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要往那儿一站,纵使周围天崩地裂,她也能心安。
她紧握住他筋骨分明的大手,攥的紧紧。
江北辞也像是感应到了,将她重新拉进怀里,紧紧抱住。
等火化完,叶南吱抱着宋怀德的骨灰盒上灵车,宋夫人在一旁撑着黑伞遮住太阳。
灵车一路开往墓地。
江北辞的车,始终不远不近的跟在车队后面。
他的车牌号是寒A:11111,很显眼,叶南吱一回头,就能看见。
这么多年,她才发现,江北辞好像始终那样注视着她,从未离开过。
就像是她二十岁那年的生日,他为她放了一场盛世烟火,她在楼上看烟花,他在楼下看她。
这一刻,她发觉,哪怕隔着距离,他们也依旧紧紧相依。
明明那家伙脾气暴躁,向来没什么耐心,在她以为她一直追逐着他的时候,他却已经成了她的守望者,从未离开。
……
一个月后,乍暖还寒的春天终于过去,五月末的寒城,微微燥热。
叶南吱收到一个快递,寄件人竟然是戚曈曈。
她正犹豫要不要拆开看看,一串来自加国的陌生号码打了进来。
叶南吱鬼使神差的就接了:“喂?”
是戚曈曈的声音:“快递收到了吗?你打开看看吧,也许里面有你想知道的答案。”
“里面究竟是什么?”
“你自己看吧,叶南吱,你不用对我防备心那么重,虽然我讨厌你,但我从来没想过真的报复你,老实说,我哥活着的时候,整天和我说那些报仇的事情,我对我的亲生父母几乎没什么印象,对报仇自然也没什么兴趣。在孤岛上,你被我哥折磨的人不人鬼不鬼,也算解了我的心头之恨,后来我甚至有点可怜你,这是份礼物,我在孤岛上从我哥抽屉里翻出来的遗物,也许,能为我哥赎一点点罪吧。”
说完,戚曈曈便挂断了电话。
在孤岛上,戚曈曈的确想过要放她走,她能感觉到,戚曈曈是讨厌她,但并非想杀了她。
这份快递里,装的是傅临洲的遗物。
叶南吱本能的排斥。
可戚曈曈,为什么说它是礼物?
不知做了多久的心理建设,叶南吱才有勇气拆开快递。
里面,似乎是本日记本。
日记的开头,里面详细记录了他整个复仇计划。
从他别有目的的进入第一医院工作,故意靠近叶南吱,与她交朋友,都是他的蓄谋已久。
她对傅临洲深恶痛绝,对这个人的过往,更是不想关注和揣测。
她只好奇,戚曈曈所说的礼物,到底是什么?
她一直翻,翻到了日记最后几页。
日记里写到——
“那天晚上,不知是出于报复心理,还是我真的……情难自控,她喝醉了,就那样静静地躺在床上,我竟然忍不住想去触碰她。我折磨了她这么久,她想死,可我偏偏要让她生不如死。能让叶南吱这样的傲骨,生不如死的方法是什么呢?弄脏她,让她和我一起下地狱。她和江北辞凭什么鲜亮的活在光亮中呢,如果不是江耀琛和宋雨璇,我也能拥有寻常幸福的人生。是他们摧毁了我的世界,他们该和我一起下地狱。这是他们欠我的。”
“她的领口微微敞开,她醉了,根本没有反抗能力,我现在对她做任何事,都轻而易举。傅临洲,你为什么不做?你不是恨她吗?毁了她啊,为什么犹豫?她是宋雨璇的女儿,你手软什么?”
“可当我真的要触碰她时,她居然半醉半醒的抓住了我的手,她在梦呓,她喊得人是江北辞。这不是很好的机会吗?让她把我当做江北辞,让她这辈子都牢记这一晚,这会成为她永远的噩梦。”
“可她胸口上方那道纹身,那个北字,太扎眼了。当江北辞的替身?”
“我为什么要当江北辞?我不爱叶南吱,我想做的,仅仅是折磨她,可七七却说,我对叶南吱动了感情……真是可笑,我现在竟然对她生出了痛恨以外的诡异情绪……”
“我竟然希望,她能看见我,而不是将我当做那个人的影子。”
……
叶南吱抓着日记本的双手,在发抖。
有个她想要的答案,呼之欲出。
她疯了一样的翻那些纸张,一字不落的在字里行间里,试图找到某种佐证。
终于,她找到了——
“那晚,我竟然没碰她,她若是知道,会不会原谅我?原谅我大概是不可能,又或者,对我的恨意,少一点?”
她的手抖成了筛子。
过了好半晌,她笑了出来,喜极而泣。
江北辞回来时,便看见叶南吱又哭又笑,心头一跳,“吱吱?”
谁知,叶南吱抓着他的手就激动的说:“江北辞,原来那些真的都是噩梦,只是噩梦,那都是假的,从没发生过,现在噩梦终于结束了……”
她哭着笑着,脸上全是泪水,情绪失控,说话也颠三倒四。
一开始,江北辞并未反应过来,只顾着安抚她的情绪,直到他看见桌上那本日记本。
大梦初醒,像是拨云见日。
江北辞一向冷静,可这一次,他也愣住了。
他迟疑又不确信的目光,渐渐变得坚定,明亮。
他怔了好几秒,在恍然大悟中,他将叶南吱忽然抱起来举高,兴奋至极。
他早已接受那件事,不管叶南吱经历过什么,他都会一如既往的爱她,守在她身边。可若那件事是假的,他再也不用担心叶南吱想不开。
江北辞将她抵在墙上亲吻,傍晚的落日余晖从那面落地窗洒进来,橙色的光晕笼罩在他们周身,暌违已久的热吻,肆意澎湃。
这大半年来,叶南吱虽然一直在积极的做心理治疗,可傅临洲始终是心魔,每当她想和江北辞更亲密的身体接触下去,便会想起那些不堪的回忆。
可现在,她摆脱了那件事。
直到江北辞的吻,落在她左胸口的纹身上时,两人才陡然意识到,她似乎真的可以重新接纳他了。
叶南吱耳根很红,脸也很热,却在他耳边一字一句清晰的说:“去床上好吗?这样站着,很累。”
江北辞浑身一僵,很快意识到什么,忽然将人打横抱起,大步走到床边。
叶南吱被摔的不轻,她正想起身动弹一下,肩膀已经被男人的大手按下去。
紧接着,皮带咔哒一声抽出来,丢在了地板上。
她的确不抗拒亲密接触了,可江北辞这也太……强势了。
她笑了起来:“我没见过你这么猴急的时候……唔……”
她的嘴唇被堵住。
“快一年了,吱吱,我快忍废了。”
接着,江北辞没有再给她任何阻挠的机会……一室火花。
……
到了晚上,楼下两个孩子饿坏了。
叶准带着叶俏过来敲门:“妈咪,什么时候做饭?”
谁知,开门出来的竟是江北辞。
叶准一愣:“老爸?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妈咪呢?”
两个孩子正要冲进去,被江北辞身体一挡。
男人反手将门关上:“她有点累,在休息。”
叶俏狐疑道:“可是妈咪下午已经睡过午觉,妈咪是不是不舒服?”
叶俏又想进去,被江北辞一把抱起来,“没有,你妈咪很好。”
晚上,爷三儿点了KFC,披萨,蛋糕,冰激凌……江北辞恨不得开瓶香槟庆祝一下……
当然,叶准和叶俏是完全不知道自己老爸为何今晚如此开心,竟然给他们点了一堆平时不让吃的“垃圾食品”。
不过,第二天,叶俏倒是眼尖的发现,妈咪脖子上全是红痕。
年少无知的小俏俏多嘴问了一句:“妈咪,你昨晚是捅了蚊子窝吗?”
叶南吱喝水差点呛到。
……
又是一个月过去。
韩笑给叶南吱介绍了一个手部康复治疗的医生。
当晚,叶南吱将这事告诉了江北辞。
江北辞自然支持她去治疗。
她却有些犹豫,“不过,可能要动手术,要是手术失败,就真的没有机会了,而且要去美国,就算手术成功,也要看后续康复情况……”
江北辞自然是懂她担心什么,握着她的手说:“你要是不去试试,就会一直有遗憾,至少要尝试一下,才知道有没有机会。就算失败了,最差情况也就是像现在这样,回不了手术台,继续做个坐诊医生,可当个坐诊医生,也一样是治病救人。”
叶南吱本来就心动,江北辞一鼓励,她就更坚定了。
“我可能要去美国治疗三个月,你……会不会想我?”
“会啊。”
叶南吱有些郁闷,就只是会想啊,难道,他不打算陪她去做治疗吗?
江北辞似笑非笑的看着她,也不拆穿:“怎么了?”
叶南吱倒也体谅他,只酸溜溜的说了句:“没怎么,你工作这么忙,真想我的话,到时候抽空去看我就行。”
他继续逗弄她,“真这么想?去看你就行?我本来打算陪你一起去,既然你不需要,那就算了。”
“……”
当晚,叶南吱相当郁闷。
不过郁闷归郁闷,她也不是真舍得江北辞两头跑,美国和寒城直飞都十几个小时,他在国内工作这么忙,两头跑,会猝死。
而且,若是江北辞真跟她跑了,两个孩子在寒城也不太方便。
……
一周后,叶南吱就定了机票飞美国治疗,把两个孩子都丢给了江北辞。
她坐在候机室,看着手里的机票时,忽然想起第一次只身前往美国时的情景。
那时,她还在念高中,从没迈出过国门,第一次坐在候机室时,看着周围来来往往的行人,除了紧张和焦虑,再无其他,那时,她担心去了美国,江北辞不见她,和如今心境截然不同。
她随手拍了一张机票发给江北辞:【你真不来送送我?我待会儿可就飞了。】
发完,过了好久,那边也没回复。
快要登机时,她拿着机票正起身准备去检票口,身后忽然一道熟悉的男声响起——
“叶南吱。”
她一回头,便看见江北辞站在那片午后洒进来的阳光中,男人朝她张开了双臂,笑看着她,笑的匪气张扬,和多年前那个还是少年的江北辞,在岁月里几乎重合。
她所爱的那个人,似乎从未变过。
叶南吱跑过去,一把抱住了他,“我还以为你不来送我了……”
“我确实不是来送你的……”
她正疑惑,江北辞已经扬了扬手里的机票,“挺巧,我也飞美国。”
叶南吱一把抢过他的机票,笑道:“这么巧,连座位都在我旁边。”
他挑眉,“是啊,谁叫我们是天作之合,就是这么巧。”
“那你陪我去美国了,准准和俏俏怎么办?”
“丢给爷爷了,爷爷说他爱带。”
远在江家老宅的老爷子陪两个熊孩子玩游戏,脸上贴满了白纸条,崩溃至极。
老爷子打了个喷嚏:江北辞这个兔崽子尽坑爷了!
这边机场,江北辞已经悠闲的搂着叶南吱进了检票口,他忽然低头跟叶南吱说:“上一次你一个人去美国,给你留下了不好的印象,这一次,我给你做向导,让江太太好好了解一下我在美国读书那些年的生活。”
他语气随意,似是寻常提起,可叶南吱却知道,他是认真的。
这一次,江北辞要亲自做向导,带她去看看他的母校哈佛,把她介绍给他的校友认识,带她去他住过的小公寓看看。
那套小公寓,曾是江北辞为他们准备的小窝。
那年,她在公寓门口,连门都没进去,就被艾瑞克当时的女友吓跑,着实可惜。
不过没关系,以后,他们会有漫长的一辈子去弥补那些蹉跎过的年少时光。
飞机上,叶南吱对这次治疗依旧不放心。
“我总是怕,这次有了希望,又失望。”
江北辞揉着她的手说:“美国治不好,我们就去瑞士,瑞士治不好,我们就去英国,世界上那么多高端医疗机构,有那么多厉害的医生,只要你想治,大不了,我就陪你一直治下去。”
叶南吱抱着他的手臂,靠在他肩上,与男人骨节分明的大手,十指相扣。
掌心里,尽是热意。
真好,这次去美国,不再是孤身一人的旅途。
原来,只要有他在,哪怕是以前发誓再也不去的伤心地,也足以变成让她向往的地方。
她笑起来,在江北辞耳边说:“我有个秘密要告诉你。”
江北辞配合的凑过去:“江太太,你不会瞒着我在外面养了野男人吧?”
“当然不是。你还记得你初吻什么时候吗?”
这……江北辞还真不记得了。
他想了半天,皱着眉头不确定的说:“你初中住江家老宅时候?”
叶南吱瞪大杏眸,“你什么时候亲过我?”
“你睡着的时候?亲过太多次,不记得了。”
叶南吱更是震惊:“好啊,你趁我睡觉吃我豆腐。”
两人扭打在一起。
江北辞抓住她的手,亲了下:“那你说,什么时候?”
“你还记得有一次我外婆生病,我们在镇上的诊所待了一晚上吗?”
江北辞看着她,笑,“好啊叶南吱,看不出来平时乖乖的,还挺保守,那么小竟然敢偷亲我,我还以为我做梦了,是蚊子咬我。”
叶南吱也笑的得意,笑了好久,她忽然在他耳边一字一句认真道:“江北辞,我爱你,从很久很久以前,就疯狂心动了。”
江北辞握住她的手,拉近她,用很痞气的眼神盯着她的嘴唇:“当时偷亲了几下?”
“就一下。”她如实说道。
“我都睡着了,你怎么不多亲几下?胆儿这么小?”
“……”
“我现在亲回来,你没意见吧?”
明明是在询问她,可某人的脑袋已经低下来,他甚至拉上了头等舱的帘子。
吻到叶南吱有些迷离时,江北辞就在她耳边郑重说道:“叶南吱,我比你想象中,更爱你。我愿意一辈子待在你身边,不离,不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