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哥哥帮我参加家长会。”阮听雾诚心地道谢。
过了几十秒,梁宴散漫的声音坠进她耳边。
“学校里挺多人追你?”
阮听雾迟疑地应:“没有啊。”
“刚刚哥哥不小心打开别人给你的告白信,”梁宴还是先道了个歉,闷声笑了下:“不好意思啊。”
“嗯?”阮听雾不知道她抽屉里什么时候有了告白信。
“没别的意思,”梁宴说,“在你身上,学习和恋爱不冲突。”
阮听雾听到他这话,不知道为什么,眼里的光一下子就消散了。
他的言外之意就是,她如果真恋爱,他也觉得挺好。因为这和他并没有什么关系。
阮听雾僵了下,脑袋低了低:“我知道了。”
忽而又想起在家长会未开始之前,她和许肆仰的对话。
梁宴听见了,还问她许肆仰是不是在追她。
他的语气平淡又正常,一点也不觉得这有什么出格的。
而且就算有男生追她,他也不觉得怎么样。
就好像,她的一切,和他毫无交界线。所以他也不会持什么鲜明的态度,只是觉着有趣地逗她两句。
思及此,阮听雾心底生出一种凝滞的涩味,缓慢而浅淡地融进心底,酸得她喉咙隐隐泛着轻微的疼痛。
下一瞬,梁宴的手忽然在她眼前闪过。
她轻轻眨了下眼。
然后看见——
他的手碰到了她脑袋,而后顺手揉了下。
这是梁宴第一次揉她脑袋。他的手掌很大,揉她头发时没用什么力气,也是漫不经心的,好像只是很随意的一个动作。
几秒的时间。
阮听雾轻轻地抿了下唇。心底那股涩又生生渗出一丝泛泛欣甜。
她想,梁宴这是在安抚她吗?
作者有话说:
还有一更写不完了,明天补磕头
第22章
梁宴手很快撤了回来, 语音淡淡地拨下唇角:“哥哥先走。”
他的手心温热,哪怕只有短暂的几秒时间,阮听雾心脏也像缓缓流过一阵热流, 她扫了一眼他, 意外发现他脖颈处空荡荡, 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她忽然打算给梁宴亲手织一条围巾, 作为他二十四岁的生日礼物。她以前给朋友织过, 手法虽然不算太熟练,但总归还是会一些。
回到教室,她蹙着眉找到那封告白信,坐在椅子上拆开, 认真看了起来。阮听雾是这样的, 也许是从小到大家里人对她的爱意乏善可陈,所以就算她经常收到男生的告白,也还是不辜负每一个人对她的喜欢。
会认真对待,也会礼貌拒绝。
这信是匿名, 也不知道是谁写的。看完这封信, 她抿着唇收了起来。
回家的路上,阮听雾拿出手机迅速下单了针和线。在挑颜色的时候, 她犹豫了会。
如果用一个颜色代表梁宴,那一定是最赤诚和最引人注目的红色。但红色作为围巾颜色太打眼, 她最后还是迟疑地选了灰色。
接下来的日子, 阮听雾每晚写完试卷便抽出四十到五十分钟的时间织围巾。因着很久没有织过,她一开始还不是很熟练, 直到连着织了几天, 才缓慢地熟练了起来。
梁宴生日的前两天, 深夜十一点,小姑娘打好最后一根线,抬手揉了下眼皮,弯弯唇。
眼前是一条纯灰色围巾,没什么花纹和其他logo,针法不算绵密,唯一的优点应该算是摸起来很暖和。
戴上它一定很保暖。
阮听雾拿出预先买好的礼盒袋子,小心翼翼将围巾折叠进去,然后附身抽出一张漂亮的纸张,拿笔在纸上一笔一划写下:
【梁宴哥哥,生日快乐!】写完这句话,她下一句不知道写什么,有太多想对他说的话,但写起来就无从下手。
索性,她就写了这么一句话,而后将纸张放进袋子里。
起身拉了灯,桌前唯有一盏橘黄的小灯。光亮碎进眼底,她坐在床边,忽然一下子回忆起三年前。
是第一次见梁宴以后发生的事情。差不多相距了两个月。
她好像就是从那个时候起惧怕黑夜的吧。
不能没有灯,不能没有光亮,无论什么时候,只要眼前陷入黑暗,她就控制不了地心悸和害怕。
事情发生在一个平淡又普通的秋夜。
那晚阮听雾放学回家,家里冷清,每间房都关了灯。就像一个密闭的四方盒子,闷得喘不过气。
但那时她在摄影方向坚定地迈了步伐,并且摄影的作品上了西城一中的周刊,像徒步很久终于尝到一点甜头,那段时间她上进又柔和,难得变得开心起来。
但欣欣向荣的情绪中止于那一瞬。
昏天暗地的房间里,十四岁的小姑娘摁亮墙上的灯,亲眼见到父亲了自杀的场景。
血迹斑驳。
但又不知道为什么,她整个人却冷静异常地拨打了120,而后出门竟意外撞见了梁宴。
二十出头的少年恰好骑着机车路过,两人就那么匆匆晃了一眼,他丢给她一件外套。西城秋天冷,她就穿了件短袖。
阮听雾接过,又见着他离开。
只有手心里的衣服见证他曾经在她最黑暗的那一晚出现过。
后来120来拉人,阮听雾跟着上了车,手心里死死拽着那件衣服,像抓住身边唯一一束光亮。
再后来,她亲手将梁宴的外套放进衣柜的最底下,希望能有一天,她能再拿出这件外套,然后对梁宴说。
没想到吧,当年你随手扔给一个小姑娘的外套,会变成她这么多年以来的珍藏和云霓之望。
……
回忆结束,她睡着,第二天早起开始担心如果梁宴最近一直不回家,她要怎么样才能在生日那天把礼物给他呢。
没想到惊蛰前一天,梁宴回了趟家。
阮听雾在卧室写试卷,到了饭点下去吃饭,她难得这么勇敢一次,直接向梁宴道:“哥哥,你明晚回不回家?”
梁宴在玄关处换鞋:“有什么事么。”
“我听表哥说你明天生日,”阮听雾说,“我给哥哥准备了一个生日礼物,想明天送给你。”
“程砚怎么可能和你说,”梁宴说,“我从来不过生日。”
阮听雾凝怔了一小会,她知道梁宴生日是三年前那会暗恋他向别人打听来的。她只知道他的生日,却不知道梁宴从来不过生日。
阮听雾僵硬地望他一眼,不得已撒了个谎:“其实是上次哥哥身份证掉在沙发上,我捡到然后扫了眼。对不起啊,哥哥。”
说完,她又看梁宴一眼,这次他眼里没再存疑,就轻轻淡淡地扯了下唇,说:“不用给我生日礼物,你自己留着。”
“噢,好,”阮听雾点了下头,“我也没准备多久的,没事。”
两人都沉默了一瞬,她踩着拖鞋往餐桌走。
梁宴:“你生日哪天?”
阮听雾没想到他会问她这个,回应迟缓了下:“五月五号。”
梁宴挑了个唇:“又是五五?”
阮听雾耳尖染红,明明知道他是说她生日,但听上去像他在叫她似的:“嗯。”
“挺巧,”梁宴滚了下喉咙:“以后叫你五五挺合适。”
“……”阮听雾忍不住笑了下,没想到他真是在叫她,顿了顿,问:“你怎么瞎给我取名字。”
“不是很贴合?”梁宴今天心情看上去不错,吊儿郎当地逗她:“没人这样叫过你?”
“没有啊,”阮听雾认真说,“就你一个。”
梁宴闷声笑了下。
阮听雾感觉她和他的关系有在慢慢变好那么一点,之前刚搬进他家那会,两人完全是陌生人。但到现在,她和梁宴也能有说有笑地聊上几句了。
思及此,她眼里跳进雀跃,坐在餐桌上吃饭。
没过多久,梁宴走进卧室,没一会儿拎了台笔电出来,陷在沙发上敲敲打打。
阮听雾一抬眼就能看到他,这种滋味别提多开心,那顿饭她吃得眼里带笑,平常二十分钟就能吃完的晚饭,她足足多了一倍时间。
连陈姨都觉得不对劲地笑着说:“听雾你今天怎么回事啊,吃个饭这么慢。”
“没什么。”阮听雾迅速低下头吃饭,心里却乐开了花。
晚上回到卧室,看到摆在桌上的围巾礼盒,她唇角耷拉下来几分。低头摸了摸她被针不小心扎到的手指,织一条围巾,费了她一周的夜晚,甚至还熬了好几个夜,也不止被针扎了一次。手指到现在还隐隐作痛。
她倒抽一口凉气,安慰自己梁宴不过生日,这事只能怪她没弄清楚。
但耗费心血的围巾没送出去,她心底终究有些难过。
而且前几天她着了凉,最近这几天头一直挺疼,于是这天晚上她早早地就钻进了被窝,但第二天早上,她整个人难受极了,脑袋两穴像针扎似的欲裂。
艰难地从床上爬起来,在学校捱了一天。
没想到情况越来越差,晚上回家时候,她整个人昏昏沉沉的。
不过放学时途径药店,她买了药。
但晚上十一点多,脑袋疼得捱不下去,她穿上衣服,咬着牙下楼。
今晚梁宴没在。听陈姨说他八点多回来了一趟,但那时候阮听雾戴着耳机在卧室听英语听力,便没碰着面。
今天也原本是他生日的。
在阮听雾的想象里,今天应当是很美好的一天,没想到病来如山倒,她难受得要命。
忽而,客厅茶几上摆着的一份礼物模样的东西闯进她视线。
阮听雾惊讶地朝客厅走过去,低头看了眼那礼盒。
她甚至都没刻意去看,一眼就看见礼盒最上方的一张贺卡:梁宴,生日快乐,岑思也。
岑思也。
阮听雾脑子里出现一个精致漂亮的女人。
她眼神动了动,所以,梁宴接受了岑思也的礼物。
不过生日是他的原则,但他可以为岑思也打破原则,是吗?
阮听雾心脏难受地抽了下。
她没打扰陈姨睡觉,拖着身体走到门口,拿手机叫了辆车独自去了医院。
到医院差不多已经是凌晨。
阮听雾根据医生的话,拿了单子去打吊针。
戴着眼镜的医生觑她一眼:“小姑娘就你一个人?待会打吊针不能睡,得看着点。你家人没来吗?”
“好,”阮听雾挤出一个笑:“我待会不睡觉,会看着的。”
“行吧,”医生倒挺热心肠,关心道:“你家里人怎么想的?大冬天的让你一个人来医院看病?”
阮听雾哑口无言地顿了下,坐在大厅椅子上打针。
毕竟是深夜,她眼皮昏昏沉沉地即将掉下来,过几分钟又动一下脑袋,强迫自己别睡着,来来回回弄了好几次,最后掐了下大腿掐清醒了些。
紧接着又强迫自己半小时没睡,像是半梦半醒之间,一个熟悉又陌生的身影泄进眼底。
阮听雾以为自己在做梦。
但很快她意识到这不是梦。
梁宴的确就在她不远处,而且他身边还站了个人。
女人气质出众,戴了条红围巾,举手投足都漂亮。她是岑思也。
两人站一起,配适度拉满。
阮听雾心脏像被人凶狠地揪了一把,觉得自己现在过于狼狈,她抿唇低了头,想让梁宴别看见她。
-
“梁宴,我腿都动不了了。”岑思也腿上刚打了绷带,她是一挺娇贵公主的,看他一眼,“你车撞了我,你不扶啊?”
梁宴站在医院一楼大厅,微扯唇角,递她一拐杖:“拄着。”
“你怎么这么心狠。”岑思也恨铁不成钢地颠他一眼,她都这样了,他也就凭着原有的礼节性陪她来了趟医院,连扶她都不扶一下。
梁宴:“碰瓷老子还有理了是么。”
岑思也低着头装乖不说话。是,今天的确是她碰瓷,她顿了顿,偏头看他一眼,却发现他眼睫往一个地方掀着,那是岑思也第一次在他眼睛里看见情绪。
她往梁宴看着的方向循去。
一个十几岁的女孩子低头坐在长椅上,手上打了吊针,她睫毛很长,脸色却苍白到极致,让人多看一眼就觉得心疼。
作者有话说:
第23章
阮听雾低着头看手背上的针孔, 始终没有抬头。
她也不知道梁宴有没有看见她。
过了几分钟,瓶里的液快要输完,她不得已抬头。
却没再见着梁宴的身影。她不由得猜想, 梁宴刚刚没看见她。大概是和岑思也一起出了医院。又或者是, 他看见她了, 却也不想管。
护士帮忙换着吊瓶,阮听雾头还是疼, 医院长椅冰冷又没有温度, 周遭一切看起来都不带暖色,她一向很讨厌闻消毒水气味,但那股气味却径直灌进鼻腔及肺腑,她闻着浑身都不舒服。
耳边传来护士温柔的声音:“妹妹, 再坚持一下, 再打一瓶就可以回家了。”
阮听雾鼻尖一酸,却倔强地挤出一个笑:“谢谢护士姐姐。”
“嗯。”护士揉了下她脑袋:“姐姐先去忙别的,你先输液。”
“好。”阮听雾最受不了陌生人的关心,她点点头, 喉咙也跟着干涩起来。
梁宴之前也短暂地揉过她脑袋, 那是一种什么感受呢,阮听雾强行回忆着, 却好像已经记不起来了。
她沉重地闭上眼,心脏现在好像被一个游戏里才会出现的白线条小人横冲直撞地捏着。
“阮听雾?”
这倦冷的嗓音带着磁性, 听着好像有几分关心。
阮听雾心脏里的小人陡然停住了。
她再次睁开眼。
男人笔挺地站在她面前, 眉眼辨不出情绪,薄唇动了动, 嗓音不由分说跃进她耳朵里。
“你怎么这个点来医院?”
生病的人情绪好像格外容易脆弱, 深夜也很轻松就滋生不该有的思绪, 阮听雾原本是一个倔强又很坚强的女孩子,但听了梁宴这话,她眼眶酸了下,说:“我有点发烧了,头还很疼,已经吃了药,但还是没怎么好转。我就来医院了。”
梁宴:“很不舒服?”
“嗯,”因着感冒,阮听雾说话带上点鼻音,她声音听着软糯几分,“很不舒服,我没有办法就只能来医院了。”
梁宴在长椅上坐下,高大挺立的阴影笼罩住她大半个身体,阮听雾努力藏住自己今晚的敏感和酸涩,她朝他偏头,认真地说:“没事的,哥哥你走吧,我待会打完针自己回去。医院这里很容易叫到车。”
她是真不想耽误和浪费梁宴的时间,她的情绪再怎么样变化也和他没有关系,阮听雾也不想因为她对他的喜欢,就觉得梁宴应该对她怎么样。毕竟感情是一个人的事,阮听雾的暗恋和梁宴没有任何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