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好看。”姜喜说道。
“那你喜欢这些漂亮的花还是草?”
“草。”
因为他们不起眼,却又生机盎然,甚至任何风吹雨打都不能将他们击败。
薄医生笑了,“你看,你自己不是也有答案了吗?小草扎根泥泞,可你依旧能找到喜欢他们的理由不是吗?”
姜喜恍然大悟,好像是这样的。
这些小草也没有因为鲜花太美,而放弃自己的绽放。
“不如我们回过头来,你想想自己的优点?”薄医生提议。
“我……好像没什么优点。”姜喜丧气地说道。
“怎么会没有呢。”薄医生肯定地看向她,“你在那么短的时间内考上了北附,这就打败了无数人了,你还见义勇为帮助别人,你不擅长主动交际,却还是努力地去扮演律师,做好自己的事情……这些都是你的优点。”
“……”
这一次的谈话持续了很久。
姜喜走的时候,脑海里还都是薄医生说的那些话。
虽然薄医生一直在鼓励她,但她心里似乎依旧很难接纳自己值得被喜欢。
薄医生也不好强留她,只让她回去再好好想想。
这边姜喜前脚刚走,后脚她就打电话给叶悉归了。
薄医生:“你外甥女走了。”
电话那头传来叶悉归冷淡的声音,“谢谢。”
“你既然担心她有心结过不去,何不主动跟她谈?”薄医生也有些无奈,“我转达比你自己说,总是没那么好的效果,其实她对你的接受度更高。”
“不必了。”叶悉归没多说什么,挂断了电话。
薄医生叹了口气,把姜喜的诊断记录重新填好。
打开抽屉,里面已经躺着一份档案记录了,上面写着叶悉归的名字。
按说姜喜的是要放另一层的,可薄医生想了想,还是把两人的放到了一起……
*
心事重重的回到家,姜喜就接到了一个陌生的电话。
“请问是姜喜吗?”
“我是。”
“我们还有半个小时就到你家了,你在了吗?”
“你们是谁?”
“你们家买了床垫,给你送过来啊……”
姜喜一头雾水,她什么时候买床垫了?
可还没等她多问,对方确定她在家已经挂了电话。
不一会儿,有人来敲门。
姜喜打开,门外站着四五个中年大妈,大妈们态度和善,一开门就主动问道,
“叶悉归是你家长吧?”
“是。”
“他给你买了床垫,让我们送过来的。”
说着,指了指电梯间。
姜喜这才注意到靠在墙上的一个床垫。
比起姜喜的拘谨,大妈们倒是热情,“我们昨天就给你送了,可惜你不在家啊。我们等了好久,实在等不了就回去了。”
所以……昨天舅舅是来给她送床垫的?
大妈们一边合力抗床垫进屋,一边还不忘跟她闲聊,“昨天你上哪里去了啊?怎么这么晚都没回来?”
姜喜:“哦,在学校耽误了。”
“我跟你说,你一个小姑娘的,不管是去哪里啊,最好还是早点回家,别让家里太担心。你家人昨天看你一直没回家,电话也打不通,挺着急的,就差报警了。”
“……”
原来,舅舅说她还是个学生,是这个意思吗?
什么都点到为止,是不想让她多想吧?
可她还是让舅舅担心了。
姜喜更加懊恼了。
“需要我做点什么吗?我可以帮你们的。”姜喜只能把这份懊恼转移到别的事情上。
“不用不用,你家人都安排好了,我们来就行。”大妈们把她赶到了一边。
先是把她原本的床拆了,然后打扫干净床底,才把床垫抬过去铺好。
但似乎大妈们并不熟练业务,铺好以后,拿出了一个大箱子,对着里面的东西研究了半天。
姜喜忍不住问她们怎么回事,大妈笑道:“我们一般都是男人来送和安装的,但你家长特地要求必须是女性,所以我们就自己过来了,你稍等一下啊,这些部件我们研究下装好。”
“……”
姜喜被舅舅的细心所感,他总是能不动声色地替她安排好一切。
姜喜本以为最多是换个床垫,谁知,不仅床垫四周立起了一圈白色围栏,围栏上挂着粉色的蝴蝶结,就连顶上,也被特地装上了极其梦幻的纱帐。
姜喜这辈子都没想过,自己有睡公主床的这一天。
大妈们装完都忍不住跟她介绍,“你看,这围栏可是特别定制的,不仅防摔,也防人。要是有人靠近,这个围栏你一抽就出来了,凑起来就是跟棍子,还可以打人防身。”
“还有这个床垫,我给你说,我们家这床垫不管你有什么糟糕的入眠习惯,你只要睡在上面就不会失眠。而且,床头柜这里,我们还安装了警报系统,要是你遇到什么突发事件,你一按,电话立马就接入紧急联系人,联系人我们已经给你设置好了,需要的话你按这里就行……”
姜喜没想过一个床垫也能玩出这么多花样,因为过去的经历,她其实一直不敢睡床,都是睡在地板,因为只有这样才能听到父亲回来,才有躲回床底的时间。
舅舅上次在这里过夜,发现了吧?
姜喜一时都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好。
她何曾被人这样珍视过?
他不仅仅是给她提供了物质基础,还从根源上想让她真正的“从头开始”改变自己。
大妈们还在旁边叽叽喳喳,“……我们家的公主床啊,有一个特别有名的广告词:睡我们床的人,都是值得被爱的……小姑娘,可得好好对你家长哟,他对你可真好……”
“……”
大妈们全部一□□完,搬着多余的床就走了。
房间里安静下来。
可姜喜的心里,那砰砰的心跳声,却如擂鼓一般。
她特地换了一套干净的床单,躺下去的时候,床垫软的像落入棉花里。
温柔的,也温暖的。
有一种被保护住的感觉。
姜喜拿起手机,想说一声谢谢舅舅。
可是,打完字又发现这样会显得太客气了。
她自己本身就不太喜欢舅舅对她公事公办的语气了,但她要是也这样,他们哪里像是一家人。
姜喜翻身斟酌着用词,想了想,还是打算当面感谢舅舅最好。
可是,想着感谢的词,却不知为何眼皮越来越沉,白天从不睡觉的她,竟也渐渐地闭上了眼睛……
*
此时,俱乐部里,周坛训练完,就在休息室听到叶悉归打电话在说床垫的事情。
听了半天墙角,发现他给姜喜换了一套床垫,实在忍不住,“我说,你要干点什么,咱就不能直接些?非得兜那么大的圈子?小姑娘不一定能理解你的意图啊。”
叶悉归瞥了他一眼,懒得搭理。
周坛继续凑了过去:“昨天那小子我可找周羽豆打听过了,他们校草呢。成绩不错,人品也挺好的,说是很多人追他。”
叶悉归:“所以?”
“你就不担心她早恋?”周坛斜睨他一眼,“他们这个年纪,正是情窦初开的时候,想想当年,咱们学校多少女生为了你发疯啊。”
叶悉归:“她不会。”
“你怎么就那么肯定的?”周坛一开始挺不理解,但看到叶悉归冷淡的神情就明白了,“也是,小时候遭遇的打击太大,不能用常规思路来思考她……你们都有过相似的经历,这些怕也只有你能懂。”
叶悉归又开始吃巧克力了,望着探进窗内的一节枝丫,没说话。
可周坛却很是担忧。
明明嘴上说着随便养养,叶悉归除了给钱,却比谁都在意她的成长。
某种程度来说,他倒真希望叶悉归只是“放养”。
他们之间的牵扯越浅,对他们彼此都好。
“但你这样事事安排,怕是到时候要说分开,就不容易了。”周坛好心提醒道。
叶悉归不对此做任何回应,把手里的包装纸捏成一团,丢进垃圾桶,转身问他,“她外婆那边的人找到了吗?”
“还在找。”周坛无奈叹气,“你也知道,当年叶辞予死了以后,他们家的人就搬走了。现在要打听去哪里,特别困难。”
叶悉归点了点头,示意他继续找。
周坛都快被他愁死了,“你有没有想过,要是一直找不到怎么办?你要养姜喜一辈子吗?”
叶悉归回头,目光疏淡,极其干脆地回答,“只到十八岁。”
“……”
*
排练厅,昨日没能等来姜喜,今天的组员们一个个都忧心忡忡。
盘笑笑带头申讨康诚,“你说你就是心急,就不能等我们表演完了,你再表白。”
康诚抓了抓头,“主要那不是气氛到了么,我也没想到会吓到她。”
“你都把人吓吐了。”
旁边也有其他组员,奇怪道,“你们有没有觉得,她的反应有点太过了?”
“这么说是有点,不就表个白嘛。”
“你们说,她会不会是有什么心理创伤啊?”
康诚打断众人,“别说了,是我的问题。”
盘笑笑叹气,“就是你的问题,你这一表白,怕是以后姜喜都不会来了。”
话音刚落,有人忽然指着身后喊了一声,“哎。你们看,那是谁?”
众人回头。
“姜喜?”
盘笑笑激动地跑了过去,“姜喜你可算来啦,我们都以为你要抛弃我们了呢!”
姜喜温和地笑了笑,“对不起,我昨天有些事没能过来。”
盘笑笑:“没事没事,只要你来了就行。”
康诚看了看姜喜,她还和平时一样,一身明亮的运动服,扎个高马尾,精致的五官上带着一股柔和的朝气。
和那天面色苍白发抖的人,截然不同。
看来……应该是走出来了吧?
康诚有些不好意思,走过去主动和她打招呼,“那天……我真的很抱歉。”
姜喜:“不是你的问题。”
“要不……我们换个组?”
“不用的。”
姜喜冲康诚笑了笑。
这两天她想明白了,舅舅送她床垫的意思,就是从最基础的起,她就要学着改变自己的过去。
他给了她新生活,但要如何活,却只能靠自己。
再多的荆棘都是得靠自己走的。
她若不能克服对父亲和过去的恐惧,她又要如何真正的走出来呢?
她要学着允许自己,去接纳过去还有现在的自己。
不是面对着舅舅,姜喜反倒没那么紧张了。
她看向康诚,诚恳地说道,“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当然。”
姜喜:“你喜欢我什么?”
康诚愣了愣,“我也不知道,就是觉得你好厉害,就看到你,会很开心。”
原来是这样。
就像她喜欢舅舅一样。
“谢谢你。”姜喜说道。
这一声谢谢,康诚就知道是什么结果了。
虽然有些失落,但似乎早有所料,也就没那么伤心。
不过——
“我其实表白只是为了告诉你,你真的非常优秀。我有一天,也会努力让自己变得更好,能配上你的。”康诚继续说道。
姜喜微微一怔。
看着面前的少年,仿佛就像是在看自己。
她又何尝不是如此,想要努力让自己变得更好,不辜负舅舅呢?
不过,盘笑笑已经召集大家重新准备排练了。
毕竟耽误了一天的时间,姜喜回归,大家也都不敢再松懈。
前几天,姜喜回到家都10点左右了。
如今因为耽误了一天时间,她也不好早退,所以就帮大家多练了一会儿。
但也只到7点,她就提出要先回家了。
周羽豆这边八卦之魂都烧得她睡不着,所以,下午就跑来排练厅等着了。
看到姜喜结束排演,二话不说就拽着她要一起回家。
一路上周羽豆不停地八卦,“咱们校草是不是对你有意思啊?”
姜喜一头雾水,“校草?谁?”
“康诚啊。”
“……”
康诚表白的事情,她连舅舅都没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