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晚一瞬间觉得整个浴缸里的水都灌进她的身体里,让她整个人都沉的不行。
没了任何泡澡的心思,她从浴缸里爬出来套上睡袍,甚至头发都来不及吹。
盛晚光裸的脚踩在地板上,带出一道湿漉漉的脚印。
她走到床前费力地弯腰,找到自己静音的手机。
无视这荒谬的两天内有多少足以把她电话打爆的未接来电,盛晚直接找到陆远词的电话拨了过去。
可一遍,两遍,三遍……
‘嘟嘟’的忙音声仿佛是嘲弄她的背景乐,电话始终没人接。
盛晚人生中第一次体会到‘快被气哭’这种感觉。
但要真的就站在原地这么哭,未免太窝囊了。
盛晚强压下眼眶的酸涩,咬着牙拨通江杞修的电话。
他倒是不敢不接,只是语气慌张的厉害:“盛小姐。”
“麻烦你转告陆远词一声。”盛晚一句寒暄没有,单刀直入的冷冷道:“他如果现在不滚回来见我,这辈子也就别见面了。”
说完,她立刻挂断电话。
第45章 晚晚,分手吧
江杞修稍稍修饰了一下盛晚的话,譬如把‘滚回来’这三个字改成‘盛小姐想见您’。
陆远词听见,垂眸看着文件的长长睫毛微动,半晌后才低低的‘嗯’了一声。
“知道了。”他淡淡的下逐客令:“你出去吧。”
“呃,陆总。”江杞修想了想,还是硬着头皮转告:“盛小姐说的是,她现在就要见到您,否则……”
“否则……”在陆远词望过来的眼神中,他冷汗都快下来了:“盛小姐说,否则她就再也不见您了。”
说完,江杞修敏锐的在陆远词眼睛里看到了一丝僵滞的情绪。
随后,一向大厦将危也能做到不动声色的男人‘倏’的一下站了起来,近乎仓惶的跑了出去。
江杞修看着他的背影,只感慨爱情这东西真是神奇。
足以令陆远词这样的男人变得手足无措。
航远到北海岸的距离并不算近,陆远词闯了两个红灯,一路飙车回去,半个小时就到了。
只是在下车之前,他强迫自己冷静了下来。
修长的手指紧紧握着方向盘,陆远词深吸几口气,才做好下车,回到家里面对盛晚的准备。
手指按在指纹锁上,打开后走进玄关,陆远词抬眸就看到了坐在沙发上的盛晚。
她穿着丝绸的v领睡衣,很长,正盘腿坐在沙发上,包住了两条长长的腿。
可女人露出来的肩颈和锁骨上,都是刺目的星星点点。
陆远词眼睛像是被电了一下,匆忙避开。
“陆远词。”可盛晚却不允许他逃避,下地赤着脚走到他面前,一双明眸直直的看着他:“你什么意思?”
陆远词本来以为她问的是关于在床上那些粗暴的对待,可女人红唇微张,说出来的话却是——
“你为什么要摘掉送给我的戒指?”
陆远词一愣,随之而来的就是铺天盖地的无力,还有后悔不已的钝痛。
可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他看着女人白皙颈项上刺眼的痕迹,闭了闭眼。
“晚晚。”陆远词张口,声音沉沉中带着点哑:“我们出去说吧。”
他不想在这里和盛晚说接下来的事,只觉得口鼻都被沉重的氛围给压迫住了。
北海岸毕竟是他们一起生活过很久很久的地方,他希望女孩儿以后即便是自己住在这里,也能留下一些美好的回忆。
盛晚看着他意味不明的态度,秀眉轻轻皱起:“为什么要出去说?”
陆远词没有回答,只是率先转身离开,摆出非得出去才能对话的态度。
他这种冷漠又僵硬的样子把盛晚气得半死,她使劲儿咬了下唇,强忍着骂人的冲动,走到卧室里忍气吞声的换衣服。
她身上斑驳的要命,在这种大热天里,也只能穿着高领长袖的薄薄衬衫,下半身是同色系的纱裙,垂坠到脚踝。
“拜你所赐。”盛晚看了陆远词一眼,冷冷的讽刺:“三伏天要捂痱子了。”
说完绕开他,站到电梯前。
陆远词心脏像是被人重重地拧了一把,疼得说不出话来。
而且他也无话可说,因为盛晚说的每一个字都是对的——确实是拜他所赐,他一手把女孩儿害成了这个样子。
这种明明可以避免却因为他一再眷恋贪心才产生的错误……是时候中止了。
陆远词把车开到了滨市湖边的米其林三星店。
这是他第一次邀请盛晚时来的餐厅,他虽然比她大了几岁,但其实并没有和女孩儿相处的经验,请她出来吃饭,也只知道来那些外人看起来最贵最有排场的餐厅。
实际上味道却不怎么样,盛晚对这家店的兴趣一般,之后两个人也没有再来过。
陆远词今天选择了这个地方,只是想从哪里开始,就在哪里结束。
米其林三星的位置并不好订,总得提前一个月定位置,但对于陆远词而言,也就是打个电话的事情罢了。
开车过去差不多要四十分钟,两个人一路无话,谁都没有选择主动打破僵局。
封闭的车厢里开着空调,气氛降至冰点。
盛晚有些不安,又觉得分外委屈——她做错什么了?就算和靳予见面被拍到也道了歉了,陆远词把她折腾成那样还有什么好生气的?
一个大男人,还没完没了了是吧?
又愤怒又委屈的情况下,她当然不会主动去说话。
直到陆远词把车停在餐厅门口,走过来帮她打开副驾驶的门。
盛晚也没有拿架子端着,顺势提着裙摆走下来,余光看到他手里拎着一个厚厚的资料袋。
……
和她吃顿饭也要带着这些东西么?
盛晚皱了皱眉,找到发难的缘由:“你什么意思?和我吃饭还得工作?”
“这不是工作文件。”陆远词顿了一下:“是给你的。”
说完,他修长的大手拉住盛晚垂在身侧的小手,感受到了女人不情不愿的挣扎,但他没有放开。
最后一次,陆远词在心中默念道。
走进餐厅,侍者守在门口把他们带到顶层的观景包间里。
完全密封的优雅环境,适合谈事情。
法餐是一道道上的,很慢,但相隔的时间足够让人缓缓品出滋味。
盛晚虽然不太喜欢欧洲菜系,但也说不上一句‘难吃’,毕竟她对食物始终没有那么挑剔。
况且今天餐厅做的甜品味道还行,正是那种‘不是很甜的甜点’。
两个多小时的一餐饭吃下来,心情倒也稍稍好了一点。
等到最后一道甜品吃完,确认服务员不会再进门后,盛晚才终于搭理了陆远词。
“说吧。”她放下酒杯,美眸看向对面的男人:“你为什么把我的戒指摘掉了?”
她还是执着于最开始的问题。
陆远词长睫微垂,半晌后才说:“对不起。”
“我不要对不起,陆远词。”盛晚皱眉,细白的手伸出去:“我要你把戒指还给我。”
并且现在就要。
她总感觉这个戒指很重要,仿佛他一旦收回去,就代表着他们之间有什么不可调和的矛盾了一样。
“那戒指太廉价了,配不上你。”陆远词摇了摇头,淡淡的声音吐出的‘廉价’二字,不知道是在说戒指还是在说自己。
在盛晚惊诧的目光中,把之前从车上带下来的资料袋放到她面前。
“这些才是给你的。”陆远词说。
盛晚愣了愣,不明所以的打开那个资料袋——很沉,里面掉出来一叠房产证明。
除了她现在居住的北海岸,还有她之前和陆远词一起度假去过的观江别墅,二环内商圈的门市,各种各样的住宅楼……加起来竟足足有七八套。
最重要的,是这些房产证上写的全是她的名字。
“陆远词。”盛晚抬起眼睛看他,声音有些抖:“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她没有去问‘你是怎么办到的’这句话,因为没有意义。
在一起这么多年,她的身份证户口本复印件他早就有,指纹更是想搞就能搞到,在她本人不出现的情况下就把房产更名,对于陆远词这种房地产公司的资本家根本就不是问题。
盛晚只想知道,他拿出这些给她看是什么意思?
陆远词沉默片刻,轻声说:“我想跟你道歉。”
话音未落,就被这些纸重重地打在脸上。
“你就这么跟我道歉是吗?不把戒指还给我,给了一堆房产证?”盛晚气的胸口上下起伏,声音发颤:“陆远词,你把我当什么?”
一种给了钱就可以随便虐待,然后把一切都推翻不算的妓/女么?
盛晚知道,陆远词随便挥挥手能够给予的财富是普通人一辈子都赚不到的存在。
但他们认识的第一天起,他就应该知道她不是那种人。
和大多数普通人一样,盛晚不是那种见到钱会不开心会弃之如履的圣人,相反的,她喜欢赚钱,因此总是工作个不停,但她喜欢自己赚来的钱,而不是陆远词用这种‘施舍’的态度甩来的!
“晚晚。”陆远词藏在桌下的手指骨节泛白,脸色也是苍白的,像是他用尽所有的力气,才能说出来接下来这番话——
“收下,然后好好生活。”
“我还是得说对不起,因为我对你不够好,把你弄伤了。”
“你如果还有什么要求的话,都可以提。”
盛晚的大脑一片空白。
“陆远词,你……”她不敢置信的看着他:“你是要和我分手么?”
陆远词还是只说‘对不起’三个字。
这大概是脊梁骨一向笔直的男人这辈子说对不起次数最多的一天。
可‘对不起’,往往就是默认的态度。
盛晚不敢相信,陆远词是真的要和她分手。
虽然在念奴娇播出之后他们的氛围就很怪异,但她知道这一切都是源于陆远词对她的占有欲,所以才会这样。
为什么他明明喜欢她,却要提出分手?就因为靳予么?
“我已经解释过靳予的事情。”盛晚的声音不自觉的放软:“你还是不信么?”
在她说出这句话之前,盛晚都不会想到自己会这么卑微。
明明是她被欺负,被分手,但她脑子里第一个浮现的念头竟然还是挽回,为此不惜让自己软下来。
“不是不信你,是不信我自己。”陆远词摇头:“晚晚,你值得更好的人。”
她这么漂亮这么优秀,有无数人抢着喜欢她。
像是网络上那些看到她美丽照片就想和她交往的无数网友,又或是到现在还觊觎着她的靳予,房竟……
无论是谁,总不该是自己这个神经病。
他已经投机取巧的拥有盛晚五年了,应该知足了。
“你怎么知道你不是那个‘更好的人’?”盛晚苦笑,强压着眼底的涩意:“陆远词,你什么时候这么没自信了?”
“还是你觉得我让你腻了,所以玩够了,可以说扔就扔。”
“晚晚。”陆远词皱眉,不自觉的抬高音量:“别这么说你自己。”
他可以无尽的贬低自己,却不希望盛晚也这么做。
“你都要分手了?难道还要管我说什么做什么吗?”盛晚忽的大怒,受不了地一下站了起来,小手紧紧攥着桌上铺的桌布——
‘哗啦’一声,桌上的杯盘碗全都稀里哗啦的滚下来,清脆的玻璃碎声盈满了整个空间。
盛晚眼睛都红了。
“晚晚。”陆远词一惊,忙靠近她问:“没受伤吧?”
盛晚:“滚开。”
后者修长的手指僵住,就离她皮肤几厘米的地方。
“陆远词,我再问你一次。”盛晚深吸一口气,直直地看着他:“你真的要跟我分手么?”
“你说的理由我不接受,但如果你为了那无厘头的可笑原因执意要跟我分手,可以,你想好,因为我从来不吃回头草。”
盛晚想她已经说的够明白了——她从来不吃回头草。
所以她和靳予从来就没有什么,因为他是‘回头草’。
而一旦分手了,陆远词也会变成一样的存在。
女孩儿眼神坚定而执拗,让陆远词修长的手心不自觉的濡湿了一层冷汗。
他张了张口,很想反悔,很想说‘其实他想和她永远在一起,今天去领证登记都行’,但目光触及到盛晚衬衫袖口露出来的一截手腕上的青紫,他再多话也只能止住。
那是自己亲口弄出来的伤口。
事到如今,他还有什么资格和盛晚在一起?
如果这种事情他都可以原谅自己,那说不准就会有下一次,然后逐渐养成习惯。
盛晚不了解其中的内情,但他陆远词是一个板上钉钉的病人,他自己还能不了解么?
他努力过很久,可还是治不好。
既然无药可救,那就应该趁着清醒的时候放手让她离开,否则当他真的变成自己也唤醒不了的地步,到时候想放手让盛晚离开,都已经来不及了。
“晚晚,我不是什么好人。”陆远词看着自己罪恶的手指,低声道:“分开吧。”
外面不知道什么时候下起了雨,噼里啪啦的打在落地窗上。
只是真空玻璃厚实而隔音,他们感受不到潇潇雨幕。
但室内的氛围却和室外一样阴冷,甚至更加绝望。
空气都好像凝固了长达一分钟的时间,然后盛晚张了张唇,打破沉默。
“好。”她竟然笑了笑,眼神十分空洞:“陆远词,谢谢你这些年的照顾。”
“其实,我也有件事要和你说抱歉。”
突如其来的一切让理智消失殆尽,脑子里剩下的情绪,也就只有报复。
一种极端的‘只要能让他痛苦’那她什么都可以说的疯狂念头宛若潮水,一波一波的向盛晚涌来。
“陆远词,抱歉。”她看着他:“对不起,我一直把你当替身来着。”
第45章 陆远词的没安全感是她种下的因果。
盛晚说完这句话后,她本以为内心期待的是看到陆远词痛苦的模样。
但实际上她说完之后很害怕。
听起来又窝囊又没出息,但她确实是在害怕这句违心的谎言会伤害到陆远词。
怪不得人需要‘冷静期’这个东西,因为在冲动之下说出口的话,做出的决定,往往真的不是真心的。
刚和陆远词在一起的时候,盛晚确实觉得他笑起来像靳予。
但实际上是一点也不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