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心没肺的家伙。
银色长发男人声音冷得快掉渣了,他脚步向前,将手・枪抵在她的额头上。
“你以为我不会开枪打你吗?”
望月奈奈垂下眼眸。
是的,从小到大,即使她怎么惹他逗他, 他从来都没有开过枪。
甚至都没上过膛。
他永远都是一脸不耐烦地用那双冰冷的绿瞳死死盯着她,直到她装作害怕地败下阵来他才满意地收手。
“不是已经打过了吗?”她扭过头小声道。
在海口的时候,她的大腿曾被他从后方射中,子弹甚至嵌入了骨头。
那颗冰冷的子弹让她躺在床上养了好长时间门才好, 这是除了八年前身体极速恶化后,她第一次在床上不能使力动弹这么久。
一绺发丝垂落在女人苍白的耳前, 她的侧脸轮廓清晰又明朗,褪去了少女的稚嫩青涩, 成熟的线条一览无遗。
琴酒俯下身,用力掐住她的下巴将她扭过来, 过重的力道在她娇嫩的皮肤上留下重重的红痕。
绿瞳对上她因为疼痛蒙上水雾的眼睛, 他沉沉盯着她, 丝毫没有怜悯心,粗粝的指腹继续摩挲摁紧,力道持续加重。
砰!!
另一只手猛地将手・枪一移, 毫不留情地扣下扳机!!
金属子弹刺破空气,方向不偏不倚恰巧擦过她的脸颊,在薄如蝉翼的肌肤上留下一道泛出血丝的擦痕。没装消・音器的枪声震耳欲聋,短暂的耳鸣袭来,脆弱的耳膜隐隐作痛。
望月奈奈瞪大眼睛,全身像是被浇了一桶冰水混合物一样冷到发颤。
纵然她刚刚表现得再淡定从容,现在听到这一声枪响还是不由心跳骤停。
见女人在他手中不受自控地浑身颤栗、眼眶迅速充血泛红,琴酒的心情并没有愉悦起来。
很奇怪。没有以前那种折磨逃窜老鼠、逗弄掌中之物的兴奋和快・感了。
“你在组织的内应是谁。”
“苏格兰在哪里。”
说起“苏格兰”,琴酒顿了顿,突然想到自己刚刚异样的表现。
刚刚BOSS召见他问他为什么要突然下达通缉令追杀一个已经死去多年的老鼠,他只是回答安插在警方的线人偶然发现苏格兰可能还活着,却没有暴露她的存在。
可警方现在哪里还有组织的线人,都在这几年间门被那群针对组织的人给拔除清理了,可BOSS居然也没有质疑这一点,就这样接受了。
琴酒这才真正清楚地认知到,BOSS他老了。
没有逆转时间门的药物帮他迅速生长出新细胞,新陈代谢停滞到很缓慢的速率,老人斑渐渐爬满了BOSS的颧骨和眼角,原本看起来慈祥和蔼的无害老人终是抵不过岁月的风吹日晒,变成了现在这一副佝偻沧桑的迟暮模样。
BOSS已经偷了很久时间门了,他给自己注射药物,换掉身上恶化的器官,但没有人能够真正的永生,没有人能从自然规律中真正逃脱出来。
或许是预见到掌控着整个组织体系的BOSS马上就要和普通人一样踏入死亡,琴酒的心境有些许的转变。
无人能强大到坚不可摧,就连无所不能的BOSS也会老,也会死。
就像……残忍如他,也会对她产生那么些许的恻
隐之心。
如果她落入BOSS手里,BOSS在暴怒之下一定会用尽一切手段折磨她。
但这并不是说他就会放过她了。
他选择用自己的方式让她吐出情报。
温和的、漫长的,却也磨人的方式。
但至少不会让她失去尊严、失去人格。
看着掌中被他牢牢掌控的女人,琴酒微蹙眉头。
她在从枪声中缓过来后还是一副倔强不服输却又胆怯害怕的样子,真是和以前如出一辙。
望月奈奈伸手掰了掰他掐紧她下巴愈来愈重的力道,暗示他他不松手她说不了话。
男人松了手。
她呛咳了两声,动了动别扭的下巴,在他冷冽的目光中小声嘟囔道:“你明知道我不会说的,有什么手段先用上来吧,反正我死都不说。”
男人一言不发,从口袋中拿出一管蓝色药剂,用针筒缓缓将药剂注射进她的体内,几秒后,蚂蚁爬过般的痒意迅速从心脏处开始蔓延,浑身虚弱无力,像是陷入冰火燎原,脑子很快萎靡糊涂起来,只剩下一片空白。
原来他早有准备。望月奈奈在失去自主意识的前一刻,这样想道。
还是她熟悉的Gin呐。
“你是谁。”
“望、望月奈奈。”她无意识地回答,冷汗从额间门滑落,陷在床上抱紧自己。
好冷、好冷,怎么会这么冷。
“你今年几岁。”
“26岁。”
“你现在在哪里。”
“在Gin的家里。”
“苏格兰在哪里。”
“……”女人在被窝里瑟瑟发抖,连嘴唇都在发颤。
“我问你,苏格兰在哪里。”一个一个字从他嘴里慢慢吐露出来,冰冷的话语像是深渊陷阱引诱迷途的女人跳入。
“我……我不知道。”她还有一丝清醒,死死咬着牙,在和自己的意识撕裂拉扯。
不能告诉他,坚决不能。
“组织里你的内应是谁。”
“……”她依旧不回答。
这是组织里最新款的吐真剂,刚刚给她注射的只是标准剂量,但标准剂量也很少有人能撑过去。
看来得加大剂量了。
琴酒继续在她胳膊上推入不明蓝色液体。
几秒后。
“苏格兰在哪里。”
“啊――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女人在床上翻滚起来,似乎是知道自己快抵抗不了药效的作用了,她开始拍打猛掐自己,把自己搞得很是凌乱狼狈。
“内应是谁。”
他重复了无数遍问题,还旁敲侧击想要从别的方面试探出两人的信息,可她却无比警惕自觉,咬紧牙关不肯在吐露一个字。
十分钟后,药效过去了。
女人像是刚上岸的鱼浑身湿透了,躺在床上喘着气,呆滞的眼神直愣愣地盯着头顶晦暗的灯。
肩膀上伤口处的纱布渐渐被渗出的血浸透。
“还有什么,都上了吧。”意识逐渐清醒,她视线落到床边居高临下看着她的男人,又撇过头阖上眼睛。
“如你所愿。”琴酒冷笑一声。
……
两个小时后,天色渐渐亮了,代表希望的圆日从高楼大厦的缝隙间门冲破阻碍,散发出比霓虹灯还要闪耀的光。
东京塔几百米外某一高档住宅的35层,被折磨得心力交瘁的女人趴在床上奄奄一息,连气都没力气喘了,苍白的脸泛着不正常的嫣红。
床边的地上掉落了一地的针筒。
已经用完组织这几年来所有款式的吐真剂了。
明明有的时候她都快要
支撑不住说出来了,但她居然还能恢复瞬息的意识用力咬住自己胳膊上的肉,用来堵住自己的嘴。
要不是他上前拧开她的下巴,不然那块肉真的有可能被她自己咬下来。
“或许一开始,我就不该同意你和苏格兰接触。”
琴酒低声道。
“为何要要求我对组织忠心呢。”床上的女人一边细喘着一边低声道。
这是第一次,她在他面前袒露自己的真实想法。
“只不过是交易罢了,BOSS从来就没有真正地把我当做人来看。”
而她,也从来只是心心念念着蓝星,对于收留她给她庇佑的组织没有一点归属感。
BOSS把她豢养成实验品和宠物,她也兢兢业业做着自己的本分工作。
很公平。
“Gin,如果没有18岁那一次死亡……其实我本该也会在20岁死去的不是么?”
离去的男人背影一顿,然后继续步履平稳地迈开脚步。
望月奈奈怔怔地趴在床上,突然将手遮住脸颊哽咽了起来。
刚刚她在琴酒面前强撑着没哭,但现在一个人的时候……却难受了起来。
她好想他。
她也好想佑佑和月月。
如果她本就陷入黑暗从未见过光明,那她也就不会这样祈盼脱离泥沼了。
*
其实在这几年的部署中,公安已经拔除了组织安插在商界、政界、文娱界的很多暗线,包括公安自身,为了保证内部人员的纯洁性,他们每隔一段时间门就会来一次大清洗,彻查各个人员的家庭背景,并且分派不同人员去暗访,审查他们的信息是否是伪造的。
这都是在私底下进行的,除了负责这一块的情报部门,公安各个部门的工作人员根本不知道自己时不时被调查着。
一年前,公安得到了一张组织名下的孤儿院名单。
这些分布在日本各地的孤儿院的孩子一部分为了遮掩真实目的送养出去,而剩下绝大部分都被输送进组织,有资质潜力通过考核的可以受到组织培养,在未来说不定能拿到代号正式成为成员,但在残酷竞争中被淘汰的孩子们便会沦为实验体,接受BOSS科研团队下的残忍实验。
公安花了半年潜入了这些孤儿院搜集证据,一鼓作气全部击破,阻止他们互通消息潜逃的可能性,虽说还有漏网之鱼,但大部分主要作案人员基本已经缉拿归案。
那些可怜的孩子们被送到了其他真正的孤儿院,他们还没真正接触过组织,对此还懵懵懂懂一无所知也算是好事。
三个月前,组织开始和邪・教接触,明目张胆搜轮教徒,上街游行做一些古怪举动,大肆破坏了日本的风气,惹得普通市民人心惶惶。公安知道是他们这几年的强力围剿惹怒逼急了组织,这是组织对他们的报复,于是暂时蛰伏下来。
他们在等待最后一击。
等潜入组织的卧底降谷零拿到组织在日本所有据点的名单的时候,就可以收网了。
*
那天,诸伏景光在赶到追踪器的中央控制中心的时候,看到追踪的信号中途被切断,他就知道奈奈身上的装置肯定是被发现了。
心沉沉地往下坠,冷汗瞬地浸满全身。
他知道自己现在不能慌。
慌了也没用,奈奈已经被抓走了,他必须冷静下来。
可他现在又能做些什么呢?
诸伏景光再次感到和八年前同样的绝望和无力。
他不知道奈奈在哪里,就像个无头苍蝇一样根本找不到方向。
不敢想象奈奈会遭受到什么样的折磨,他的心像是被恶魔的魔爪狠狠攥住了,无限的恐慌席卷上来。
从凌晨等到白天,他才终于接收到幼驯染的消息。
好消息是奈奈没被上交给BOSS,坏消息是琴酒独自把奈奈带走了,zero也不知道他把奈奈藏到哪里了。
zero叫他不要再参与进来,琴酒已经猜到他还活着,如果他贸贸然加入行动,就是自己主动落入陷阱。
理智上,诸伏景光知道自己该安安静静待在这座公安大楼里专心搜集情报,加快部署的进度,但情感上,他无法放下奈奈独自一人在那里。
可风见裕也应该是得到zero的命令,已经不肯把组织里的消息再带给他。
就是怕他冲动扛着狙击枪把琴酒一狙爆头。
可琴酒哪是那么容易杀死的男人。
被排斥在外,诸伏景光只能沉下心待在公安大楼从早泡到晚,协助zero搜集他所需要的情报信息,这种不要命的工作劲头连带着那些下属们一同加班。
但任谁都看得出来,这段时间门的诸伏警官心情很不好。
他的笑容彻底消失了。
又是一个阴沉沉的夜晚。
今天他独自一人在公安加班到十点,屋子里没有开空调,他怕处在太过温暖安逸的环境,他的脑子就保持不了清醒了。
他已经一个星期没有回家了。而距离奈奈被琴酒抓捕带走也已经过了一个月。
据zero打探,琴酒每隔两三天就会从后勤部门拿走一批吐真剂带走,或许是为了不让BOSS发现,物品去留的档案簿并没有留下他拿走吐真剂的记录,这消息还是公安在后勤部门安插的卧底偷偷将情报告诉给zero的。
吐真剂,既代表着奈奈现在还活着,也代表着她此刻正遭受着非人的痛苦。
诸伏景光走到落地窗前,看着底下的万家灯火。
东京的冬天是冷的,但房屋里的灯与人却是暖的。
他已经很久没有睡过一个好觉了。
或许可以说,除了在实在撑不住的时候短暂地小憩了一两个小时,其他时候他都保持着神经紧张。
在没工作要处理的时候,他也很想让自己入睡。
他知道要保证充足的精力才能更好地完成手下要做的事情。
可他睡不着,他真的睡不着。
奈奈还深陷危机之中,他怎么睡得着。
黑沉沉的夜色没入寒冷的办公室,里面没有开灯,诸伏景光就在暗影中定定站着望向没有边界的远方。
他眼神渐渐聚焦,看着玻璃窗里自己的倒影。
因为没胃口吃饭,这几年养回来的肉又掉了回去,他的颧骨高高凸起,眼下青黑,眼窝下陷,潦草的胡渣从下巴上凌乱冒出,整个人显得阴郁又颓废。
像是暗夜中孤零零的幽魂,游荡在未知的迷途中。
真丑啊。
他伸手触碰倒影中自己的脸,恍惚之中似乎能听到她饱含关心的抱怨。
一如四年前重逢时他们的对话。
“你怎么又不好好吃饭,瘦成这样一点也不健康,帅气还减少了三分。”
“我立马把肉养回来,你别不喜欢。”他抓住她的手,有些患得患失。
她看了看他,随即紧紧抱了上来:“傻瓜,你变成什么样我都喜欢。”
指腹碰到冰凉的玻璃表面,诸伏景光猛地回到现实,不自觉往后退了一步。
屏住的鼻息突然断了,他深吸了一口气,一股气流在胸腔中激荡乱窜。
走回去拿出一个面包大口大口啃起来,他垂下眼眸,味同嚼蜡机械性地吞咽下去。
长时间门未进食的胃骤然被一堆淀粉填充,开始痛了起来,诸伏景光坐在办公椅上揉着隐隐作痛的太阳穴。
手机铃声突然响了。他拿起来看。
是佑佑的来电。
自从奈奈被捉后,他就把佑佑和月月送到高明哥家,也不让佑佑上学了,就让他们俩在长野县好好隐藏起来。
他没有隐瞒,佑佑看到妈妈不见了自然会猜到,所以他就提前告诉他了。
佑佑哭着求他去救妈妈,被失去理智的儿子揪着衣角推着身体恳求的时候,他不忍地撇过头,望向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