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小宝朝旁边草丛里吐了两口唾沫,横眉瞪眼:“你算什么东西?周大贵算什么东西?”
游鹤鸣肚子里一股火气蹿上来,眼皮轻撩,眼底一片冰凉。
盛骄伸手揽着他,把刀缓缓指向周小宝:“对我们公爹无礼,就别怪我好好教训你,都说长兄如父。”
她嘴角的笑意不减,眼底却不见分毫,冷漠又淡然。
“我会替你老子教训你。”
这女人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这手上的镰刀明晃晃地亮着光,把人吓得心里直哆嗦。
周小宝刚刚那股吐口水的恶气又消散,他倒退好几步,哆哆嗦嗦喊道:“来人啊,救命啊,有人要杀人啊。”
盛骄猛地朝他挥下镰刀,冰冷的镰刀反光,顺着日头刺入周小宝的眼睛里。
周小宝惊悚大叫:“啊啊啊啊啊!”他慌乱地倒退,一屁股坐在草堆子上:“疯女人,你这个疯女人。”
这声音太过凄惨,在远处掰着玉米的人群都听见了,急急忙忙冲过来:“干什么?干什么?”
“发生了什么事?”
游鹤鸣眼疾手快把盛骄手上的镰刀夺走,扔入箩筐里面。
盛骄用一脸遗憾的表情看着坐在地上的周小宝,怎么没把人吓得尿裤子呢?最好胆子都被吓破,然后屁滚尿流倒在这里,再也起不来。
她啧啧啧几声,游鹤鸣额角轻跳,他没想到盛骄的胆子这样大,直接拿着镰刀吓唬人。
他当然知道盛骄是不会在众目睽睽之下杀人,她不会把自己青春赔进去。更不会这么傻,真的做出留下把柄的事来。
在乡亲们冲过来的时候,盛骄高声大喊:“周小宝!你这个没脸没皮的赖皮□□,我们俩才回来,你就过来欺负我们。我们两个小夫妻,上没父母,又没兄弟姐妹。”
她嘴角带着笑意,对着周小宝轻声骂:“你这个生不出孩子的小龟公。”
周小宝被吓得脸色苍白,一双眼盯着盛骄,简直说不出话来,只听见盛骄一个劲地抹黑污蔑自己,还戳着自己的心肺心管。
小龟公一词从出来,他气得脑顶冒烟,又被吓得膀胱里头晃着水,整个人都扭曲到不行,嚷嚷道:“俺没有生不出儿子!”
“这是在做什么?”童佩玉她们看着坐在草堆子上的周小宝,喊他:“周小宝,你不干活跑这里来欺负盛骄他们是做什么?”
盛骄说:“婶子,你看看这人,简直是赖上我们了。之前的事情还没算账,现在又来拦着我们欺负我们。”
大队长他们也跑了过来,厉声道:“周小宝,你又偷懒。”
周小宝被发现干活偷懒,又是有苦说不出,他想说盛迎递这个疯子拿着镰刀要杀了他,明明是这个疯婆娘在骂自己。
“她......她拿刀......”
乡亲们嘀嘀咕咕:“这是在干什么?”
“估计是看着年轻小夫妻的好欺负呢。”
“拿什么刀?”
赵婶子走过来:“妹子,你休息好了吗?”
盛骄说:“我休息好了。”她眼尾带着冷意,看向周小宝:“就是这赖皮是不想我们好过,我真是要拿刀和他拼命。”
大家都只以为盛骄说的是气话而已,只有周小宝面对那双眼睛,说不出话来,膀胱里的水简直要憋不住了,一张脸被弄得茄紫色,丑态横生。
大队长敲着腰杆子上的铜锣:“好了好了,都回去干活。”
“周小宝不计工分。”
周母冲上来,冲着他们喊:“干什么就不计工分了,而且我们只是来找他们说两句话。”
盛骄笑了,说道:“是啊,来找我说说话,然后吵着要钱的呗。”
她这个慢悠悠的语气,游鹤鸣觉得自己应该从兜里掏出一把瓜子给她,然后让她一边嗑瓜子一边慢慢说。
心底那股戾气消散,他眼里闪过笑意,看着盛骄在旁边演戏。
周母和周小宝他们虽然心里有这想法,但他们什么都还没做呢,就被盛骄这样说,涨红着脸说:“你干什么?家里的钱本来就是要上交的。”
这第一呢,周大贵早就分家了。
这第二呢,周大贵已经去世离开了。
哪里谈得上钱都是要上交的。
游鹤鸣说:“我记得十几年前你把我们从院子里赶出来,说户口本上没我爸,也没有我。”
还记得二十年前刚推行户口本的时候,周母直接把周大贵剔除他们的户口本上。
而周大贵自己去自立门户了,只是他不符合收养的要求,所以游鹤鸣没能和他在一个户口本上。
周围的人都齐齐笑出声来:“早八百年就分家了,怎么还惦记大贵那点家产啊。”
盛骄朝她笑,眼里戏谑又淡然:“你是想要大贵存着的钱吧。”
周母脸上心动又心虚:“你说什么呢?”
盛骄接着说:“那钱早就花完了。”
周母脸色唰的一下就变了,痛惜无比:“你什么意思?俺们大贵的钱呢?”
周大贵这些年做家具,打木头,赚工分又勤勤恳恳,一年到头家里就他和游鹤鸣两个男人,怎么会没钱?
盛骄看她变脸色就觉得有趣,故意皱着眉说道:“哎呀 ,你不晓得,那北京的大医院可贵了,我把钱全花了。”
“你全花了!!!”周母的声调骤然拔高,像是一只鸭子被掐着脖子一样滑稽可笑。
盛骄又哀叹两声:“不止呢,那点钱根本不够,我们还欠了医生不少钱呢。”
周小宝的脸色和周母一样,霎时间灰败,简直不敢相信,这个女人能把钱都花掉给那个野种治腿。
“你怎么能把钱都花了给那个野种治病?”
被叫做野种的游鹤鸣眉眼下压,缄默地看着那两人。
盛骄可不惯着他们,笑着说:“他不是野种,他可是我的有形......财产。”
差一点她就要说有形资产了,不过这个时候“资产”这个词可不兴说的啊。
这是什么词?
大家都没听懂,包括游鹤鸣也是,他看向盛骄,一脸疑惑。
盛骄朝他弯了下眼尾,像是随意安抚一下。
她没理对面那周家母子瞠目结舌的表情,耸肩道:“你们不懂我的投资。”
“反正我钱都花完了,还欠了小一千呢。”她说,“都说是一家人,你们借点钱过来让我还吧。”
他们对钱可太敏感了,周母脸色大变,横眉说道:“谁和你一家人,早分家了,你们欠多少钱和俺们老周家无关。”
这就变卦了,刚刚有钱的时候是一家人,钱要上交。
现在欠钱了,就变成谁和你一家人,欠多少钱和周家无关。
众人齐齐哄笑起来,但她们心里也对着这对小年轻有了新的想法。
既然还欠着钱,就不是村子里过得最好的人,也犯不着和这对小夫妻做些什么。
这人的心里就是这样奇怪,要是过得太好了,他们心里就不舒坦,过得太差了,又要过来嘲讽一番。
中规中矩才好。
盛骄摇头道:“不帮着还就让让路,小心我纠缠你们,一定让你们帮我还钱。”
小一千这可是个天文数字,周母都知道怎么会有人治病欠这么多钱,她拖着周小宝往外面走去:“谁拦着你们了,我们和你们没有一点关系。”
乡亲们三三两两地散开,或多或少是看不惯他们的为人。
大队长看着他们俩,沉默了片刻,说道:“有困难就叫俺们。”
盛骄恢复正常的笑脸,说道:“大队长,我怎么会欠那么多钱,医生人好,晓得我们没钱,就让我们去医院做事干活。”
游鹤鸣点头道:“嗯,谢谢大队长好意。”
大队长点头:“那就好那就好。”
等他们都去地里干活之后,盛骄继续踱步往前走去,她才懒得斗极品。
遇到这种人,能一刀吓到底,一次性解决就好。
她的人生不是为了斗极品这种事情出现的。
可以把这些无聊的人当做路途之中的一款调味剂,但不能成为主食。
常年和这样的人在一起,盛骄会觉得自己在掉份。
这么有趣的大好时光,不能就这样浪费掉了。
游鹤鸣跟着她往前走,半晌说道:“以后拿刀的事情叫我来,你不要再上手了。”
刚刚她晃晃悠悠地拿着刀,他生怕这镰刀口子对着她的手腕划下去。
那就麻烦了。
盛骄没想到他憋了半天,就说出个这个,表情很是难以捉摸:“你来拿刀?”
游鹤鸣低声:“嗯。”又问她:“有形财产是什么?投资又是什么?”
盛骄漫不经心地说道:“就是我现在给你花钱,你以后给我赚钱,赚的钱都归我,懂了吧。”
很通俗易懂,游鹤鸣听得很明白。
没过多久,两人的位置掉了个,游鹤鸣在前面走着,手上拿着一把镰刀在草丛四周拍打。
山上的四脚蛇多,杂草也多,指不定那块草丛里就躲着些蛇虫。
地里的活多到干不完,都是干完活有空了才能到山上挖点野菜,到河里摸点小鱼小虾米。
说是一切东西都属于公家,但小娃娃来弄点东西,大家都是闭着眼睛,当做心照不宣的事情。
那一群娃娃,也不会想着给山上除杂草,把蛇都驱赶出去。
这野草丛生就是会藏着很多的蛇虫,游鹤鸣走在前面,尽职尽责地做一个打草惊蛇的工具人。
他们从前山一直走到侧山又绕到后山去,盛骄揪着一团金银花:“摘下来,给我泡茶喝。”
这金银花在灌木里面,虽然多,但是比较散乱,这边的人没有喝凉茶的习惯,喝这东西的人很少。
而且金银花的花期很长,可以从5月不断盛开到10月份左右,一年可采摘4-5茬,现在正好还有一茬。
没个体系,没有规范教着一起弄,真是浪费了大好资源。
很多中药对土壤和气候的要求不高,要先变成繁殖基地,得到国家的扶持,才会越来越好。
先吃的头一茬赚钱,跟在屁股后面的只能捡漏。
游鹤鸣给她采摘了一箩筐,说是一箩筐,晒干了估计也没多少。
他捏着这金银花说道:“金银花要早上采摘,现在落日了花蕾就开放了,影响质量。”
盛骄就静静地看着他,游鹤鸣眉峰微挑:“怎么了?”
盛骄从喉咙里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声音,说道:“多读了几本老头子的医书厉害了啊。”
游鹤鸣觉得好笑,却也只能忍住这股笑意,硬生生从喉咙里压下去这股子痒劲,咳嗽了几声。
盛骄双手抱臂,踱步往前走去:“去捡起你那个在坑里的野鸡,回去炖了它。”
她的语气莫名,现在这年轻人都比她厉害,还敢调侃她了......
他们在山上仔细转了好几圈,把现在已有的草药都归了类。
小的数量不多的草药先忽略不计,主要是记下常见的草药。
游鹤鸣这才把陷阱里的野鸡抓了,放在篓子里,上面盖着一层草药藏好。
一只野鸡要处理干净,需要抹脖子放血,烧热水烫鸡毛,接着拔毛处理,剁块丢锅子里,加陈皮和花胶一起炖。
那一根根的鸡毛收好,清洗几遍晒干处理,还能做鸡毛掸子。
当然这和盛骄都无关,她只是坐在一旁问:“炖好了没啊?”
“好饿了。”
游鹤鸣正坐在一旁削竹子,继续打竹床。盛骄的声音就在旁边来回地转悠,长长的,又带着点懒散。
砂锅炖汤要慢慢炖,不能开大火。
他说:“没好。”
盛骄坐起来:“你都没去看,怎么知道没好?”
游鹤鸣头也没抬,说道:“至少两个小时,现在才半小时不到。”
盛骄惊了,声音都大了起来:“我还要等两个小时?”
她今天走了这么远的路,做了这么多的事情。
半路打倒极品亲戚,上山寻挖泥巴找中药,回家还要等两个小时才能吃饭?
她开始想念从前的日子,吃饭的时候都是预定,到点去吃桌子上都是热乎乎的菜。
管你是要煮两个小时还是二十个小时,反正她盛骄到场的时候,不会等厨房的人。
这菜必须老老实实地摆在桌子上。
游鹤鸣说:“嗯,不然不好吃。”
盛骄叹了口气:“那好吧,我再忍忍。”
游鹤鸣转头看向她,只见盛骄垂着眼眸给自己扇风,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觉得这副样子委屈了盛骄,
他手指微动,片刻后又站起来,从房间里翻出盛骄的燕窝,煮了一碗给她吃:“先垫一下肚子。”
盛骄哦了一声,端着碗慢吞吞地喝着燕窝,里面放了冰糖,满嘴都是甜味。
游鹤鸣终于放下心来,继续去做竹床,竹床比太妃椅大,而且是摆在屋子里,所以竹子得提前晒过,把里头的湿气和水分都晒干净,现在这日头大,一天一夜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