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真的倒是真的。”程砚笑了下:“不过我记性好像变差了,连这狗的生日都给记错。”
阮听雾应了句话,拎着书包笑着走上楼梯。
下周,她就能见到梁宴了。
心中有期待,时间自然过得快一点。校运会第三天,阮听雾参加三千米长跑,越过终点线的那一秒唇弯了起来。
周围人声鼎沸,广播念稿的声音传在耳边朝气蓬勃,许多道青春身影奔跑在年少的跑道。
她弯腰撑着膝盖,风呼啸而过,不少同学跑来恭喜她:“听雾第一名,好厉害啊,看着挺较弱一姑娘,没想到跑步的时候英姿飒爽。”
还有同学说话更好听:“听雾你简直就是巾帼不让须眉呀。”
阮听雾笑着一一应过,转头扫了眼京南一中的主席台。
梁宴高中也是在京南一中上的。
她跑过他所跑过的跑道,吹过他吹过的风,不知道这样,她能不能算是和他的距离近了点?
不管了。阮听雾偏头朝鲜红的国旗扬了个笑。
反正她明天就能见到他了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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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不过让阮听雾没想到的是,陈逢喆生日宴请朋友并没有选在酒店,而是选在了他家里。
那是一栋很大的别墅,25号当天下午六点,阮听雾跟着程砚来到陈逢喆家里。
她和程砚已经算晚到,刚踏进别墅大门,陈逢喆请的人就差不多都到了。
阮听雾扫了一圈,在一个人的侧影下多停驻了两秒。
男人眉骨高挺,微阖的眼皮薄而深,眼睑稍微往下懒搭着,削弱几分平时自带的攻击性,一抹淡轻余晖擦过偏红的薄唇,除了梁宴,不会再有谁这么勾人视线,光是站在那就自带气场,气势逼人。
大半个月后再见到梁宴,阮听雾呼吸到的空气都带着柑橘味的甜,更开心的是,陈逢喆今天请的人不多,就七八个,之前那个在海滩边留她的小姑娘也在。
她到现在才知道,这小姑娘原来是陈逢喆女朋友的妹妹。
而陈逢喆女朋友在外国读研,下月才回国,今天没在场。
小姑娘见到阮听雾,很热情地跑过来拉她的手:“你真的来了呀,我求逢喆哥哥很久了,想让你过来。”
陈逢喆笑着看了眼阮听雾:“这小孩可喜欢你了,非缠着我说要你过来玩。”
程砚跟着笑:“那可不是,我们听雾当然招人喜欢。”
阮听雾挑了个笑,和小姑娘说了几句话,晚饭很快开始,陈逢喆家里的阿姨端着菜上桌。
“我们家这个大圆桌可好了,就我们这七八个人,一张桌子就坐下了。”陈逢喆说。
阮听雾看了眼木制圆桌,想到今天不是像上次那样在不同的包厢分开吃,而是可以坐在一起吃饭,眉梢又往上扬了点。
6点多,太阳西沉,最后一抹地平线的余晖散尽,夜幕乘着冬风悄然降临。
陈逢喆招呼大家快点在圆桌上落座。
小姑娘拉着阮听雾说要跟她坐一起。
阮听雾说了声好。
陈逢喆先安排两个小的落座:“行,你们两个小的坐一起,”偏头扫了眼程砚:“你要靠着听雾坐吗?”
“我都行,”程砚无所谓地应了声,往餐桌走了过来,“陈寿星你可别忙活了,几个朋友而已,我们随便坐就行。”
阮听雾撑着下巴,拿起水杯抿了口水。圆桌摆在餐厅,灯是那种冷白调,灯源从天花板投下来,将她眼前看到的一切都染成没有颜色没有温度的冷白。
下一瞬,梁宴也朝餐桌走过来,阮听雾视线所及之处多了一丝温度,不知道他待会坐那个位置,会不会恰好就坐在她旁边?
她又抿了口水,试图用水减少内心几分焦躁感。
就在这时。“梁宴,”陈逢喆叫了下他,“你就坐着吧。待会帮我点蜡烛。”
阮听雾抬起眼睫。
陈逢喆坐在她旁边的旁边,如果梁宴真依陈逢喆所言坐在他旁边,那也就相当于待会梁宴就坐在她旁边。
想到这,她心脏期待值一下子拉高,唇角不自觉抬起。
“行,”梁宴倒也给陈寿星面子,闲散道:“给你惯的。”
陈逢喆拉开椅子:“宴爷,您坐。”
于是梁宴就这么坐在了陈逢喆旁边,也真的坐在了阮听雾旁边。
这是梁宴第一次在吃饭的时候坐在她旁边。阮听雾压住心脏的跳动,止不住地喝水,用不透明的水杯挡住她上翘的唇角。
饭菜很快上桌,陈逢喆一边介绍菜品一边说:“这些菜可都是我家阿姨亲自烧的,可好吃了,比外边那些五星级酒店都要好吃。你们试试呗。”
程砚夹了一筷子,吃了之后说:“我去,还真挺好吃,陈逢喆打个商量呗,你把你家这个阿姨给我怎么样。”
陈逢喆嗤了声:“美得你。”
桌上人纷纷都笑了起来。
阮听雾夹了颗虾丸放进嘴里,陈逢喆举起酒杯,招呼大家一块喝酒干杯:“除了那两个小的,都给我可劲喝。都给你们请了代驾。”
阮听雾扫到梁宴起身,手拿着酒杯伸了出去。
男人高大的身影前倾,恰好投到餐桌上,阮听雾手心往左偏了偏,抬手盖住那一抹身影。就仿佛,她与他亲密无间地碰在了一起。
阮听雾弯唇笑了下。
忽而,大家碰完酒杯坐下。梁宴坐下时冲锋衣外套里滚了个东西出来,在地面落下清脆的响声。
但恰好陈逢喆嘻嘻哈哈的笑声盖过响声。就连梁宴自己也没注意到他掉了个东西。
只有阮听雾时时刻刻关注他才注意到,她笑着低头,笑容在看见地面上静躺着一支口红时恍然止住。
那明显是一支女孩子用的口红。金属外壳在白光下泛着刺眼的光泽。
阮听雾手指僵了下,但还是艰难地弯下腰捡起了口红,而后轻声叫了声梁宴哥哥。梁宴很快朝她看了过来,视线在她手上停了一秒。
阮听雾感觉手心灼热,不知道是握着的口红还是因为梁宴的视线。或者说两者叠加在一起,她呼吸加快了一拍。
阮听雾舔了下唇,把口红递给了梁宴。
“谢了啊。”梁宴声音传到她耳边,阮听雾说了声不用谢,之前一直弯着的眉眼又往下垂了垂。
其实也不该难过的。
她知道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优秀的女孩子,她也很喜欢那些漂亮的,身上都带着好闻的香水味的女孩子,梁宴和她们在一起很正常,是一件正常得不能再正常的事情。
但她从来就控制不了这些情绪的变化。
如果说她的心脏有开关,一开一合便能产生难过,开心,雀跃和紧张的情绪,那控制这个开关的人便只有梁宴。
在这些事情上,她从来就做不了自己的主。
忽而——
余光里梁宴直接将口红扔给了程砚:“上次你外套落我车上的。”
阮听雾惊讶地眨了下眼。
原来这口红是她哥的啊,那她伤春悲秋个什么劲。
程砚扯唇接过口红:“不好意思啊,我都不记得这口红了。”
阮听雾夹了两颗虾丸放进碗里,拿起可乐给自己倒了一杯。可乐细碎地冒泡,泡沫瞬间就涌起一大半,她耐心地等待泡沫消失,又拿起可乐往杯子里灌。
“梁宴,有人托我问你啊,你和那谁在一起没。”忽然有人带头闹了这么一句。
“哪谁?”梁宴声音闲闲地问。
“就那个呀。你现在单身,她对你那心思不是昭然若揭的么,到处找人打听你的。”陈逢喆耐不住地问:“她爸那企业做那么大,她自己又是学戏曲的,今年还拿了夏之杯的奖,下个月要去戏剧院演戏,那剧院她的场一票难求,现在挺多人追她的。你就真不感兴趣?”
阮听雾倒可乐的手一滞,有几滴可乐洒在了桌上。
说实话,她都感兴趣了。她做梦都想变成一个这样优秀的女孩子。
和许多男人的追求无关,毕竟女性的魅力体现远不止在这种低级的范畴里,而是在于——那个女孩子在她喜欢的领域做到了顶尖,人生的每一刻都奔赴在热爱里。
就在这一刻,阮听雾忽然坚定了她这辈子都要专业学习摄影的想法,因为她以后也想要成为一个在自己眼里闪闪发光的人。
作者有话说:
“她跑过他所跑过的跑道,吹过他吹过的风,不知道这样,她能不能和他近一点?”化用了歌词“我吹过你吹过的晚风我们算不算相拥”
“在她喜欢的领域做到了顶尖,人生的每一刻都奔赴在热爱里。”化用于网络。
第9章
“没什么印象。”梁宴低头舀了口粥,实话实说。
陈逢喆愣了下:“这怎么能没印象。你要是对她有印象,你他妈绝对得对她感兴趣。你是不知道她戏曲唱得有多好,就前两天她唱那个牡丹亭,台下听曲的都像是被勾了魂似的。”
阮听雾低头也舀了口粥放进嘴里。
嗯,有点咸,盐似乎放多了。
梁宴轻抬眼睫:“差不多行了大寿星。”
“就是,”有人附和了句:“总是问,烦不烦啊大寿星。”
程砚眼睫弯了下,他知道梁宴不爱在很多人面前聊这些。
他也跟着说了句缓和场面:“大寿星喝酒,自罚一杯。”
陈逢喆拿起酒杯灌了自己一大杯:“是是是,不说啦,咱们说圣诞节那天去攀岩的事吧?”
梁宴:“定了圣诞节?”
“嗯,”陈逢喆乖巧地昂了声:“定了圣诞节,宴爷要觉得不合适再改。”
梁宴见他这狗腿模样,气笑了,反手给了陈逢喆一拳头:“装什么。”
陈逢喆也跟着笑:“别生气。我知道错了,没礼貌呗。我懂。”
梁宴哂笑了声。
阮听雾看着乖巧,其实也挺机灵,知道梁宴刚才因为被陈逢喆问烦了,但她不知道具体原因。
现在听了陈逢喆这话,她才意识过来。
哦,梁宴是觉得背地里讨论女孩子没礼貌?
是,她也觉得挺没礼貌,也不尊重人,但梁宴也能设身处地地想,她其实有点意外。但过几秒又觉得不意外。
嗯,她喜欢的人是这样的。她眼光一向最好,喜欢上的那个人也是最好的,好到,有很多人同样喜欢他。
而她现在只是这群人里最不起眼的那个。
默了默。
手机的响声把阮听雾拉扯出思绪。
她低头看了眼。
程砚:【帮哥个忙,你现在把话题扯开一下。你和梁宴说上次他教你做题那事,就谢谢他。】
阮听雾收了手机,和程砚短暂交汇了下视线,默默点了点头。紧张地摩梭了下手心,出声喊了下梁宴。
“怎么了。”梁宴偏头看了她一眼。
“嗯,就是上次的事,”阮听雾挤出一个笑:“我哥让我当面谢谢你。”
说完这句话,她装作随意地夹了个虾丸。
“哪个事?”
他好像对这事完全没印象,也怪她没讲清楚,毕竟梁宴哪能记得她的事。阮听雾重重地咬了口虾丸,眉眼不明显地耷拉着,嘴唇动了动:“在微信上帮我讲题。谢谢你啊。”
“记起来了。”梁宴举起酒杯和他们喝酒。啊,他原来还记得呢。
阮听雾弯了下眉。
梁宴喝了口酒,语气散漫地问:“但你之前不是已经谢过了?”
阮听雾嗯了声,浑身紧促但眉眼柔和地说:“我哥说当面谢比较有诚意。”
梁宴疏懒扯了个笑:“程砚一直都这么事,你少听他的。”
“哦,好。”
阮听雾低头扒了一大口米饭,香香又软软。梁宴的笑还勾在她耳边,空气仿佛多了几分清新。
只是还没愉悦几分钟,忽然有人“啪”地一声把所有的灯给关了,阮听雾心脏像被针刺了下,深远记忆里那个凄冷的黑夜一瞬间席卷而至,她额头和后背很快布满了密密麻麻的汗,手连杯子都没拿稳,哐当一声摔在了桌上,水沿着桌面快速滚了下来,穿在身上的蓝色毛衣一秒内就湿透了。
这几乎是一刹那发生的连锁反应,但杯子摔桌的那一刻,她听到打火机蹭地一声,紧接着余光里出现一抹滚烫明亮的猩红。
阮听雾朝他的方向转头,撞进男人漆黑上挑的眼睫,心脏不知道是惊吓还是悸动,跳得一拍比一拍快。
她禁不住想道,这盏光亮,是他特意为她点的吗?
下一瞬,梁宴摁了下打火机,拿支烟出来点燃。
哦,原来只是一种错觉。他只是点烟,而打火机的光亮恰巧驱散了她心里的魔兽。
程砚后知后觉地喊了声:“开灯,我家小朋友怕黑。”
有人立即把灯打开了。
恰好梁宴也将蜡烛点燃,阮听雾笑了下:“不用,有蜡烛的灯,不是全黑,没事。”
梁宴朝陈逢喆挑了挑下巴:“吹吧,陈寿星。”
陈逢喆笑着点点头,很快吹灭了蜡烛。
于是客厅以及餐厅的灯就再也没关过了。
灯亮,阮听雾扫见梁宴外套上沾了大量水渍,她愣了下,问:“是我刚刚弄倒水杯把你衣服打湿了吗?不好意思啊。”偏头看了眼陈逢喆:“逢喆哥哥,你这还有衣服吗?梁宴哥哥的衣服被我弄湿了。”
梁宴扯了个唇:“陈逢喆,我上次落你这的外套还在吗?”
“在,我给你拿。就二楼书房椅子上,一个袋子装着。”
“不用,你切蛋糕。”梁宴不想麻烦他,也顺便在房里换个衣服
“我给你拿吧?哪有让客人亲自拿的道理。”陈逢喆看他一眼。
“少恶心我。”梁宴转身去了二楼。
陈逢喆乐了乐,低头给大家切蛋糕。
阮听雾心里有愧,光是对他说不好意思也没用,她也不想在他面前留下一个木讷的形象,便下意识跟着梁宴上楼,想着能有什么帮得上忙的地方就好了。
梁宴低头扯了扯外套,几步就走了二楼书房,他随手关上门,这才注意到身后还有个人。
他眼里荡过几分错愕,问:“哪来的小跟班。”
“……”阮听雾咽了下喉咙:“我看看有没有能帮得上忙的地方。”
“哦,”梁宴笑了笑,“有。”
“什么忙?”阮听雾弯了下唇。太好了,她终于能帮上他的忙了。
“站在书房门口帮我看看,”梁宴单手脱了外套,说:“看还有没有其他跟着我的小跟班。”
“……”阮听雾怎么都不想到是这个,她顿了一下,如实道:“没有了。”
“哦,”梁宴:“就你一个啊?”
阮听雾勉为其难地嗯了声。
梁宴透过书房门缝隙看到她认真点头的模样,眼睫毛漆黑,琥珀色的瞳孔像掺了碎星,唇红又齿白。有几分像玉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