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晚知道,她已经没资格和陆远词在一起了。
她的家庭可以平凡无奇,她本人可以娇纵可以是个戏子……但她却不能耽误了陆远词这辈子没有下一代这件事。
如果这样,那她真的是极度自私的一个人了。
只是如果说起分手的话,真的好难好难。
他们本来明天就要去领证,后天就要去办婚礼了啊。
盛晚边哭边看着屏幕里‘陆先生’的备注,眼前一片水雾朦胧,始终拨不出去这个电话。
她多么想缩在蜗牛壳里装作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傻子,成全陆远词一直瞒着她的体贴,就这样把日子过下去。
但如果是这样的话,盛晚知道她这辈子都会于心不安的,又何谈幸福呢?
姚楹确实是个极度能诛心的女人。
她在昨天选择把这件事告诉自己,等于把选择的权利也交给了自己。
分手或是不分手,都在盛晚的一念之间,她大可以继续装傻。
姚楹的这个计策,这个并没有公开却让给她的选择权,实际上就是一个试探。
她在试探自己究竟有没有自己说的那么爱陆远词。
因为如果真的爱一个人,是不舍得耽误他的。
尤其是自己的情况,只会彻彻底底的耽误他。
盛晚吸了吸鼻子,从包里抽出一堆的纸来胡乱的擦着脸。
她身体不断的在颤,等哭过了一次又一次,坐着的楼梯旁边都是她堆着的卫生纸时,才勉强平静下来。
她深吸口气,给陆远词发信息:[陆先生,我们明天见面啊?]
这次的陆先生,是她真的想叫他陆先生了。
周一八点,两个人约好在民政局见面。
陆远词显然是想赶第一批早早领证的,他穿着白衬衫,剪裁得当的线条勾勒着修长清瘦的身型,无比清隽又俊气。
可盛晚却没有穿白衬衫,她一袭黑色的衬衫裙,甚至还戴着墨镜。
陆远词见了,微微一愣:“晚晚。”
“走吧。”盛晚用墨镜挡住微微发红的眼睛,声音也是刻意的冷漠:“去别的地方谈一谈。”
“陆远词,关于结婚这件事,我们还需要商量。”
陆远词面色大变。
可能是碍于在民政局门口人来人往,而且有不少人看向他们这对颜值出色的‘情侣’,所以男人按捺着没有发火。
“晚晚。”他压低声音:“别开玩笑。”
“陆远词,我是挺爱开玩笑的,但也不是什么事都会开玩笑。”盛晚声音一顿,笑了:“你不是爱我么,尊重我么?你不想听听我需要商量的理由么?”
陆远词脸色微微苍白。
随后他沉默片刻,还是跟着女人离开了。
两个人其实也没去什么地方,就开车到了一处无人的公园,停下后在车里交谈。
“为什么不去民政局?”陆远词率先开口问,声音里明显是藏不住的怒气:“还有什么需要商量的。”
“我后悔了。”盛晚深吸一口气,强压着颤抖的冲动一鼓作气地说:“陆远词,我不想和你结婚了。”
“……什么?”
“为什么还需要我再重复一遍呢,你明明都听清楚了。”
“不,我没听清楚。”陆远词声音冷的像冰,鹰隼一般的双眸紧紧盯着盛晚:“你是单纯的不想结婚,因为有婚前恐惧症之类的,还是想和我分手?”
他就是这么一个直接的人。
今天女孩儿的态度,极其的不寻常,所以他也只能简单粗暴地问。
“……分手。”盛晚艰难地说出这两个字,强逼着自己残忍:“我想和你分手。”
“昨天我们还好好的通电话说了今天领证,一周后就是婚礼。”陆远词气笑了:“盛晚,你是没到愚人节就准备跟我开玩笑了么?”
“我没有在开玩笑。”盛晚侧头看向窗外,掩饰着自己马上就要崩溃的情绪:“我是真的想和你分手。”
陆远词一拳砸在方向盘上,滋哇乱叫的喇叭声立刻响彻在安静的公园里。
盛晚细瘦的肩膀不自觉的一缩。
意识到女孩儿这个细微的小动作,陆远词才反应过来自己吓到她了——他又失控了。
“对不起,晚晚……”陆远词仓皇的道歉:“我不是故意吓你的,我只是,只是……”
一向斯文有条理的男人,第一次有种手足无措到慌乱的地步。
又气,又急,又无可奈何。
“你为什么要道歉啊?是我的错啊!”
盛晚真的受不了了,她强忍住鼻酸和想哭的冲动,愤怒的吼起来:“是我神经病!我打算毁约,我临时反悔,你为什么要道歉?!”
陆远词可不可以不要这样,不要这种永远先是检讨自己有没有犯错?!
她受不了,她真的受不了。
男人直到如今还温柔的态度,就像是在她的心上凌迟一样。
“陆远词,请你责怪我吧,我真的是个很卑鄙的人。”盛晚吸了吸鼻子,看向窗外背课文一样的说着:“我本来以为我可以不在乎的,但对不起,我还是在乎你……之前说过的病。”
“那就像是个定时炸弹一样,我怕你会失控,会伤害我。”
“可能是我被网络上的东西影响了吧,所以真的临近结婚关头,我还是忍不住反悔了。”
“所以,陆远词,你可不可以骂我两句,这样我心里会更舒服一点。”
盛晚只能看着窗外说话。
因为她怕即便隔着墨镜,陆远词也能看出她在说谎。
“晚晚,这是你的真心话么?”男人声音嘶哑。
盛晚眼前已经有些模糊:“是。”
“如果是的话……我更没资格去怪你,是我有病。”陆远词苦笑了声:“你害怕是正常的。”
“只是你已经选择了我,为什么又要放弃掉?”
他之前明明给过盛晚很多次离开他的机会了,但女孩儿执意不走,所以他就放不掉了。
“我说过的。”陆远词忍不住攥住她纤细的手腕,声音带上了一分狠戾和执拗:“你既然选择留在我身边,那就别想要离开。”
“我后悔了不行么?”盛晚实在是忍不住哭了出来,为自己的残忍,抽抽噎噎:“我就是这么一个卑鄙的人,决定了的事情还会后悔,不顾后果,陆远词,我配不上你的喜欢和宠爱。”
“但你如果真的喜欢我,就应该尊重我的决定,求求你,放我离开吧。”
盛晚在昨天的时候,觉得自己被‘命运’这个狗东西判了死刑,自己遇到了刽子手。
但等到今天,她才意识到自己才是那个刽子手。
她在肆无忌惮的伤害陆远词,最可恨的,是她仗着他的爱。
眼前的男人僵硬成了石头,可却始终不愿意放开她。
“陆远词,是我错了。”盛晚一直在哭:“我不该招惹你的……”
不管是从一开始,还是从上次的分手后,她都不该再去撩拨陆远的。
因为她不能‘负责任’,她真的是这个世界上最坏最坏的女人了。
陆远词眼神阴鸷,他看着女人痛苦的样子,心脏仿佛一颗豆子,被两块石头上下碾着一样。
他是多想不顾一切。
但这世界上,他最受不了的武器就是盛晚的眼泪了。
所以,陆远词只能认命。
“好。”他妥协的哄道:“晚晚,你害怕我的话,我们可以不结婚。”
“但是……你能不能不离开我?”
他真的不知道离开了盛晚的自己,会变成什么样子。
盛晚听了,身体抖得更加厉害。
眼泪就像开了阀的水龙头,止都止不住。
“不行,不行。”她知道她必须离开陆远词,否则治标不治本的:“我要离开你,我不会留在滨市了。”
“晚晚。”陆远词双目赤红:“你别逼我。”
别逼他……把她锁起来,囚禁起来。
“陆远词,是我对不起你,你想杀了我我都没意见的。”交流到现在,只有这句话是盛晚的真心话。
她甚至笑了笑:“但如果你允许我活着,就要放我走。”
因为如果他们继续纠缠,舍不得的人不只有陆远词一个。
就连盛晚都不知道,失去了男人的她会变成什么样子。
可就算变成行尸走肉,她也不能耽搁了陆远词——她愿意变作一块枯木,从此没有灵魂。
爱情是这个世界上最有杀伤力的武器,能让一个人无论多有钱,有权,都能在刹那间变得手足无措。
变得认命,觉得这世界上无论如何,总归有他得不到的东西。
哪怕就差一步了,就近在咫尺了。
陆远词闭了闭眼,选择放过盛晚,自己认命。
或许,他天生就是一个不会得到幸福的人吧。
原本以为今天是可以彻底拥有盛晚的一天,却没想到从天堂坠入地狱就是一瞬间的事儿。
他是来彻底失去盛晚的。
“晚晚。”陆远词声音沙哑:“你走吧。”
他已经做了所有能做的事情,可他不能让一个女人不怕他精神上的‘炸弹’。
他认命了。
第82章 你宁可住疗养院,都不肯跟我?
盛晚和陆远词这场浩浩荡荡的豪门婚礼筹备了半年之久,期间一直在网络上直播着差不多所有的细节,拼命给网友炫富,发糖,让一群没见过市面的网友充分见识到什么叫‘王子公主’的婚礼……
突然宣布停止。
是航远官方发布的微博,宣布婚礼停止,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并没有说是延期还是彻底不办了。
随后盛晚的微博转发,确认了这一点。
前天还在微博秀恩爱,今天就看起来打算彻底分道扬镳的样子了。
网络上顿时炸作一团——
[我靠我靠,没搞错吧?我还等着看一周后的世纪婚礼等着看盛晚穿王薇薇的高级定制婚纱呢!这简直耍人玩儿啊!]
[之前是谁说豪门靠谱的,一周后的婚礼都能说取消就取消……]
[呃呃呃,盛晚和陆远词这是分手了?]
[当然是分手了,不分手咋可能取消婚礼啊?]
[但为啥这么突然啊?难不成是一方偷吃被抓包了?]
[hhh谁知道呢,总之挺逗的,之前这俩人都快秀成什么样了,都快成世界第一深情第一宠爱了,结果呢,这笑话闹的。]
[所以说啊做人真的不能太秀,这都不给自己留一点余地,搞成现在这样多磕碜。]
[哈哈哈哈之前说盛晚是全世界最幸福的女人的那些网友呢?出来溜溜。]
[啊这,不至于这么幸灾乐祸吧?]
[啧啧啧,人家宣个婚礼暂停,什么倒油人士都出来了。]
[讲真,这还真不能怪网友给他们倒油,真的只能怪这俩人太秀了,谈恋爱在网上秀也就算了,婚礼还全程秀,一个伴手礼还弄个镶钻的,不就是想让网友羡慕想让网友夸盛晚嫁的好么?咋的,现在嫁不成了还不能让人说说啊?]
[就是,敢情我们网友只能嗑不能骂?惯的臭毛病,网络自由无所畏惧谢谢。]
[要我说人真的不能太得瑟,我看盛晚就是活该……]
网络上一片沸沸扬扬的讨论声中,现实生活里也是炸了庙的。
不管是陆远词那边还是盛晚那边。
毕竟他们这场婚礼已经太接近实现,太引人注目,两个人也处了这么久了情比金坚的样子……突然决定分手,婚礼取消,任谁都会觉得十分离谱。
区别是陆远词那边的亲戚朋友没人敢问他前因后果,而盛晚这边的人就不一样了。
盛顾冯一盼和程鸢都气炸了,三堂会审一样的聚集在一起‘拷问’盛晚。
女人什么都不说,他们便认定是陆远词的问题。
冯一盼气得浑身发抖,即便她觉得自家平凡,卑微,可此刻为了女儿也忍不住了,起身就要去找陆远词——
“妈,别去。”盛晚叫住了她,淡淡道:“是我的问题。”
“你能有什么问题?!”程鸢气的直喘粗气:“晚晚,你别在维护他了!”
做女人真的不能太恋爱脑!
盛晚什么都没说,只是从包里拿出前天在医院检查的化验单递给他们。
那行‘怀孕几率低于百分之五’的白纸黑字,极其刺眼。
三个人都呆住了。
“陆远词从六年前就知道这件事,因为我宫寒是从小落下的毛病,我怀孕的几率不到百分之五,甚至中彩票一样怀上了孩子也很难保住。”
盛晚说着说着眼圈就红了,声音也不自觉的颤抖起来:“但他却一直瞒着我,甚至明明知道也要和我结婚,所以你们不要怪他,也别去找他。”
陆远词甚至没有一刻动摇过。
这样的他,让她怎么可能继续自私下去。
本来愤怒至极的三个人一瞬间犹如置身冰窖。
“怎么、怎么可能……”冯一盼脸色苍白的仿佛下一秒就要晕过去了,难以置信的看着她:“晚晚,你怎么可能有这个毛病?咱们、咱家人没这个毛病啊!”
不孕症?宫寒严重?怎么可能呢!
“医生说造成这个后果的可能性有很多种,具体是什么原因我也不知道。”盛晚勉强笑了笑,笑得比哭还难看:“但是妈,这已经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她不会有孩子这件事是既定事实。
但是……也无所谓了。
她失去了最爱的人,这辈子本来也就不打算在结婚了。
空气里寂静了足足两分钟的时间,谁都不敢说话。
随即爆发开来的,就是冯一盼控制不住的嚎啕大哭——
“晚晚……我的闺女……”她倒在沙发上,眼泪洇湿了大半布料:“怎么会!你怎么会这么命苦啊?!”
“是我没照顾好你?是不是我没照顾好你啊?!”
“妈,你别这样。”盛晚忍着眼泪走过去搂住她,哽咽道:“人各有命。”
其实她虽然看起来是不幸的,但也足够幸运。
人生中才过了三十年,她所经历过尝试过的事情,已经比其他人一辈子都多了。
有没有孩子,其实对她而言真的不是那么重要。
盛晚只希望她最爱的人能有一个好的结果。
她希望陆远词能重新遇到一个深爱的女孩儿,能为他生个孩子,能组成一个完整的家庭。
男人从小就没有一个正常的家庭,对‘家庭’这个观念应该是最渴望最看重的。
盛晚懂他,所以决定成全他。
以后她每天都会向神明祷告,希望陆远词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