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软的双手捧着他的脸，唇瓣含着樱桃，送进他嘴里。带着炙热的呼吸，她柔声问：“哥哥，想不想要我咬你？”
天边泛起鱼肚白，梦境和夜晚一同退场。
陈戌懿睁开眼睛，又闭上。
几分钟后，他再次睁开眼，抬手捂住发热的脸，喊着自己名字，低骂一句，爬起床，把被套和床单全部换掉。
*
林叁七今天也醒得有点早，因为做了个不太美妙的梦。
她竟然梦见陈戌懿。
她和陈戌懿在梦里用“顾”比赛成语接龙，把所有带“顾”的成语都说完后，她接不下去，把自己急醒了。
真离谱。
她怎么可能会输？
林叁七穿着宽松的T恤睡衣和短裤，打着呵欠去洗漱，迎面遇上在梦里跟她玩成语接龙的陈戌懿。
他应该是要回房，看见她，却突然停住，转身，头也不回往反方向离开，风风火火跑下楼，仿佛她是什么洪水猛兽。
“有病。”林叁七丢出今天的第一句话。
昨天采摘的樱桃分成两份，一份做果酱，一份酿果酒。
盐水浸泡，去蒂去籽，倒进锅里，加入冰糖，中火搅拌熬煮至黏稠，冷却后装进干净果酱瓶。这是樱桃酱。
盐水浸泡半小时，去蒂清洗，放进干净密封玻璃瓶，一层樱桃一层冰糖，密封一个月。这是樱桃酒。
做法明明都很简单，顾司晴却还专门跑来帮忙。
林叁七知道，过于热心的人，或许醉翁之意不在酒。
但她毫无办法。
电视机放着今年夏天的热门综艺，帅气的偶像在灯光闪烁的舞台上又唱又跳，却吸引不了林叁七的目光。
她趴在长沙发一角，窥视厨房的方向。
陈嘉巳和顾司晴在厨房清理樱桃，能听到时而传来的说笑。
林叁七原本是第二个醉翁，但陈阿姨也在厨房，说人塞得太多施展不开手脚，让她自己去玩。
于是她被塞了颗樱桃打发走，完全被当成小孩打发。
林叁七窝在沙发角落，偷听他们的对话，他们在讨论油画，1872年的勒阿佛尔港口，莫奈创作的《日出印象》。
她只看漫画，不懂油画，强行加入也听不懂。
林叁七承认自己有点眼红，十分牙酸。
偏偏有人要火上浇油。
林拾六穿着条蓝底小怪兽泳裤，从后院跑进屋，拐进厨房拿了两根冰棒，又往后院跑。
路过客厅时，小怪兽贱兮兮说了句，“你觉不觉得嘉巳哥和顾姐姐很般配？”
林叁七鲤鱼打挺从沙发上爬起来，鞋都来不及穿，追着去踹他的屁股。
她追到后院。
泳池里的水是清透的碧色，阳光在水波里晃，几只塑胶小黄鸭在水面飘浮，围成圆圈。
潜在水里的少年，从圆圈中央钻出水面，翻起的水波将小黄鸭推远，其中一只被他抓住。
“冰棍拿来了吗？”
陈戌懿只听到有人跑过来的动静，捋开湿发，却看见林叁七也跟着跑过来。
输掉憋气比赛，被他派去跑腿的小怪兽，把大怪兽招惹过来。
陈戌懿，18岁未满，仍相信光，但有自知之明——
即使变成奥特曼，他也打不过林叁七。
于是他闭上嘴巴，缩回水里，只露出透气的鼻子，和看戏的眼睛。
林叁七不会凫水，他知道哪里最安全。
巧的是，林拾六也知道。
眼瞧着要被抓住，林拾六连忙往水里跳，扑通溅出一大片水花，比下课冲食堂还卖力地往水中间游。
林叁七就差一秒，没捞着，站在岸边，气到叉腰，“你有本事给我过来！”
“傻子才过去！”林拾六可能今天听了十遍《勇气》。
林叁七在泳池边绕了两三圈，也没把人捞着，累弯了腰。看见潜在水里看戏的陈戌懿，对他道：“陈戌懿，你把他给我推过来！”
林拾六闻言大笑：“我哥才不会理你！”
下一秒，却听见他的好哥哥在跟敌人谈条件，“叫爸爸。”
“……”
林拾六和林叁七同时沉默。
沉默之后，两个怪兽开始愤怒。
一个是被队友背叛的愤怒：“哥你怎么能这样！”
一个是被无理要求的愤怒：“你在想屁吃！”
陈戌懿退而求其次，说：“叫声哥哥也行。”
林拾六大喊：“哥！哥！哥！爸！”
最后一声声嘶力竭，却因为太吵而被摁进水里。
林叁七站在岸边，在报仇和自尊之间，咬牙切齿挣扎。
“陈戌懿哥！”她是个能屈能伸的怪兽，暂且委屈自己，把林拾六收拾一顿再说。
即使是连名带姓地被喊，陈戌懿也笑得灿烂，像得到糖的小孩，眼眸亮晶晶，湿发下的耳根，悄悄染上粉色。
林拾六被扭送到泳池边，林叁七蹲在地上，一只手抓住他的肩膀，一只手去拧他耳朵，“你刚刚说谁跟谁般配？再说一遍？”
林拾六今天的勇气已透支，连忙改口：“你和嘉巳哥！你和嘉巳哥最般配！”
陈戌懿笑容僵住，刚刚拿到的糖瞬间变成了屎。
这是背叛队友的福报。
与此同时，孤立无援的林拾六决定自救。
林叁七刚松开拧他耳朵的手，就被他抓住手臂，使劲往泳池里一拽。
她头朝下摔进水里，水花四溅，陈戌懿立刻游过去捞她。
旱鸭子对水的恐惧，让林叁七本能去抓住一切东西，于是紧紧圈着他的脖子，心有余悸之时，和他对上目光。
挂着水珠的浓密睫毛，清澈湿润的眼睛，瞳孔里她狼狈的倒影。
落水的意外让两人的呼吸都紊乱，心跳乱得要命。
林叁七感受到他的体温，起伏的呼吸，胸腔猛烈的心跳。以及他逐渐僵硬的身体。
作者有话说：
男大学生（摇头
第6章 和平友爱车
林叁七，18岁未满，没接过吻没谈过恋爱，但看过不少TL漫。
她不可能不懂，抵着她右腿的，是什么东西。
“你这个变态！”
林叁七红着脸将他推开，陈戌懿也反射性松开与她接触的手。
两人都忘记还在水里，于是林叁七又沉下去，喝了一次泳池水。
陈戌懿慌手慌脚抓着她的肩膀，把她推到岸边。
林叁七手忙脚乱爬上岸，满脸通红地骂他，“变态！”
陈戌懿的脸比她更红，舌头打结也要解释，“我我我这是正常生理现象！”
“闭嘴！”林叁七继续骂，“你这个脑子里塞满脏东西的肮脏的男大学生！”
陈戌懿也急了，“都说是正常生理现象！男大学生招你惹你了？”
他为广大男大学生鸣不平。
女大学生继续谴责：“你这个游泳还要玩小黄鸭的未成年臭小孩！”
“你才是臭小孩！”
“你才臭！”
两人激烈对骂，嗓音越来越大，林拾六趁乱跑走，陈嘉巳闻声赶来。
陈嘉巳问发生了什么，又都没人说话，对视一眼，各自把头偏向一边。
通红的耳朵在无声回答。
“陈戌懿的错！”林叁七抹掉脸上的水，丢下这句话，跑上楼。
陈嘉巳看向泳池里的男生，目光疑惑。
“小黄鸭的错！”陈戌懿爬出游泳池，也丢下一句话，跟上去。
陈嘉巳看着泳池里的小黄鸭，无奈叹气。
林叁七怒气冲冲跑回卧室，咬牙切齿脱掉上衣，背手解开内衣扣，长发贴在身上，发梢往下淌水。皮筋绑住头发，毛巾擦拭身体，去到衣柜前，粗暴拽出衣物，一件一件换上。
陈戌懿在隔壁房门前停留几秒，伸出去要敲门的手，又在半空收回，垂头丧气回到房间，褪下泳裤，擦干身体，套上干燥衣服。
林叁七坐在梳妆台前，插上吹风机，骂骂咧咧吹干头发。
陈戌懿垂头坐在床边，毛巾盖在头上，一言不发揉搓擦抹。
林叁七拿起手机，点开微信，编辑文字，给网友发送消息：[cxy真是个变态！]
陈戌懿听见声音，拿起手机，看一眼微信，手指捂住眼睛：“我可真是个变态。”
林叁七和陈戌懿冷战了三天，每次看他的眼神，就像看路上突然敞开风衣露出那二两肉的变态大叔。
不肯跟他独处，如果不小心肢体碰触，那双死鱼眼就会狠狠瞪他，仿佛要把他变成死鱼。
陈妈妈察觉两人的异常，她不插手孩子们的争吵，争吵也是一种爱的表现，但如果像这样冷战，她就会适当地，给出一些催化剂。
于是，冷战的第四天，林叁七看见陈妈妈从车库，搬出那辆年代久远的双人自行车。
陈家有个传统，无论是大人还是小孩，如果矛盾闹得厉害，就会被安排去骑双人自行车。
双人自行车需要协调与配合，陈家父母觉得，骑这种车是培养感情的好办法，也是调解矛盾的好工具。
这辆车，骑得最多的两个人，无疑是林叁七和陈戌懿。
这是陈家的“和平友爱车”，却也是林叁七眼中的魔鬼处刑工具。
她永远记得，初中的时候，她因为和陈戌懿打架，闹得很厉害，被陈妈妈安排去骑这辆车。
林叁七先动的手，所以她掌车头。陈戌懿坐在后座，一直在偷懒。
她累个半死，中途甩手不干，陈戌懿一个电话打回家，陈妈妈开着小汽车出来，守着他们骑。
平时温柔的陈妈妈，在这个时候语气还是温温柔柔，态度却强硬，手段更狠辣。她说骑到和好才能回家，还必须跟上她开车的速度。
于是，小汽车在一边开，女初中生和男初中生在另一边使劲蹬。
女初中生在前面边蹬边骂：“该死的陈戌懿，都怪你打电话！”
男初中生在后面边蹬边回：“谁让你骑到一半甩手不干！”
林叁七：“是你先偷懒！”
陈戌懿：“是你先打我！”
林叁七：“那是因为你一直来烦我！”
陈戌懿：“还不是因为你在学校装不认识我！”
林叁七：“谁让你长成那样招蜂引蝶，跟我交朋友的女生全是奔着你去的！”
陈戌懿：“长得帅有错吗！别以为你夸我帅，我就会原谅你！”
林叁七：“我才没有夸你帅！”
陈戌懿：“你就夸了！”
林叁七：“没有！”
陈戌懿：“就有！”
两个人一边使劲蹬，一边使劲吵。
还都死倔，死活不说对不起，最后累到表情狰狞，吵不动了，也踩不动了，差一口气就要离开这个美丽的世界，才勉勉强强握手言和。
那次之后，林叁七和陈戌懿第一次那么强烈又默契地达成共识——
吵得再厉害，在陈妈妈面前也要假装和平友爱，坚决不能再让“和平友爱车”出山！
看到陈妈妈时隔很久推出这辆车，林叁七的第一个念头——
快跑。
还没跑出院子，就被陈妈妈喊住，让她去把陈戌懿喊出来。
几分钟后，陈戌懿从卧室里打开门，看到门外的林叁七。
几天不肯跟他说话的女生，竟然主动敲响了他的门。
他有些意外，张嘴，还没来得及说什么。林叁七惨白着脸，先开口：“我们完了。”
“……”
双人自行车被陈妈妈擦得很干净，陈戌懿生无可恋跨上前座，林叁七同样生无可恋坐上后座。
陈妈妈温柔叮嘱：“天气热，别骑太久哦。”
意思是什么时候和好，什么时候回来，想赶紧回来吹空调，就尽快和好。
林拾六凑热闹嚷嚷：“顺便去便利店给我买点零食！”
林叁七和陈戌懿同时扭头瞪他，异口同声：“吃个屁！”
在迫害林拾六这件事上，他们倒是越来越默契。
小男孩之前产生的危机感更甚。
自行车歪歪扭扭骑出蓝色大门。
时值下午两点，挑在太阳最烈的时候让他们出门，一定是刻意为之。
天空依旧很蓝，没有一片云，阳光要亮瞎眼。
蜿蜒的坡道延伸到视野死角，被浓郁的树遮挡。
林叁七穿着短袖和短裤，细白的胳膊和腿，毫无准备地暴露在阳光下，皮肤被晒得隐隐作痛。
但她仍没有先开口的打算。
先道歉的人，不应该是她。
坐在前面的男生今天异常安静，一想到他可能也是这种想法，林叁七更生气。
他们骑车路过围墙上的橙红色凌霄花，没人说话；路过顾家，也没人说话；路过一只离家出走的哈士奇，还是没人说话。
头发被汗浸湿，吸附在皮肤上，大腿开始酸胀。林叁七默默卸下蹬车的力气。
哪怕偷懒一小会儿也行。
意外的是，陈戌懿可能是力气大，也可能反射弧太长，竟然没有发现她偷懒，一言不发地继续骑车。
自行车骑出分岔路口，进入海边公路，风里带上了海洋的咸腥味。
大海比天空要更蓝一些，天气太热，沙滩上见不到人，只有一棵棵树在路边如士兵般伫立，守候这片风景。
偷着懒的林叁七，抿着唇无声偷笑，在后座悠闲闭着眼睛，任发丝飘起，享受风的吹拂。
他坚持不开口也没关系，反正骑车累死的人又不是她。
反正，她恰好喜欢坐在自行车后座吹风。
然而没享受多久，自行车突然刹住，林叁七因为惯性前倾，撞到陈戌懿背上的同时，反射性伸手，抱住他的腰。
两个人的身体都很明显地僵住。
林叁七竟一时忘记松手，下巴传来的疼痛，让她第一时间是去骂他，“你突然刹车搞谋杀？”
陈戌懿的舌头好像也僵住，“便、便利店到了，我要去买根冰棍……”
他们停在便利店门口。
男生炙热的体温传到她的手臂，反应过来，林叁七连忙松开手，跳下车。
她可能哪根筋搭错，哪壶不开提哪壶，脱口而出一句，“你不会又硬了吧？！”
“……我又不是发情的猴子！”陈戌懿红着脸吼。
两人又要因为同一件事争吵起来。
便利店的门被人从里面推开，穿着蓝色员工背心的男生，站在门口，试探性喊出一个名字。
“林叁七？”
作者有话说：
情敌出场（bushi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