橘子色盛夏——张在在【完结】
时间:2023-05-03 14:39: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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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晚回家吃饭】
  收到消息的时候,盛晴正在实验室里对着实验用的小白鼠尸体发呆。
  周沛最近在做的项目很难,光小白鼠植入癌细胞这里,盛晴就多花了很多时间。
  重新投入到生活里,盛晴的生活再次忙碌起来,每日昼伏夜出,跟江聿明明同住一个屋檐下,但好像有时差。
  而江聿似乎也很忙,关于他的研究方向,盛晴并不是很了解。
  他最近都住在研究院里,两人从国庆假期过后,甚至没怎么见面过。
  看着亮起的手机屏幕,盛晴缓缓地点了点头。
  在实验室里待了一天,腰酸背痛,她一个手指都不想动,但又想到江聿看不到她的动作,才提起一点力气,将小白鼠的放进实验专用的垃圾桶,等待专人来收。
  然后摘掉手套,回复道:【嗯,好】
  走出实验室,外面的冷空气扑了上来。
  已经十一月,京北的温度已经很凉,树上都是干枯枝丫,空气里也没有水分,干燥且冷。
  北风一吹,盛晴紧了紧毛呢大衣,她今天忘了戴手套,骑车回去虽然路程短,但冻手是受不住的。
  想了想,盛晴朝家里步行而去。
  送盛佳离开那天,江聿的话犹在耳边:可能是现在的佳佳很像十六岁的你。
  盛晴隐隐感觉这话里有深意,但却不敢想象到底是什么意思,好在最近忙,没有时间去面对江聿。
  走路也就十几分钟的事情,盛晴内心反复煎熬着走到家门口,深深吸一口气,推门而入。
  开门声和江聿清澈的声音一起降临:“回来了?”
  京北市的供暖已经开始,小区的供热设施也很好,家里温度很高,江聿穿了一件白色T恤,下面是烟灰色的长裤,坐在客厅里一边摇着逗猫棒跟sunny玩,一边头也不用抬地跟盛晴说话。
  盛晴换拖鞋,从玄关处走进来,“嗯”了一声,将书包放回房间,然后去洗了洗手。
  热水器似乎有些问题,洗脸池的热水出的有些慢,盛晴耷拉着眼睛定在那里看着水龙头。
  “瘦了。”
  身后传来一道声音。
  盛晴抬头,从镜子里看大,江聿就站在她身后不太远的地方,目光也正视镜子里的自己。
  江聿的头发似乎长长了一些,白金色的发丝稍稍挡住冷冽的眉眼,他面容干净、穿衣更简单干净,像是一块质感温润的玉石。
  好久没见到。
  是一周,还是半个月,还是更久?
  明明之前有六年没见都不感觉有什么,此时再见,盛晴感觉心脏似乎漏跳半拍。
  “是么?”她低头就这冷水洗手,不敢抬头,“可能是最近太累。”
  江聿:“又是发烧又是痛经,然后忙一个月,什么身体也受不了。”
  他的声音很淡,似乎是在谴责。
  盛晴关掉水龙头,低头往旁边退一步,江聿跟着上前洗手。
  “我身体还挺好的?只是瘦而已,八百米我能跑三分二十秒。”
  江聿似乎想到了什么,忽而一笑:“你十六岁时更能跑,要不是肤色不同,我还以为你是博尔特失散多年的亲妹妹。”
  盛晴:“……”
  他最近很喜欢提从前,提浅水镇那段时光。
  盛晴不知道怎么接话,抿了抿嘴唇,江聿瞧她一眼,越过她往客厅走,顺手用湿漉漉的手揉了揉她脑袋:“愣着干嘛,去吃饭。”
  头顶的头发被压趴了,盛晴面上一热,不敢多想,但心绪明显凌乱,竟然在裤子上擦了擦手。
  怎么感觉……
  有点暧昧呢。
第75章 江聿道歉
  盛晴的感觉并没有出现丝毫差错。
  餐桌上,摆着一份烤鸭,旁边放着配菜和蘸料,还有一份清炒时蔬和牛腩汤。
  米饭松松软软,看样子是水放了太多。
  盛晴感觉稀奇:“你做的?”
  江聿默了默,然后点头。
  盛晴将饭碗都给他盛饭,不经意问:“你怎么还学做饭了?”
  要知道十九岁的江聿甚至连厨房都不愿意进来一步。
  江聿给她舀了一大碗饭,说道:“想学就学,总有这一天。”
  大少爷还能落魄到这个地步,她努努嘴,“你想吃饭就有用人给做,”想了想,问出一个本该见面之后就问的问题,“照叔和周姨呢?”
  江聿将碗筷放到她面前,逐一道来:“照叔已经退休,跟儿子移民澳大利亚,周姨其实也可以退休的,但是她家儿子似乎是妻管严,儿媳妇不想和她住一起,我叔叔想留周姨继续待在家里,但周姨不肯,回河北老家乡下了。”
  他很少一口气说这么多话,而且都是关于别人的事情,他更不爱说。
  这次说了就有些新奇,仿佛天上的神仙忽然沾染了烟火气。
  sunny舔了舔毛,垂着大尾巴走到江聿面前,忽然抬爪子打了他一下,然后头也不回地走了。
  江聿睨了它一眼,继续说:“看照叔有些困难,如果你想念周姨,周末随时可以过去,她家离京北车程很近。”
  盛晴隐隐明白,照叔和周姨虽然是“管家和用人”的身份,而江聿家里的最高领袖是江聿爷爷,这两人应该忠心于江聿爷爷的。
  那……
  她小声问:“爷……爷爷呢?”
  江聿被头发遮挡的眼睛似乎在很短的时间黯淡了一下。
  “对不起…”盛晴连忙出声道歉,但话没说完,江聿就已经恢复情绪,回答:“去世了。”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声音很轻,很淡,像是一缕随时可以飘散的烟,令人觉得这件事的后果并不严重,亦或者无处不在。
  盛晴说:“对不起,节……节哀。”
  她嘴巴其实很甜的,很会安慰人,但是面对江聿,她实在掌握不好尺度,不清楚她想给的江聿到底要不要。
  于是说话就干巴巴的。
  江聿忽然勾了勾嘴角,似乎很释然:“去世一年多了,是安乐死,自己要求的。”
  盛晴瞪大眼睛。
  江聿没有继续这个话题,反而将烤鸭推到盛晴面前。
  盛晴看着,没有动筷子。
  第一次见到烤鸭,盛晴因为贪婪被江聿揍了一顿,人是只能记住痛觉的。
  后来他生日,明明是他生日,却是她朝他要了三个愿望,第二个就是来了京北要吃烤鸭。
  这次是失约。
  盛晴轻轻叹息,装作什么都记不得样子,夹起一块烤鸭放在嘴巴里。
  太想装作什么都不记得,太着急,居然忘了蘸酱。
  江聿看她这副游离的傻样,笑着指了指旁边的酱料:“旁边的酱又成摆设了?”
  又。
  她第一次吃烤鸭就是忘了蘸酱,这次又是。
  烤鸭害她,或者江聿有毒。
  盛晴暗暗发誓这辈子都不吃烤鸭了,因为这辈子都不见江聿她办不到。
  “我不蘸酱是因为我本来就不爱吃酱。”她学着某个已经火了十多年电视剧里面的角色的语气说。
  江聿也跟着笑笑,重新卷了一块烤鸭递给盛晴。
  盛晴眨了眨眼睛,没敢接。
  江聿扬眉:“怎么?”
  盛晴:“你在菜里下毒了?”
  否则怎么对我的态度转变这么大!
  江聿却默了默,说道:“这份烤鸭是全聚德。”
  当年的对话还在耳边。
  盛晴笑嘻嘻地跟着他拨开芦苇荡往外走,脑子里突然想到第二个愿望:“那我去京北,你请我吃全京北最好吃的烤鸭吧!”
  面前的少年双手插在口袋里,轻声说道:“那玩意不都是一个味儿。”
  都是一个味你还用从京北空运烤鸭过来?!
  盛晴没拆穿他,小声说:“那就吃最有名气的老字号!”
  江聿似乎嫌她烦,扬着下巴,随意地说:“行吧。”
  见他又是这个态度,小小的盛晴是有些不开心地,瘪瘪嘴,得寸进尺死咬着不放:“那你得告诉我,全京北城有名烤鸭是哪个!万一你以后骗我呢?”
  江聿忽而顿住脚步,盛晴一个没注意就撞在他硬邦邦的胸膛上。
  她想多,江聿不肯,摁住她的脑袋,有些故意吓人地说:“小鬼,我还用骗你?”
  这位大少爷简直坏透了,居然按着她的脑袋不让动,她咕哝着:“那你直接告诉我呗。”
  江聿无奈:“是全聚德。”
  盛晴笑了,贴着他的衬衫抬起头,“那我一下火车你就要请我去吃!”
  那时候的她还太小,以为这世界上最厉害的交通工具就是火车。
  江聿也笑了,笑得很温柔:“好,你一下火车,我就陪你去吃。”
  盛晴被哄好了,也不在他怀里乱动。
  他们那时候,似乎在无垠夜空下,苍蓝色的背景里,借用玩闹的名义,拥抱了一阵。
  后来这个画面总是会在盛晴脑海里浮现,她始终不知道江聿是什么意思,当然也不知晓当时自己的心意。
  隔着时空像过去做判断是毫无意义的,她选择不再纠结,而现在,江聿却把这话拿到明面上说:“盛晴,我没忘。”
  他那双琥珀色的眸子直直注视她的眼睛,宛若仰望万千星河,“当初的约定,我从来没有往过。”
  盛晴忽然感觉嘴巴里的烤鸭味同嚼蜡。
  她机械地咀嚼、吞咽,然后捏着手背,轻声说:“可是你失信了。”
  江聿也很认真:“对不起。”
  “你来读大学时我已经交换到斯坦福,加入科研工作室,” 他默了默,决定和盘托出,“当时我叔叔的仕途不是很顺畅,爷爷也已经病重,我本来以为他们那些官场里的浮沉与勾心斗角跟我没有关系,可是我受了家世的恩惠庇荫,也没办法抛弃江家不顾。”
  盛晴似乎有些震惊,抬头看他。
  江聿似乎也有些紧张,但还是说下去:“而我一心在钻天体物理,只能采用迂回战术,我和研究所签了三年协议,不能回国,深入无人之地,一边做研究,一边照顾爷爷。”
  那些年,他确实发了很多论文,做出很多研究。
  而这些研究除了是他的光环,也是别人的政绩。
第77章 江聿告白
  话音落下,房间内似乎沉片刻。
  这些对于江聿来讲,从前都是不可触碰的雷池,如今一口气全部说出来,居然有着前所未有的畅快。
  盛晴用筷子戳着米饭,米饭上密密麻麻的洞洞宛若她泛着细密疼痛的心脏。
  好久,她才轻声问一句:“你喜欢么?”
  江聿愣了愣:“什么?”
  盛晴说:“研究那些别人让你研究的东西,你……喜欢吗?”
  江聿微微翘起嘴角,可那表情却像干涸的土地,“也还好,”他到现在仍在试图说服自己,“我探索的是头顶这片天空,无论是黑洞还是引力。”
  “责任和热爱一样重要。”
  于是盛晴知道,他是不喜欢的。
  从前的江聿是多么自由恣意的人啊,做自己,且只做自己,在喜欢的领域里发现、探索,并不因此感觉任何困惑。
  当时的江聿因为论文格式问题,让盛晴来当“廉价劳工”,改了一次还有问题,盛晴耷拉着嘴角一副愁眉不展的模样,江聿却回复老师:【不发了】
  盛晴知道他不是赌气,是真的不想再折腾,当他感觉麻烦大于快乐的时候,就大可以不做。
  而如今他说“责任和热爱一样重要”,盛晴居然不知道还能说什么。
  江聿却不想把他的事业变成这段对话的焦点,于是继续说:“你可能误以为我讨厌你、不想理你,但不是的,我也很想回来兑现承诺。”
  盛晴看他。
  “最后一年,”他自动解释,“我的合同结束,但学业并没完成,还要……照顾爷爷。”
  每每提到爷爷,盛晴就感觉江聿眼里似乎有着深深的疲惫,而且,以江聿的家世,如今也未见任何衰败的迹象,就算爷爷当时真的病重,又何来照顾一说。
  盛晴理解他的遭遇,知晓他的困境,甚至为当初的江聿感到痛心。
  可这些事实摆在眼前,她又感到无比的荒谬:“你不能回国,你完全可以告诉我,为什么要不理睬我,把我一个丢在京北市自己消失不见!”
  天知道盛晴收到录取通知书,迫不及待展示给江聿看,而江聿语漠然地通知她,他已经在美国发展短期不会回国时的震惊。
  欣喜完全碎了一地。
  盛晴真的没有半点开心。
  那个高考之后的暑假,对于盛晴来说,度日如年。
  江聿为自己解释:“我不知道要怎么跟你开口,你那样开心,好的生活就在眼前,我怎么忍心打扰你?”
  此时的盛情听到这番话居然异常的清醒,甚至没有因为这句话产生分毫的感动。
  她感觉冷漠的声音从喉咙里发出来,像是听别人的声音,十分陌生:“你是不知道怎么和我开口,还是根本不想说呢?”
  盛晴抬头对着他的眼睛,声音越发的轻。
  “因为我一直都是被你照顾的那个,所以你不信任我,认为我没办法承受你的痛苦,”她一字一顿,“是么?”
  江聿张了张口:“我……”
  盛晴垂下头,没有说话。
  “你那时考来京北,完全可以见识更广阔的世界,而我在美国自己的前途都不清楚,是要为整个江家放弃前程还是可以有更好的发展,我自己都有不清楚。”
  江聿也很平静,因为两人各自有各自的动机,各自不认为自己有错。
  “在我动身去斯坦福之前,我承认,我确实没太经历过任何危急存亡的时刻,”他推诚置腹道,“以至于那些压力真的落在我身上时,我的第一反应是自己扛下来。”
  什么自己扛,希望你好……
  这些话盛晴都不想听,如果他今天说的是他在国外过得很好跟外国洋妞谈恋爱乐不思蜀忘记跟她的约定,盛晴都不会这样难过。
  她用手揪着自己的身体,声如蚊讷,但依旧坚定地问出口:“就算你身在国外无法回顾,人也很忙,但现在通讯技术这么发达,你为什么不可以给我通电话,发短信主动来联系?”
  “我……”
  江聿一声卡在喉咙。
  要怎么说,当初每次看到她发来消息,内心是很开心的。
  哎他并不认为自己是一个脆弱的人,除了初到异国他乡识的微微不适感,之后即便是忙碌的科研和照顾爷爷,江聿都可以一个人忍受。
  他将所有的压力都藏在心底,像是一个拥有无限储存空间的罐子,填满所有坏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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