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的事,我都认。但是,我真的没和别人调过情,也没有做过更亲密的事情。这些统统都没有。”
阮听雾半晌才回过神,眨了下眼:“你怎么突然和我说这个。”
“你不是总以为我花心?”梁宴说,“以前我都没否认过,想着你一个小朋友,也没什么好和你说的。我这些事,又和你没关系。”
“那你怎么现在和我说这些?”阮听雾问。
“现在——”梁宴语气放缓,掀眼看她,倏忽轻碰出一句话:“我不是想着和你有关系了吗。”
阮听雾啊了声:“什么。”
“什么。”梁宴重复她的话。语气听起来格外无辜。
“你刚刚说的什么有关系。我没太明白。”阮听雾实诚道。
“没什么,”梁宴挑了个笑,“你记着我之前的话就行。”
阮听雾整个人挺犯困,认真说:“记得了。”
梁宴嗯了声:“你睡。”
阮听雾挂了视频电话,很快沉沉睡了过去。
第二天一早。
带队的专业老师把所有人召集到大巴上。
阮听雾坐在靠窗位置。
老师拿着个保温杯,说:“这里可以拍的东西有很多,这次也没规定题目或者主题,想拍什么就拍什么。不过我很建议你们去这儿的小学,有挺多东西可以挖的。”
“我想去小学,”阮听雾侧头问学姐:“学姐你去吗?”
“我不去,”学姐掐了把她的脸:“你再问问别人。”
阮听雾问了一圈,女孩子都不想去,只不过队里仅有的三个男生都说想去。
学姐看破一切:“他们这哪是想去拍东西啊,分明就跟着我们听雾,任她差遣的。”
大巴车上的人都笑。
阮听雾偏头看着崎岖的山路,有点不知道怎么面对这种玩笑话。
很小的时候,孙成漾就不止一次地对她说过,家里的人都不喜欢她,所以她必须得听话,学习成绩好,努力做一个让人喜欢的人。
所以在阮听雾心里,她认为,让人喜欢是一件需要努力才能达成的事。
可是自从上了大学后,她光凭着外表,好像就已经让不少人喜欢了。
但这种喜欢太漂浮,世界上漂亮的人这么多,喜欢谁不是喜欢。阮听雾是很需要坚定爱意的那种人,她需要很多爱。
很多,只属于她的爱。
阮听雾也不止一次地剖析过自己,她知道自己身上有很多不足,有很多让人不喜欢的点。所以她觉得,她未来,可能都遇不到那个很喜欢她的人了。
如果她是男生,好像都不愿意和自己谈恋爱。
自卑的,私底下其实有很多见不得人的想法。比如,竟然暗恋过对她很好的哥哥。还没有成年时候,就想着以后牵他的手了。
多不堪。
自嘲地笑了下,小姑娘抛开脑子里的想法,还没说话,老师便先看了眼学姐,半职责半开玩笑道:“少拿你学妹开玩笑。”
阮听雾这两年跟别人学了很多待人接物的方法,随意说了几句便将场面恢复刚刚的融洽。
一群人嘻嘻哈哈地闹起来。
大巴车开至小学附近,学姐道:“那就是听雾和三个男生去小学,我们去年也来这拍过,提前和学校老师打过招呼,你们说是清北的就行了。”
阮听雾嗯了声,拎着相机去学校。
学姐迟疑了下,忽然道:“听雾,我还是去拍小学好了,你等我一下。”
“嗯?”阮听雾笑了下:“好啊。”
于是去拍学校的人便从四个变成了五个。
下车后,阮听雾抬头望了眼天色,看着好像不怎么好。
她没当一回事,有个男生随口提了句:“你们打算拍什么啊?”
另外两个男生应着。
学姐低声和阮听雾讲话:“不好意思啊听雾,我刚刚是不是给你制造麻烦了?我明明知道你是面皮薄的人。”
阮听雾没想到学姐会给她道歉,她愣了下,说了声没事,很快又补充了句:“脸皮薄是我的缺点啦,我也不知道怎么办。”
学姐觉得奇怪:“其实我一直很好奇你这种女生怎么会脸皮薄,从小到大应该接收过很多善意吧?你长得很像那种从蜜糖罐子里泡出来的小孩。”
“没有,”阮听雾勉强拉了个笑:“我十六岁之前的人生一直都很糟。”
直到十六岁末尾那几个月,拎着行李箱来京南,她才像是走出阴霾。但几个月后,却陷入了更深的渊,直至现在都没彻底走出来。
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
两姑娘挽着手到了学校。
阮听雾很喜欢拍小孩子,这个小学位于村镇,各种条件自然都比较落后,但小孩子们脸上都带着朴素又天真的笑。
五个人很顺利地进学校拍东西,但作为交换,学校老师让他们给六年级的学生们拍几张集体照。
“你们毕竟是专业的嘛,”老师笑眯眯的,“去年你们学姐也给我们拍了,拍照技术很好呢。”
阮听雾自告奋勇站出来:“那我来拍吧。”
于是从十点到十一点,她一直在帮着拍。拍照过程一直很顺利。阮听雾满意地看着在镜头下的学生,唇不自觉弯起来。
其实她一直觉得摄影的最大意义便在于构建美和留住美。
照片都是有温度和味道的,哪怕是一张黑色的,没有任何颜色的照片,都该是带着记忆和它自己独有的色彩。
哪怕别人看不见,但作为照片里的人,必定是记得那天那时的感触的。
这便是摄影的意义。
浪漫又美好。
艺术在骨子里就是诗意化的。
“听雾,这个学校上坡后边可以俯瞰群山,你要不要去拍。”学姐拍了下她的肩。
“好啊。”阮听雾欣然应允。
上坡的路是一条很长的阶梯。两侧路边生长着大片不知名树木。
阮听雾扛着相机,气喘吁吁地看了眼天色:“我怎么感觉等下会下雨。”
“我带了伞,”学姐说,“放心。”
后来的几个小时,两人上了坡,在学校后山位置各自拍着各自的作品。
“听雾,这栋楼是年前废弃的,我去年来时候,还在用着呢。”
阮听雾抬眼扫了眼废弃的教学楼,问:“我们进去坐坐吧?我看到有椅子。”
“好啊。”学姐进了教学楼,“校长说这教学楼过几个月就得重修,我来之前问过他了,他说我们拍累了可以进去坐坐。”
阮听雾手臂抬相机抬得有点沉,刚沾上椅子便想睡觉,但又担心睡着了待会天晚了不好下坡。
“你睡吧,我玩手机,”学姐道,“过半小时我就叫你,然后我们一起回。”
阮听雾嗯了声,放心地睡了过去。
但再一次睁眼,她是被暴雨声吵醒的。
天色不知什么时候已暗淡了下来。
而学姐还趴在桌上,已经睡熟了。
“……”阮听雾站起来,看了眼外边。
短短几个小时,突如其来的暴雨已经淹进了教学楼大厅。
她赶紧拿过手机,不出所料的,不少人给她发了消息,或者是打过电话。
其中最新一条是此次负责人老师的:【你们还在废弃教学楼那边吗?暴雨封路了,现在雨下得很大,你们下来应该很艰难。收到消息速回。】
阮听雾赶紧推醒学姐,先回复完负责人老师,而后学姐一脸懵地醒过来。
大厅里一盏灯亮着。
两人走出教学楼看暴雨。
“我草,”学姐咽了下喉咙:“对不起啊听雾,我不小心睡着了。这可怎么办啊。”
才刚走到教学楼门口,水就淹到了脚踝,阮听雾也第一次遇见这种情况,她拿过手机,老师拨了电话过来。
“老师不好意思啊。”阮听雾说。
“是这样的,我担心你们女孩子下坡艰难,会有危险,但这学校偏你们也是知道的,没什么人,所以你们只能在教学楼等等,看雨什么时候能停。”
学姐抢过手机:“那要是今晚都不停,我们就在这里呆一晚上吗?”
“雨过一会就停了。”老师语气不佳。
“可是这是在荒郊野岭啊,”学姐语调拔高:“我们两个姑娘。又下这么大的雨。”
“这算什么荒郊野岭,就在学校坡上。你们哪这么娇气?”
学姐气得挂了电话。
两个姑娘只好坐在教学楼里等雨停。
“听雾你一点也不害怕啊?”学姐说话都带着哭腔:“雨下这么大,什么时候能停啊?”
“别害怕,”阮听雾弯唇,拍拍学姐的肩膀:“你靠我身上吧,我保护你。待会雨势稍微变小一点,我们就下去。”
“嗯,”学姐靠在她身上,眼泛着红,说:“你胆子真大。”
阮听雾笑着应了声,但其实是表面淡定,强装着安慰学姐,毕竟如果两个人都慌,那也太不像话。
她担忧地看着外边毫无停歇迹象的雨。但这种时节的雨来得快去得也快,不可能会下一整晚。
大概过上一会就能停。
假若不停,老师也不会真把她们放这。
沉思了几分钟。
“好冷啊,听雾。”学姐语不成调地哭。
“是挺冷的。”她也冷。
又过了几分钟。
阮听雾手机响起来,她以为是老师,没想到是梁宴打过来的。
她眉心跳了下,走到教学楼听不到雨声的地方,接过电话。
梁宴:“不是说好,你去清橙这几天,都给我打电话的吗?”
“什么时候说过了?”阮听雾尽量保持镇定,现在他远在千里之外,她不能让他担心。
“哥哥没说过?”梁宴问。
“没啊。”阮听雾应。
梁宴:“那现在说了。”
“……”阮听雾笑了下。
梁宴:“那你现在在哪?”
“马上回旅馆了。”阮听雾说。
“嗯,”梁宴说,“不过你声音听着怎么有点抖?冷?”
“有一点点,”阮听雾想挂电话:“哥哥我先回旅馆了。”
“行。”梁宴挂了电话。
阮听雾拿着手机坐回椅子上,学姐眼泪还是在掉:“我好怕啊,听雾,听说学校后山是最容易有尸体的地方,这么晚了,我们待会会不会碰到不干净的东西啊?你怕鬼吗?”
阮听雾吓得眼眶一酸,她很害怕的。
咬着唇,小姑娘摇头:“没什么好怕的。”
“好,你不怕就好,那我也不怕。”学姐说。
阮听雾唇咬得发白,她低着头,心里怕得要死。被学姐这么一说,她感觉外边的雨声都变得恐怖了起来。
“……”她打开手机,扫着刚刚和梁宴的通话记录,心里默念着梁宴这个名字,才没有那么害怕。
可是,他现在离她好远啊。有整整两千三百二十七公里。
阮听雾只好忍着不流眼泪。
第48章
阮听雾视线虚焦地盯着手机, 屏幕还是依旧停留在前五分钟的通话记录上,她手指隔空划着,不带情绪地等待。
当三十秒后梁宴的电话再次拨过来时分, 她的确是没有想到的。
酸着眼眶接通电话。
男人声音听着很有安全感:“听雾, 你告诉哥哥, 你现在在哪。”
阮听雾咬了下牙齿。
她不是不想告诉他的。只是,他现在在那么远的地方, 告诉了他又有什么用。除了让他白担心之外, 还有其他用处吗?
梁宴又不是神仙,隔着这么远还能过来解救她。
“就在回宾馆的路上。”她笑。
梁宴:“你那边听着雨声很大——”他僵了下:“你这么晚还在山上?”
“没啊。”阮听雾说。
“你冷不冷。”梁宴问。
“没在山上。”阮听雾说。
梁宴声音很沉:“把位置发给我。”
阮听雾一时间没出声。
“你非让我报警是吗?”
“但是我发给你有什么用呢。”阮听雾边说边把定位地址发了过去。
几秒后梁宴大概是看到地址,他深吸一口气,道:“阮听雾, 你一点也不怕是吗?”
“怕有什么用, ”阮听雾眼眶酸涩:“你现在离我这么远——”
话还没说完,电话自动挂断,手机没电了。
阮听雾想掉眼泪,但又看到学姐情绪很差, 只好忍着不流泪, 拉过学姐的手逗她笑。
“听雾,你别逗我了, ”学姐抬手擦眼泪,“你手机没电了是吧?我手机还有电, 你要不要用我手机——”
正说着, 学姐握着的手机屏幕上显示拨进来一个电话。
是那个老师的。
阮听雾怕学姐和老师起争执,看了眼学姐, 眼神对视了下, 她接过电话。
“暴雨太大了, 我们都上不去,也没多大个事,”老师说,“你们俩就在那呆一晚上,明早再下来,你们觉得可以吗?”
阮听雾沉默了一瞬,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这事毕竟也是她们有错在先,没及时下去,她当然不想麻烦别人,但要她在这呆一晚上,也是真害怕。
就俩小姑娘的,谁敢在陌生的山坡上待。这废弃的教学楼也不断有水淹进来,指不定会发生什么。
“老师,我知道是我们没及时下去,”她启唇,还没说完,便被老师打断了。
“现在雨这么大,也没人敢上去冒险带你们下来,你们别做这个念想。”
“……”阮听雾:“我也没这样想啊。”
“我还不知道你们脑子里想什么,娇气。”
学姐暴躁地抢过手机:“哪有你这样的带队老师啊?什么叫我们在这呆一晚上,这儿黑不溜秋的,就一个瓦数很低的灯泡亮着,你是真不怕我们出意外啊?”
“你们女孩就是娇,”老师语气也很冲:“就一晚上,能发生什么意外。”
“要出意外了怎么办?”学姐语气更冲:“你承担得起责任吗——草,没电了。”
阮听雾拍拍学姐肩膀,强装着镇定安慰她:“如果实在没办法,在这待一晚也行,我们聊聊天吧。或者趴着睡过去就行了。”
“听雾,”学姐咬着唇:“你听过那个废弃教学楼的鬼故事吗?我真的很怕。”
“……”阮听雾也咬上唇,外边暴雨不断,狠劲冲刷着原野。她心脏跟着风吹雨打的动静上下起伏。
忽然,一阵穿堂风过,不知道吹起哪儿的纸张,发出沙沙发麻的声音。
学姐呜呜了两声:“那个鬼故事里也有这种声音。待会就会发生恐怖的事情。先是会出现一只野猫,那猫会发出凄厉的叫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