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珏掀袍入座，道：“看了几处地方，都还不错，不过还得她拿主意。”
她明显指的是顾明珠。
顾明珠疑惑：“我拿什么主意？”
徐珏道：“自然是行宫址地了。如今南明军已扬名天下，明王的旗帜也立了，依照规矩，便得有个行宫。”
顾修荣跟着道：“眼下兴土动工造行宫不适宜，我跟阿珏寻思，荡州城内有几处园子就很合适，你来挑一挑。”
他将图纸递给顾明珠看。
第97章 正经名分
顾明珠定睛看去，仔细挑选，她向来不是纠结之人，很快指着城东的院子道：“就着吧，地段偏静，园子也合适。”
徐珏笑笑。
顾修荣道：“怎么不选这处？大片的梅园，你不是最爱梅花了吗？”
顾明珠说：“不喜欢。”
顾修荣只得收起图纸，说：“得，我认罚。”
顾明珠狐疑看向他。
顾修荣耸耸肩，说：“我二人打赌，猜你会选哪处。”
顾明珠说：“哦？你觉得我会选这？”
“愿赌服输，哎不曾想……自己的亲妹妹，却像是别人家的亲妹妹一样。”
顾明珠面色微不自然，轻咳了一声，岔开话题，道：“打的什么赌注？”
“赌我放在家中的一样物件。”
顾明珠点点头，不再追问。
顾修荣便道：“既然你选好了，明日我便让人打个牌匾，再里里外外翻一遍，待这忙完，我就回姑苏。”
顾明珠一愣：“哥……？你不留下吗？”
顾修荣笑笑：“家中爹娘还在等我，明珠，你当初掩埋姓名，也是不想牵连家中，我来此已有半月，再不离开，顾家恐有危险。”
顾明珠说：“你还是要去江陵？”
顾修荣面色微凝，沉思片刻，道：“眼下知你安康，江陵这摊浑水我就不蹚了，我在姑苏，守着家里。”
顾明珠沉默，半晌才道：“也好，待我这边安宁后，我亲自回去接爹娘。”
顾修荣道：“今日除了给你挑宅子，还有一件事。”
“什么？”
顾修荣道：“东南防线。江陵对西北五十万大军的接收很快就要完成，到时候两边开战不可避免，在此之前，东南防线要尽快完成。”
他顿了顿，继道：“我同阿珏刚刚研究了半天的东南地形图，打算以端州为首，凉州为界，背靠翠屏山，建立起一道固若金汤的防线。”
顾修荣指着桌上的图，顾明珠刚刚未察，这才发现，这是一张东南地形图。
顾修荣指向端州，道：“端州是大城，很快它将成为东南的第一座军事城池，在这里的兵力，至少要有三万，并以端州为点，向左边扩散，以骑兵为主，配备装备精良的弓弩，能做到立刻增援。”
顾明珠点着头专心听着，忽然感觉到手背被碰了碰。
顾修荣手指着图，连点几处，又说了些别的。
拇指被人勾住，掌心被人轻轻挠了一下。
顾明珠趁人不注意，威胁性瞪了一眼。
徐珏勾唇笑了笑，掩在斗篷下的手握住她的手，却面不改色道：“我的看法同修荣一样。”
顾修荣朝他看来。
顾明珠莫名的感觉到紧张，她害怕徐珏的小动作会被察觉，又有些恼怒于他如此大胆。
顾修荣笑道：“主意不是你提的吗？说的好像全是我的一样。”
他转目看向顾明珠，道：“当中一些细节，你若不明了，日后问你徐家哥哥便是，他身经百战，这些事放心交给他。”
顾明珠点点头。
顾修荣狐疑看着她：“脸怎么这么红？”
顾明珠轻啊了一声，道：“有……有吗？”
顾修荣说：“要照照镜子么？”
他说着还真顺手去摘镜子。
顾修荣一转身，顾明珠的手便从他掌心用力挣脱。
“给，你自个瞧瞧。”
顾明珠接过那一匣镜面，方块大的镜里，映出女子微红的脸颊。
顾明珠不慌不忙放下镜子，道：“可能是天太热了。”
顾修荣望向窗外呼呼吹响的狂风，表情像是看傻子一样看着她。
顾明珠不自然摸了摸鼻子，道：“瞧我做什么，该传晚饭了。”
顾修荣道：“你们先吃，我去去就回。”
天开始暗了下来。
顾修荣刚出屋门，徐珏便将人拽到外面看不到的角落里。
顾明珠道：“你疯了！”
徐珏道：“怎么？我就这么见不得人？”
顾明珠说：“没说你见不得人，只是眼下不是好时机啊。”
徐珏挑眉：“你好渣。”
顾明珠：“？”
徐珏挑着眉梢：“将我吃干抹净了，却不给我一个正经名分，你说你渣不渣？”
顾明珠气笑了：“失心疯了？”
“被你气疯了。”徐珏将她困在小小的天地里：“说！什么时候给我名分？”
二人之间气氛微妙流转。
顾明珠来了兴趣，眼眸垂下：“哦……我眼下又不想给了，突然觉得，鼎鼎大名的徐珏做我的暖床小馆，感觉还不错。”
“你这个薄情鬼……”
“是啊……”顾明珠语气悠悠道：“我就是薄情……”
那个鬼字还未出口，徐珏已经将人按着亲下来。
他本意只是想堵住她的嘴，单纯亲住，对上她眼里盈盈的笑意，离开几分，正要说话，身后陡然传来一道落地声，接着顾修荣震惊的声音响起：“你……你们……你们！”
二人同时扭过脑袋。
顾修荣神色震惊，目光里全是不可置信，手颤巍巍的指着，眼睛来来回回的扫过二人：“你们……你们……我……靠！”
饶是徐珏，也忍不住轻咳一声，说：“修荣，你听我……”
顾修荣指向他，简直是痛心疾首道：“阿珏，我万万没想到，我把你当兄弟，你居然想做我妹夫！”
“你居然喜欢我妹妹这个惹事精？”
徐珏本要解释的话到了嘴边顿住。
顾明珠本想当个透明人，听到这话不由辩驳道：“哥我什么时候惹事了？”
顾修荣瞪道：“你惹的事还少？眼下东南不就是你惹出来的事？”
顾明珠适时闭了嘴。
徐珏看了一眼顾明珠，道：“没错，我喜欢明珠。”
顾修荣道：“什么时候的事？”
徐珏难得沉默了一会，才道：“很久了。”
“总得有个时候吧，什么时候？”
顾明珠对这个问题也有些好奇，歪着头去看他。
兄妹二人齐刷刷盯着徐珏。
徐珏咳了一声。
顾修荣托腮：“难道是在江陵的时候？”
徐珏摇头：“不是。”
“难道是在姑苏我爹寿辰的时候？”
徐珏犹豫了一下，点点头：“恩。”
顾修荣哈哈大笑：“我真是没想到啊，阿珏，你居然会喜欢明珠。你都不知道，其实我心里偷偷嫌弃过她，她在姑苏整日里惹是生非，我当时都替以后她在云府的日子担忧，后来退了婚我又愁得不行，不曾想你竟喜欢她，这真的是万万没想到啊！”
顾明珠阴森森盯着眼前的人：“哥！”
她恼得来锤他，顾修荣这下可不怕，哎了一声，一把拽过徐珏，躲在他身后嘲笑道：“打不着哎。”
顾明珠气得咬牙，又拿他无可奈何。
第98章 隐瞒
几日过后，荡州转凉，顾明珠搬了府邸。
十一月的天是邪天，狂风大作，刺骨风寒。
六城赋税不再交至江陵，临近月中，所有的军队归编完成，虎符交到顾明珠手中后，堆积成山的事物也连绵不断压到书房。
又是一夜挑灯，三更已过，侍女欢欢轻手轻脚将灯芯挑亮了些，看了一眼桌旁聚精会神的人儿，小心退出门去。
她刚下台阶，走廊下匆匆忙忙走来一人。
欢欢微喜地上前：“月言姐姐。”
月言拿着本册子，与她迎上，道：“小姐呢？”
欢欢道：“还在忙，这都连熬三夜了。”
月言点点头，窗户上倒映出女子的身影，她道：“我有事要找小姐。”
欢欢脸一垮：“又是紧急事？就不能等明日么？”
月言笑看着她：“小丫头还会心疼人，这事十万火急。”
她说着越过欢欢，进门去了。
欢欢在身后嘀咕道：“每次都是这个说辞……”
月言敲门而入，将伏在案上的顾明珠唤醒神：“小姐，端州来的信。”
她将册子里夹杂着的火漆密信递上前，随即将册子放在她跟前，说：“这是这一批新置的武器，我亲自查验过，很好，适合轻骑，小姐过目。”
顾明珠掀开册子，细细看了一会，说：“不错，交付后送去端州。”
她取了印鉴在末尾的钱数上盖下，递还月言，说：“端州眼下情况如何了？”
月言道：“有徐公子在，小姐还有何不放心的。”
顾明珠闻言笑笑，说：“也是，打仗的事情他比我懂，东南防线交给他，我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顾明珠想了想，站起身来，活动着久坐的筋骨：“眼下人紧缺，这事务堆积如山，我不看还不行，当初只想着成事，没想到管理个六城，都这般疲乏。”
月言说：“小姐不称帝，便没有那些个能分忧的臣子，便得事事亲为，徐公子一手揽了军务，我们都轻松一大节。”
顾明珠笑笑，二人坐到了炉火旁：“阿珏去端州有十日了吧？”
“十三日了。”
“十几日忙得都没来封信，倒也辛苦他了。”
二人又说起旁事。
江陵如今离随把持朝政，碍于悠悠众口迟迟未登基，池州郑孟林掠城不断，在南边驻停，携九万大军称王，设立行宫，左右大将军，且受十三城朝拜。
月言退了出去。
顾明珠坐回桌旁，刚准备动作，目光瞥到了一旁的信件。
上面空空如也，只有一个明王亲启子样，盖着端州都尉府的印鉴。
端州都尉是新任，唤郭复，往时呈报事务都是这般模样。
顾明珠看着明王亲启这四字，心间爬起一丝疑惑，她干脆放下笔，拆开信。
两页纸。
顾明珠打开。
明珠：
安否？
顾明珠认出了徐珏的字，心下疑惑，他写信怎么还借着都尉府的名头。
一页皆是提及东南防线一事，事无巨细。
顾明珠将第一页看完，翻了过去，第二张空空如也。
没了？
顾明珠捏着信，呆坐了一会，料想此时那人定然在嘲笑自己。
她轻哼一声，盯着手里的信，心里恨得痒痒：“欲擒故纵？”
顾明珠将信放到一旁，不做理会，拾起一旁的事务，看了两眼，忍不住又瞥向那封信。
她觉得这样有些好笑，摇摇头：“这真是由爱故生忧啊……”
遂拂去千万绪，专心致志处理起事务来。
第二日一早，顾明珠将各州城的册子分发送走，这才空闲来半日，在欢欢的陪同下，逛了一圈荡州城。
晌午时分，春宴来禀说，荡州京郊有异样。
“是韩硕的人马。”春宴道。
二人坐在屋内火炉旁。
“我们如今占据了东南六城，但是这六城当中还有韩硕的人在，这群人当初在云昭的强势清剿下没了声息，眼下六城刚定，我担心他们要生事。”
顾明珠烤着手，想了想，道：“生事不至于，韩硕不是那种没头脑的人，如今荡州有七千守城军，他的人马只有一万多，不可能全部聚集在这，只是不知他想干什么，你去打探一下消息，实在容不了，便以剿匪的名义出兵。”
“是。”
欢欢端着药进来，小声提醒道：“小姐，药好了。”
春宴已经撞见几次她喝药了，不免多嘴问道：“小姐，这还是补身子的药？”
顾明珠面不改色的接过，道：“恩。”
他没再多问，出门去了。
欢欢站在一旁，看春宴走远后，才道：“小姐，你怎么骗人？这明明是毒药。”
顾明珠送到嘴边的碗一顿，她抬头看来，说：“你识药理？”
欢欢点头：“小姐，我在楼里，就是负责治病的，当然识药理了。”
顾明珠点点头，将碗里的汤药喝了个干净。
真苦啊。
她暗叹。
欢欢担忧的接过碗，说：“小姐，这药再喝下去，要出事的。”
顾明珠道：“嗯。”
欢欢说：“小姐，我是认真的，你身子本就较虚，再服这药，日后只怕……只怕……”
顾明珠道：“会早死，我知道，不过我也不需要活太久，五十岁，死就死吧。”
欢欢严肃的看着她：“小姐，早死不假，这药还有一个大问题。”
顾明珠将小炉子架在一旁，很是随意道：“还有旁的？”
“我要先问你，这服药，你是三月一次，还是一月一次。”
顾明珠说：“起先一月一次，现在三月一次。”
欢欢点点头：“那还好，服多久了？”
“一年。”
“那还来得及。”欢欢郑重其事道：“现下停药，好好调理，无甚大碍，不然再服下去，小姐日后怕是难有子嗣。”
她朝欢欢看过来：“难有子嗣？”
欢欢点头：“不错，小姐调养的药与此药在体内有所冲撞，再不停药，命短不说，日后子嗣也怀不上。”
“子嗣难求……”她低声喃喃自语。
欢欢见她神情有所松动，急忙劝道：“小姐就算觉得子嗣无所谓，那徐公子呢？小姐不为他想一想？”
徐珏……？
徐珏。
顾明珠静坐良久，她慢慢抬起头，目光含着犹豫，道：“我知道了，此事你莫要声张。”
欢欢只好应着点头，担忧的退了出去。
第99章 发难
十二月初，东南防线初成，端州与凉州遥遥相望，当中是固若金汤的东南防线。
冬日的风刮得人脸颊子都发疼。
边沙国于夜半来袭，被凉州萧三千识破诡计，两军大战，东南大捷，斩敌方将领挂于城墙示警。
此战几乎名动东南各州城。
很多人对东南的看法在这一战中都有所改变。
