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悉归：“还是法学院？”
姜喜：“是。”
姜喜明明很在意，却装作不经意地问，“舅舅，如果是你，你会怎么选？”
说完，她抬头看着叶悉归。
两人隔着一臂宽的距离，近到能看到舅舅脸上的睫毛，刀削般精致的脸上依旧冷酷。
那种不舍的情绪纠缠在心头。
这一刻，她甚至有些卑劣的想，如果舅舅挽留，填报志愿的时候，她还是会留下来的。
她可以当做什么都不知道。
可是，几秒钟后，舅舅开口了。
“A大法学院更好。”叶悉归沉吟道。
姜喜：“你希望我去吗？”
静默一瞬。
叶悉归平静道：“你的人生，应该自己做选择。”
“……”
回避了她的提问，这便算是不挽留了吧？
也许，他也是不想看见她的。
就算再不舍得又能如何？
她终究不该如此自私。
心里那一缕最微弱的期待彻底落空。
再多的不舍，也该是时候做一个决断了。
“好，谢谢舅舅。我知道了。”
填报志愿的时候，姜喜最终选择了A大。
*
填完志愿之后，姜喜也算是彻底放假了。
经历了三年没日没夜的学习，姜喜突然有了这样空闲的时光，一时之间还有些不适应。
她和舅舅之间，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依旧保持着过去那样的相处状态。
姜喜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也不知道是否要真的主动去找舅舅把这一切都说清。
她只能浑浑噩噩的先混着，没有让他知道，自己已经知晓真相的事情。
叶悉归倒是尽责，答应了要教她骑车，就还是抽了一周的时间，把骑车教会了她。
那几日，可以说是他们之间最和谐的一段时期。
她本以为他们之间还能继续维持着两人这表面的舅甥关系。
周末的时候，叶悉归就来到了她家楼下，让她换身衣服，下去一趟。
姜喜平日里穿得极其随意，但听到舅舅这么说，她还是把衣柜里最好看的连衣裙拿了出来。
特地收拾打扮了一番才下去。
“舅舅，你怎么来了？”姜喜高高兴兴地问他。
叶悉归视线微微怔愣了一下，很快又恢复平静，道：“带你去见一个人。”
姜喜：“谁？”
叶悉归：“到了那，你就知道了。”
姜喜觉得有些奇怪。
从舅舅的情绪来看，似乎并不高涨。
但她也没继续问，而是安静乖巧地跟着他去了一家茶室。
姜喜一进包间，就看到里面坐着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
她的眉眼和妈妈相似，都是那种圆眼细眉，即便上了年纪，也给人一种亲切可爱之感。
老人高兴地站了起来，“是姜喜吧？”
姜喜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发现老人就连说话的方式也和妈妈一样的温柔。
这一瞬间，姜喜隐隐生出了不安。
“姜喜，这是你的外婆。”叶悉归介绍道。
姜喜心里一顿。
外婆看着姜喜，眼眶泛红，“乖，孩子，来，让外婆看看你。”
姜喜回头看了一眼舅舅，他点了点头。
姜喜走过去。
自从回来以后，她曾无数次想过和家人们团聚的样子。
但因为曾经舅舅不提，她也就没再多问。
后来也因为舅舅的存在，她便以为这便是全部的家人了。
可如今看着外婆，她的眼眶竟不自主地跟着有发酸。
血浓于水，即便他们之前从未谋面，姜喜也还是一眼便对面前的老人感到熟悉。
“这些年辛苦你了。”外婆脸上带着歉意，看向她身后的叶悉归。
叶悉归也只是淡淡的点了点头，像是宣布一件极其平常地事情一样，说道，
“姜喜，我不是你的舅舅。”
“……”
这是他第三次说这句话。
姜喜没有反驳。
她只是咬紧嘴唇，呆愣了片刻，才看向对面的人，开口喊了一声，“外婆。”
听到这两个字，外婆的眼泪刷的就流了下来。
她抱住姜喜，“乖孩子，乖孩子……外婆来接你了……以后不会再让你受苦了。”
“外婆……”
虽然早已知道真相，但此时此刻，从叶悉归口中听到这句话，不知道是因为与亲人重逢的喜悦，还是因为要离开他的酸涩，她眼里的泪水再也绷不住流了下来。
她伸开双手，抱住外婆苍老的脊背。
一老一少就这样抱着哭了起来。
叶悉归没打扰她们，走出去外面……
不知过了多久，包房的门终于打开了。
姜喜顶着一双红肿的眼，走了出来。
叶悉归靠在门柱上，低头看着手机，听到声音抬头看了她一眼。
“舅舅。”她依旧习惯这么叫他。
“都聊完了？”叶悉归问。
“嗯。”姜喜点头。
茶室外有一个内院假山，里面播放着轻快的音乐。
姜喜抽噎了一下，说道，“外婆在A市，她想让我跟她一起回去。”
“嗯。”
叶悉归没有多出太多反应，就连语调都是平和至极，像是早就知道一般。
告别来的如此突然，姜喜没有准备好。
所以，一时也不知道该说点什么。
两个人听着一首音乐唱完，进入下一首略带伤感的旋律。
“什么时候知道的？”叶悉归突然靠口问道。
姜喜一愣。
叶悉归解释道，“你看到外婆的时候，并不惊讶。”
姜喜心虚地瞥了他一眼，明明她以为自己伪装的够好了，可还是让舅舅给识破。
姜喜温吞道，“填报志愿之前。”
“……”
“见到外公……你父亲的那一次。”
“……”
两人都沉默下来。
好像他们都有很多话想说。
但好像，又什么都说不出来。
叶悉归早已告诉过他们的关系。
只可惜，那个时候的姜喜，根本不愿意相信罢了。
如今想来，最难以接受的应该只是自己吧？
“舅舅，我刚才答应了外婆。”姜喜说道。
叶悉归还是那副冷酷的样子，只是语气比以往多了几分温柔，“去了那边，好好生活。”
“嗯，我会的。”
“舅舅。”姜喜还没习惯改口，依旧这么喊着他。
“嗯？”
“我们以后，还会再见面吗？”
叶悉归侧眸，看了她一眼，轻轻一笑，“当然。”
*
外婆这一趟是特地从A市赶过来的，而且为了能办理完所有手续，她都打算暂且在这边住下。
姜喜把她接回了目前住的公寓里。
不过，因为她最先办的是领养，所以手续上也相对比较复杂。
叶悉归这边带上周坛，全程都替他们完成，倒是并没有让姜喜和外婆来回折腾。
告别临近，这期间姜喜其实想跟舅舅说点什么，或者再呆一呆的，这一去A市，也不知道要什么时候才能回来了。
但是，舅舅却一直没有出现。
就连送完手续，都是周坛代为完成的。
姜喜这一年，不出意外真的考中了北雅市的状元。
和叶悉归当年的成绩一致。
回到学校那天，她看着荣誉榜上自己的照片和叶悉归的贴在了一起，终于有一种和他并肩的感觉。
好像这几年的所有辛苦都值得了。
她终于能站在和舅舅一样的位置了。
就算以后他们不能一起并肩了，至少照片还能在一起。
她也已经心满意足了。
姜喜拿出手机，把两人的照片拍了下来。
从学校出来以后，大家提议要去好好吃一顿毕业散伙饭。
姜喜和朋友们告别。
虽然相处短短三年，但他们却是她这生最难以忘却的朋友。
那天晚上，他们一起在KTV唱歌到天亮，一边唱一边流泪，祭奠那逝去的青春。
只是，她没有告诉他们家里的情况，众人也只当她会去A大读书，以后还会回来的。
很快所有手续都办理妥当，姜喜再也没有继续留在这里的借口了。
离开那天，姜喜没有告诉任何人，只给叶悉归发了一条信息，是她离开的航班时间。
她一直在等待着叶悉归的出现。
她故意在家里磨磨蹭蹭，直到外婆的催促传来，
“姜喜，该走了。”
“嗯。”
姜喜走的很慢，她不确定叶悉归是否看到了信息，也不确定他是不是真的会来。
可是，当走到楼下，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时，她暗淡的眉眼里，也还是一点点亮了起来，
“外婆？”姜喜看了看身侧的老人，征求她的意见。
外婆却很是善解人意地挥了挥手，“去吧。好好跟他告个别。”
“嗯。”
“舅舅。”姜喜小跑到叶悉归的面前。
他扫了一眼她手里拿着的一个抱手小熊，“都收拾好了？”
姜喜：“嗯。”
叶悉归把一张照片递给她，那是姜喜第一次跟着他去参加比赛时的合影。
叶悉归轻描淡写道：“周坛多洗了好几份，让我带给你的。”
姜喜喜出望外，接过照片的时候，却发现背面还带着一张银行卡。
姜喜：“这是……？”
叶悉归：“也没什么能送你的，拿着吧，以后想买什么都可以买。”
姜喜没动。
想了想，反而岔开话题问了一句，“舅舅……我要不要去跟俱乐部的大家澄清一下？”
“没必要。”叶悉归一口回绝。
姜喜：“哦。”
叶悉归眉眼轻挑，“你就这么迫不及待和我撇清关系？”
“不是不是的。”姜喜被他这句话弄急了，“我就是……怕我走了……会给你造成麻烦。”
“有什么麻烦？”
“万一……别人问起你……我不在了……”姜喜吞吞吐吐地说道，“不太好解释吧？”
叶悉归一把拉过姜喜的手，将黑卡塞进她的掌心，“不是还叫我舅舅的吗？”
“啊？”姜喜怔愣住了。
叶悉归一字一句道：“就算没有血缘，我也是你舅舅，拿着。”
“……”
姜喜本以为他们要彻底撇清关系了。
就连他说会再见面的话，她也只当是一句客套。
可叶悉归的这句话，却让她忐忑了许久的心，有了深深的安定。
姜喜忽然站直身板，朝着他鞠了个躬，言辞诚恳地说道：
“舅舅，谢谢你。没有你，就没有我的现在。你放心，无论如何，我都会报答你的。”
“……”
叶悉归被她的大礼吓一跳。
随即轻轻勾起了唇角。
夏日蝉鸣响彻院落，带着一股淡淡的花香。
舅舅没有拒绝，也没有反对，那以后她就可以借着报答的名义，多找他了吧？
这样想着，姜喜没再纠结，把卡收了起来。
临走之际，她像是想到了什么，问他，“舅舅，那年叶……辞予给我妈妈寄了一份快递，可上面写的是你的名字，你知道是怎么回事吗？”
叶悉归：“俱乐部快递包月，寄件人都是我的名字。”
原来如此。
这竟都是一场误会。
姜喜冲他笑了笑，“舅舅，你知道吗，其实我们很早就认识了。”
叶悉归挑眉，看向她。
“在你最后一场MOTO GP比赛的时候，你说，‘我才是自己的主宰’，我是因为你这句话，才一路走到北雅市的。”
“……”
所以，其实，她从一开始，就是冲着他而来。
微风轻拂，在两人中间洒落嫩白的花瓣。
姜喜扯了扯背包的背带，收敛起眼底所有的情绪，冲他挥了挥手，
“舅舅，我走了。”
“嗯。”
“再见！”
“再见。”
第35章
A市离北雅坐高铁也不过四个多小时的路程, 算不上太远，但也不是太近。
姜喜和外婆一起度过了暑假之后, 就去A大报道了。
来到全新的环境, 一切都是新鲜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