里的蛔虫呢。”
林美人以为自己那声质问，至少能让她顾及皇帝的颜面，承认自己有在意也好。谁知她万思宁竟到这般地步，皇帝的脸在她说出那些话时，冷得有些吓人。
不过林美人也没失望，至少让皇帝看清她的心思，以后别再护着她也好。一个男人，最讨厌的就是不受自己控制的女人，万思宁算是踩在雷点上了。
“既如此，皇妃一点也没把陛下放在心上，也不在意陛下宠爱任何女人，也不能代表，皇妃没有害人之心。”林美人有了那么一点底气，“从正妻的位置贬到妾室，皇妃敢说自己一点也不怨吗？或许，皇妃害臣妾，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呢?”
忽然间，林美人的脑子就像是换了一样，字字珠玑。
万思宁没理会她，对皇帝道：“她们跪成一片，看着挺不雅观。要不让他们先起来？”
不知为何，皇帝的脸更黑了。下令让众人起身归位，就靠在椅子上，冷眼看着前方地面，一副谁也别惹我的样子。
万思宁再次打了个哈欠，睡眠不足的她已经是没什么心情了。她问道：“也就是说，现在都认定本宫下蛊了对吧？”
无人应答，都下意识低头。
万思宁点点头道：“那好，本宫给你们证明一下。请问张太医，可查出什么蛊毒，什么症状了吗？”
忽然被提名，张太医身子抖了抖，跪着的人换成万思宁，拱手道：“回皇妃娘娘，林美人所中之蛊，微臣也不太确定。但能看出，此蛊乱人心智，控制身体，做一些自己无法控制的事。好比今天，林美人毒发，先是大喊大叫，又开始唱曲儿。刚刚检查，她的嗓子都发肿了，这会说话，估计是卡着疼呢。”
万思宁道：“能乱心智控制肢体，确实不是一般的蛊毒，别说南国了，整个天下，估计也没几个能养出这些蛊虫来。”
她这么说，众人的目光又看了过来，林美人迫不及待道：“皇妃这是承认了只有自己能下蛊的事实吗？陛下！”林美人跪跑几步，到了皇帝面前，扯着他的衣角。
万思宁笑笑，就没把她这个举动放在眼里，当即看向萧嬷嬷。
第4章 毒蛊 四
萧嬷嬷上前行礼道：“陛下，上个月，凤仪宫储物室，存放蛊毒的地方被人动过手脚。当时娘娘就数了，其中一直蛊盅里，少了一只彩色的蛊虫。平日娘娘也有放它们出来溜溜，没在意。后来发现蛊虫并未回归，且吩咐人放引子，都没能找到蛛丝马迹。想来，应该是居心叵测之人，潜入凤仪宫偷了蛊虫，放在林美人身上，嫁祸给娘娘。”
林美人道：“可真是巧啊，一出事了就是蛊虫被盗，怎的之前没听你们提醒。再说了，蛊虫丢失这么大的事，你们居然隐瞒不上报，怕不是借着丢失的由头害人，事发可以推脱责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