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姑娘家家的,这么快就开始想男人了啊?”
张和美阴阳怪气地说道:“还看得别人家的男人,也不知羞。”
周二英和周三英被她这样一说,臊红着脸,都快要哭了。她们只是顺着周晓梅的话瞅了两眼而已,
周晓梅怒气冲冲,但顾着对方是长辈,不敢乱说话。
周晓梅的老妈可是大队长的女人,她见自己的女儿被说,那可不惯着张和美,嗤笑了一声:“你怕是家里没个小孩,不晓得现在孩子的想法吧。”
“这都什么社会了,男男女女多看两眼,就被你说成这样。”
“有的说成没的,没的说成有的。”
这句没孩子简直是把刀,刀刀戳中张和美的心,张和美气得鼻子都要歪了:“童佩玉,你个老娘们再乱说?”
但她又不能在外面说是自家男人的问题,只能捏着鼻子认下。
童佩玉是谁,她哼了两声:“怎么?叫我做什么?活不干完没有工分。”
周晓梅用一种钦佩的眼神看向老娘,翘起嘴巴笑:“老娘,你可真厉害。”
童佩玉瞅她那样,没好气:“快点干活了,你这慢手慢脚的。”
张和美怄不下这口气,嚷嚷道:“不过就是一个丧门星,扫把星。”
这两人走了就走了,怎么还要风风光光地回来?
一想到游鹤鸣那双腿好了,她心里头就不得劲,浑身都不舒坦。
日里夜里都在想这个事情。
偏偏昨个也没看见两人出来上工,还和屋里头的人说那两人是不是又病了,今早就看见游鹤鸣精神抖擞的模样。
不过谁也没理她,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周大贵这父子俩在外头自立门户,过得好着呢。
现在这小夫妻俩也过得好着,年轻又健康,怎么样都能把日子过起来。
说不定过几年就怀孕养娃娃咯。
这两个年轻人长得这样好,生出的娃娃肯定是村子里最好看的娃娃。
等日头正午的时候,游鹤鸣周二奇这几个小辈先往山里走去,他们不能从大队里拿粮食,但山上有往年种下的“野玉米地”。
这没种几株,没什么人来特意打理,把地里的玉米生得慢一些,玉米也小个一些。
周飞周扬把几个玉米掰下来,就地生火烤了吃。
还有一株没长熟,游鹤鸣把它拔了,周二奇从兜里重新丢两颗玉米粒进去。
“得重新换个种,这个长不起来,太小了。”
拔下来的小玉米株也没丢了,游鹤鸣收拾了一下放在旁边。
他们捧着香喷喷的烤玉米,无比感慨:“这地里的粮食根本就吃不饱,天天都要出来找吃的。”
这半大小子,正是长身体的时候,每天的工作量又大,总是不够吃的。
看起来地里的玉米是很多,但两千斤是带着玉米棒子的,脱粒之后就没那么多了,更别说晒干之后打成玉米粉。
又要分给村子里一百户人家,一百多户口,四五百人呢,尤其是小孩子多,平均下来每家都有三个小孩。
满打满算每人一亩地也就是四斤玉米,晒干也就三斤多,而三斤干玉米脱粒也就两斤多点。
这一年到头,分给个人才多少?
天天都是紧着吃,生怕年底就不够吃了。
周二奇一边啃着玉米,一边看向游鹤鸣,惊讶地说道:“老大,你好像长更高了。”
周飞周扬也站起来,杵在游鹤鸣旁边,抬眼看他:“还真是,老大你比俺们都高些了。”
他们之间最高的应该是周铁,不常说话,但人高马大,现在也和游鹤鸣差不多高。
尤其游鹤鸣身形更匀称修长,线条流畅,看起来更高更顺眼一些。
游鹤鸣想,天天吃肉喝汤还时不时炖骨头能不长高吗?
他嗯了一声,又从怀里掏出一袋子肉干给他们:“分给你们吃。”
周二奇闻到了肉味,嘴角都要流下口水了,但还是没有先伸手去拿,只是问他:“老大,你这哪来的?”
游鹤鸣说:“从北京带回来的,老医生年纪大了,医院发的肉干他都咬不动,我给你们带回来了。”
周二奇问他:“老大,你怎么不吃?”
游鹤鸣笑了一下:“我已经吃过了。”
“正好这玉米甜杆我都拿走了,你们吃这个。”
周铁摸着脑袋:“玉米甜杆而已,怎么能换肉?”
游鹤鸣说:“没事,我就想这口。”
周飞周扬感动得不行,咬着肉干慢慢磨着吃:“真好吃。”
一人也就三五根,但游鹤鸣能想着他们,就很让人动容了。还不忘千里迢迢给他们带来。
周二奇说:“北京是不是很大,很多人。”
“火车是什么样的?”
“乘务员是不是很威风?”
“那国营饭店里的东西好吃吗?”
他们一直被困在这山坳坳里面,去过最远的地方也就是县城,再远的地方就没去过,更没见识过,让他们来想象,都想象不出来。
游鹤鸣看向他们,他的兄弟们朴素又憨厚,满脸笑意看着自己。
他们没日没夜干农活,别说吃好一点,就连每天吃饱都做不到。
游鹤鸣抿直嘴角,片刻后又勾起嘴角,和他们画着蓝图:“北京很大,火车很长,一截火车能有三十多个车厢......”
他把盛骄教给他,他又在站台上看到的东西全部告诉这几个人,这个时候突然明白了盛骄的用意。
盛骄带着他在汽车总站、在火车站里面,来来回回地转着圈。去全中国最发达的地方,闲庭若步。
即使站在这样不熟悉的地方,也不用害怕。
他想着,这群兄弟也要往外走,也要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等游鹤鸣回来之后,给盛骄带了个烤玉米,表面烤得焦焦的,里面清甜无比。
除了一个烤玉米,还有两个嫩甜的玉米杆子,就那株长得慢的玉米。
这杆子咬起来里面是甜的,把甜的汁水吃掉,再把杆子吐了,和甘蔗还有点像。
盛骄一边吃一边远离他:“你别靠近我,身上都是毛絮。”
这满身的毛絮靠近她,身上会起红疹子。
游鹤鸣看她倒退两步,也没在意,只是嗯了一声,去给她做饭,问她:“你想吃什么?”
盛骄捧着那乌黑的玉米走进厨房里:“有什么?”
游鹤鸣把泡好的花胶拿出来:“有花胶。”
盛骄看向碗里的红枣,问他:“鸡呢?”
花胶炖鸡汤,加一点陈皮和姜片就行,那可是难得的美味,尤其是山上的野鸡炖出来,绝对是喷喷香。
她想到这个鸡汤就两眼放光,直勾勾地盯着游鹤鸣。
游鹤鸣眉头微动,说:“鸡在山上,陷阱里。”
盛骄疑惑地嗯了一声,侧着脑袋看他,转念一想就明白了,这山上的野鸡还得趁着夜色没人的时候偷摸带回家,她叹了口气:“还有什么?”
游鹤鸣把土豆掏出来:“土豆。”
盛骄静静地看他,游鹤鸣似乎是笑了一下,又从怀里掏出两个鸡蛋和小鸟来,说:“吃鸡蛋香油挂面,再加一个土豆炖小鸟。”
盛骄这才笑了:“好咧~”
小鸟不大,肉也不多,但能有肉香味,她也满足了。
小鸟毛不是很好拔,盛骄就坐在椅子上看游鹤鸣蹲在一旁处理,她说:“你不是说要请小伙伴们来家里做客吃肉吗?”
家里?
游鹤鸣反复琢磨了这个词,片刻后回复:“现在太打眼了,过两天再请他们来吃。”
现在村子里多得是关注他们的人,过两天大家都忙着上工再说。
盛骄半托着脸颊,咬着清甜的嫩玉米,笑着说:“吃完以后,我们还要养鸡吗?”
游鹤鸣眉梢微挑,缓缓问她:“我们?养?”
盛骄撑着下巴冲他笑,两眼弯弯:“你养。”
游鹤鸣轻哼了一声,没说话,手脚麻利地处理干净,只是在菜板子上剁土豆的时候,声响有些大。
盛骄把玉米吃完了,扇着蒲扇,有些不甚在意地给游鹤鸣扇两下,问他:“你地里的活干完了吗?”
到两点之前,村子里不会让大家去干活的,实在是外面的天气热,这个时候去玉米地里干活不仅慢,还容易中暑,得不偿失。
游鹤鸣说:“弄完了。”
他和周二奇都是年轻又有力气的小伙子,一刻没歇息就弄完了。
“下午还要去吗?”
“不用去了。”
盛骄又笑,手上的蒲扇有一下没一下地扇着,她说:“这个没有风扇好使。”
游鹤鸣看着她手上的风扇,说道:“我给你做一个风扇吧。”
做个小风扇?
盛骄看他:“怎么做?又没有电。”
游鹤鸣把土豆焖进锅子里,转过身来看她:“可以做不用电的。”
在北京那种电风扇他好像做不出来,在这一瞬间,游鹤鸣似乎感受到一种挫败感。
他想,为什么他做不出来?
盛骄单腿盘在这太妃椅上,竹面清凉,她又穿着宽松的黑色直筒裤,露出一截雪白的脚踝来,她抬眼慵懒地笑着:“是指人力拉着就能转?”
“那多累啊。”
游鹤鸣心中的挫败感更强,刹那间充斥在脑海里,他不知道该作何表情,只是打开锅子,往里头加酱油作料。
半晌他说:“我再研究一下。”
“可以用别的东西发电。”
盛骄疑惑:“能发电?”
游鹤鸣嗯了一声,说:“小电率可以做到。”
可以做一个小电率发电机,就是声音会有些大。
或者可以用土豆,或者是液体发电。
但是有些危险,他皱着眉,手底下还在炖菜,脑子里却在一心二用。
盛骄乐了:“那我们能买一个冰箱回来吗?电路可以达到吗?”
游鹤鸣看她一眼,继续低头搅拌铁勺。
“哎哎哎,什么意思呀?”见他不理会自己,盛骄开口喊他,“干嘛,怎么不理我。”
锅子里的土豆和小鸟肉闷出香味来,白色的雾气缭绕,游鹤鸣脸上闪过无奈,说:“先打张床,接着再给你做风扇,可以吗?”
盛骄坐在太妃椅上,发出得意的笑声,爽朗又高兴:“哈哈哈哈哈。”
听见一连串的大笑,游鹤鸣握着锅铲的手微微收紧力度,嘴角却无意识勾起,心想,算了。
不就是能支持冰箱的电路吗?
香油鸡蛋挂面还真是不错,明明是用清水和鸡蛋做出来的面条,却带着一股清香,再滴上两滴香油和盐巴,简单朴素却十分好吃。
尤其是那个鸡蛋,居然是九分熟,吃到最里面是带着糯糯的溏心。
盛骄三两口咬下,再加一点小鸟肉,香喷喷,最后都把汤汁也喝掉了。
吃完这一碗面,盛骄照例休息了一下,然后去睡个午觉。
但是他们也没有休息多长时间,盛骄不干事的时候喜欢没事找事做,但有事情的时候绝不会耽误。
她戴着草帽,像模像样地拿着一把小砍刀:“走,姐姐带你进山去寻宝。”
游鹤鸣看着她手指在小砍刀边上摩擦,心口直跳,上去把刀收回来丢在自己的箩筐里。
盛骄一脸迷惘看着他:“干什么?”
游鹤鸣说:“帮你背着。”
“哦。”盛骄也没在意,披着外衣出门去,“走了。”
她在前面晃晃悠悠地走着,时不时往嘴里丢两颗盐水煮花生,软糯糯的花生粒丢嘴里,外面的壳子扔游鹤鸣的箩筐里。
出来偷懒的周小宝正巧看见他们,尤其是盛骄手上还拿着水煮花生,他恨恨地想,这都是他家的钱买的。
这花了他的钱简直就是在心口上挖肉出去,那股不爽利的劲头简直是要把他折磨坏了。
他三两步跑出来,喊着他们:“丧门星和盛迎递,你们不干活在这边在做什么?”
盛骄瞅着自己眼前冲出来的人,又施施然地把嘴里的花生吃下去,才说:“你是谁?”
周小宝那满脸的怒意转换成一种诧异,整张脸滑稽无比,说道:“俺是周小宝啊。”
盛骄把花生壳扔在游鹤鸣的箩筐里,拍了拍手,又说:“我是谁?”
周小宝被她这问题弄蒙圈了,说道:“你是盛迎递,游河那小子未过门的媳妇,你怎么出去了一趟脑子不清醒了?”
盛骄朝着游鹤鸣摊开手,食指和中指勾向自己,示意他:“刀。”
游鹤鸣把手上的镰刀递给她,几乎是送到她手上。
盛骄甩着刀笑:“周小宝。”
周小宝看向她手上的刀,不由得倒退了半步:“你你你想干嘛?”
盛骄嘴角勾起一抹笑意:“都说了不要再来我们的麻烦,周大贵在天之灵还看得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