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还是被震耳的电话铃声吵醒的。
“喂？”
“快下来啊，新郎官。我在你家楼下。”
沈惟揉揉眼睛一看，是周应。
“我——”
“那边人都到了，我亲自来接你。快点出来。”
周应没给他拒绝的机会，直接撂了电话。
沈惟又看了一眼微信，纪沅星还是没给他回消息。
他换了件连帽卫衣出门。
有了上次的经验教训，周应这次选了个私密性比较好的清吧，叫的也基本都是圈子里的同龄人。
沈惟回国才一年多，其实也没有几个朋友。
这些人大多都是想跟他认识才来的。
但沈惟懒得应付，一晚上都有点心不在焉。
“我说兄弟，你可以啊。默不作声地就娶了纪家大小姐。”周应揽着他肩膀打趣他。
“你知道你们这事一出，我爸妈都后悔死了。他们说要早知道纪家不在乎年龄小，都带我去相亲了，哈哈哈。”
沈惟握着手机，鄙夷地看他一眼，“你想得美。”
“哟，这就开始护上了！”周应双手捂住自己心口，“见色忘义，你太伤人了。快陪我喝两杯，缓解一下我心痛。”
沈惟无奈，陪他干了两杯。可他酒量实在不好，两杯就有点晕了。
他起身去卫生间洗了把脸，出来时，正好看见一个熟悉的人影。
是上次在酒吧和纪沅星在一起的女人，周应的表姐。
他沉思两秒，跟了上去。
这个清吧今晚有乐队演出，一楼气氛更浓，周韵韵就没订二楼包间，而是订了一个半开放的boss卡座。
“沅星，你真要嫁给沈惟？他才二十吧，比你小，你不嫌他幼稚？”
踌躇着要不要去打招呼的沈惟，听到这句话，默默在卡座背面站定。
纪沅星拿着一杯长岛冰茶，喝可乐似地吸一大口。
“嫁呗。他长得又不丑。”
她拨弄了两下吸管，莫名就想到那天晚上，沈惟光着上身的背影。
“就当，养个身强力壮的小白脸呗。”
周韵韵给她竖了个大拇指，
“没毛病。当富婆不就这点快乐了嘛。反正咱们结婚也不是为了爱情，还不如挑个好看的。哈哈哈。”
纪沅星附和一笑，也没多解释。
陶阿姨目前正在保守治疗，这个秘密只有她们俩知道。
外人看来，这就是一场利益交换的商业联姻。
不过，也没什么不好。省去许多麻烦。
透过玻璃上的镂空纹路，沈惟看见纪沅星穿着合身的小黑裙，嘴角挂着满不在乎的笑意。
身强力壮的小白脸？
他哂笑一声，感觉有点讽刺，还有点生气。
这股气来得很没道理，毕竟他知道订婚消息的那一刻，都没觉得生气。
可纪沅星的这个态度却让他胸闷。
所以，她同意就是因为无所谓吗，无所谓和谁结婚，无所谓年纪，也无所谓那个人是不是他。
沈惟突然没了继续听下去的兴致，戴上帽子，快步走了。
酒吧里人来人往，卡座里的两人没有任何察觉。
周韵韵在这种场子里都玩得很开，她叫了几个邻座的帅气小哥哥过来聊天。
其中一个坐到了纪沅星的身边，“小姐姐，加个微信吧。”
纪沅星专心看着台上的乐队，漫不经心地回道：“不好意思，没带手机。”
小帅哥笑容一僵，“美女，你手机在桌子上啊。”
“噢。”纪沅星顺势拿起手机，在他面前摁了两下，手机没有任何反应，“没电了。”
“行。”小帅哥善解人意地点点头，但还是有点不死心，“那留个微信号？我回头加你，你通过一下。”
“加你的理由？”她耐心有限，不想继续扯皮。
“我有点帅，算吗？”他说得自信满满。
闻言，她侧头瞧了一眼。
确实比普通人强点，就是这挑染的头发，和黑色的内眼线，看着有点油腻。
不像沈惟，他连眉毛都不修，发型也随意，但随便披件白衬衫往那一站，就很有少年感。
谁不喜欢干干净净的帅哥呢？
纪沅星收回目光，目视前方，嘴角带几分嘲弄，“一般般。比我未婚夫差不少。”
说完，她收好自己的东西，跟周韵韵打个招呼就走了。
趁着等代驾的时间，她给手机充上电，打开私人微信，沈惟的消息跳了出来。
【你在哪？】
纪沅星点开图片，没有太惊讶。
潜意识里，她压根就没想过沈惟会不同意结婚。
这个联姻本来就是沈母为了保护他才提出的，她出于对母爱的感动都同意了，他有什么好反对的。
他就算想反对，估计也会被陶阿姨绑上婚车。
想到那个情景，纪沅星感觉自己好像个强抢良家美男的恶霸，她唇边笑意渐深，给他回了两个字。
【在家。】
代驾也到了，再有十分钟也就真在家了。
但她不知道，其实在某个不起眼的角落，沈惟正注视着她。
他本来想走，但想起她上次说的安全问题，就蹲在门口等她了。
收到回信的时候，他差点没气过去。
这还没订婚，纪沅星竟然骗他。
他刚要走过去戳穿她的谎言，陡然意识到了什么，脚步一顿。
等等，他过去能干嘛，质问吗？
质问她什么呢？
沈惟望着她跑车远去的方向，陷入深深的思考。
他们是商业联姻，本质上就该是人前演戏，人后各顾各的。
别说还没订婚，就是结婚了，他应该，也管不到纪沅星。而纪沅星更不会在乎他做什么。
她和他妈一样，考虑的都是这次婚姻带来的利益，是谁都没关系。
冷风吹过，沈惟一下子想通了。
可不知道为什么，想通了之后，他心里反而更难受。他没经历过，也不懂这种感受从何而来。
站在霓虹灯触及不到的黑暗角落，男人皱着眉头，眼神有点茫然。
第8章 婚礼倒计时
“妈，你还没睡？”
纪沅星加班后，回到家，发现客厅的顶灯都亮着。
纪沛兰睡衣外面披了个披肩，坐在沙发上，是在等她回来。
“你最近早上走得早，晚上又总加班，我想和你商量点事都预约不上。”
纪沛兰说这话的时候是笑着的，可纪沅星听进耳朵里，却有点内疚。
上次检查身体，母亲的指标一切正常，她就暂时放下心了。精力更多地投入到了工作上。
她赶紧脱下外套，走过去求抱抱，“妈，明天我一定晚出早归。”
纪沛兰用食指点点她的鼻尖，笑道：“少哄我了。先看看这个，沈家送来的礼单。”
纪沅星拿过红本随意地翻了几页，可越往后翻，越心惊。
常见的金饰就占了八页，后面还有1862年的古董祖母绿手链，乾隆时期的镂空瓷瓶，107克拉的裸钻，还有...两个非洲金矿的所有权？
无论是穿的戴的，还是摆设藏品，这礼单上可以说是应有尽有了。
娶公主都不用这个排场吧。
纪沅星用红本捂住嘴，露出两个眼睛眨呀眨，小声地问，“妈，我现在反悔还来得及吗？”
纪沛兰直接给了她一记暴栗，“胡说什么呢，现在想反悔，早干嘛去了？”
“再说，我们家的回礼也准备好了。不比这些差的。”
纪沅星吃痛，深以为然地点点头，嫁妆礼单她看过，只有两页纸，没有太多花里花哨的东西。
两页纸上写得满满都是世界各个地方的核心房产，外加...一个位于南太平洋的私人小岛。
不过，她觉得贵重主要是因为这次联姻是假的，三年之后，他们就桥归桥，路归路了。
她的嫁妆怎么都是她的，但陶阿姨给她这么多聘礼属实没有必要。
到时候离婚，要是瓶子磕了碰了，不就麻烦了。
纪沅星深谋远虑，想着去哪找个大点的，安全的仓库，直接把这些东西放进去，等时机一到就物归原主。
纪沛兰看着发呆的女儿，仔仔细细仿佛怎么都看不够，她轻轻摸了摸她的头。
“还有个事，我和陶阿姨商量过了。我们想着，不如这次直接就办婚礼，也省了麻烦，你看呢？”
纪沅星张大嘴巴，“婚礼？不是订婚吗？”
“反正宾客都要请的，场地办婚礼也合适。你和小惟又都没有任何要求，何必多费事呢？”
“订婚不也是为了结婚吗，早结晚结有什么区别？”
纪沛兰说得条条是道，纪沅星一时也不知道怎么反驳好。
“那，那会不会太仓促了？”
“仓促什么。你们俩放心好了，所有的事都不用你们操心，我和你陶阿姨都搞得定。”
纪沅星应和着“呵呵”笑两声，她当然知道她们俩的能力。
哪怕她们明天说要弄个炸弹当烟花放，她都会信。
“不过有件事，还需要你和小惟多上心。”
母亲笑得太过慈祥，纪沅星心里一颤，双手举高，“妈，你说，我俩保证完成任务！”
“婚纱和礼服都准备好了，你们明天找个时间去选一选，把结婚照拍了。”
“不许拖后，明天是最后期限。”
纪沛兰及时堵住她的嘴，然后打了个哈欠，起身，“行了，事情说完了，我去睡觉了。你也早点睡。”
“妈妈，晚安~”
纪沅星乖巧地目送她，然后回到自己房间，洗漱，瘫倒在床上。
明天拍婚纱照？
她应该有时间，但沈惟不上课吗...总不能分开拍再合成吧。
倒也不是完全不行。
纪沅星拿出手机打算问他一下。
聊天记录还保持在那天她回的【在家】。
看着对话框，她怔了两秒，好像之前每次都是他说最后一句话。
所以，上次他没回。
纪沅星往上翻了一下干巴巴的聊天记录。好像也没什么回的必要。
她点开键盘，“嗒嗒”地打了一行字，【明天有课吗，去拍婚纱照。】
十点多了，也不知道这孩子睡没睡。
反正，她大学时候，学生会事情多，很少在十二点之前睡觉。
不到一分钟，对面回了消息，【没课，但我车没在学校。】
纪沅星下意识地要回，【那我上午去接你。】
不对，明天上午有个早会，她把“我”字删掉，改成【我让助理去接你。】
发送。
对面好像网速不好，她等了两分钟才看到他回了一个【OK】。
后面还有个【微笑emoji】。
这表情，皮笑肉不笑的既视感。
他大概不知道这个表情的深意吧。
事情说完了，纪沅星没多想，手机一扔，眼罩一戴。
拍照片可不能含糊，婚纱照肯定是要放大的，要是她黑眼圈太重，得多丑啊。
-
第二天，纪沅星开完早会，布置完工作，走回办公室。
视线穿过透明的玻璃，她看见一个高高瘦瘦的背影。
沈惟站在办公室中央，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她这间办公室是顶层，视线和阳光都是最好的。
他的侧脸一半沐在日光里，长长的睫毛又浓密又弯曲，很有混血的味道。下颌线比今天的基金走势还清晰。
纪沅星摇摇头，惋惜地在心里感叹，年轻就是好。
夏蝉不烦，冬雪不叹。
他什么香水都没喷，可隔着玻璃，她就闻到了暖阳和清风的味道。
“我会开完了，走吧。”她敲了两下玻璃门。
沈惟发着呆，被她一唤，缓过神来。
“哦。”
他听话地跟在她身侧。
今天有司机，他们两个都坐在了后排。
纪沅星专注地在电脑上敲敲打打，时不时拨个电话。
沈惟就安静地坐在旁边，闭目养神，眼底一圈淡淡的青色。
昨晚，他等她消息等了很久。
结果...这个女人竟然一句多余的话都没说。
想起这事，沈惟不禁睁开眼睛，看向她。
恰巧，纪沅星也往他这个方向瞥了一眼，发现沈惟在看自己，还挑了挑眉。
有事？
沈惟马上回过脸，不理她。
他在...闹小脾气？
纪沅星不能理解，她电话刚接通，不好再问。
等事情处理完，车已经停在了场地门口。
要不说妈妈是超人呢。
谁能想到这么短的时间，陶女士和纪女士竟然为了他俩的婚纱照搭了一个临时摄影棚。
要是时间够，说不定还得出国实地取景。
想想这件麻烦事，纪沅星觉得订婚仪式变婚礼，实属是很明智的抉择。
摄影师也是专门请来的，服装足足有一屋子，就连换衣间都有两个，化妆台上的东西一应俱全。
纪沅星看着那么多大裙摆的礼服就头疼。
她转过身跟沈惟打商量，“我们就选两套衣服吧。婚纱照有几张就差不多够用了。”
沈惟见惯了她敷衍的态度，轻哼一声，“随便。”
哼，第一次结婚就拍两张结婚照，真有她的。
知道内情的纪沅星倒是真得很无所谓，婚都是假的，照片拍那么多有什么用。
她选了一件比较正式的白色大裙摆纱裙，又选了件抹胸鱼尾款修身裙。
接着，她就安心地坐在椅子上一边上妆，一边看沈惟试西装。
“这套不行，颜色不高级，现在司仪都不穿蓝色了。”
沈惟对着镜子点点头，听她的又换一套。
“这个...银灰色太显老了吧。要是我爸还活着，应该正合适。”
就连画眼线的时候，纪沅星都能睁开一只眼睛看，顺便小嘴叭叭地提意见。
好像...也有道理。
沈惟再次走进更衣室。
“虽然你穿这套白色，有点白马王子的味道。但我婚纱也是白色的，会不会太平淡了？”
化完妆的纪沅星微微蹙眉，“啧”了一声。
给她梳头发的发型师有点不忍心看了，“你们都长得这么好看，照片怎么会平淡。穿白色很显气质的。”
纪沅星嘟嘟嘴，“也是，但毕竟婚纱照就拍一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